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我的原创）天若有情第三部

2 （我的原创）天若有情第三部 
 “那你。。。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展颜问道。 
“总有解决办法的，都能找到解决方法的。”季冬阳抬起头，语气很镇定，也很从容。他还是那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季冬阳，没有变，没有事情能够难住他。展颜忽然明白了，对于季冬阳来说，什么都是可以解决的，什么都是有把握的，只有一件事，只有一件，他始终，一直，从来，都无法解决。只有对这件事，季冬阳欲罢不能，辗转反侧，无法安宁。 
展颜没有再说话，她突然对这个男人，这个自己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男人，这个一直照顾和伤害自己男人悲悯起来，她有些心疼了，甚至不忍心再问他了。 
但季冬阳却并不想结束，他继续说道：“颜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酷，很自私。 
展颜没有回答。 
“也许吧，江永生说得对，也许我原本就是一个自私的男人，也许我最爱的是我自己。”季冬阳带着点自嘲接着说道。 
听到这里，展颜突然霍然起身，指着他，颤抖着、锐声道“你怎么会知道，他说的这些话，你怎么会知道，你。。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你好可怕！” 
季冬阳看着她，淡淡地道：“我。。。我只是有些害怕，有些担心。”然后，他揉了揉眉心，很慢很慢，仿佛这几个字是那么沉重，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一根刺，落下去就是钻心的痛。 
展颜重又坐了下来，不再看他，她忽然之间一切全部明白了。季冬阳，根本没有离开过，不论他这一年人在哪，他对她的照顾和关心始终都在，好像是他把一个重担放在了她的肩上，其实，他是把所有的重担给了自己，而且他用了比原来养育和照顾她更为艰难卓绝的方法保护着她，他舍不得她。 
她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你说过你不会不要我的。” 
她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季冬阳忽然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像原来一样，但他没有，因为无论如何，一切跟原来都不一样了。 
季冬阳只是注视着她，非常郑重、非常认真、非常严肃的说：“我当然不会不要你，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你是我的颜颜，你是长大了，但你始终是我的小颜颜，是我的小女孩，谁也不能让我不要你，谁也不能，你——你也不能！” 
展颜一时间没有回过神，她有些茫然，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且，颜颜，你还年轻，你应该完成学业，我还想送你出国深造，你的路还很长。”季冬阳顿了顿，闭了一下眼睛，仿佛这些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而接下来的每个字又像伤口上的盐，因为太痛了，所以要小心翼翼地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一直以来我独自抚养你，照顾你，我有多难，你是知道的，我希望我的燃烧是有价值的，颜颜，你不觉得你有责任，有义务听我的话，做个上进的好孩子吗？” 
所以她最终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突然觉得今天的这场谈话他是有备而来，她觉得今天自己无论如何都将处在下峰。她不甘心，她不相信。她急切地想要抓住一件东西，或者一个人，给予反击。 
“江永生，你知道的，他爱上了我。”她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挑衅，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知道，一开始，我并不是很认可他，他的经历太复杂，但事实证明他很爱你，也很包容你，这很好。如果他愿意，我可以送他和你一起出国，或者帮他开一家公司，来季氏帮我也行。“季冬阳认真地回答着，因为太认真了，这个时候的他似乎真的只是个父亲。 
是啊，也许他欠了很多人，但他不欠她的，是自己欠他的。他爱她，爱着他的小颜颜，他有什么错。错的是她，她独占着他的爱，他的生活，让他从未安宁，多么残忍，多么无理。 
展颜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什么也不能反驳他了，她突然不想继续这场谈话了，本来自己应该占着理的，结果却发现原来自己什么理由都没有，这场没有胜利者的交锋，自己却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16 17:32 　 回复此发言

