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篇————
云层之间透出冰凉的月光，映照在明暗交替的雪地上，猩红色的温热液体无声滴落，在白雪上绽放出妖艳的红色玫瑰……

第一章：平安夜
平安夜，是对这一年辛劳的收尾与慰藉。
今夜，一切的恐惧与苦难将抛之脑后，虔诚信徒们身披圣洁白袍，在管风琴与竖琴的伴奏下，以孩童纯净清脆的歌声为引，众人双手合十闭目齐齐吟唱献给神明的歌曲。
动人的旋律似乎有种能抚平人心中浮躁与焦虑的神奇魔力，亦或是遍布教堂的暖黄烛光让人想起了阳光下的温暖，竟是让民众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忘记了黑夜所代表的未知危险。
一对包裹在黑袍之下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高塔的顶端，看着教堂之内透出的光亮，黑发青年眯起双眸，顶着风霜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紧张吗？”
叹息声刚刚落下，青年的腰侧一紧，被一只白皙的大手带进散发着淡淡蔷薇花香的怀抱，略微低沉的男音幽幽响起，声音的主人缓缓低头，一缕银发无声垂落。
“我没事，伊斯，只是突然想起了我们初次相遇的场景。”
他们相遇在那年的平安夜，就像今天一样，下着漫天大雪。
那一年的晚上，呼啸风雪被教堂的绚烂彩窗阻隔在外，蜷缩在街角衣衫褴褛的流浪者身上很快落了一层薄薄的浮雪，无家可归的他们已经麻木了对黑夜的恐惧，比起感谢神明恩赐的信徒们，他们所期望的，只不过是一块松软的面包，或是一口热汤而已。
这样的人随处可见，包括一座名为赛德里特的城市。
夜色渐浓，一辆精致华贵的黑金色马车在赛德里特城的街道上缓缓驶过，过往行人在看到马车的第一时间便是加快了脚步速速走到两侧避让。车窗被厚实的丝绒布帘遮挡看不清车内坐着的是什么人，然而无论再如何好奇，也不会有人敢轻易上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赛德里特城，大家都喜欢叫它“赛特”城，而只要在赛特城停留的时间稍久一些就会明白，这辆黑金马车所代表的，正是这座城市的统治者，赛特城的城主、也是被他们称为“主人”的存在。
宽敞的马车内部被特殊的保温材料包裹，舒适柔软的座椅上铺着一层厚实温暖的皮草，固定在窗边的烛灯照亮了半边的空间，安静的车内，只有写满了工整文字的纸张在修长手指的翻动下产生的细微声响，火光随着马车颠簸晃动摇曳，照亮了这双手的主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年轻的男人在暖黄色的烛光下面庞依旧白皙细腻，漆黑发丝斜分搭在额前，略长的鬓角略贴轮廓分明的下颌，五官立体双唇厚薄适中，像是完美的雕塑作品，灯影摇曳下，男人左耳佩戴的菱形水晶耳坠闪闪发光。
“都安置好了吗？”
男人缓缓抬起那双上挑的狭长双眸看向坐在对面却一直没有吭声的人，浓密睫毛在稀罕的金珀色眸中投下阴影，看不清男人眼底的任何情绪。
“按照您的吩咐，临时的收容所已经安排好了，不过，您真的不打算让他们知道‘莱斯利’这个名字吗？”
纸张翻动的声音持续不断，两人再度陷入沉默，直至阅读完最后一行文字，莱斯利捏着那摞报告的一角将其伸手递给了对面端坐的人，稍稍活动手腕，拿起暂放一旁的黑色手套戴回手上。
“没有必要，贝尔德。”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情绪，莱斯利挑开窗帘一角瞥眼街景，确认过马车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小段距离，莱斯利收回手把窗帘放下，双腿交叠身体放松后仰靠上软垫，闭上眼睛稍作歇息，享受片刻难得的清闲。
不要让人轻易看出自己的情绪，这是莱斯利的“老师”教会他的，而莱斯利回报他的方式，就是亲手杀死了他。
“等冬天过去，给他们安排工作，这里是黑市，不养闲人。还有，别在人前叫那个名字。”
“我明白，莱斯利少爷。”

贝尔德轻轻点头，臂肘支在扶手上撑着苍白削瘦的下巴，褐色双眸盯着马车内唯一的光源心中轻声一叹。
黑市，是赛特城的别称，因城中将黑色与灰色产业合法化、以及高额的交易代价而得名，而收容所，是身为黑市主人的莱斯利在几个月前为帮助黑市吸收新鲜血液与推动发展而提出的议案。
贝尔德知道，临时的庇护与温饱，并在春天到来之后为他们安排工作的机会，是他的少爷对这些可怜人最大的仁慈，但黑市的主人，同样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这是原则。
跟着莱斯利忙碌了多日，在饥饿的折磨下，贝尔德有些难耐地咬着下唇合齿碾磨带来轻微刺痛，他抬起头看向似乎睡着了的莱斯利，咧嘴流露出两颗长而尖锐的獠牙，却又在犹豫片刻后缓缓收起獠牙，低下脑袋吞咽唾液默默隐忍。
他是血族，即便是血统混杂不够纯净的贱民，也存在渴求血液的本能。
比起身份尊贵的纯血贵族们，贱民要更难克制渴血的冲动。贝尔德足足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借着动物的血液勉强摆脱了自己对人血的依赖，而在黑市中不受待见的他，在最窘迫为难的时候，是莱斯利对他伸出了手。
