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门内|王府井大街]---远扬太古里

这里，就是宝印姐姐平时写字插花、品尝佳肴的地方吗？
【太古里的土楼既高且阔，看到冰镇的黄鱼、吊晒的虾干，又在香雪兰和含笑花的香味儿里打过滚，叩德稳的惊叹绕着圆墙荡出回声，赶忙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引路的妙龄少女笑容和蔼可亲，拉出一张铺着绣褥的太师椅，但听闻是宝印姐姐的宝贵的宝座后，我谨记尊师重道的礼仪，坚决地推辞了】
【天凉好个秋，在阿娘出门去赏桂花的时候，在她去玲珑秀致的园林宴会且没有带上我和穗子姐姐的时候，据说不但畅饮茹先生的美酒，还听到了一位闺阁好女娘的传闻。提起她的好来，百闻不如一见，当扬佳姐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印证了阿娘和姨姨们的说法的确未有言过其实。她走起路来像踩着云朵，眼睛像海上的星星，比淑女多了一点灵动，璎珞项圈、鸽血金冠，样样显得华彩贵介……还有就是，她的身子细条条的，看起来，让我很想熬上满满一大锅的鸡汤羹给她吃】宝印姐姐好，我是稳稳呀
【爽快地掏出自己的礼物相送】这个，这个是我带来的束脩，听说你有美玉如数，这刷子是用最细最软的鼠毛制成，用来拂扫玉石上的灰尘是最好的了！

明天一定ㅠㅠ

【她来时，桌案上的浅绛山水尚未干，四方云慢，风也轻柔。茶轩如往日般阒静，这厢端坐半盏功夫，隐约可见帘外影动，我是很知道来人谓之谁的。向来宴饮有道，习来些周致本事，举意言笑亦称得济楚，是以今朝承蒙有托与我，当然也欣然相迎】
【莲青鹤氅斗形纹，露根兰饰的衣衫，短肥宽大的袖口是如意云头。行止娉娉袅袅，绣履娇行尘未起。徒闻璆然叮当，卷帘掀，并起细又密的飒沓之响，先入目是乌黑的发云，鬂髻簪花已很是京城女儿的常事，流眸将她从头到尾描写很细：她肌肤胜雪，又掺着若隐若现的湘妃粉，越过灯影，把目光停留在她的嫩白额角】
【乱分秋色，也赠扬佳一隅。泰然受着她的礼，我望向很灵光、无所拘儒的小女孩】是稳稳呀，
【觑她眼中扑朔的繁星，金箔光影好似憩于她的肩头，粉雕玉琢，岂会不惹人怜。直至具有神奇功力的一把刷子乍现眼前，不着痕迹地怔楞过，转瞬又归于平静。涓涓细流的从容，饶是不曾见过这别致的礼物，也很会酝着温润纯厚的语调】数你这个极好，从前鲜少留意至此，实在不如你思虑周全。
可不正是巧了，我也备了份薄礼赠你，【辄取来宝相莲纹的软囊匣，掀起一罅予她观，内里不乏各色珍珠绒花，如蛾儿雪柳、玉梅灯球。扬佳裁喜捻金挼玉，莫论此间寥寥，自然未觉靡费。秀致的眉山轻舒，绛色的唇扬去，很利落地盈盈赠上】尽管挑你喜欢。