第三章 我们不一样 
背景： 
赵禾敏带着赵其威回了台湾，赵其威将获得季氏10％股份继承权。发生了这么多事，赵禾敏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了，江永生看来是不可能回头了，而对季冬阳，过去太久了，原本就没抱过希望，来上海也只是为了季家的家产，留在上海，她觉得自己的一切似乎十分凄凉，突然想尽快地逃离，而且永不再回来。 
李纬凡的心理咨询室运作正常，但与季冬阳好像有点物事人非的感觉了。她是个清醒的人，知道每个人的心境都很难再回复从前了。她去了趟澳洲，本来决定定居，但很快又回来了。 
展颜和刘子涓搬回了季家。因为季冬阳说，无论如何住在周大山家还是不合适的。刘子涓本来不想，她很犹豫，她仍然担心着展颜。但展颜什么也没说，很快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自从那次与季冬阳的谈话之后，展颜似乎有了新的心理障碍，在季冬阳面前，她再也不无理了，更重要的是她好像再也说不出不字了，她几乎不拒绝他的任何安排。所以她已经回到学校，但她每天早出晚归，与刘子涓和季冬阳都很难见上面，似乎很忙碌，但又似乎在逃避着什么。她大部分时间很安静，而且总是微笑着，一切似乎很平静，但又似乎暗流涌动。但刘子涓和季冬阳都看得出，她不快乐。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19 18:32 　 回复此发言

早上九点，季冬阳在办公室。他已经开始非常忙碌了。几个下属企业的财务报表要审核，商场的营销计划要调整，几家大的供应商要确定，正在建设中的项目要完成收尾工程，与银行的关系要重新建立。但一切都是在有序进行的。这是季冬阳的舞台，他与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融合，他的思维、言行与这些纷繁复杂的事务契合得那么好，象齿轮，虽然有凹凸，有起伏，但两相合一，就天衣无缝了。也许，季冬阳天生就该在这里，在这里，他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办公室的门敲响了，季冬阳没有抬头，“请进。”方以安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季先生，我要离开季氏，这是我的辞职信。”方以安把信递给了季冬阳，语气很肯定，似乎早就想这么做了，似乎没有一点犹豫，但又似乎其实是想表明什么。 
季冬阳接过辞职信，抬头看了看方以安，示意他坐下。 
“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合理的理由。”季冬阳靠向椅背，好像准备进行一场不会短的谈话，而且，对于这场谈话，他成竹在胸。 
方以安坐了下来，但他看上去却并不想开始一场持续很长的谈话，他直视季冬阳，道：“以前是您离开了，我过来帮展颜，但现在您回来了，一切都没问题了，我想也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季冬阳扬了扬眉，“这不是理由，现在公司正在过渡期，万事待兴。商场业绩要做上去，需要新的促销方案，项目启动需要新的企划方案。而且你都有一些很好的思路了，这个时候你却要走？是公司这个平台不够好，还是给你提供的资源不够，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 
“不，季氏是一个很优秀的企业，很有发展前景，对我个人也是一个难得的平台，有很大的发挥空间，但是，我必须离开。”方以安说，不留一点余地。虽然这么说实在是没有说服力，但他并不想解释太多，似乎觉得季冬阳完全应该了解、应该明白他的处境，他的立场。 
季冬阳摇了摇头，仿佛表示这个理由不成立，但又好像表示他其实是明白方以安的意思的。 
“你在回避什么呢，回避颜颜，还是回避我？”季冬阳问。没有人知道他问出这句话有多艰难，因为他看上去很平静，波澜不惊。 
方以安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季冬阳会问得这么直接，所以他没有回答。 
但季冬阳分明是决定把所有的事情，把方以安心里深处的想法全部讲透，因为有些事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无法逃避，都必须面对。所以季冬阳接着道：“我在等你的回答，你是在逃避吗？” 
方以安觉得季冬阳明知自己无法回答却偏要步步紧逼，为什么他总是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自己总是处于劣势？他决定豁出去了，他提高声音说道：“是的，我是逃避，我只能逃避，我爱展颜，我不想否认，但她只爱你，她一直在等你，你呢，你也还爱着她吧。我的处境很尴尬，每天对着你我很难受。这就是我的理由，不知道是不是合理，是不是充分。” 
一口气说完了，方以安舒了口气，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太久，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是在这个场合说出来。 
季冬阳笑了，仿佛方以安只是个生气的孩子，他一点都不想跟他计较。但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这些话还是让他有点不知如何回答。 
季冬阳搓了搓手，寻找着合适的措辞，但没有任何犹豫。 
“是的，我爱颜颜，我的爱不比你少，但是，方以安，我们不一样，我们的爱不一样，你明不明白？” 
“你知不知道，我刚把颜颜接过来时，她不会发爸爸这个音。有一次，她回来，我问她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她说不出来，怎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作业是写《我的爸爸》。这个词，她发不出来。这个词对颜颜来说是一个空白，太陌生，太沉重。后来晚上下雨了，打雷，颜颜害怕，我搂着她睡。突然，她叫了一声爸爸，很清晰。可她已经睡着了，是在梦中，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发出这个音。我当时，我当时眼泪都流下来了。” 
“所以我们不一样，方以安，我们不一样。你的爱只是吸引，是风，可以在阳光下飞舞，不论是甜蜜还是痛苦都是自由的。而我的爱是责任，是捆在身上的荆棘，是囚笼，不能挣扎，只能，只能以一个姿势背负一生。” 
“即使我同意你辞职，你又真的逃避得了吗？你能不再眷念，不再追随心灵深处的呼唤，不再留恋那窗外的风景吗？你不能，你做不到。” 
方以安慢慢的捂住自己的脸，他不能，真的不能。逃避不了，这样的痛苦却无法逃避。这些话是刺，那样的疼，过往的一切都在脑海中闪过，原来伤口从未愈合，原来疼痛始终都在。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不是逃避，我也逃避过，没有用。你能做的是面对，把一切都了解清楚，都定义清楚，再做决定。”季冬阳说完了这些话，叹了口气，自己就是这样做的，自己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方以安走了，只剩下季冬阳一个人。 
季冬阳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双手扶着玻璃，仿佛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和如画的风景，季冬阳的心却撕成了碎片。他恍惚觉得自己在流血，但不知道伤口在哪。这一生，还那么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这样，定义了自己的感情，砍断了所有的希望和幸福。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却不得不走下去，那么黑，唯一的光亮失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终点，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来歇歇。他不知道，他说过的，长眠不醒是一种幸福，而自己没有这种幸运。他是那么疼，疼得几乎都无法呼吸了。一滴泪无声滑落下来，但是季冬阳一点都没有感觉。仿佛这一刻，他只是一个躯壳，或者他希望自己真的可以只是一个躯壳。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19 18:33 　 回复此发言