不能伤害恩人，是贝尔德的底线。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到家了，少爷。”
马车停稳的那一刻，浅眠的莱斯利缓缓睁开了眼睛，放下长腿从贝尔德手中接过一只设计独特的金色面具戴上，冰凉的金属接触皮肤足以让人瞬间清醒，面具的造型像是张开双翼的蝙蝠，除了口鼻双眼的位置以及少部分的额头，其他地方都被金色面具尽数遮掩。
给自己裹上厚实皮草，莱斯利从马车的角落阴影中拿出随身的手杖，等待着车夫将车门打开才不紧不慢起身走下马车。离开了封闭的温暖环境，雪花立刻落到了莱斯利的身上与发丝上，瞬间被寒意包裹，莱斯利的双肩微微一颤，眯眼深吸冰凉却新鲜的空气，张嘴缓缓呼出一口白色薄雾，抬腿踏上台阶，走进了这座的华贵古典的宅邸。
终于到家了。
她应该等急了吧？
等候在门前的仆从为他们的主人打开厚重的拱形大门，在莱斯利进门的一瞬间，一道身影像只小猫似的扑进了莱斯利的怀里，伸出两条纤细的胳膊把莱斯利连同厚实的皮草一并抱住。
“欢迎回家！哥哥！”

第二章：血族
娇小的身影带着属于花果的微甜气息扑来，洋装上附带的暖意立刻叫莱斯利忘记了雪天的刺骨寒凉，他低下脑袋抬手覆上怀里人的柔顺金发轻轻抚摸，嘴角微微扬起，用后背替人挡住了关门时漏入的最后一丝冰凉。
“让你久等了，艾丝特。”
一旁的仆从上前帮着莱斯利解下厚重的皮草，在入门处轻轻掸落雪花便是极有眼见力地抱着皮草离开，把相处的空间留给多日未见的兄妹二人。
单手安抚着埋在怀里就不肯放手的妹妹，莱斯利朝着贝尔德伸手示意，后者心领神会赶紧递上一只用缎带装饰过的首饰盒，却在迟疑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叫住了莱斯利。
“少爷，今晚……”
“贝尔德，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莱斯利回头递给贝尔德一个眼神，默契十足的两人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贝尔德轻轻点头便跟着仆从径直走上了二楼，正如莱斯利所说的，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这是给我的圣诞礼物吗？”
艾丝特抬起头眨巴着宝石般的蓝色眼睛，看着莱斯利手里的首饰盒两眼放光，莱斯利见着妹妹这副期待满满的模样不禁失笑，蹲低身体与艾丝特平齐对视，轻轻晃着手里的盒子稍稍吊人胃口，忍不住低笑几声，把这个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
“我答应过你，会回来陪你过圣诞节的。”
没有外人的打扰，莱斯利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看着艾丝特拆礼物时的兴奋模样，莱斯利摘下手套屈指轻轻刮过艾丝特的鼻尖，笑得一脸的温柔与宠溺。
盒子里是他一个月前定制的蓝宝石项链，简洁耐看的款式与略微泛紫的高品质宝石，足以让无数女孩子对其心动不已，然而那昂贵的价格，又让许多人心生退意。从艾丝特惊喜的反应来看，她很喜欢这份价值不菲的礼物，莱斯利满意弯眸缓缓站起，从艾丝特的手里将项链接过，亲手给她戴在了脖子上。
只是一块宝石而已，只要能让艾丝特开心，花多少钱都不重要。
“能有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吗？我的小公主。”
伸出白皙温热的手掌，莱斯利满心期待地看着艾丝特面带微笑，像个贵族小姐一样轻轻提起裙摆将小手搭在他的手心里，收拢手掌握住温热的纤细指尖，另一只手握着从不离身的手杖，陪着艾丝特一起走向餐厅。
平安夜的丰盛晚餐早已经准备好，提前为仆从们准备的小礼物与奖励的金币也让大家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在特殊的节日与家人在一起，才是过节该有的气氛。
家人么……
一想到这个问题，莱斯利的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复杂神色，也只是短短一瞬，这些异样的情绪就被他压下隐藏。
他有家人，艾丝特就是他最宝贝的妹妹。

“哥哥，血族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奶油色调的卧室用鹅黄色与浅咖啡色撞色装饰，玫瑰碎花的壁纸铺满墙面精致典雅仅限房间主人的少女心。壁炉中火焰烧得正旺，房间正中松软的大床上，艾丝特听话地把被子拉过肩膀盖好，眨着双眼向床边坐着的人发出疑问。
“是呢，艾丝特已经到对这些感兴趣的年纪了。”
坐在床沿的莱斯利低声一笑轻轻合上手里的故事书放到了床头柜上，揉了揉艾丝特的小脑袋不忘替人掖好被角。
“给你上课的埃莫森夫人应该说过，在861年前，也就是血历950年的时候，教会第一次承认了血族的存在，当然，大多数人们更愿意把他们称为‘吸血鬼’，实际上，血族出现的时间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早……”