【人有琼瑶玉，我有扫尘刷，可谓是璧合珠联、相得益彰，看到宝印姐姐认可自己的礼物，稳稳真的很高兴，顺势同她解释道】这个，其实是因为我的姐姐穗子也很喜欢藏珠集玉，我就把自己用来给花瓣扫尘土的毛刷给姐姐试用，果然灵光神效
【且令康公主府邸上储宝独有一则讲究，不喜把玉石金穗蒙在黑漆漆的盒子里禁闭天日，任它们风餐露宿，名曰汲取天精地华，更养灵气，恰如叩德稳与姐姐两个，郊游踏春、走街踏巷，自在正少年。竹柄小刷毛色淡黄，但请诸君不要担心，什儿不要贪心，这可不是灵动岛的爱宝马铃鼠拔毛所化，乃是稳稳我在一群马铃鼠中埋头苦梳半日，才集齐的材料】
【转瞬又见宝印姐姐展开个赤木匣子，内里几枚绒花珠缀，霎是玲珑可喜，竟是给我的礼物！小脸殷红，一个谢字险要结结巴巴斩成三段说，却见她凝眸相看，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遂心舒镜明，俯身拾起一花一果，就地簪在颊边一对乌软软的灯笼髻上。借着茶水的弧晕照了照，果然般配可爱，当即拿定主意，诚心发誓道】
真好看，宝印姐姐，我要带着它们，到过年前都不摘下来了！

【与小女孩的乖顺相对，扬佳裁显然不止虚长年岁。盛张日光殿堂中，来前我也疑窦：万一、万一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些，兴许只是应付敷衍成逢源的技巧，我离那些做小女儿的时候已有些远了，又如何揣度其间喜好？俱拜她糯米糍、白糖粿般甜腻的蜜语所赐，登时扫干净初秋寥寥寒峭，复观窗外周遭，实属是遍地金箔】
【两季相交的时节里时常含混杪夏的温度，直至秋雨过，绿叶匆忙长成枯黄，也在碾成泥前团地纷簇。桂子则高涨身姿，芳馥浓，装点成这样至死的浪漫贪婪。物欲积养成奢靡的气候大抵持恒良久，京城当然是日不落的积玉地，也是我无可抽离的富贵乡，爱重怀璧蕴玉更作锦上花。我甚至很难去假设失却的样子，宠命优渥的平生岂会沦作泛泛谈，嗳，无外乎煎磨人寿】
【而人好像会对无法拥有的品性生出不息的艳羡，我暗想：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实则不常迎宾，但我愿意倾听：】原是如此，她怎么没同你一道来？下次若见了她……【又沉吟，俨是慷慨，】不如你也替她选上二三才好。至于往后……俟年关将近，届时你若肯来公主府上，我也很愿陪你们一并再挑时令花簪，此后雅集饮馔时，又如何不是稳操胜券呢？
【也因我很爱在这一点上争先】
【此间淑气席面，眉眼生动，复念及我们相见的根由来，抿唇和她笑】说到这个，【我从不厌烦维护着高门钟鸣鼎食的精致，作为乐衷高论的演说家、敞快攀附金张门的拥趸者，正滔滔无绝地相授风流】我贯来不喜欢、也不擅长长篇累牍的说教，只是今朝你来，无论纤筝舞乐、抑或玉躞金题，其实都很使得。又想先择哪一个？

老宅的柿子熟了，穗子去晒柿饼，也陪阿公和阿婆读书写字。正巧姐姐这里也有柿子，稳稳带一个给穗子，之后呢再带穗子来向姐姐你致谢
【说罢，将一团橘黄的柿子花取出，安卧在带着毛刷来赴约的盒子里，等陪伴阿公阿婆的姐姐回家，预备把绒花钗的来历故事告诉她，再和她聊一整夜的天。宝印姐姐的妆奁是丰沃的、出众的，从稳稳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不用怀疑，她是做什么都很厉害的女孩子。因北极阁同辈的女孩甚多，比较成为了不可避免的话题，而在当下，且在很多很多个日夜后的未来，稳稳仍然觉得比高比下的区别不大。就像排队过河的小鸭，每一只都会等到荷叶的接应】
我呀，不想稳操胜券，只要爹爹和阿娘看到稳稳的妆饰漂亮，写的字比原先工整，觉得开心就好了【爹爹会架起叩德稳的胳膊晃秋千，阿娘则要亲亲我的脸蛋】或者是我也能用乐器弹出新鲜的曲子，把古书里的歌谣谱成调……
【大约有些紧张扬佳先生对此的观感，害羞地捧起自己的脸蛋，又捺不住好奇地追问】所以，宝印姐姐，你的爹爹和阿娘最常常夸你什么？你在桃花下雨的时候，最喜欢弹什么曲子？那就是稳稳想学的……