回复：（我的原创）天若有情第三部 
 深夜。 

 展颜照例回得很晚，房间的灯也很快熄灭了。 
 
 刘子涓醒着。她每天都醒着，等着展颜回家。但她不敢起来，她知道展颜在躲着什么，她知道展颜不想说话。 

 但是，今天，她想跟展颜说说话，她犹豫着，下不了决心。 
 最后，她还是决定去展颜房间看看，只是看看她睡着的样子，在她床边坐坐也行。 

 刘子涓轻轻推开展颜的房门，吃了一惊。 

 展颜没有睡。她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使黑暗有了一点深蓝的颜色，这样的颜色让展颜的脸看起来像夜空里的雪，那么冰凉遥远，仿佛她整个人都困在玻璃里，没有温度，也没有生气。 
她一动不动，似乎也无法动，似乎稍微一动，有些东西会破碎，有些东西会消失，有些东西会挥散。 

 “颜颜，你怎么不睡，睡不着吗？”刘子涓心疼地问，但旋即就后悔了。 

 展颜抬头看看她，抿了一下嘴，好像在集聚力量，好像原本已经没有一点气力了。 
 她微笑了一下，那样的缥缈，那样的虚弱，但又仿佛带着一点愧疚，带着一点不忍。 

 “妈，你怎么也没睡，我。。。我只是想看看月亮。”她轻声回答到。 

 刘子涓突然觉得很揪心，这个孩子，好像突然长大了，但好像又开始远离她了，或许不仅是远离她，或许在远离所有的一切。 

 刘子涓走过去，坐在她床边，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颜颜，有心事想跟妈妈说说吗，一个人闷着会生病的。” 
 
 展颜握住她抚摸自己的手放在脸上，仿佛在吸取她手上的温度，又像是有着无限留恋。 

 “妈妈，时间过得可真慢啊，你看，这么久了，这一夜还停在这里。” 

 刘子涓鼻子一酸，没有说话，默默地等着她继续说。 

 “我有时候真害怕，真的，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以前，没有人喜欢我，我也不害怕。我等待长大，等了那么长时间，那么久，等得我闭着眼睛，就觉得自己头发都等白了，我也没有害怕。”她停下来，笑了笑，像是说了个笑话，但又像有着无限忧伤。 

 “可是我现在很害怕，我觉得我好像应该是失去了什么，但其实我什么都没拥有过，十年了，我还是那个我，还是那个永远也等不到天亮的小孩。。。妈妈，原谅我，我这样说，不要怪我。” 

 刘子涓摇摇头，努力给她一个笑容，说：“妈妈明白，妈妈不会怪你。” 