在人类现存的历史记载中，追溯到最久远的时候，是血历187年、也就是帝国尚未形成的时候，那个时期人类大多以中小群体或是部族的形式零散分布，随时可能因其他部族与盗贼的侵扰、或环境条件的变化而搬迁移动，而根据其他记载，在那会儿甚至更早的时候，血族已经混入了人类族群。或许是因为早期生存条件的恶劣与频繁迁移，并没有人意识到血族的存在，直到血历243年的时候，根据残缺的文献可以得知，除了一种可怕的烈性传染病以外，当时的人们还受到一种不明生物的袭击，并且被袭击的人几乎被吸干了体内的血液。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民间出现了有关“吸血怪物”与“吸血鬼”的传闻。
“可是哥哥，明明在血历243年的时候已经有人被袭击了，为什么到了几百年之后教会才承认血族的存在呢？”
艾丝特把半个脑袋缩进了被子里，半眯着眼显然是有了些困意，只是在好奇心的作用下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早先人类过于分散，再加上也始终没有明确的证据，这种传闻只是被当成了野兽袭击的事件，毕竟到了血历516年的时候，来自北境的海盗入侵整合了绝大多数土地与部族，才慢慢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城邦，随后诞生了人族历史上的第一个帝国——索兰德帝国，不过早在这之前，绝大多数的血族已经远离了人类，回到了他们最初的领地以诺，关于吸血怪物的传闻也就逐渐被遗忘了。”
手掌轻轻抚着艾丝特一头柔软金发，看着妹妹犯困强撑的模样，莱斯利发出一声无奈轻笑，手指轻轻覆在艾丝特的眼前，温声安抚。
“很晚了，明天再给你讲。晚安，我的小公主。”
这句话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话音刚落，艾丝特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翻身侧卧发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窗台边上的兔子时钟，摆针在月光的伴衬下悄无声地晃动着，指针所指，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将近一刻钟的时间。
放轻脚步离开，莱斯利走出妹妹的卧室反手带上房门，而在门外静候着的，不是艾丝特身边的女仆，而是本该去休息的贝尔德。
“时候不早了，少爷。”
“嗯。”
极其简短地回应一声，莱斯利轻轻勾了勾手指，贝尔德双手递上金色面具与一身足以掩盖身形的漆黑斗篷。
早已商定好的事情无需多言，穿戴好一切，再度戴上了金色面具的莱斯利看起来多了几分冷漠与神秘，手杖轻点地面发出细微声响，莱斯利递给贝尔德一个眼神便径直走向楼梯，下到一楼大厅，在这午夜时分离开宅邸，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今晚的好戏，该上演了。”

第三章：拍卖会
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向目的地，车内的两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莱斯利轻靠软枕一脸的平淡从容，掌心轻搭手杖，指腹隔着手套轻轻描摹着特制的杖首，精心设计过的暗银色杖首被雕刻成苍鹰的脑袋，锐利的眼神以及头部羽毛的纹理细节经过仔细雕琢栩栩如生，半张的双翼走势略微朝上造型独特，但看起来似乎只是手杖主人的个人偏好。
“时间到了。”
在怀表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的那一刻，莱斯利淡淡开口把怀表收回口袋里，与此同时，坐在车里的两人明显感受到马车减缓了速度，直至停稳。
走下马车，莱斯利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面前的圆顶建筑，便带着贝尔德径直走向紧闭的大门，而守在半圆大门前的四名守卫在看见莱斯利脸上的金色面具时，原本面无表情的他们立刻做出一副恭敬模样，直接打开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为莱斯利指引方向。
这座建立在城中央的灰白色圆顶建筑，与周边黑灰色的尖顶建筑有着鲜明差异，乳白色的大理石贴满外墙，贵气典雅，而这个高调的建筑，正是黑市著名的拍卖场，而今晚，是黑市每年一度的黑金拍卖会。
一般的拍卖会在黑市并不少见，但地下一层的特殊拍卖场只有在每年年底的黑金拍卖会才会启用，除了极少部分身份尊贵之人能得到邀请函以外，其他人至少要持有百万金币的资产证明，或是拿出足够有分量的拍卖品，才能获得黑金拍卖会的入场资格。
百万金币是什么概念？一百枚铜币相当于一枚银币，五十枚银币相当于一枚金币，而在一般的普通百姓家里，三到四人一年平均的基本开销大概也就两三枚金币而已。
当然，一般的拍卖品也没有资格进入黑金拍卖场，这个特殊的场合，曾以高价成交过一名稀罕的纯血血族的奴隶。
走进拍卖场，地面铺满暖黄色的大理石，四周墙壁均以浮雕装饰简洁典雅，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花哨浮，而陈列在走廊两侧的水晶展柜里，陈列的几乎都是在外界难得一见的贵重珍宝，放在这里却是略显平常，毕竟，这两侧的壁灯灯罩，都是用白水晶雕刻而成的。
