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著名作家)
本文节选自《中国换笔潮》(珠海出版社,1994年10月版)
1995年1月~3月《电脑报》连载
在体育的竞技场上,中国“马家军”教头马俊仁率领王军霞、曲云霞等人组成的精锐部队,争金夺银,一日数次刷新世界纪录,令全世界对中国人刮目相看。“马家军”的崛起,是鳖精滋补,是高原训练,还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个中奥妙,近乎于传奇。
然而,华夏大地上还有另一支阵容庞大的“码家军”部队,为了电脑的中文化进程,他们在汉字编码的攻坚战役里奋力拼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打破和刷新了多少项世界纪录,却无人做出准确的统计。
这支“码家军”中的佼佼者,随着新闻传媒的广为宣传,其非凡的业绩可以说已是家喻户晓。五笔字型和王永民、自然码和周志农、表形码和陈爱文……,就连声数码和唐懋宽,也因《电脑报》一篇短文让诸多读者们一睹其绚丽风姿。
这支“码家军”中更多的英雄豪杰,那些默默无闻的耕耘 者们同样值得大书特书。据有关人士统计说,中国“码家军”前后已历时20年之久,总人数业已超过10万之众,比较完整地提出编码方案的总数是750余种, 已经申请到专利的超过400余种,已经制成电脑软件上机运行的就有100余种之多。其波澜壮阔之势,在世界科学研究史上,恐怕连美国“阿波罗飞船”登月大 型系统工程也相形见绌。
中国的“码家军”,每一个编码的背后,都有一个曲折的故事。
中国的“码家军”,每一项成功的喜悦,都满含着辛酸和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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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八年,中华文化史上令人不堪回首的特殊岁月,神州大地还笼罩在黑夜的阴霾之中。
这是一间当时被称为“牛棚”的斗室,肮脏而潮湿,墙角 挂满了蜘蛛网。整个房间密不透风,连一扇窗户也没有,空气中充满了难闻的气味。透过墙壁,可以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口号声和“文攻武卫”的阵阵枪响。没有 床,没有桌子,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具,仅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铺着一张草席,使这6平方米的斗室显得格外凄凉。一盏白炽灯昼夜不灭,惨白的灯光照在墙上一幅刺 目的标语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仅增添了一种沉重的压抑感,也说明了这间住房主人特殊的“身份”。
室内关押着唯一的“犯人”,看上去已经年愈花甲,饱经风霜的面容上还依稀保留着学者的风度。当他作为“反动学术权威”被押入“牛棚”后,这位著名的总工程师,曾在德国工作过11年专家失去了人身自由,被迫中断了自己毕生热爱的仪器仪表专业研究。
和当时许许多多身陷囹圄的老一辈科学家一样,时间对他已经所剩不多。
“我还能够做点什么呢?”他在室内踱来踱去:写检查? 扪心自问,当年偕德籍夫人毅然返回故土,把自己的学识和才华献给了祖国的科学事业,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忏悔的。继续研究?既无仪器,又无仪表,不能够实验和 分析,能继续进行什么课题呢?他最终停在了那张标语前,无意识地盯着用毛笔书写的大号字体,看着看着,头脑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这是他设想过但一直无暇了却的夙愿, 也许现在正是一次机会,一种“天赐良缘”。
“是的,没有仪器仪表,但我懂得它们的原理;没有实验手段,但我还有能思索的大脑,还有通晓几国语言的优势,还有一颗报效祖国的拳拳赤子之心!”
从此,在极其艰难困苦的环境里,他开始了一项极其艰巨 宏大的工程——建造一种神秘的符号体系。他不敢用纸,因为每一张纸片都被人做了编号,只允许用来写检查,唯一可以用来记录思维的只有茶杯盖。日复一日,冬 去夏至,他在斗室里挥汗如雨,在杯盖上写了又擦,擦了又写,还要随时提防“看守”的搜查——如果被人发现,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厄运在等待着他。他把自己对事 业的执著追求和全部爱心,都尽情地倾注在自己创造的各种符号上。这些符号,看起来又像英文,又象像德文,但都不能拼出任何有意义的外文字句,也许自己也不 一定能够完全弄清它们的含义。奇怪的是,有的时候他在茶杯盖上写的是一个又一个的汉字,而有的时候又是一个又一个的字母,更多的时候却是两者的交替。他没 有资料,没有工具,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探讨和交流,凭借的只是顽强的意志和超人的记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