 “我觉得好累好累啊，我想远远的离开，远离我看得到的，远离我触摸得到的，远离我呼吸得到的，好像一切都那么沉重，我好像真的没有力气了。” 

 刘子涓紧紧抱住她，那么紧，仿佛只要稍一松手，她就真的会远去。“颜颜，我们搬出去，我们不住这里了。” 

 “没有用的，我试过的，我试过的。”展颜那么无助的说。 

 “颜颜，试着不去想他，不去爱他，你做得到的，从现在起，你一定做得到的。”刘子涓还是提起了他，终于还是提起了他。因为无法回避，真的没有办法，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和他相关。千丝万缕，无论如何都避开不了。 

 “来不及了，妈妈，已经来不及了。” 
 “我是种在他生命里的，没有他就没有我，是他第一个告诉我什么是甜，是他第一个告诉我什么是爱，是他第一个告诉我温暖的感觉。我活着就是等待，等待爱他，等待他的爱。无论多久，我都会耐心等待。但是，原来我连等待的资格都没有。我——没有资格。” 

 一滴泪无声滑落下来，展颜一动也没有动，她似乎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子涓用力地扶住她的肩膀，仿佛想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颜颜，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妈妈。时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20岁的生日。颜颜，你要快乐起来，你的世界不应该只有季冬阳，你应该都多姿多彩的人生。坚强起来，就当成是一场战斗，跟你自己的战斗。虽然痛苦，但是你还是要忍痛去品尝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人生。经历一切，最终你会发现，没有什么是可怕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回过头，你会知道，原来你真的可以的，你做得到的。妈妈，妈妈会永远在你身边，妈妈会和你在一起。妈妈活着，就是为你见证这一切，颜颜，你要让妈妈实现这个见证，你一定做得到的。”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21 14:08 　 回复此发言

回复：（我的原创）天若有情第三部 
 清晨。 
 
 展颜准备出门了，她这种早出晚归的生活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颜颜。”季冬阳出来了，带着点急促叫住了她。 

 为了在早上能跟展颜谈话，季冬阳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觉。虽然他每天都很清醒，他知道展颜每天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出门。但他还是害怕错过，所以他一整晚都不敢睡着。 

 展颜停住脚步，转向季冬阳，但是她仍然低着头，似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又似乎是害怕自己的眼睛会流露了什么。 

 “颜颜，今天，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今天晚上早点回家吧，二十岁的生日是很重要的，我想给你庆祝一下。当然。。。还有你妈妈。我。。。我会给你做个蛋糕，像往常一样。”季冬阳说完这句话，舒了口气，原本是他和她之间最平常的一句话，原本是他和她之间每年都要做的惯例，从什么时候起，要说出来却变得这么沉重，这么难以启齿，这么不能确定，这么没有信心。 

 “好”展颜答道，虽然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答应了，答应了，却还是没有抬头。 

 季冬阳没有说话，看着她，就这样默默看着她。 

 她看上去很安静，很隐忍，没有情绪，没有起伏，但她的眉宇间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她的脸上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这样的惆怅远远超越了她的年龄。二十岁的花样年华啊，不是应该是最美好的吗？季冬阳的心抽搐了，痛苦就慢慢渗了出来。一瞬间，他几乎宁愿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即使偏执，即使任性。为什么她这么不快乐，是因为自己吗，还是因为自己吗，怎么做，才能让她忘却，怎么做，才能让她快乐起来。也许他是知道的，但他无法做到，无法给予，他无法再为她付出，他的爱再也不能温暖她，再也不能，只能烂在自己的心里，终此一生。 

 “那记得早点回来，你去吧。”季冬阳说得很快，因为太艰难了，所以不能犹疑，仿佛只要稍微停顿，就会哽咽，就会窒息。 

 展颜走了，季冬阳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他抽了支烟，清晨抽烟时的感觉比平常要清苦一些，烟雾看上去有一种早晨灰兰的颜色，带着点恍如隔世的感觉。最近他有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二十岁了，转眼十年了。真的不是一段短的时间，那些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有时候他都不敢去想，那些回忆，甜蜜和痛苦，矛盾和挣扎，柔情和伤害，几乎伸手可及。但每一次触摸都是鲜血淋漓的疼痛。那些记忆像玻璃碎片，满地都是，无论你落哪只脚，都不能避开。只能站在那里，忍受那钻心的疼，除此别无他法。 

