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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07-03 00:06回复
    幽然的埙声在低矮的土岗上传来,古老苍茫的旋律在如水的月光中飘荡,好似漂浮在深海中巨鲸的呜鸣。鲸落万物生,人死了却只能滋养坟包上的一撮杂草,百余座低矮的新坟静静的立在山岗上,被翻出地表的黑土在皎洁的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双手一捏,就能挤出肥沃的汁水,要不了多久,这片低矮的土岗上就会长出最为肥美的牧草。
    术尔扎将陶埙放下,完成了对亡者们的祭奠。那百余座新坟下边,有他战死的部下,更多的则是死于他们手下的敌对部族,这个不愿归顺的敌对部族名叫阒然部,今夜过后,阒然部就和他的名字一般,在天地间再也发不出声响,阒然无声了。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3-07-03 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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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巫女娘娘的刀,吹埙祭奠死者的习惯,也是从巫女娘娘那里学的。十年前,那晚的月色也如今晚这般皎洁,他第一次听到巫女娘娘吹响了悲凄哀婉的埙声,只是那时,巫女娘娘眼前新起的坟茔远远多过现在这座低矮的山岗,里边埋的是他的父亲和族人。
      术尔扎所在的索合部本是白山黑水间一个强悍的部族,他们世代以狩猎林海里的猛兽为生,族人个个都是精通狩猎、能征善战的勇士。但白山黑水的环境之恶劣世间罕见,一年中约摸一半的时间是冷到足以冻裂岩石的寒冬,寒冬一过,一望无际的林海又成为猛兽们的天下,饿了一冬天的猛兽眼睛发红,择人而噬,凶狠异常。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喜欢把自己称作图高里浑,意思是长生天的孩子,图高里浑们只能趁着这半年的暖阳,从猛兽的血口中夺得维系部族繁衍生息的口粮,人与猛兽互为猎物,艰难求生。如此严苛的生存条件,注定了这里只能是一个强者生存的世界,散落在苍茫林间的各个部族,光靠狩猎实在难以支撑部族繁衍生息的需求,大小部落之间的相互抢夺劫杀,俨然成为了维系部族生存的重要手段。弱者注定要被消灭,只有强者才享有生存的权力,这是生活在白山黑水间,各个部族秉承的不二信条,甚至在每个部族内部,连那些出生时显得弱小的婴儿,也会被他们的父亲丢弃到山岗上,任其自生自灭,将省下的口粮用来喂养那些看起来更为强壮的孩子。白山黑水间的林海雪原里,是容不得慈悲和眼泪的,因为眼泪也会被冻住。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3-07-03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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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术尔扎打小就见惯了生死,图高里浑们也认为死亡是长生天对弱者的庇护,在他们看来,那些死于强者手中的生命只是回到了长生天永远温暖的怀抱,再也不用面对这个世界的寒冷和残酷,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抱着这样的信念,整个白山黑水间鲜有死在床榻上的人,即使是那些得到长生天的眷顾,侥幸活到双鬓斑白的垂垂老者,也会在某个夜晚带上自己的木矛长弓,披上他生平猎到最为雄壮的虎皮,独自消失在茫茫林海。
        山岗周围的桦树林被一阵晚风吹得哗哗作响,将术尔扎从过往的回忆中唤醒,他舒爽地伸了个懒腰,细细感受着清凉的晚风带来的惬意。沉浸在这份惬意中,记忆中这片土地残酷的一面竟变得有些虚幻,他已经太久没有回到这片苍茫林海了。但眼前这片立满新坟的山岗,仍在提醒他,十年过去了,这片土地的残酷还是一点都没变。因为就在这里,他还是看到了被弃置的婴儿尸骸,化作枯骨的无法计数,未曾完全腐烂的也有四五具,显然是在上个冬天里被丢弃的瘦小婴儿。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07-03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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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被他屠灭的阒然部,只是林海边缘一个三百余人的小部族,但弃置婴儿、放逐老者、劫掠其它部族,这些让他熟悉又陌生的传统习俗仍然在这个小部落存在,甚至在一口被雨水泡得发胀发臭的帐篷里,兀尔赤还找到一条被啃到一半的人腿。
          “怎么,你没吃过?”看着在一旁疯狂作呕的兀尔赤,他冷冷地问道。
          兀尔赤听得术尔扎语气不善,赶忙强忍胸腹的烦恶,静静地站在那只人腿旁。
          “把它拿去土岗,一同埋了吧。”术尔扎平静地说道。
          “是,术尔扎大人!”兀尔赤赶紧扯过一块破兽皮,包住那东西,跑出了帐篷。
          他俩都是长生天的孩子,他俩都吃过。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07-03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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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尔扎,我的好孙儿,术哲,我的好儿子,你们把我吃了吧,我不去长生天大神那里了。你们熬过冬天,夏天快来的时候,术尔扎,帮我堆个雪人,让它在夏日的第一缕暖阳下融化,把夏天到来的消息带给我吧,这里太冷了。”
            屋外白毛风呼啸,冰冷的寒气透过木刻楞房子厚实的原木,将火塘的火苗冻得明灭不定。小术尔扎那时已经饿得腹部没有了知觉,但听爷爷说到吃字,已经死去的肚子突然开始有了反应,那个吃字就像一粒炙热的火星,点燃了他干枯的腹腔,腹腔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很快,小术尔扎觉得肚子里的灼热,已经胜过了屋里的火塘。他再也忍受不住,捂着肚子依偎到爷爷的怀抱,说道:“爷爷,这里烫。”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3-07-03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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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我的乖孙儿,待会就不烫了,记得爷爷刚才跟你说过的话!”爷爷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揉捏着他的小肚子,声音异常洪亮地说道。小术尔扎这才发现爷爷已经披上了那张本该挂在墙上的硕大虎皮。
              父亲默默地将小术尔扎抱了过来,平静地问道:“父亲,您真的决定不去长生天那里了吗?”
              “不去了,可以后你们得去,待会我自己动手,这张虎皮,就留给术尔扎吧。”爷爷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虎皮,一边说道。
              随后,术尔扎就看到爷爷把头高高昂起,尖长的燧石刺抵在脖子下左侧锁骨的位置,缓缓往胸腔下边扎去,待得一拤长的燧石刺没入他的胸腔,爷爷得以低下高昂的头颅,眼神平静得像是刚宰了只被挂起的林羊。见到一滴血没有流出,那张要送给他孙儿的虎皮一点没有被自己的鲜血弄脏,爷爷就快要涣散的眼神竟闪过一抹得意的神采,似是对自己高超的宰杀技法感到十分满意。那一年,他才五岁。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3-07-03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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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到了这里不得不戛然而止,因为此时腹中那股久违的灼热痛感突然排山倒海袭来,让他不得不双手抱住肚子,坐得笔直的腰板弯曲如同煮熟的虾,额头已经深深杵进湿软的泥地里,就好像一个被跪缚的罪人,在那些新起的坟茔面前忏悔。
                “不,这一切必须改变了,如果长生天觉得我这样做有罪,那就让这些罪孽,尽归吾身吧。”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3-07-03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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