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和——小姐——"
熟悉的高挑腔调。
"能不能请你——不要——在自助点餐机前泡妹呢——"
被点名的人没有忍住,表情略略变形了一秒。
时间倒退十分钟。
午后的快餐店人声喧哗。店里冷气冰过的炸肉香在人群里翻滚。人群,欢笑,明黄色,一如既往。
而彼时言和端着餐盘,熟练地低头避让客流,穿过人群绕向靠窗的常客角落。
——用十分钟解决午饭后敲完剩下的一千五百字论文、并在三个小时后的ddl上交。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然而。
当她经过自助点餐机台前,一抹淡色的影子抓住了她的视线。
在天体物理学里,质量过大的物体会使空间弯曲、变形,形成一洼被重力扭曲的空间。
当质量足够大时,这个空间四周将形成空洞——因为光无法从内逃逸。
而在日常里,也经常会有这种状况出现。
人流自动分开,为某种无形却巨大的异质感。
就像此刻的她,那抹淡色的影子。
在喧闹的空间里,在厚重的、鼎沸的人声中,她的存在显得过于单薄了。
人声仿佛被她隔离在外——不,应该说仿佛从她身上直直穿过,像硬币穿过影子。
一种巨大的恐慌感抓住了注视着她的少女的心。
几乎是一种预感般的直觉,仿佛这已经是个事实,在她视网膜的反射中确凿无疑地存在着般——面对着被称为影子的女孩无机质的目光,她几乎足以断言。
那道影子,在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里。
"那个——"
唐突的,甚至出乎自己预想。接近的动作太过突然,餐盘上的可乐岌岌开始可危地倾斜——她一边尽量不出差错地温和微笑,一边不动声色地摆正盘子。
"你,"
大脑空白了一秒。那道淡色的影子慢慢转过头来,眨了眨眼。错觉般,她的目光轮廓似乎比先前更清晰了一点点——然而言和突然想不出合理的搭讪理由了。
天哪。真是令人想要把盘子一摔而去的绝境。
言和顿了顿,还是没顿出什么象牙来,最终破罐子破摔地微笑问道:
"你要点餐吗?"
言和发誓,她的二十年人生里从未听过比这更蠢的搭讪台词。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她拼尽全力没有移开视线——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心虚或者很蠢。
在漫长的停顿(或许也是因为临近黑洞的低光速下声波传导更慢一些。言和甚至有余裕岔开注意力缓解尴尬)后,女孩慢慢点了点头。
低光速的魔咒解除,言和松了口气般转开了视线。手指顺畅地点击触屏,她甚至不为女孩不觉得惊讶而惊讶。流畅地确认订单和付费后,("你想要什么?"言和征询地看向女孩,回答只有沉默和摇头。)言和才终于回过神来般确认女孩的状态。
此刻的女孩货真价实地存在着。明亮充足的暖色打光落在她身上,光线下厚重的投影证实她是确凿存在的个体——错觉在距离拉进后蓦地消散了。尽管如此,言和依旧得救般、松下了绷紧的最后一根弦。
此刻的女孩正在四处打量——仿佛一个梦游的人刚刚醒来。朦胧的目光扫视的同时,再次涌起一阵令人迷惑的秀气与灵动,如同人偶里塞入的灵魂开始按序运行。
"那个,嗯…"
言和犹豫了一下,然而女孩的目光已经被她的话音吸引。一手取走打单口的纸条,她一边继续道。
"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仿佛要打消女孩眼中的疑惑,言和将纸条递给她,紧接着补上一句。
"称呼我的的话…叫我言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