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莫辰，数学成绩下节课就要出来了呐。”烟雨对身边的莫辰说。
“嗯，烟雨你肯定考得很好，你已经连续五次最高分了，真是天才！”
烟雨的确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人，一头柔顺的栗色卷发配上深蓝色的眼睛，无愧于第二班花的称号。她的智商同样引人注目，是班上数一数二的优等生，而班草之一兼数学课代表莫辰就是她的男朋友。
第一班花是荩昀，她有亚麻色的齐肩直发和碧绿的双瞳，成绩也很不错，只是每次总比烟雨差一些。因此，荩昀视烟雨为自己的敌人。
上课铃响起，烟雨和莫辰停止说笑，数学老师抱着一叠考卷走进班级，全班静了下来。
“这次考试，总体来说还不错，最高分98，最低分63，其中有几位同学退步很大，尤其是烟雨同学，才64分。”数学老师面无表情地说。
“！！”烟雨一惊。
“最高分两位，莫辰和弈代，上来拿卷子。”
[PS：弈代是另一位班草，无女朋友]
烟雨低下头，长卷发挡住眼睛，她没有心思去看讲台上的两位班草，也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他，那是弈代的眼睛。 

二、
那一天，烟雨感到莫辰似乎对她有了一丝冷淡。“请你不要这样...”烟雨默默地说。
“莫辰，我没有什么朋友，与父母也没有什么感情，你是我的依靠，但是连你都开始疏远我...为什么...”烟雨靠着冰冷苍白的墙，呆呆地凝视远方。突然她感到有人在看着她，猛的转过头，弈代正低头快步走开。
自修课上，莫辰在黑板上布置作业，第一条是，试卷订正签名！烟雨冲上讲台，恳请莫辰擦去这条作业。若在平时，莫辰一定会擦掉的，但是现在，他只是冷冷地说：“这是数学老师的命令。”
“莫辰...你...”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不要妨碍我写作业。”
烟雨低下头抛开了，她不想让莫辰看见自己的眼泪。他们的教室在六楼，烟雨没有乘电梯，一口气跑出教学楼，跑到校园的角落，扶着墙支撑着身体，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觉得身后有响动，烟雨回头，又看见弈代，她疑惑又略带愤怒地说：“弈代，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烟雨，你的卷子...能给我看一下吗？”
烟雨的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她吼叫道：“你明知我考得差考64你还要看我的卷子！你存心看我出丑啊你！”
弈代没有回嘴，只是轻轻说道：“不愿意就算了吧。”便离开了。
烟雨不想回教室上课，现在也没人管她，她起身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校园内散步。蓝而轻的天空掠过一只飞鸟，给地面投下了一块小小的阴影，烟雨不禁希望自己拥有双翼，能在这片蔚蓝下飞翔。“我怎么会产生这种小学生的想法…”她甩甩头，把自己拉回现实。
又想到那条作业，烟雨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她开始寻思对策。
“签字…怎么办…这分数绝对不能让父母看见…绝对不行…他们对我的期望太高了…要是知道这个成绩，他们更会恨铁不成钢…但是，数学老师肯定要检查试卷，他不发现我没签名的可能性太小…”在很快地否定掉一些方案后，烟雨又陷入了沉思。等她抬起头来，眼里已满是坚定和深深的悲哀。
“我只能，倾我所有，赌上一次了。我要，模仿我妈的签名。”
这时候，操场上有一些班级在上体育课，烟雨远远的望着他们，淡淡笑了一下，自语道：“我好想，回到我的小学时代，那个在操场上，无忧无虑奔跑的时代…”
教室里，弈代正寻找着烟雨，他看见前面的莫辰，立刻走了过去：“课代表，请问烟雨在哪里？”
“怎么了？你找她干什么？”
“我想问她一道英语题目。”弈代敷衍着。
“你还问她？也不看看她的成绩。”语气中带着轻视。
“但那是数学成绩啊。”
“数学那样，英语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有什么问题问我吧。”
“但课代表，你不有点无情吗，烟雨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她啊，算了，别管她了，有什么题目要问？”
弈代看了看面前的人，说不出什么话，随口问了一道题后，又匆忙回到座位。 

三、