作为黑市的主人，莱斯利对这里的布局再熟悉不过，但他并没有直接走向位于地下的黑金拍卖会会场，而是轻轻转动一座小天使雕像头顶的花型装饰，打开暗门，顺着密道直接进入了拍卖会的后台。
拍卖会已经进入了尾声，经过之前的暖场与铺垫，会场内的气氛已经炒到了高潮，但莱斯利并不在意拍卖会的商品，所有的拍品在拍卖会前都已经过了他的眼，并没有能让他真正产生兴趣的东西。
他在意的不是东西，而是某些人。
“最后一件拍品，正是传说中的魔法道具！如各位所见，这条附加了魔法的项链拥有着大量存储物品的能力，而且与项链结下契约后，只有它的主人能够自由地使用它，更难得的是它拥有自动护主的能力……”
台上衣着大胆的妖艳女人用染着红色指甲的白嫩双手小心捧起项链，向台下的贵宾们各种展示这件压轴拍品，这条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项链并不贵在其本身的材质，而是魔法给它带来的附加价值。
魔法的存在让人类变得强大，而在这极少数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中，还有一部分堪称绝顶天才的存在，这类天才有一个专属称谓——炼金术士。
炼金术士一向稀缺，其中又只有极少数的炼金术士能够制作出魔法道具，魔法道具对材料的适配性与制作者的要求更是堪称苛刻，却对使用者几乎没有任何的要求，正因如此，任何效用的魔法道具都是极其珍贵的存在，哪怕只是最次等的储物道具也能够卖出几千甚至上万金币的价格。

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莱斯利就已经得到了这件拍卖品的资料，其内部的存储容量或许不足以满足商人存放货物的需求，但作为日常使用倒是绰绰有余，再加上认主的功能倒是免除了财物被盗取丢失的烦恼，可真正让莱斯利短暂心动过的，是这条项链每天可以触发一次守护结界，可以在关键时候保护其主人的生命安全，经过手下的测试，这个守护结界足以承受极强的一击而不破。
作为魔法道具，它值得这样高昂的价格，但作为饰品本身，便宜的金属细链加上一颗隐隐浮现蓝光的椭圆形月光石，毫无特色的款式略显粗陋。莱斯利喜欢收藏各种高品质宝石，要让见多识广的他拿这条项链作为礼物送给艾丝特，单看外表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莱斯利的放手，让其他人得到了更多的竞价机会，如莱斯利所料，对这条项链感兴趣的人并不在少数，最终也是在激烈的竞价中，以六百万金币的高价被一位遮盖面容的贵宾拍下，随即今年的黑金拍卖会正式结束散场。
与此同时，一直静静等候拍卖会结束的莱斯利，也向后台的众人下了一道特别的命令。
“拍卖会的盈利明细明天再做，是时候去抓捕一些不安分的老鼠了。”
在黑市的地界，一切都可能发生，但有的事并不被允许。
等待拍卖场内的贵宾们付钱取走商品相继离开，莱斯利等人从不起眼的后门走出，他抬手弹个响指，随着一声短促的扑棱声响，两道并不起眼的黑影从角落里飞出，张开爪子稳稳落在了莱斯利的手臂上，舒展双翼轻轻抖动略带紫蓝色金属光泽的黑色羽毛。
黑影闪出，许多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显然是对其有所忌惮，反观莱斯利却是伸手轻轻抚摸两只黑色大鸟的羽毛，而两只大鸟也是低下脑袋轻轻蹭着莱斯利的手腕。
“跟着渡鸦，找到他们。”
手臂轻抬将渡鸦放飞，莱斯利身后的十几名黑衣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悄无声息匿去了身影，只有雪地上的脚印能够证明，刚才在这里有人存在过。
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一道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影成功与建筑物的黑色尖顶融为一体，藏在阴影之中，似乎在盯着莱斯利所在的方向，北风吹起宽大帽檐，露出一丝毫无血色的冰冷苍白。

第四章：神秘之人
平安夜，注定不会真正的平安。
牺牲了与家人相伴的时间来到黑市，但很可惜，注定会有人空手而归。
甚至……付出代价。
“你会需要这个的，贝尔德。”
在渡鸦飞走的时候，莱斯利伸手拦下了欲有动作的贝尔德，转身带着一脸疑惑的后者回到温暖舒适的贵宾休息室，不过片刻的功夫，一杯带着浓郁腥气的鲜红色浓稠液体被递到了贝尔德面前。
“这是做什么？”
血腥味涌入鼻尖，贝尔德下意识咽了咽唾液，接过杯子，虎口贴着杯壁感受着杯中鲜血残留的温热。对血族而言，不同生物的血液味道有着显著差异，贝尔德知道，眼前的这杯正是他转变为只喝动物血的素食者之后最爱的牝鹿血，趁着新鲜温热，口感跟味道更是绝佳。
只是短短几秒的疑惑，贝尔德仰头将一整杯的鲜血全都喝了下去，完事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他从未怀疑过莱斯利的任何安排，即便他跟着莱斯利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很快，他就明白了莱斯利的用意。