【雪样的指尖刮过袖尾美锦，目光游走在她稚嫩一团脸。原以为今日前来和从前每一次聘以鸿筵教习之事，话俗规旧授，宾主尽欢，本无一例外。两厢照面而后，却是几瞬未料想的手足无措，但我绝非乖觉承认，反倒放大短浅目识。聆她的娓语淡荡出很平凡又很安稳的时光里，然我没涉足过、思前想后又觉无趣，很爱以器狭之心度君子之腹，散漫心神到每逢春时的诸多宴聚相会，我贯来视金玉为法宝重器，是以很难共情这样的不取不求】
【最多沉吟为她】不想稳操胜券，却又想比之前好一点，倒不算难事……至于古谣新调，你这是在写比稳操胜券更难的题。
【独这一点很投我喜欢。横生出崭新的枝节实在无碍，磨揉迁革也好，始末未渝也罢，当知晓取之于悉，化之于新，从非易事，但由此若可领略二三门道，确也很算得独求风骚。曩昔于她不算鲜活的印象，逐渐布施出七彩颜色来】
要如何形容呢，【慧黠一双点漆眸，提来三两，踱行香风暗度】或叙眼光革新，又讲识趣知礼，但也算不得什么啦。【且先浅呷清茗，徐徐形摹，拢共不知几多……向来受用得也心安理得。既望见这澄澈清明而又天真挚诚的眼睛，倘使她再成熟一点，抑或更认清我些，许便明白这些字词也不当被拿来形容我】
【但都不重要了，饶是兴致缺缺也在她面前如履平地，哄小女儿更藉以迎春曲，山色返青，而之于其中，确凿也有所咏怀，俨称春光大绽，我永远不会见乱鸦送日、空山绵愁。娇冶丽面一抬，秋光乱跳，凭此为鬓边珠润增华，葱指捻拢丝弦，拼凑出合辙如韵的曲调，音色已醇厚至美，巧匀曲波逐浪去，优游自如，将仙音缀在花屏翳影后，也算意趣相生】
便是这一曲，还未起得好名字，从前想过《探春满》，又或是《留春住》，或称俦匹，均算不得如意切怀，当下也很愿听你来拟。

【聆她知我心意，晃鼓似的点头几下】正是如此，只要每天都比昨天好一点点，就很棒了
【唱得很好，稳稳，下次别再唱了。这是在稚童们脱离咿呀学语的年岁后，长辈们发现叩德稳稳仍然热衷哼唱全无来由、随心驰骋的小调后，发自天性的委婉拒绝。还好灵动岛总是安静，来上一点歌声，陪伴扫尘莳花的日常，是很必要的嘛！又怯怯凑近些，分开雪领，在她耳畔私语道】姐姐你晓得么，有一天稳稳梦见一位抱琴的黑发男子前来，他说我唱得甚好，来日，还要写一张曲谱赠与我。我猜，他应当就是榣山的太子长琴吧
【好吧，目前没有太子，入梦人也一去无返、不甚长情，宝印姐姐挥动臂腕，为我弹演新曲。她的曲子像流水穿过山涧，像东风把玉冻和云盘敲成几块，且兼有音形之美，即便是最灵活的西洋人偶，也无法控制手臂和身体的摆幅如此匀称得宜。我听得入神醉梦，酣然托着粉腮，曲罢，恍然道】
哎呀，我要想一想……【惯常有点迟钝地安静了片刻，又莺鸟似的】姐姐，不如我们叫它《桃花行》。景龙年间，李唐皇帝在桃花苑设宴，臣子诗、乐人曲，乐府二十首，我在抄过的书里看到的！
【匆促绕开绣囊的绳带，拽出珍爱的青宣小册子，以手肘支住，方见其中一首短诗】旧闻开露井，今见植龙门……秪言经摘罢，犹胜逐风翻。就把这首古谣呢当成歌词，姐姐说好不好？