 季冬阳掐灭了烟，把脸埋在手掌里。不就是爱吗，不就是爱上她了吗。天下那么多爱情，为什么在他这里，爱情这个字眼，就是这么的不能承受之重，就是这么的绝望和无助。这一生，他原本只是想，如果可以，就好好抚养她；他原本只是想，如果可以，就这样和她相依；他原本只是想，如果可以，就忍痛放开她；他原本只是想，也许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然而，爱为什么总与哀愁相伴，如果什么都不可以，如果再也没有出路，那就让我这样守着她吧，这一生，就这样守着她吧，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不论以什么样的身份，这一次，就让我可以这样默默陪着她这一生吧。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22 14:50 　 回复此发言

今天是展颜的生日，江永生记得很清楚，所以他想送她一件礼物。 
 但是，想了很久，他发现，实在是不知道该送她什么好。整个生命都似乎只属于她，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送呢？这一刻，江永生想，季冬阳是对的，季冬阳每年给展颜做一个生日蛋糕，只有一个蛋糕，仅此而已，因为对于她，真的无法再送她什么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是季冬阳，他不能为展颜做蛋糕。他知道，不论世事如何变化，不论接下来，他们和她这一生会发生什么，那个蛋糕仍然只属于展颜和季冬阳。 

 所以，江永生还是买了一件礼物，一株孔雀草。这是一种非常便宜的植物，花木市场随处可见。他用手托着它，像托着一个希望，祈愿她能感受这份生命的希望。 

 这些天，大多数时候，他都陪着展颜。展颜有时候跟他说说话，有时候很沉默。江永生知道，她不快乐。他没有企图想要让她快乐起来，只是陪着她。让她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不快乐着，江永生不忍，他做不到。 

 他知道，原本她说的那些退出，对季冬阳的那些埋怨，对她而言都不是最沉重的。因为无论如何，最终她选择什么，她可以自主，她的心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左右。爱、等待、放弃，无论是什么，那是她自己的事。但是，现在，她的心被禁锢了，她的心被囚禁了，那么沉重。 

 江永生打了个电话到学校：“展颜，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谢谢。”电话那头传来展颜的声音。 

 “我有礼物送给你。” 


 阳光下，江永生和展颜面对面站着，阳光有点晃眼，展颜抬手遮了遮。 

 “送给你。”江永生把孔雀草递给她。 

 “是什么？”展颜接过来，笑了，她很喜欢它的颜色，像阳光。 

 “孔雀草，它有个花语，叫做：总是兴高采烈。”江永生看着她的笑容，久违的笑容，他想，如果可以，真希望能永远留住。 

 “嗯，它看上去的确是兴高采烈的。”展颜带着一点孩子气说，是她独有的那种孩子气。对她，最初一刻的动心就是她这种孩子气吧，江永生在心里叹息了一下。 

 “而且，它的生命力很强，你不用怎么打理，它都会长得很好。” 
 “展颜，我把它送给你，你记得给它浇水，让它每年都开花，每年都这么兴高采烈，好吗？你能答应我吗。” 

 “好，我答应你，让它每年都开花，每年都兴高采烈，江永生，谢谢你，不止是礼物。”展颜明白他的意思，她当然明白。他希望她快乐起来，用了这样的方式。 

 但是展颜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看上去又有点心事重重了。 

 “怎么了？”江永生还是忍不住问她。 

 “今天，我要早点回去，他——季冬阳说，要我早点回去，他给我做了蛋糕。”展颜轻轻说起了季冬阳的名字，那么轻，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是疼的。 

 江永生明白了，她是不安的，她在害怕着什么。 

 “展颜，如果你不想见他，你。。。” 

 “不，我不是不想见他，我想他，他走了那么长时间，我想他。”展颜打断了他。是啊，她想他，那样的思念如潮水一般，她有多想他，江永生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想见到他，渴望听到他的声音，渴望闻到他的味道。但是，但是见到了，听到了，又是痛苦的。” 

 “我原来以为，无论如何，我是勇敢的，不论是什么，等待或是放弃，我都是有勇气的。但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好，我真害怕自己没有力量做得好。” 

 这些话里，只有季冬阳，当然只会是季冬阳。 
 此刻的江永生觉得自己的心像一个有缝的桶，而痛苦就像渗出的水，即使是涓涓细流，也是无法阻挡的。但他还是心疼她了，他想，也许自己不该问她的，但又或许许还是应该让她倾诉的，即使每个字都是痛苦的。他这样矛盾着，却又这样心疼着她。 