烟雨正看着上体育课的同学们，放学铃声响了，她回班级整理书包。这天，莫辰第一次没有等她，自己先走了。注视那帅气的背影，烟雨感到心中的一丝酸楚弥漫开来，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叫住他，而是默默拿起书包，从反方向的楼梯走出了学校。
回到家，母亲居然已经在了。看见女儿，她马上问：“烟雨，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了没有？”
“没有，老师还没批完。”烟雨惊讶了一下，自己的撒谎能力竟那么强，书包里塞着卷子嘴上还能那么镇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骗人。
母亲把孩子培养到这个地步，真令人悲哀。
“真的吗？发下来马上给我看，你不考95分以上你给我看好了！我如此辛苦的养你就是想叫你有个好成绩，要不是有你，我早到美国享福去了！”
“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烟雨奔向房间。——我要是是你们的累赘，那你们把我扔掉好了，自己享福去吧！
95分以上...”烟雨关上房门，自嘲般地扬起嘴角，“那她更不能知道我的分数了...而我，更只能模仿她的签名了。”
烟雨妈突然推门而入，烟雨慌忙走向书桌。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写作业！”无奈中，烟雨在她妈的监视中做完了作业，刚想休息一下，一迭卷子出现在她眼前。“晚饭我一会儿给你送来，吃完后做掉这些，明天给我检查！”烟雨妈丢下卷子，走了出去。
烟雨瘫在桌上。“活着，好累...”轻轻吐出这四个字，她勉强把自己撑起来，笔尖在卷子上滑动。
好的是烟雨妈送完晚饭又就没有再过来。与卷子奋战到十点，烟雨终于结束了这场战役。放下笔，她又想起了那张64分的试卷，那两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才比最低分高一分啊，烟雨以前是从未考出过前十名，现在居然是倒数第二名！这让她如何面对！
无声地开门，家里是漆黑一片，烟雨妈已经睡了，烟雨爸也在外国出差。她蹑手蹑脚地冲了个澡，使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以便于去面对接下来必须做的事——签名。 

五、
学校里，又是一个忙碌的早上，与平常无异，无非是交本子，收卷子。
收卷子？！迷迷糊糊的烟雨立刻清醒了。
还没放好书包，莫辰已经走了过来：“烟雨，数学是要交昨天的试卷。”
“啊啊，等一下让我拿一下啦。”
“那我等会来收你的。”
趁着莫辰去收别人的卷子之际，烟雨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昨天伪造的签名，“现在感觉挺像的呐，应该能蒙混过关吧…”她自言自语道。
“什么蒙混过关？”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烟雨被这猛地一吓，手一抖，卷子落在了地上。声音的主人帮她捡了起来，她抬头一看，是弈代。
“弈代！你为什么又在这里？！”烟雨怒吼。
“呃…因为我的座位就在这里啊…说起来你怎么了？”
“不要你多管闲事！”
“就是，弈代先生，你别去管那么多吧。”莫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这里，“还有烟雨，你的卷子拿出来了吗？”
“嗯，给。”她向莫辰投去感激的一瞥，但莫辰却像没有看到似的转身走了。
今天的数学课在下午倒数第二节。整个上午，烟雨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一个早晨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她还是不放心。午休时候，烟雨看准老师不在，去办公室侦查情况。那叠卷子摆在桌上，订正已全部批完。
“呼...”烟雨放松了下来，批完了还没找她麻烦说明没发现那签名是假的，烟雨欣喜若狂，那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平安无事啊——”她在心里呐喊着，记得当时她考满分时都没这么开心过。
但是，乐极生悲，这是一个永恒的定理。
到了数学课，老师让课代表发掉订正的卷子。所以试卷都发完了，只有烟雨没有拿到。她原本放下的心有吊了起来。
“今天我批了你们交上来的订正，都没什么问题，问题是签名——有的同学不太诚实。烟雨，你卷子上的字是谁签的？”
烟雨一下子懵了，她本能地站起来，全班转过头看着她。
“是...我妈...签的...”她心虚地说。
“是吗？我刚刚打了个电话给你妈，她说她不知道这次分数，更没有给你签过名。这怎么解释？”
