陈在川
血//腥味撞击着嗅觉神//经,类似某种生锈,粗制滥造的铁制品,他想或许是那扇落锁的铁门。一滩混沌的黑,破旧的疝气灯竖插在铁丝旁,背面隐露//出一段沾满泥点的电线。这样昏沉的灰穹下,截断的光源悬浮着,就在黯淡里无限延伸,延伸到很低的钩卷云端去,冷风撩//拨,吹落了一滴冷雨。
10月18日,阴。
陈在川赶到现场时,路面的水痕已经快蒸发尽了。
周遭只剩一层潮//湿的湿雾熨帖在沥青路面,被暴雨涮褪表面的碳漆般,剥//开肌理,剥//开血液,腔壁与黏//膜尸横遍野。三米开外,最后一具腐烂的尸体被缓慢裹入运尸袋中,于是他只看见一团凝滞的肿//胀,沉甸甸地悬着,像缀着的一颗心,高高悬在迷雾重重之上——一时间,也将冷空气抻成一根狭长的静弦。
啪嗒一声,雨点砸在鼻梁上,又下雨了。陈在川颔首擦//拭,低头瞥向车窗。镜像将他的视线折射至警戒线内,目光在攀附在每一厘米,试图从某根枯草,或者某粒尘埃中追溯案//件的细枝末节:尸体,切口,发白以及放大的瞳孔。陈在川凝视着道路上的砺石,与他脸上的淤青形似,都刺痛着神//经。因此成型的逻辑在救护车顶信号灯刺入眼角膜的一刹也分崩离析,只剩红蓝交替的、喧嚣的噪音死死烙入他的脑丘壑里。
井下路,这个藏污纳垢的道路是圆心,直径向外延展,在滇城的阴暗处已然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络。死者的人性被缩挤在网内,无声息地走向死亡,而心脏尚且搏动的活人置身明处,利益纠葛,都是陈在川面前一道道高//耸的、不可逾越的墙。
一种疲惫涣散在他全身,那道背脊弓着,像还未出来的月亮。思绪随着疲惫涣散,双眼也木讷地盯着玻璃窗面的镜像,一只挣扎的苍蝇最终静止,停顿在他伤口的疼痛处。
他忽得想起了什么般,抬起了头。
“小梁,把尸体送去解剖,让家属配合一下,让法//医化验。技侦那边也核对一下这个女孩儿兜里是什么,对,就现在,你他//妈别挂,你再把我桌面上那个——”
肩头扫过一阵风,压着衣领钻进脖颈处,抚出一痕冷颤的波纹。陈在川下意识捂住听筒,回头,面部被笼罩在乌云与建筑的阴影下,留下两双黢黑的眼,视线锁定着来者,在昏沉里闪烁着戒备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