 江永生努力笑了笑，说：“你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他俯下身，凑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带着笑意，轻快地逗着她说：“那么，我想参加你的生日party，不知道可不可以邀请我？” 

 “可以吗？你愿意来吗？”展颜有些喜悦，又有些不敢确定。是啊，她需要一个遮挡，一个盾牌，是什么她也不清楚，但是，她真的需要，需要用它来抵御什么，不然她会窒息。 

 但随即她就犹豫了，她注视着他，带着不安，带着踌躇，说：“江永生，我很残忍吧，我很自私对吧？” 

 听到这，江永生心里突然涌起了柔情，那么多，多得他的心都盛不下了，多得快要溢出来了。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柔声道：“你不是，你当然不是。” 

 “你是怎样想的，你从来没有粉饰过。你从来没有要求我做过任何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再说，我们是朋友，我们不是患难之交，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而且，你说过的，你会试着给我机会。对我而言，能够陪着你，你不快乐时愿意跟我在一起，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我别无所求，我真的从来都不奢求会得到什么。我该得到的，我可以得到的，我已经得到了。”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23 11:02 　 回复此发言

晚上。 
 展颜和江永生回到了季家。 

 “颜颜回来了，江先生——你也来了，欢迎你。”刘子涓跟江永生打了个招呼，她不自觉地看了一下季冬阳，隐隐有些不安，但到底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季冬阳正在给蛋糕插蜡烛，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但又似乎仍然很平静。刘子涓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季冬阳没有说话。此刻的季冬阳其实是慌乱的，他没有想到江永生会来，但他不是希望展颜能够忘却吗。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应该是愉悦的，应该是镇定的，那么多应该，但他忽然之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了，又好像什么反应都是拙劣的，都是不合适的。 

 “季先生，你好。”江永生主动向他打了招呼。 
 季冬阳抬起头，“欢迎你。” 

 刘子涓招呼大家坐下。 

 “江永生，你坐这儿。”展颜指着身边的位子对江永生说。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颜颜，准备吹蜡烛。先许愿。”刘子涓打破了沉寂。 

 季冬阳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点燃了蜡烛，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感到展颜正在离他而去，他不敢说话，因为也许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错的。 

 展颜合起手掌，她看上去那么虔诚，仿佛所有的心意都寄托于这一刻。 

 “第一个愿望，希望妈妈健康快乐。” 
 “第二个愿望，希望季。。。季叔得到幸福。” 

 又是沉默，江永生觉得这样的氛围让人窒息，他努力笑了笑，说“展颜，你的愿望里怎么没你自己，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应该也为自己许个愿。” 

 展颜也笑了，但是她的笑容带着很多伤感，带着很多体谅，一时间，江永生觉得她开始陌生起来。 

 “妈妈，你生日的时候都许什么愿？”展颜转向刘子涓，目光中含着笑。这一个笑容是那样的温暖。 
 “我很少过生日，过生日的时候，我就希望，希望颜颜能够健康成长。”刘子涓答道，语气越来越轻，似乎陷入了回忆。 
 
 展颜笑了，好像这样的回答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好像对于这个回答又有着无限的感激。 

 “是啊，你们知道季叔生日的时候会许什么愿望吗？”她又提起了季冬阳。他们不约而同地唤醒了记忆，是她和他独享的记忆。季冬阳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的，他是那么紧张，几乎无法呼吸了。 

 “季叔生日的愿望，第一个是颜颜健康，第二个是颜颜快乐，第三个。。。第三个，不说了。”她停下来，转向江永生，说“你看，每个人的生日愿望里都没有自己。” 

 她看上去又满是哀伤，她缩了缩肩膀，仿佛很冷，仿佛四周都是凛冽的风。 
 
 她注视着燃烧着的蜡烛，又合起手掌，继续道“但我今天还有一个心愿，是给我自己的心愿，但是，我知道，这个心愿恐怕是无法实现的。” 

 “颜颜，生日的愿望，都会实现的。”季冬阳说，他看着展颜，心疼起来，这个女孩，他的颜颜，好像突然真的长大了。 

 “第三个愿望，我希望能报答季叔。十年了，季叔，你一直都很辛苦吧。”展颜抬起头，看着季冬阳，眼里已经满是泪水。听到这句话，一瞬间，季冬阳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碎掉的声音。 

