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鱼没有脚 」
“他细想了一阵，简直怒不可遏，他握紧拳头，而她开始哭了起来，再也无法克制眼泪，她哭了，他的怒火在一瞬间消散，如此突然，以至于让人心痛，他一下子感到无比空虚，不知所措，怒与怨的突然平复，既而消失，会让人空虚麻木，他的胳膊还悬在那里。
要是他身在海上就好了，最好在暴风雨中，这样他的胳膊就有了目的。她哭了。要是他能把悬空的胳膊变成船桨，把自己变成一艘船就好了。
他开口叫她的名字，可他的声音如此嘶哑，以至于他说出的词和名字让人听不懂；那听起来更像是咆哮。
他清清嗓子，又试了一次，他说，我爱着你——于是又过了很多年。”

「 二十四桥明月夜」
我的眼睛已经随着日子的垒叠空洞下去，我开始把他当成一只硕大的麻雀，他在床上停留一晚就会飞走，我对他熟视无睹，瞳仁吝啬而挑剔地移向别处，唯有在他不慎弄出什么动静时，两颗黑色珠子才会趋于好奇的本能侧乜。
可喜可贺的是，现在我连本能也克服了。
我跪坐在床尾垂下眼睛俯视他，眼睛看了一会儿就要习惯性地挪开，我怕他熟悉又陌生，怕太长久的凝视会看出野外荒草的春情，葱绿的、蓬勃的、自由的、年轻的。
我的舌头阻挡在平滑干净的喉管尽头，使心里的话没有完全流淌出来，那些如刀刃般刻薄的话语在审视中归于沉默，我只问他：
“那我们今后怎么办呢？”
连我的猫都没有受过饿，他却觉得不饿着我就算是好生活了。我的父亲在西市有一家铺面，即便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养到我做一条饱死鬼
鼻腔深深吸进几转空气，我的舌头还是麻木的，嘴唇仍如囚笼，眼睛在灯泪里照出一点红，燃烧的灯笼要把我们都吃进去了。我厌倦了和他的争吵，无休无止，无依无据，背对着他倒回榻上，眼泪乱抹一气，将被子一股脑全塞给他：即便还要同床共枕，也要分席割坐了。
我对他的恨已经要与爱抗衡了，我无数次想过告诉他：好，我放过你了。
长痛不如短痛，但疼痛过后，我又总舍不得割舍，我在点灯时恐惧夜晚、恐惧他的归来，等到拂晓，又开始痴人说梦：也许我们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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