只是享用一杯咖啡的时间，休息室的门便被打开，一名下属单手提起被五花大绑的人直接扔到了莱斯利的面前，肉体重重落地的闷响伴随着那名中年人的吃痛叫喊，让莱斯利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手杖在铺满地毯的地面上轻轻敲点两下，立刻就有人上前将那人往后拖远几分距离。
“好久不见，休斯顿侯爵府的马塞尔管家。”
在那个人被拽起半跪的时候，莱斯利也是看清了他的脸，老熟人的出现，让他有些惊讶，却并不意外。
突然被叫出名字，两鬓花白的马塞尔一脸震惊地抬头看向双手交叠端坐在沙发上的莱斯利，金色面具入眼，马塞尔脸上的震惊立刻变成了焦虑跟恐惧。
金色面具，是黑市主人的象征，令无数人忌惮不已的存在。
“你……你怎么知道……”
“马塞尔管家，黑市守则的最后一条是什么？”
莱斯利直接打断了马塞尔的话，无论后者有什么想说的，莱斯利都不会在乎，也没有必要听无用的废话。
“不……不准在黑市的地盘范围内……擅自动武或杀戮，否则……”
“嗯，否则如何？”
马塞尔低头看了一眼略有破损且沾染上血渍的衣服，大冷的天气，他的额头上却开始冒出细密冷汗，理亏的他根本不敢直视面具下的眼睛，莱斯利平淡却微微上扬的语气，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否则……将……将受到制裁……”
马塞尔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最后的这句话，他不得不开口，他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莱斯利在地毯上无声轻点的手杖，保持着一个固定的频率，一下又一下的，似乎在诉说着手杖主人为数不多的耐心。
“唔……不错。”
手杖撑地借力起身，莱斯利轻轻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抬脚朝着马塞尔身后的房门缓步走去，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莱斯利清楚地听见马塞尔松了一口气，他心中暗暗冷笑，某些人还真是过于乐观了。
竞拍不成就杀人劫货，黑市可不允许这种难看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莱斯利突然停下了脚步，稍稍蹲低凑近马塞尔的耳边发出一声怜悯又嘲讽的轻笑。

“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你说呢，马塞尔叔叔。”
“你……”
才刚刚松懈的马塞尔等大双眼一脸震惊地转过，当他看清面具下那对如金珀般的眼睛时瞳孔骤然紧缩。在二十年前，就在他刚刚成为休斯顿家族的管家那会儿，曾经有一个显赫的大家族的家主带着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拜访过他的家主，他记得很清楚，其中一个彬彬有礼的黑发少年，拥有的正是这样的一对眼睛！
“Dinner time……”
“莱……”
一个名字从马塞尔的记忆深处浮现，可他只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节，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尖锐的獠牙刺破喉管用力压迫呼吸的渠道让他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绑缚双手的绳索悄然松散，紧随而至的是双腕传来的疼痛，鲜血从被刺破的动脉处飞速流失，疼痛迅速被麻木与冰凉所取代，在马塞尔的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的他，只能听见耳边大口吞咽的声音。
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饱餐一顿的三名下属抹过嘴角重新站到莱斯利的身后，而原本鲜活的生命已经变成了一具灰暗冰冷的尸体，脖颈与双腕的伤口几乎不再有血液流出。
亲眼看着一个人在眼前痛苦死去，莱斯利的眼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缓缓起身沉默片刻，莱斯利头也不回地带着贝尔德向外走去，而地上被吸干了血的尸体则是迅速被一层透明的冰晶包裹覆盖。
大门打开，一丝凉风灌入休息室内，地毯上冻结的尸体在一声细微的脆响中化为一地的冰渣，随即被此处的仆从迅速清扫干净。
“少爷，您认识他吗？”
“算是吧。”
离开拍卖场，一直没有说话的贝尔德压低声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而莱斯利淡淡的回应显然不愿过多讨论这个问题，张口吐出一口薄薄白雾，莱斯利刚想说些什么，却是猛然警觉一把拉住贝尔德往自己身后猛地一拽。
“咻——！”
细微的破风声响起，一瞬之差，贝尔德原先站立的位置直直落下了一串锐利的冰锥，可以想象，若不是莱斯利反应够快，此时的贝尔德怕是已经被这些冰锥刺穿了身体。
“嘶——！”
偷袭失败，偷袭的人似乎并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莱斯利与贝尔德身边的冰雪迅速聚集凝成一条冰雪巨蟒盘旋在两人周边将其包围，犹如真正的巨蟒般发出嘶鸣，蛇瞳发出渗人凶光，硕大身躯缓慢收紧，张开巨嘴径直向两人扑杀而来。