 “照顾我这样的一个小孩，你一定很辛苦吧。一个没有温度的小孩，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孩，一个会偷的小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十年，三千天，季叔，你无时不刻都不敢掉以轻心吧，你无时不刻都在担心吧，你从来没有轻松过，对吧。你付出得太多了，你燃烧的是你的生命。上帝如果存在的话，就让我有能力回报你吧。”展颜站了起来，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没有擦，这一刻，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颜颜，我照顾你，我。。。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回报，你。。。”季冬阳说。此刻的季冬阳觉得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自己的心已经被切割得鲜血淋漓了，连疼的感觉都不强烈了，几乎已经痛得麻木了。 

 “是啊，十年的含辛茹苦，没有一天安宁过，我占有着你的一切，你却不求回报。太多了，太重了，我怎么还得起，我怎么回报得了？可是，我只有还上我欠你的，我们才是平等的。如果我无法把我欠你的全部还给你，那我宁愿十年前，你没有来过，即使来了，我也不应该跟你走。因为这么重的恩情，我承受不起，我没有资格。” 

 全部说完了，展颜几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原来痛苦还是这么深，原来说出来和不说出来都是一样的疼。 

 一切是那样的沉重，所有的空气都是那样的痛楚，江永生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应该阻止这一切了。他也站起身，扶着展颜的肩膀，说“展颜，生日不要流眼泪。我要走了，你送送我吧。”他的手用了力，扶着展颜往门口走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刘子涓和季冬阳。 

 “冬阳，我决定了，我要和颜颜搬出去，我们要离开这里。”刘子涓说。 

 “是啊，颜颜长大了，应该有新的生活了，你们离开是应该的。”季冬阳答道，声音那么虚弱，那么无力。 

 刘子涓看着季冬阳，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疲惫，她有些不忍了：“冬阳，颜颜她不该这么说的，我知道她伤了你的心。” 

 “可是，颜颜她很不快乐，你知道吗？昨晚，她跟我说，妈妈，时间过得可真慢啊，这么久，这一夜还停在这里。她在熬，她一直在受煎熬！” 

 季冬阳捂住了自己的脸，太痛了，痛得他已经无法克制，无法掩饰了。 

 “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本来只是想，好好照顾她，好好抚养她。可是，她所有的不快乐，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展颜和江永生在路上慢慢走着。 

 晚上有点风，展颜脸上的泪已经干了。似乎有些凉意，展颜缩了缩肩，江永生微微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展颜抬起头，看着他，那么的无助。江永生几乎都不忍心责备她了。 

 “展颜，你今天，不应该这样说的，你的这些话对他伤害会有多深，你不知道吗？” 
 “可是，我没想过，我只是想说出来，我说的全是心里话。” 

 江永生叹了口气，说“真心话，有的时候是最伤人的，你的这些话，他经不起，他承受不住的。”他也是一个男人，他也是一个爱着她的男人，季冬阳会有多痛，他可想而知。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26 11:47 　 回复此发言

几天后，季冬阳办公室。 

 周大山拿着一份杂志急匆匆地进来了，连门都忘了敲。 
 “季先生，季。。。”周大山没有说下去了，因为他看到季冬阳的脸上已经满是阴霾了。他的眉头紧皱着，压抑着愤怒和痛楚。桌上放着一份杂志。 

 杂志封面上骇然登着这样的头版头条《季氏董事长季冬阳的幕后真实生活》，旁边是一幅照片——季冬阳和展颜相拥的照片。文章说，季冬阳带着上市公司董事长，企业家的光环，实际上却是人品卑劣。他领养了一个小女孩，表面上是她的法定监护人，事实上却早就和她有着极不正常的暧昧关系。文章用了很大篇幅说明，季冬阳看上去是一个好人，知名人士，实际上人品低下，欺骗了所有的投资人、客户和社会。他每年给慈善机构捐款，举办的公益活动都是在粉饰他的真实面目。而且，季氏内部也可能有非常多的黑洞和经济问题，记者将追踪报导。 

 “怎么会这样，这些事，这些记者怎么知道？还有照片！”季冬阳问道。 
 
 “我们查过了，这家杂志社很小，几家大的传媒跟我们的关系都非常好，都不会故意对付我们。奇怪的是，这份杂志原本发行量非常小，现在却赠刊的形式夹在所有大的报刊杂志里。现在几家大的杂志社，我们都联系了，他们的老板都很吃惊，现在都在追查这件事。季先生，这件事，看来是有人蓄意害你！” 