没有回答，烟雨埋着头蜡像般地立在原地。
“坐下，卷子拿回去再签。”
烟雨没有动，也不想动。——“呐，赌博，还是输了啊，既然这样，也没有办法了，我就去走，原先设定好的那条路吧。”
老师开始上课，烟雨恍惚地坐下，她知道她妈是不会放过她的，她没有听课，满脑子都是那个签名，昨天半夜的情景如同放电影般重现。
画面慢慢回放，突然定格：“现在感觉挺像的呐，应该能蒙混过关吧…”“什么蒙混过关？”“弈代！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呃…因为我的座位就在这里啊…说起来你怎么了？” “不要你多管闲事！”
难道是…弈代…
下课铃一响，烟雨马上跳起来，奔向弈代的座位。
“什么事，班花小姐？”
“弈代，你给我老实回答，签名的事，是不是你告诉老师的？”她喘着气质问。
“诶？”
“我说！我仿签名的是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怎么可能！到上节课我才知道这件事！”
“肯定是你！你上午不是还听见我自言自语吗？”
“那个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要不是你说我早忘了！”
“你骗人！否则老师怎么会知道！弈代你居然这样！”
“我没有！”弈代还想再辩解什么，上课铃又响了，那是这天的最后一节课。
熬过漫长的四十分钟，放学铃声欢快地响起，弈代起身拉住烟雨：“烟雨，我…”
“放开！”
“烟雨，你听我说…”
烟雨拿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弈代追了出去，但被放学回家的潮流挡住，等他从人群中挤出，那抹栗色早已不知去向。

九、
突然的，莫辰感觉自己在一瞬间飞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巨响和漫天飞沙。他重重地落在地上，被携带着沙石的风吹得睁不开眼。“弈…”刚想开口，飞舞的尘土又迫使他闭上了嘴巴。
过了很久，风沙渐渐平息，莫辰睁眼看见浑身是血的弈代倒在自己原先待得那个位置，“弈代！”他咳嗽着奔了过去。
“喂，你还好吧？”他伏在一旁问道。
“还…好…”弈代努力回答着，随即咳出一大摊血。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无论如何…你是…烟雨唯一…爱过…的人…她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他费力地吐出这句长长的话。
“你，爱烟雨，是吧？”
他点点头，“我要去…陪她…还有…解释我们的…误会…你就为她…活下去吧…”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拜托…了…”
“嗯…嗯…”
弈代把目光埋入天边泛暗色光泽的一角，如释重负地笑起来。“烟雨…等我…”他的眼神逐渐迷离，直到，不见。
莫辰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既没有给爱我的人幸福，也无法给我爱的人幸福，吗…？”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凄苦的自嘲，“现在后悔，也，晚了…”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山林深处传来的一阵歌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他静静地听着，歌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感觉近在咫尺。余音回荡在山谷之间，他站立着，不愿离去。
良久，他缓缓站起，被抽离的魂回到体内，才发现空旷的山林里只有他和两具尸体，少了一个人。荩昀不见了。“什么…”他一阵眩晕，蹲了下来。
“啊，这个是…”略有些潮湿的泥土上，印了些模糊的脚印，莫辰仔细地看了看，脚印比较小，明显是女生，而且是往返的。
“这么说…难道，荩昀又下山了？”他沿着断断续续的脚印走，果然通往山下，脚印到了水泥地便消失了。
“已经死去两个人了，不能让荩昀也不见！”他坚定地想着，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去xx高中！快！”虞山离学校很近，车很快就到了。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就来！”他塞给司机100元，打开车门冲进了学校，留下司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一步两级地一口气奔上六楼，教室办公室。