“哼……”
一把推开受到惊吓的贝尔德，莱斯利发出一声不悦轻哼，左手接过手掌握紧，右手摊掌轻推眨眼间凝结出一层厚实的冰罩将巨蟒的攻势完全接下，双眼微眯抬臂挥下，一排比蛇牙还要尖长的冰刺瞬间穿透巨蟒的躯体，在巨蟒的哀鸣声中，冰罩与蟒身同时破碎被呼啸的北风吹散。
“阁下跟踪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吗？”
冰雪散去，莱斯利的话音刚落，一道包裹在斗篷之中的黑影从屋顶跃下轻轻落地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两次似是试探的袭击均以失败告终，背后偷袭之人终于不打算再掩藏自己。
一只白皙修长手从斗篷中探出，冰晶在这人手中凭空凝成一柄十字长剑，没有任何的话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握紧剑柄将身体压低以极快的速度朝两人飞奔而来，抬起利剑干脆果断一剑劈下直逼要害，却在接近莱斯利的头顶时，被一道纤细的寒芒生生拦下，二者相碰，发出金属般的铿锵脆响。
如此近距离之下，莱斯利终于看清了斗篷之下的那张脸，准确来说，是一张双色拼接的哭脸面具，左右两边的拼接色彩，一半苍白，一半漆黑。

第五章：隐秘同盟
利刃与冰剑的碰撞在两人身周产生了无形的风压，瞬间将这附近的浮雪吹得四处飞散。
在紧要的关头，莱斯利的右手握住杖首部位的鹰首部分，轻轻一旋拔出一截藏在其中的剑刃将神秘人这一击挡下，先前似是古怪的鹰翼造型，竟是成为了类似护手的精巧设计。
双手发力猛地外推将神秘人架开，后者借力后翻平稳落地的姿态倒显得十分从容，甚至还有一丝优雅的味道，莱斯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保持着平静，却也明白自己这回碰到的绝不是一般对手。
“突然对我的人出手，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莱斯利将完整的剑刃从手杖里抽出，硬木质地的柱身则是随手扔到了被吓得不轻的贝尔德怀里。抬手提剑再次与神秘人正面交锋。细剑轻便灵活却不擅长应对蛮力，在莱斯利的掌控之下，剑刃在相触的瞬间手腕轻翻用巧妙的角度卸去部分冰剑上传来的强横力道，莱斯利的眼神一凝，左右手突然替换，原本横削的动作猛地一拐，直刺向神秘人肩膀的位置。
莱斯利极少使用这件特殊的武器，更加擅长魔法的他一旦拔剑，便意味着对敌人的重视与麻烦。
寒芒闪动，看着手杖剑刺来，神秘人却是出乎意料地抛下手里的冰剑，身体后仰仓促结起一层圆形的冰盾，光滑的外表将莱斯利的剑刃险险滑开阻挡，神秘人趁机后撤却是一反常态地连退了好几步与莱斯利拉开了距离，面具之下的脸，正皱着眉头紧盯着莱斯利手里的那把剑。
似乎是察觉到那人的目光，莱斯利隐晦瞥了一眼手里的剑，突然眉头一挑，稍稍意识到了什么。当初在锻造这把剑的时候，莱斯利花了不少的钱财刻意让人将剑刃与杖首都镀了一层纯度较高的银，没想到那时候的心血来潮，终于也等到了发挥出作用的一天。
莱斯利刚才并没有攻击神秘人的要害，对方却在自己拔出长剑之后一改最初的猛烈攻势，开始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莱斯利猜测，此人或许是一名血族。
除了阳光以外，只有银才能真正对血族造成伤害，而且将是长久的持续性灼伤，血族只有挖去被银灼伤的血肉才能够恢复伤势，因此，大多数血族在见到银器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恐惧或是忌惮。
短暂的交手之下，莱斯利身上的斗篷松脱落了地，低束的及腰长发被冷风吹起飘飞，而神秘人的斗篷也是被削下了一小片布料。初次见面就针锋相对的两人，各有各的顾虑，也都未曾使出全力，更像是相互的试探。

“离开黑市，刚才的事情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见对方缓缓放松身体没有了继续攻击的趋势，莱斯利缓缓放低了剑刃却仍旧保持着警惕不曾松懈。莱斯利低头瞥了一眼虎口的位置，在这里仍然残留着一丝酸胀的感觉，就在先前莱斯利与神秘人正面交手时，从冰剑上传来的力量几乎要把他逼退，若不是他从小在剑术课上打下良好的基础，刚才那一下，就足以让他显露劣势。
“我的目标是他，与你无关。”
神秘人踩着残雪一步一步缓慢接近，清冷的男人声音如同他所展现的能力一般不带丝毫的温度，被莱斯利护在身后的贝尔德也是看见了神秘人脸上的面具，本就略显苍白的脸顿时血色全无心头冰凉。
“诺菲勒……”
贝尔德认得这个面具，更明白这副面具所代表的势力与含义。
听见这个名字，莱斯利不禁拧紧了眉头，就在他暗叹事情要变得棘手起来时，神秘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轻轻拉下了斗篷的宽大帽檐，露出一头随意披散着的过肩银发，冷风带着冰屑刮过脸颊带来轻微痛感，不知不觉雪下得更大了些，却没有一点雪花沾染到那个神秘人的身上。
“我们还会见面的，赛特城主。”
神秘人抬手半掩面具，拇指轻轻摩挲面具边缘出现的细小裂痕，给莱斯利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消失在风雪之中，看样子，是打算暂且放过贝尔德一次。
