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村庄，是我每年春节要回去的地方，这也是一年之中我回到老家唯一的两天，年末回去，吃顿饺子然后返回城里看春晚，大年初一再回去，从来就不曾在老家守岁，因为已经耐不住乡村腊月的寒冷。
祖父已经88岁了，壮年时，威望很高，口碑极好，然后现在糊涂了，他已经喊不出七个孙子各自的名字。但老人家仍是我们这个家族的维系，甚至是村庄的领袖，初一那天，父亲接待了200多号人的拜年，他们毕恭毕敬地跪下向祖父贺岁，每拜年的人都会提及祖父当年的英武，我很惊讶他们的虔诚，因为我这个嫡孙从来没有向祖父磕过头。
一个堂兄从南方领来了女朋友，婶子以未来婆婆的口气说，你们年轻人要“会”过点。南方女孩听不懂方言，一脸迷惑。当左邻右舍恭喜婶子时，她却哭了，没有理由。父亲几位相熟的朋友聚会，八个人喝了12瓶白酒，几位叔叔说我胖了，说上一次看见我，我才和厅里的茶几般高。初一中午，父亲开了一瓶酒，哥哥看了一下酒瓶，就喊着不要喝，说这么孬的酒喝了伤人哩。哥俩就把刚倒满的酒泼了，父亲轻轻地叹气。最大的堂兄那天喝多了，红着脸絮叨，说堂兄弟七个，只有我在乡下，以后你们来老家，我负责招待。
福起、福圣我儿时的伙伴，正在上大学。他们的母亲半生艰辛，为了供儿子读书，十几年饮食少带油花。儿子回来后，她寸步不离，似懂非懂地听儿子口中的那些新名词。大街上多是陌生的面孔，他们也在谈论互联网，说在村里小灵通有信号了，有线电视也发展了十几户，还说现在做个农民要比城里的下岗工人有保障，土地金贵多了，我听了心里也痒痒，想家里还有地皮，将来可以盖个好房子，但转念又想，即使盖好了，我能天天回来住吗？我穿过胡同去找小学同学高山，还未开口叙旧，他问：城里有热门的生意可做吗？
我的老家属于开发区，离城不足十公里，这些年也进入了城镇化的进城，年轻人没有心思种地，纷纷到大城市打工，他们看不惯农村的落后，但又融入不了城市的生活，他们反复向乡人炫耀外边世界的精彩，但私下里又表示，时下钱是越来越不好赚了。
最近几年，雪花好像和春节有个约会，一定要到年末或者新春之际才肯飘飘扬扬，先是雾，虽没有隐去楼台，但仍然朦胧迷离，潮湿中有几分阴冷；后是风，不见树枝摇摆但张开五指，感觉有一丝流动；再是雨，滴滴冰凉，若有若无，不见天空飘洒，只见地面寒潮；最后，雪终于来了，沾在羽绒服上，粘在皮靴下，挂在黑狗的耳朵上，大地覆雪却不洁净，亢奋的出租车从城里开到乡下，随处可见带着大包小包殷勤串门走亲戚的人，一个个车印或者脚印打乱了上天特意布置的妖娆景色，白雪成了黑泥，黑泥不久又覆了白雪，旋又变成污色的冰。
初一那天，我围着村庄转了一大圈，竟然碰到了大伟，他是个傻子，听说经常拿着砖头扔向乡人。他站在砖垛一旁直视我，我心里害怕，不料他乐了，口齿清晰地喊了我的名字，还指了一下远方的窑场，那曾是我们儿时的玩耍的地儿。我的眼睛湿了，站在村东头，望着这个古老而又崭新的乡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还是我所认识的故乡吗，农历乙酉年真的随风而逝了吗？可无论我怎样追问，年，还是这样波澜不惊地走远了。
祖父已经88岁了，壮年时，威望很高，口碑极好，然后现在糊涂了，他已经喊不出七个孙子各自的名字。但老人家仍是我们这个家族的维系，甚至是村庄的领袖，初一那天，父亲接待了200多号人的拜年，他们毕恭毕敬地跪下向祖父贺岁，每拜年的人都会提及祖父当年的英武，我很惊讶他们的虔诚，因为我这个嫡孙从来没有向祖父磕过头。
一个堂兄从南方领来了女朋友，婶子以未来婆婆的口气说，你们年轻人要“会”过点。南方女孩听不懂方言，一脸迷惑。当左邻右舍恭喜婶子时，她却哭了，没有理由。父亲几位相熟的朋友聚会，八个人喝了12瓶白酒，几位叔叔说我胖了，说上一次看见我，我才和厅里的茶几般高。初一中午，父亲开了一瓶酒，哥哥看了一下酒瓶，就喊着不要喝，说这么孬的酒喝了伤人哩。哥俩就把刚倒满的酒泼了，父亲轻轻地叹气。最大的堂兄那天喝多了，红着脸絮叨，说堂兄弟七个，只有我在乡下，以后你们来老家，我负责招待。
福起、福圣我儿时的伙伴，正在上大学。他们的母亲半生艰辛，为了供儿子读书，十几年饮食少带油花。儿子回来后，她寸步不离，似懂非懂地听儿子口中的那些新名词。大街上多是陌生的面孔，他们也在谈论互联网，说在村里小灵通有信号了，有线电视也发展了十几户，还说现在做个农民要比城里的下岗工人有保障，土地金贵多了，我听了心里也痒痒，想家里还有地皮，将来可以盖个好房子，但转念又想，即使盖好了，我能天天回来住吗？我穿过胡同去找小学同学高山，还未开口叙旧，他问：城里有热门的生意可做吗？
我的老家属于开发区，离城不足十公里，这些年也进入了城镇化的进城，年轻人没有心思种地，纷纷到大城市打工，他们看不惯农村的落后，但又融入不了城市的生活，他们反复向乡人炫耀外边世界的精彩，但私下里又表示，时下钱是越来越不好赚了。
最近几年，雪花好像和春节有个约会，一定要到年末或者新春之际才肯飘飘扬扬，先是雾，虽没有隐去楼台，但仍然朦胧迷离，潮湿中有几分阴冷；后是风，不见树枝摇摆但张开五指，感觉有一丝流动；再是雨，滴滴冰凉，若有若无，不见天空飘洒，只见地面寒潮；最后，雪终于来了，沾在羽绒服上，粘在皮靴下，挂在黑狗的耳朵上，大地覆雪却不洁净，亢奋的出租车从城里开到乡下，随处可见带着大包小包殷勤串门走亲戚的人，一个个车印或者脚印打乱了上天特意布置的妖娆景色，白雪成了黑泥，黑泥不久又覆了白雪，旋又变成污色的冰。
初一那天，我围着村庄转了一大圈，竟然碰到了大伟，他是个傻子，听说经常拿着砖头扔向乡人。他站在砖垛一旁直视我，我心里害怕，不料他乐了，口齿清晰地喊了我的名字，还指了一下远方的窑场，那曾是我们儿时的玩耍的地儿。我的眼睛湿了，站在村东头，望着这个古老而又崭新的乡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还是我所认识的故乡吗，农历乙酉年真的随风而逝了吗？可无论我怎样追问，年，还是这样波澜不惊地走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