“啊，莫辰同学，那么着急地干什么呢？”班主任和颜悦色地说。
莫辰呼呼地喘着气，稳定了下情绪，看来老师还没有发现他和荩昀逃学。他在心底一边暗笑老师的蠢，嘴上却一边说：“那个…弈代告诉我，他今天没来上学是因为发烧了，我想把作业带给他。”临时编的谎言…撒谎不打草稿…
“啊，这样最好，给。”老师说着把弈代的本子递给他。
莫辰双手接过作业，装出随便问问的样子说：“荩昀成绩挺好的，我打算跟她一起去给弈代补课，请问一下她家地址？”
“哎呀莫辰同学你真是乐于助人，荩昀家地址是……我叫值日班长给你加分啊。”
莫辰拼命忍住笑，敬了个礼：“老师再见！”，退出了办公室。接着又是一路狂奔，那辆出租车还在校门口停着呢。
“司机，去……尽快！”他把荩昀家的地址报了一遍。司机发动了车，风驰电掣地开了起来。
“荩昀…”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正在消失的感觉…

十、
高速行驶的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把毫无防备的莫辰向前甩去，头撞到了前面的座位：“好痛…死变态…”“你骂我？！”司机没好气地说。“没有没有…为什么停了？”“红灯，没看见？”
“靠，闯过去！”“要被罚款的！”“算了…”
这次的红灯似乎特别长，差不多等了三分钟，汽车才重新发动。莫辰凝望着后视镜中迅速消失的景物，感到心里一阵空虚。“荩昀…求求你千万别出什么事啊…死车子开快点！”他暗暗说道。嘎吱一声，汽车再次停了下来。怎么又是红灯…
莫辰小声咒骂着，还挺有效的，绿灯亮了起来。“司机你不会加速吗？我有急事！”“可是再快就超速了…”“Shit…”还好司机没听懂…
一路上很倒霉，在经过了无数红灯的阻拦后，车停在了荩昀家楼下，莫辰一把拉开车门，来不及关就冲向了眼前的豪华公寓。正巧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他很顺利地通过了这扇门，上了电梯。“她家是在…702…”他摁下了“7”键。电梯很快地将他送上七楼，找到702，他按着门铃。
铃声响了很久，却没有人前来开门，莫辰急了。“一定是出事了！我必须进去！但怎么开门呢…”他瞧了瞧门锁，很坚固，不可能撞开。他想了想，搜起了门边的鞋柜，希望能翻出什么能用于开锁的工具。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柜里的一个信封上。信封是雪白的，一尘不染，似乎是最近才放进去的。他拿起信封，上面有工整的字迹——荩昀留 莫辰启。
“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信封没有用胶水封住，里面竟然是一串钥匙！还有一张纸条写着：莫辰，如果你想进来，就用这钥匙开门。    荩昀
“她怎么知道我要来…留给我钥匙说明她没法来开门…啊！难不成…总之先进去！”他飞快地把钥匙插入孔内，由于手不住颤抖，拧了好几次才把锁打开。伴随着“砰——”一声巨响，门被猛烈地推开了。
莫辰喘着气站在门口，屋内安静得可怕，只有时钟有节奏地“滴答，滴答”地响着。
“荩昀——！”没有回答。
“喂！荩昀你在吗——？”还是没有回答。
“打扰了！”他顾不得礼节，向里屋冲去。
这屋子带有一层阁楼，房间很多，而且房门都关着，莫辰不得不一个个房间挨着找过去。
门一扇扇被推开，什么都没有，他赶紧上了阁楼。“卫生间…卧室…储藏室…只剩最后一个房间了…”
他握住门把，紧张得不敢开门，他怕映入他眼帘的是和烟雨一样，没有生命的躯体。他眼睛一闭，重重地推开门，睁开眼。
他想错了，还好想错了。映入眼帘的，是书架和许许多多的书，看样子是书房。但还是跟其它房间一样，根本没有人影。“不可能…她还会去哪里…”他疲倦而沮丧地跌坐在书桌旁的皮椅里，把头靠在柔软的椅背上，轻轻闭上了眼。他本来是想休息一会儿的，但他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莫辰同学怎么不在？”“老师，他逃课了！”“快找回来，我要教训他！”“老师，荩昀同学，弈代同学，烟雨同学都不在！”“什么！严重违反校规…”刺耳的铃声继续吵闹着。]莫辰陡然惊醒，“呼…是梦……嗯？”铃声似乎还在不懈地响着。“手机…”他掏出那个小巧的机器，来电显示是他的同学，他摁下通话键。
“莫辰，你怎么没来上学？我记得你第一节课还在…”
“逃课…”他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调成静音模式。
他将椅子转了个圈，面向书桌。桌上是一本侦探小说，莫辰来了兴趣，翻开书，一个洁白的信封掉了出来。“又是信封！跟鞋柜里的一样…”

十一、
