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
讲起父亲的时候,识海中总是要一同记起南海池澄碧的水波。钓鱼并不是适合孩童的游戏,初窥大千世界的小女郎实在难以专注于久久未有响动的鱼钩,被风拂动的柳梢,翩然飞过的蝴蝶,甚至远处廊桥步履匆匆的女官们手中端着的锦盒,都能轻易捉住小女郎的目光。
好在阿耶总有法子拽回小女儿逸散的神思,少年远征西北的光阴以及御极四海的二十余载使他总有讲不完的有趣故事。年幼的小桃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胡床上,捧着新桃般鲜妍的粉颊,兴致勃勃地听阿耶讲安西的风烟,讲吐蕃人的狡诈,讲瑰丽的敦煌郡,也讲东巡齐鲁登临岱岳,讲洛阳盛放的碗口大小的牡丹,讲邙山夕照,经由那些故事,略略能窥得一点在小女郎眼中一向和蔼宽和,悠游闲散的父亲的从前——那些意气风发、驰骋四海,那些焚膏继晷、定国安邦的从前。
但好在,如今他已不必再为国朝与天下人忧心劳碌了,只需应付爱女“蛮横”地痴缠——
“已经吃了好多天鱼了。今晚吃肘子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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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吹雪》
李桃子抱着一卷《东山经》跨入咸池殿门时,金乌才将将西斜。暮春时节,纵日光大盛,也并不燥热。煦光好似瑶池仙姬自穹顶抛散的琉璃石,落在阿娘豢养锦鳞的莲纹水盂中,折射出明净的光。小女郎正因今日没听成的志怪故事而失落,故而未似往日凑上去咚咚地扣响盂壁,惊起一圈圈的涟漪。分明同阿耶说好今日去甘露殿听故事,可未至殿前,就瞧着一排力士宫娥战战兢兢地垂首肃立,再凑得近些,依稀可闻殿中阿耶的怒音。殿外的宫娥们含含糊糊,只说是整修洛阳紫薇殿的事。印象中,阿耶一向是慈爱宽和的,李桃娘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能引起阿耶这般怒火。步入内殿,手中的书卷自有奚女去接,径直凑向殿中丽人身侧。
:“阿娘,我回来啦。”
不论是更小一点的年岁还是如今,李桃子都极爱赖在阿娘的身侧。阿娘身上香香的,有沁人的馨香。这并不是什么香草莳花能够比拟复刻的,而是一种被李桃娘记认为“温暖”和“家庭”的甜蜜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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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令》
我出生时姊姊业已嫁作人妇,在崇仁坊立了府邸,是以我与姊姊并不像息仪和雾仪那样有许多相伴成长的时光,饶是如此,也丝毫未曾影响李桃子对这位博学好思的姊姊的爱戴与敬重。
但讲起访谒姊姊的府邸时,李桃子很玄乎地皱起了琼鼻,对着阿娘连连摇头
:“我才不去碍眼,每回去都能看见阿姊和江驸马旁若无人地甜甜蜜蜜。留在她府上用膳,不必开宴就已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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