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漠漠轻寒上小楼】
【禁城殿阁均有定式，“小楼”多筑于叠泉抱幽峦的碧漪蓬莱之上或是古宫闲地好载酒的御游园中，妃卿居室却难览几处“楼”屿，竟也不妨秋簟仍密密地攀进牗内，竹影衬黄花，“轻寒”虽不登小楼，确凌此金井珠碑的堂皇庭轩。孤鸿远去，能听一际萧条秋声】
【早先儿养心殿内便谛，这遭急疫自闽徽二省渐次至江浙一带皆难幸免，俨有进犯咱君皇脚下的威风——好嘛，一语成谶。不消知朱门外何等十室九匮，左右这峨峨赤壁与囷囷钩甍该将那些儿狼顾麕惊的亡魂，俱抵在遍目荒柴焚草的墙外焦土】
【是尔慵慵地收拾着行囊，很不像遁身避疫，倒正像彼年随御驾游塞外蒙古，何处悲麦秀？唯苍苍北峰下与情郎试逐水草丰美的畅怀】
小波【两膝拢起坐榻，葱根遥指去一鼎三彩熏炉，飞眼笑道】时疫要多烧些草艾，额娘看你那儿不常熏香，倒没什么好用的熏笼，赶巧儿皇上新赐，便由你拿去罢。

（颇有些不记挂时辰，昏睏间，免不得更贪盹儿。卷帘斜动，恰漏出几点金箔光影，我眯眼却凝，在明灭中识见日已过半的实情。猛直身坐起，这才念及一桩未叙的事。）
（急疫来势汹汹，远行自有好光景，又多裨益无穷，换取几多安享。令慧亦列名册之上，但心性渐丰，念去去，其实无从相适。）
（窝在长榻上假装乖小猫。我同她很少推拒，心无嫌隙，也多拜那日秉烛夜游所赐。所以也很痛快地肯收来御赐的熏炉，笑盈盈地称是。）
（从前我很爱伪饰成不肯执念一事、无处平惹尘埃的澹泊情状，在求全巨细、衣香鬓影的名利场很会屏息。当我躺在脆弱的湖面，水波不会再泛滥涟漪。）
额娘。（我已很会学得改口，）粼粼有一事想同您说。

【令慧小字“粼粼”，我却鲜少这般唤伊，一则因乳讳原属那些逝不可追的故人所呼，俗人倘或愿从善如流以示养母慈心，而我却不爱沿袭她人痕迹，二则因粼粼此称太过澄渟莹亮，倒不如独一“波”字反能显些翻涛来撼岳阳城的廓大，有海际江上盛气】
【女儿依偎在身边儿正像雏鸟敛翅，纵使灵雏啼花仍隐在筠石深处很幽幽地释些闲闺關情，却知燕有辞巢，莺也出笼，总须破此缄恨迷障去投她岱宗崮顶之上的崇冈。那是晨晞也酬酢的所在，负四维三光为骨，紘章女子在时代中能缴获的最大自由——尽管脱缰于网林的解放，常附来巧笔掩饰的婚姻这另一桩卖身契】
【故偏颐，在这鸟儿仍蹭蹭蹬蹬地试索着树枝边的空落，很不客气地，循循善诱地讲】有事不必顾虑，凡是额娘能做到的，小波都尽管来提。【其时还以为晓莺预飞，飏燕南迁，亦无非小则金珠玉贯等富贵，大则偏宠乃至于宫权帷幄，孰料是时疫世事，要入她眼】
【她笑眯眯地、猫咪式地故作着皇女的乖驯可亲，因相处时日渐久，我亦很熟稔也习惯地抚一抚小娥女细而软的云丝，那夜的星靥川流下，高烛所吐的残烟更阑过于浓烈也长弥迄今。夜色要铭记，“秉烛夜游——良有以也”，李青莲早赋唐篇要咏这春夜宴的快意】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就算不称这一句额娘，本宫也会许你。【与伊如有独厚的亲近乃至爱怜，难静谛她或不知真心假意与否的“额娘”，实毋庸委身来寄，我也待她成全。很是顿了晌儿，方添此句】