一场袭击就这样突然结束，与危险擦边足以令人后怕不已，直到两人坐上马车，在莱斯利的拍肩安抚下，贝尔德的脸色才略有好转。
“你确定他是诺菲勒的人吗？”
“嗯，那个标志性的面具，两百年前我还在以诺的时候见过，据说他们是因为面目丑陋才会选择在外人面前佩戴面具遮住脸，其余的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看着贝尔德双手紧攥衣服下摆指尖微微发颤，莱斯利坐在他的身边支肘托腮皱眉沉思。对于贝尔德说的这些，莱斯利也是有所了解过，一般人只知道以诺这个地方是血族的地盘，并不知道血族们也是拥有自己的领地划分，说到领地，就不得不提那十三个氏族。
血族跟人类一样，也有着阶级与血统的划分，血族的始祖曾创建了一座名为以诺的城市，而他的后裔，也就是十三位最强大的三代血族将以诺的范围不断的建设扩大，直至现在堪比一个大型帝国的面积，而这十三位血统最为纯正亦是最古老的三代血族，便是十三氏族的创始人，而在传闻中实力堪比神的他们，在血族之中拥有着一个统一的称呼——亲王！
十三氏族的领地划分暂时不明，只知道经过千百年的演变与战乱冲突，十三氏族已经分立为三大派别，分别为隐秘同盟、魔宴同盟跟独立氏族。隐秘同盟简称密党，构成密党的氏族最初的原则是“避世”，即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隐匿于人类社会，低调生存，某种程度上与人类和平共处，避免因血猎或教会等因素导致生存危机；而魔宴同盟简称魔党，魔党的理念与密党截然相反，他们崇尚以武力跟恐惧作为威慑统治的方式，在魔党眼中，人类就是食物与低等奴隶。
除了与人类的冲突以外，数百年间，魔党与密党争斗从未停止。
而剩下的独立氏族，便是在两个盟派中保持中立的氏族，但所谓的中立并非绝对，但无论如何争夺讨伐，最大的受害者，往往都是人类。
诺菲勒氏族，正是密党氏族的其中一员。
莱斯利目前能掌握的有效信息并不多，有关血族的大多数资料仅在以诺境内流通，他只知道传闻中诺菲勒氏族的人从不轻易露面，同样的，也极少参与盟派之间的斗争，不太与其他氏族往来的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黑市，这点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马车在宅邸门前停稳，马匹的嘶鸣将莱斯利的注意力拉回，两人皆是神色凝重地从车上走了下来，就在莱斯利即将进门之前，无意中瞥见大门附近的地面上，放着一朵拳头大小的透明冰花。
向着冰花投去疑惑的目光，片刻的思索后，想起了什么的莱斯利顿时瞳孔微缩，轻咬下唇再度握紧了镀银的手杖长剑。
“啧……”

第六章：访客
莱斯利站在了自己的书房门口，他的手中多了几朵大小各异的冰花。
现在是深夜，此处的仆人大多都去休息了，这些摆放在明显位置的冰花才得以保留没有被人清走，从冰花的融化情况来看，它们出现的时间并没有多久，而且摆放得相当有秩序，就像是故意引导一样。
最后一朵冰花出现的位置，就是这里。
“奇怪的家伙……”
莱斯利皱着眉头转动把手走进书房，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神秘人双手抱胸半靠着窗边，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看不出身形的黑色斗篷，银发披散沐浴在月光之下，面容依旧被那副哭脸面具遮得严实。
“没想到您还有擅闯私宅的癖好，诺菲勒。”
倚着书柜侧边把手杖放下，莱斯利把手里的冰花随意扔到桌上，摘下半湿的手套抬眼看向正望着月亮发呆的神秘人，语气之中并没有多少善意。
“好不容易来了客人，不打算请我喝杯茶？”
神秘人转过脑袋轻抬下巴，示意莱斯利书桌上那盒珍贵的极品红茶，莱斯利眉头微挑，整理袖口坐了下来，抓起茶叶盒子塞进了抽屉用力关上。
“如果是客人，我当然会好好款待，而擅自闯入的您，可算不上客人。”
“说的也是。”
莱斯利的拒绝之意十分明显，神秘人也并不生气，两人隔着面具视线相对，片刻的沉默过后，神秘人终于挪动了脚步，走到书桌跟前，略微弯腰与莱斯利隔着桌面缓缓贴近。
“来就来谈谈生意吧，城主大人，例如……那个贱民？”
神秘人的声音被面具闷着略有些模糊低沉，但大致能听出来像是个年轻男性的嗓音，当然，作为不死族的他们，实际年龄绝对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大上许多。莱斯利承认，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略带磁性，十分地吸引人，但他不满意的是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个难听的蔑称。
“说话客气一点，贝尔德现在是我的手下。”
“所以他还活着。”
随着神秘人的凑近，桌上的灯光同时照亮了两人藏在面具下的双眼，黑白面具下，神秘人的湛蓝眼眸澄澈透亮，干净得犹如晴空蓝天，与初次交手时的杀伐果断形成鲜明的反差。
上好的蓝宝石对上鲜亮的金珀，可谓是耀眼夺目。
好漂亮的眼睛……
莱斯利不知怎么了，在看清神秘人的双眼时，脑袋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那个贱民……哦，应该叫，贝尔德？如果不是在黑市，不是在城主您的身边，他早就死了，但您应该清楚，只要我想，并不是没有机会。”
