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无法控制自己。她望着病床上日渐凋零的焰,看着沉睡中的焰因为疼痛不停地试着翻身,听着焰喉咙里就像要断气了似的呻吟,自己却只能是蜷缩在病房的黑暗角落中。为什么会这样?她质问自己,如果早点发现的话会不会,小焰她之前才跟你说自己胃疼,你为什么没有当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也想这样问床上的病人。你不是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吗?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虽然疾病并不是你的错,但,但你曾经发的那些誓呢?我可是统统都相信了的啊,你为什么。为什么。
她只是哭得更厉害了。甚至有时听见窗外传来的,秋叶被风卷起的沙沙声,深秋傍晚的残日洒进病房时,她都会变得无法自控,只是这个时间小焰一般都是醒着的,所以她会背朝窗外,攥紧自己那双已经被扣得满是血痕的手,不让她即将离世的爱人看到她的丑态。
“…圆?”
“…嗯?怎么了小焰。”
“…你还好吗?”
“啊,我很好啊,只是想看看外面。说起来啊,这边住院区的绿化弄得真好啊,空气也很好。小焰觉得怎么样?”
“啊,啊…我感觉还,还不错的。”
“对吧~果然当时选来这边住院就是没错的,环境这么好的话小焰你也可以快点康复了,倒是小焰老是说住院费太贵什么的,但还是健康要更重要啊。”
“啊…嗯,是啊,圆。”
“说起来,小焰今晚想吃什么?正好也到时间了,我去给你买。”
“啊,嗯,就上次圆给我买的那个粥吧,咸咸的,感觉还不错。”
“嗯嗯,那我一会儿就回来,小焰要好好躺着噢,吃完饭之后应该就要吃晚上的药了。”
“嗯,好的。圆。”
她轻轻带上房门,走出些距离后才哭出声来。这个地方总是不乏生离与死别,所以她大可一路哭着去将食物买来,而不用担心其他人的眼光。这个地方环境也确实很好,当然,毕竟这儿就是死者们最后的安身之所。所以她才会练起编织,将心中全部的思绪统统都投进其中,让木签敲击的声音代替自己的哭声,把胸口上那股涛水般翻涌的怒意发泄在一针一线的纹路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焰每天清醒的时间也在减少。因为如果不加大麻醉的剂量,焰就会开始发疯似地说自己很疼,并呼喊她的名字。
她明白自己绝对无法再承受住一次焰那种歇斯底里的尖叫,在一次近乎是事故的遭遇后,她们便将麻醉的剂量加到了最大。自此焰几乎每天都在沉睡,不再同之前那样,还会有清醒的时间并和她攀谈上两句,而她则有了更多精力去钻研她的编织技巧。从一开始的笨手笨脚,打到第五六针就需要拆开重织,到逐渐熟悉针线的走法,能织出一小段还算平整的布面。等到了焰每天除了需要吃饭和服下一整把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药片才会保持半梦半醒的状态,其余全部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时,她已经不用再比照着指导书,单凭着自己的想法就能织出一块完整的布面了。
虽然技术已经日益熟练,不过想要织出一件完整的衣服来还是有些不现实,也正值气温骤降天气,于是她打算织一条围巾。有了想法便立刻付诸实施,她买来了更多的羊绒线,换掉了手里已经不再趁手的新人工具。焰昏睡时她会关掉病房的大灯,转用她从家中带来的小夜灯来照明,就着微弱的暖色荧光编织她的那条素色围巾。在焰沉重的呼吸声中,轻声的哭泣已经被利落的木签敲打声所取而代之。
某天深夜里,她仍在织那条围巾。考虑到加上几个图案点缀一下可能更好看些,她拆掉了好几天的进度,并练习着织出些简单的图形。可小焰竟然从沉睡中苏醒,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并未注意到,仍然专心拨弄粉色的羊绒,直到小焰叫她。
“圆?”,黑暗中的消瘦鬼影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啊!小焰?!”,她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面料掉到了脚边。“啊,醒了,还好吗?疼吗?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她得快去叫医生,因为眼前的鬼影就要开始发出失心疯似的厉声尖叫了。
“啊,没事,抱歉,吓到了,你吗?我没事。我还好。”
“啊,真的没事吗?疼得话还是要叫医生来啊,不好好休息怎么行呢。”
“嗯,圆,没事,我真的没事。”,焰摇摇头。“休息啊,感觉我已经睡了好长时间了。你们一直都在给我打麻药对吧。”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她能像她朋友那样至少看起来坦然些的话,至少会想到些说辞来搪塞过去。
焰稍微等了一会儿,见她僵在了原地,便叹了口气,再度开口说道:“啊,没事的圆,我并不是要…责怪,还是其他什么的。”
“小焰…”
“嗯,圆,是我,晓美焰。我很清醒,也很好,不用担心我。”
“嗯……好,那小焰,怎么突然醒了,我没想到你会突然,醒过来,还会坐起来,就…”
“啊,就是睡了太久嘛,突然不想睡了。”,对方的语气显得很轻松,这给了她一股莫名的力量,能让她把话给说下去的力量。
“那,小焰现在打算做什么呢?要喝点水吗?现在已经很晚了啊,不休息的话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