（眯着眼去探透光的窗帘，信手拈来一处乱思放进脑袋里随想。不知怎么，自昏沉间念起去岁冬，光下的雪颗粒很微渺，轻巧地融化在每一年春，烧干的寸草名作荒芜，沉重的气息压得人很难喘息，被赋名成我无趣又安稳的前些年。从来不学无术，识海也作一张留白的纸，很难运筹出缜密的思量，所以更无心殚精竭虑在诡谲颠荡的斗场。）
（好啦，唯独这一回，既不想做众星拱月的那一个，也不太着意安然自雀笼间。很难去定论起因，无论竞逐浮名、写意夸举，又会否是由于觉罗名姓的浓水血脉所系，但种种目的，更不如说是——引波其人，本就想一出是一出嘛！）
（但还好，我想。所以在这个秋天，不必顾虑重重地偎进她的臂弯，稍抬眼，端望面前人，她不需我在理性与感性中角力，凡事皆能庇佑我大胆去做，无顾会否以名姓刻在青史。）
（笃定主意才缓同她禀，在柔软的光影中诉说）近来宫中都尽然在讨时疫之事，霍乱蔓延，避疫之事……纵然也名列其中，（试探着，又望她眉眼，后娓娓而续，）但思前想后，小波还想暂留内宫，望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眯着眼去探透光的窗帘，信手拈来一处乱思放进脑袋里随想。不知怎么，自昏沉间念起去岁冬，光下的雪颗粒很微渺，轻巧地融化在每一年春，烧干的寸草名作荒芜，沉重的气息压得人很难喘息，被赋名成我无趣又安稳的前些年。从来不学无术，识海也作一张留白的纸，很难运筹出缜密的思量，所以更无心殚精竭虑在诡谲颠荡的斗场。）
（好啦，唯独这一回，既不想做众星拱月的那一个，也不太着意安然自雀笼间。很难去定论起因，首先，颠沛随行本就舟车劳顿，我本人最不想费此心力；再者，历经一遭死别，心境多有改之，更更是如昨，跪在佛像前，或也有几分虔心，叩请助力。）
（且不谈从前如何贪懒，方为我平素最爱重，谁知心似浮萍逐水流，此际又匆匆聚散。难道，当真会在不经意间，长成肩负责任的大人吗？我也无从得知。无论竞逐浮名、写意夸举，又会否是由于觉罗名姓的浓水血脉所系，但种种目的，更不如说是——引波其人，本就想一出是一出嘛！）
（但还好，我想。所以在这个秋天，不必顾虑重重地偎进她的臂弯，稍抬眼，端望面前人，她不需我在理性与感性中角力，凡事皆能庇佑我大胆去做，无顾会否以名姓刻在青史。）
（笃定主意才缓同她禀，在柔软的光影中诉说）近来宫中都尽然在讨时疫之事，霍乱蔓延，避疫之事……纵然也名列其中，（试探着，又望她眉眼，后娓娓而续，）但思前想后，小波还想暂留内宫，望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就此，想她也知我不愿随扈之意，不必多说了。状似无意地抬眼去窥她神貌，而后聆来最终的宣判，这才沉沉顿一口气，算是安下心来。）

（眯着眼去探透光的窗帘，信手拈来一处乱思放进脑袋里随想。不知怎么，自昏沉间念起去岁冬，光下的雪颗粒很微渺，轻巧地融化在每一年春，烧干的寸草名作荒芜，沉重的气息压得人很难喘息，被赋名成我无趣又安稳的前些年。从来不学无术，识海也作一张留白的纸，很难运筹出缜密的思量，所以更无心殚精竭虑在诡谲颠荡的斗场。）
（好啦，唯独这一回，既不想做众星拱月的那一个，也不太着意安然自雀笼间。很难去定论起因，首先，颠沛随行本就舟车劳顿，我本人最不想费此心力；再者，历经一遭死别，心境多有改之，更更是如昨，跪在佛像前，或也有几分虔心，叩请助力。）
（且不谈从前如何贪懒，方为我平素最爱重，谁知心似浮萍逐水流，此际又匆匆聚散。难道，当真会在不经意间，长成肩负责任的大人吗？我也无从得知。无论竞逐浮名、写意夸举，又会否是由于觉罗名姓的浓水血脉所系，但种种目的，更不如说是——引波其人，本就想一出是一出嘛！）
（但还好，我想。所以在这个秋天，不必顾虑重重地偎进她的臂弯，稍抬眼，端望面前人，她不需我在理性与感性中角力，凡事皆能庇佑我大胆去做，无顾会否以名姓刻在青史。）
（笃定主意才缓同她禀，在柔软的光影中诉说）近来宫中都尽然在讨时疫之事，霍乱蔓延，避疫之事……纵然也名列其中，（试探着，又望她眉眼，后娓娓而续，）但思前想后，小波还想暂留内宫，望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就此，想她也知我不愿随扈之意，不必多说了。状似无意地抬眼去窥她神貌，而后聆来最终的宣判，这才沉沉顿一口气，算是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