神秘人的话让莱斯利猛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他跟神秘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贴得有些过分接近，莱斯利抬手一推书桌连人带着椅子往后挪了少许，故作镇定站起身缓缓走向位于另一侧的书柜位置，趁着背对神秘人的时候暗中扶了一把脸上面具，庆幸刚才的小小失态被足以被面具所遮掩。

“咳……”
莱斯利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当做掩护，翻着书页掩唇轻咳一声平复状态。
“贝尔德对你们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究竟是你想杀他，还是元老院想要他的命？”
只是一句试探，同样擅长冰系魔法的莱斯利立刻察觉到房间内的温度骤降，略微转身，看着神秘人站立的地方缓缓凝结了一层冰霜。
看样子，他问到关键的地方了。
“您对血族很了解，这点令我意外，那就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吧。”
神秘人随意拨开一缕垂落额前的银发，身形突然一晃，眨眼的瞬间他就从书桌前面跨越数米出现在莱斯利的面前，单手伸出贴着莱斯利的耳边擦过抵上书架，直接将半侧着身体的莱斯利堵在了他与书架之间，惊人的速度让莱斯利瞳孔微缩，欲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反应，在淡淡的寒意包拢下，神秘人低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逼向莱斯利。
“若是元老院知道这件事，来黑市的就不是我，而是阿萨迈的人。”
阿萨迈氏族，潜伏在黑暗中的刺客，是令其他血族都忌惮不已的阴狠杀手。
神秘人在这个时候展现惊人的速度，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震慑，但这逼近的架势，看起来更像是有种别样的意味。
“我们还没有熟到这个份上，诺菲勒！”
莱斯利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撞上书架贴紧也只是拉开了半步多的距离，对方一再用这种轻佻的方式接近，终于让莱斯利的语气中掺杂了一丝恼怒，但同时又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元老院没有察觉那件事，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合上手里的书横档身前，莱斯利带着薄怒紧盯着神秘人的同时，悄然伸手够着了自己进门时放在旁边的手杖。他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刚才的速度震慑更是让他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隔着面具连认识都说不上，他没有办法确定，神秘人会不会做出更过分或是残忍的事情。
“我也没跟您开玩笑，城主。”
神秘人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抓上莱斯利手中那本书的另一端用力抽走，随意地翻了几页再看了眼书名，随即陷入片刻的沉默。
神秘人没有发出声音，但莱斯利总感觉，他是在笑。
“跟人类相恋是血族的禁忌，但他成了你的人，的确让我很意外。元老院并不知道这件事，让我放弃杀死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从这人突然将莱斯利逼得贴在书架上时，莱斯利就意识到，在这场所谓的交易中，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陷入了完全的被动，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喜欢，但为了贝尔德，他只能轻咬后牙暂时忍耐。
“什么条件？”
“很简单，只要……”
神秘人抚上面具又忍不住摩挲两下边沿的小裂痕，面具下蓝眸缓缓眯起，突然一把握上莱斯利的肩膀用力推抵到书架上死死紧扣，短短一瞬间，趁着莱斯利还没反应过来，神秘人已经低下了头凑近了莱斯利的颈侧，稍稍抬起面具，偏头张嘴露出了锐利的獠牙。
事发突然，莱斯利骤然瞪大双眼，早有防备的他右手握住手柄猛地抽出长剑，镀银剑刃朝着自己的方向斜砍而下，目标正是看似对自己发动袭击的神秘人，丝毫顾不上这个位置与角度有可能会连带伤了自己。
獠牙轻贴衣领毫不在意莱斯利拔剑的举动，就在剑刃上附带的锐利寒意即将落在脖颈要害，神秘人却是突然收起了獠牙，压低嗓音，说出了一句让莱斯利震惊得如遭雷劈的话。
“您欠我一个人情，埃尔维斯家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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