【袖口垂荡，细镶绲的金丝与凝腕上云纹金镯相映，称得光彩耀目。蓄起积薪之势，摩挲弦瑟走势犹如行云流水般，音侓悠扬流溢、绵润如玉，登时逶迤飞尘、宛转绕梁。她撑脸在侧，略低垂雪颌，佐以她所诵佳句，合刃之迅疾轻敲，骤又停寂，反复而无匮尽】
【低吟浅唱，恍如眼前骤生浓淡不均、转瞬便散的山水色，秾丽如龙门碧桃，俨作标韵生春。一曲终，熨帖徐徐盈满心怀，眉眼唇角微扬，偏过螓首正与她含笑】
便听你的。我原还未想得好诗来匹，这厢既得良题，又获佳句，可谓两相齐美。他日奏与旁人，想必也不乏交赞啦。到时候定不忘逐次相告——是我们稳稳的主意。
【也很耐心相授，纵然此间咿呀点引，或有难能控制地起伏响声，俱很宽仁地不吝溢赞，一来一往着实得趣，很昏昏同她低语侃笑】嗯……今日你学得良久，可谓是突飞猛进。指不定夜中，长琴也要来同你磋磨乐风。
【锦绮罗衫久熏香，这会儿却不再是什么桂子流连过鼻梁了。阵阵市井香诱人，太古里素来以美酿丰赡、佳滇荟集遐迩京城，又何吝于邀她坐拥山海肴？】确不早了，稳稳也留下来一并用膳吧，此处膳饮也齐备，想吃什么呢？

真的真的吗？可是那一天之后，我再也没有梦到过太子长琴了。都中雅好音律之人甚多，我猜他一定是去那些什么琵琶房、丝竹馆游历了【梦境似幻，向来却笃信其真，只因我见过火烛竟宵的夜里，红莲灯盛着心愿越飘越远，人们的脸上挂着惬怀的笑容。入神地思考着】但是，若没有姐姐抚琴，稳稳也没办法把《桃花行》唱给他呀……
【话犹未罢，神思早随着食事飘远，恰听身前烘着银骨炭的拨春炉一响，福至心灵，轻而又轻地拍着巴掌，出主意道】我们来试一试那个，那个围炉煮茶吧！来时门外有位老阿公担着怀柔板栗买，稳稳才买了整整一篓。再配上黏米糍粑、石屏豆腐、糖橘子、蜜龙眼，簇拥着炉火暖乎乎地吃一顿，相信稳，一定很惬意的
【揉揉系着兰花结的腰腹，为了照顾好我和宝印姐姐的胃，温暖这一整个不太漫长的秋天，周全地缀上一笔】只是炭烹熟晚，最好再有两碗梅花煮饼，热气腾腾地边吃边等

【新声慢奏移纤玉。香霭迷雾之中，仿佛已随她步上宝露坛、紫盖峰。沉耽于不落俗尘的鸿筵雅兴，乐赏她两丸奕奕如黑曜石般的瞳珠，缓将眼神相钩】你今日所学，日后勤加练习，抚琴吟唱不算什么难事……他既入得你的梦，想必早些预见你的天资，更不乏赏识……至于游历四方定会有许多所得，你大可再问询一二，什么琵琶房、丝竹馆，可又听了什么好歌好曲。他观你心诚可爱，岂会吝啬相授呢。
【讌罢，也懒再挪身，耳畔传来细碎的期盼，绽在秋日蓬勃的生机。怜抚的动作不减，边为她剥桔子，边分付人将她所道火塘烤茶的工序一一履毕、呈上】好，都依你。一会儿再尝尝我亲煮的梨花羹，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端看她与我，梅花煮饼各烙一，已是十分的秋日好风光。并坐在三楼厅内，亦可见得秋云实宜裁，白净而轻盈地被镶嵌在上等绿松石里，往下是天水碧，风吹进太古里，间或掺杂着许多人间烟火、柔乱的声响也几多，人烟阜盛地，嚣嚷沸耳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