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唯有这剜心之痛是你我连接的最后的游丝,所以月色是致命的救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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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不到尽头的亮光,如同一路铺开的惨白色的纸,那轮圆月几乎覆盖了大半天空,没有一片云朵,同样没有一丝风。
幽森只身一人,走在这一条危险至极的道路上——相当于在峭壁上走钢丝。
他的装束很奇怪:长至脚踝的宽大斗篷,面颊彻底被黑布遮住,只剩一双眼眸露在外面。在皎洁月光之下的黑色身影,如同白纸上一道格格不入的黑色痕迹。腰间的佩剑——被称作太阳剑,是个奇怪的名字。这个词汇如同生来就有一般存在于他的认知中,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如同他生来就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中生活一样。
如果没有那个出现在阴影里的孩子,他或许会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可那个孩子——看起来就像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当他在阴影里休息时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明显是在害怕。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孩子,现在,一个人的路途又加入了一个人。幽森做不到抛下这个孩子,无论他是谁——幽远或者是小时候的自己。就像曾经母亲做过的一样,他一边回想一边将那孩子抱起来,用斗篷把孩子裹在怀里。
一路上很安静,他不去问小孩的经历,小孩也不多说,只是紧紧地攥着他衣领——这或许是那孩子唯一能感受到安全的东西。
“大哥哥,你不害怕吗?”
斗篷里传来孩子闷闷的声音,他的脚步一顿,继续向前走。
“月亮吗。”
“嗯……碰到月光就会变成灰烬的。”
他没答话,只是拣着月光微弱一点的地方走。
一片久违的阴影出现在眼前,他把那孩子放下来,背靠着类似墙壁的东西坐下。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行进方式,看上去很奇怪的斗篷反而派上了大用场,然而佩剑还没出鞘过。他试着拔了拔剑,却拔不出来。
“这里有怪物。”
他回头看看突然说话的孩子,继续试着拔剑。
“那些怪物是白色的,像月亮一样吓人。”
阴影开始缩小,月亮——一个膨胀的白色气球,疯狂地胀大着,刺眼的雪白色光辉泼洒下来,像一片无穷无尽的白色海洋。
难办了。
越走,月亮就会变得越大,还有那孩子说的,像月亮一样可怕的怪物。
“过来,我们出发吧。”
尽快逃离这里。
孩子乖顺地任他抱着飞奔,这一路上并没有人说话。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浮现出无数雪白的怪物。它们像树,但全身雪白,周身飘动着白色的“叶片”。它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它们是月树,月光的孩子,月上的鲜活的光华。
这一程走得格外漫长,而可供歇脚的阴影也只能容纳一人坐下。他把孩子放进阴影中,自己站在旁边观察着周围。太阳剑仍是没有任何反应,但他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阴影动了。
月树的“枝条”从背后的阴影里突然长出,疯狂地向孩子冲去。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拉过孩子,同时太阳剑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然出鞘,直接削去了那根伸过来的“枝条”。
三棵。已经用“枝条”围住了这里。
他一手将孩子搂进怀里,一手持着剑和它们对峙。一根“枝条”出其不意地抓住脚踝,灼烧的痛感瞬间蔓延开来。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睁开眼冲了上去,挥剑,劈砍。
虽然形式相当不利,但他还是斩断了两棵月树之间的枝条,拼尽全力逃了出去。为了以防万一,同时也是测试这把剑的威力,幽森绕到树的背面,将金色的太阳剑狠狠刺进月树的中心,随着白色强光爆开,那棵月树消失了。
“就是这些怪物!”
孩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同时加快了步伐,向着下一片阴影走去。
这片阴影很大,足够两个人一起休息。幽森喘了口气,同时缓缓闭上眼睛缓解一下强光带来的刺痛。脸颊没有被黑布盖住的地方出现了血痕,像瓷娃娃被敲击时出现的裂痕。
这样的路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可能,永远都逃不过这片月光吧。
他感受到孩子的小手附在那片伤口上,睁开眼睛,他的眸子对上小孩满溢着担忧与愧疚的目光。
“大哥哥……对不起……”
幽森摇了摇头,同时有些沉默地垂下头看着地面。一向不善于接受别人的歉意,再加上这本来就不是那孩子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你能安全地走出这里就好。
休息片刻,幽森站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剑。除了颜色是金色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能是这个奇怪地方的东西——特地对月树有攻击作用。
这里没有昼夜的分明,也没有时间的流逝,短暂的休息之后就是赶路,抱着小孩子也并不方便,于是他撕下自己斗篷的下摆,给那孩子做了个简易的斗篷。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足够把那孩子裹得严严实实。
那孩子揪着他斗篷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下摆,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眸满是自责与歉疚。
金色,不属于他和已逝去者任何一个人的眼睛的颜色。
“如果我会拖累您的话,就把我抛下吧。”
他皱起眉头,牵起孩子——已经到他腰际那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