不祥的预感再次包围了莫辰，他的直觉一向很灵，因此就更不愿意去知道信封里的内容——那不会是好事。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撕开信封，就像打开潘多拉的匣子。那是一种莫名地责任感，他觉得他有义务找到荩昀，而这封信就是唯一的方法。他调整了一下情绪。
“嘶——”一阵尖锐的撕纸声传来，莫辰低头看了看手中，信封的口已经打开了。他一改刚才的犹豫不决，毅然拿出信纸，麻利地摊在桌上。白色信纸反射着灯光，他眨了眨眼，试图缓解眼睛的疼痛。纸上印着荩昀娟秀的笔迹：
莫辰：
看到这封信你一定很惊讶吧？我想你看到鞋柜里的钥匙时就已经诧异了。对我的不辞而别我感到深深的歉意，但这或许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了。这三天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毫无心理准备，就面对了两个人的死亡。我听着你们每个人对悲剧的解释，突然发现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我。
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我这个敌人，烟雨不会死，那么弈代也不会死。虽然我不否认我讨厌烟雨，而且非常讨厌，但我从没有想过要她死啊！你为何要对烟雨这样，弈代没错，你做了这事也于事无补，却反而更糟。
既然一切都起源于我，既然一切的最初责任都归咎于我，我还是走了比较好。放心，我没死，我只是出国了，去了遥远的异域。你不用耗费精力来找我，更不要为我伤心难过。我注定是悲剧的角色，而且我早已厌倦了它。
我会好的，你别担心，真的。
荩昀
莫辰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昏倒在地。在心里积压多年的感情控制不住地喷薄而出，太多的情绪猛然冲击着他，他无力地陷在椅子里，紧握着信封。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当务之急是找到荩昀。但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根本联系不上她，他现在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去机场，说不定还有机会。
没有经过太多考虑，莫辰就拿起钥匙奔了出去，随手拦下一辆车，迅速赶往机场。车还没挺稳，他已经跳下了车，留在座位上的是一张100元纸币。
司机摇摇头：“现在的小孩…做什么事都那么赶…真是的…”
莫辰往机场冲去，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
“喂…你干什么！放开！”
“你是莫辰先生吗？”
“啊？是…”
“荩昀小姐让我告诉你，不要去找她了。”保安用威严的声音说。
“……”莫辰愣了很久，走了。
“走了…”从机场的柱子后传出一个耳语般的细微声音，一位女子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碧绿的眼眸浮上一层露水。她也低下头，走了，往登机口走去。
莫辰一个人茫然地走着，不自觉地扭头望了一眼机场。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透过散乱的发丝，他瞥见一抹熟悉的亚麻色一闪而逝，拨开额前的发，机场里却只有一批批赶飞机的人。
若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追上去。但他闭上眼，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就匆匆离开。
“什么时候，我学会了逃避……”

十二、
深秋的清晨，空气湿润得有些冷，丝雨细密地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纱，平静的湖面偶尔会泛起一圈水波。一位男子站在木桥上，盯着湖面，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已经两年了呐…”他梦呓般地说，“两年了…你…荩昀…还好吧…还有你…烟雨…对不起…”
“你们…为什么…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他抬起头，“知道吗…这样太痛苦了…”
他像木偶一样，伸出手搭住身前的木栏，轻轻将自己撑起，然后，就应该是包围他的水了…
但是，在即将失去平衡跌落的一刻，一双手从他身后轻轻地环住了他，将他拉回。
“谁…”他缓缓转过头...
当看清了那人的脸，他错愕地叫出声来：“啊！荩昀！怎么会是你！是你…你回来…了？”是梦吧…但面前绿宝石般的眼睛和环在他腰间的手却感觉如此真实，那不是梦！
眼前的女子站定，微扬起了唇角：“莫辰，看来我很及时…”
两年后的她，就像当初一样美丽，只是眉宇间多了一抹淡淡的哀伤。她站在他面前，身体在雾中若隐若现。似乎怕她像两年前一样飘走，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拥住她：“告诉我…你回来了…再也不会走…”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走。”
“我终于可以告诉你…这句晚了两年的话…我爱你，荩昀。”他突如其来地俯下头，将唇贴上了荩昀的唇。“答应我，一直在我身边。”
“嗯…”
他放开了她，牵起她的手：“走吧，去我家。”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莫辰问道。
荩昀笑笑：“感应吧…”——因为我一直都没有走，我一直在这里啊，我并未上飞机，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只是你让我失望了……不过，我从没想过今天…它太突然了…突然得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默默走着，莫辰的脸上写满兴奋，对他来说，两年的煎熬已经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接下来，就该轮到童话了。
童话是骗人的。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离莫辰家还有一条马路，红灯转成了绿灯，莫辰牵着荩昀向对面走去。浓雾里亮起了两束强烈的车灯光，伴随着轰鸣的马达声。莫辰很惊异地发现自己再次飞了起来，又重重摔倒。两年前的一幕浮现出脑海，他顾不上疼痛，立刻从地上爬起。在车灯的映射下，他惊恐地发现那个倒在地上的人——荩昀？！……
他呆立了几秒，才仿佛被人猛击了一掌似的跌跌撞撞跑向荩昀。她身边满是洒落的鲜血，头发凌乱地被血粘在脸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又被人救了…这情景…好熟悉…”莫辰跪坐下来，轻轻将荩昀的头靠在自己腿上。她脸色苍白，纤弱的身子由于剧烈咳嗽而不住抖动，莫辰的衣服早已被她咳出的血染湿染红。那绝对是没救了。
“为什么要救我…”他的语调骤然变得又气又急，“为什么要救我！！”
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两年前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是既然弈代和烟雨——他们都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我也就，这样了。”
“可是…”
“其实你很自私。烟雨…她对你很好...她是我的‘敌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内心，我并不恨她…可你却这样逼她…虽然她的行为很偏激，但你是导致这一切的人…咳咳…”刚说完，她又咳嗽起来。
“你别一口气说那么多…”他心疼地看着，却又无能为力，“但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所以我就不该在这个世界上啊…”她猛咳出一滩血，“如果有机会的话…再见…”
两年前，弈代在他身边停止呼吸。
两年后，荩昀在他怀里渐渐冷却。
“我不值得你们这样做啊…”莫辰凝视着一个不存在的点，泪水一滴一滴地滑下他的脸，滴在荩昀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