 “可是，会是谁呢？谁会对我的私事这么有兴趣，而且还知道这么多细节？”季冬阳问周大山，也问着自己。 

 “会不会。。。会不会是——江永生？”周大山猜测到。 

 “不会是他，绝对不会！他怎么可能会让颜颜牵涉进来，他不会要伤害颜颜的。”季冬阳的眉头还是没展开，但语气很肯定。 

 “那现在怎么办，现在舆论一片哗然，我们已经接到了很多投资人和客户的电话，都在询问这件事。” 
 “要不要，举行个记者招待会澄清，或者让展颜出来做些说明？”周大山试探着，但一点把握都没有。 
 “不行，绝对不能把颜颜牵扯进来。你跟子涓打下招呼。这件事也绝对不能让颜颜知道。她受不了的。现在先把几个促销活动搞起来，声势大一点。先不去理会这些舆论，这些事再过一阵就没事了。现在解释，越描越黑。” 

 “可是，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现在一些VIP会员要求退会，说担心影响其个人形象。而且，这些记者写的根本都是胡扯！你也太冤了！” 

 “大山！我绝对不能让这件事伤害到颜颜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让我独自承担！现在，我们一切照常，对投资者和客户能解释的尽量解释，但不必过多地去在意。”季冬阳不为所动。 
 
 周大山走了，季冬阳一把抓起桌上的杯子用力摔出去。 

 他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觉得心里有那么多愤怒。这些事，都是未愈合的伤疤，揭开就是钻心的疼痛，痛得几乎快要窒息，痛得几乎不想活下去了。那么多痛苦和压抑，那么多挣扎和无奈，都只是想把一切埋在心底，都只是想保护着一个人。本来只是想这次回来后，就这样默默地陪着她，照顾她，了此一生。是谁，到底是谁，谁一定要这么做，一定要让他痛彻心扉！一定要让他尸骨无存！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28 11:33 　 回复此发言

李纬凡心理咨询室。 

 李纬凡的办公桌上放着这份杂志，她已经让助手调开了好几个咨询者的咨询时间。 
 她心神不宁。季冬阳，当然是季冬阳。她拿起杂志，看着封面的照片，手微微颤抖着，她的心无法平静下来了。 

 季冬阳这次回来，她没有跟他联系。她是骄傲的，过去一年多时间了，她自己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跟方以安的婚姻走到了尽头，她原来在别人心目中的理智、善解人意的形象几乎失去了。她觉得自己拿不起这个电话。 

 但是，结束了这一段混乱的生活，原来的那些记忆却变得更强烈了。季冬阳的那些温情和照顾一下子变得非常清晰起来。她爱他吗？她觉得应该是爱的，只是这份爱来去太过匆匆，快得自己都来不及品味，去解析，连回忆也寥寥。但她还是有期待的，她希望他会给自己打电话，她甚至想象过他们见面的情景。然而，没有等到。季冬阳回来了，但又似乎仍然不在。为什么？他还爱着展颜吗？那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呢？他爱自己吗？他的那些体贴是真实的吗？他在逃避什么吗？她有那么多疑问，她觉得自己原来学的那些分析方法都不管用了，现在，她好像一点把握都没有，一点都不能确定了。 

 她的思绪如此纷乱，桌上的这份杂志又是怎么回事？她无法猜测到。但是，无法猜测的猜测又是那么令人烦恼。最后，她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不能再犹疑，不能再退缩了。 

 李纬凡终于拿起了电话，“冬阳，我是小凡，我想见见你。”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29 10:01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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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回复：（我的原创）天若有情第三部 
 咖啡馆。 

李纬凡看着对面的季冬阳。他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成熟稳重，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他看上去那么有力量，有时甚至是冷峻的，然而偶尔目光落下时，又是那么温柔。这样的一个男人，自己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有过一点动心吧，只是当时没有太在意。 

“小凡，最近过得好吗？”季冬阳注视着她。她看上去比原来多了一些忧郁，没有了原来那种朗月清辉般的明朗气质，眉头始终锁着，似乎有着很多的心事。她和方以安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大多也都知道。 

“还好，你呢？好像发生什么事了吧。”李纬凡不想谈自己，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联络自己。这一刻，她有些恨自己太过骄傲了。 

“你看过杂志了吧。”季冬阳主动提起。他知道李纬凡一定是知道这件事了，但他并不想回避，他没有先跟她联系也不是想要逃避什么，很多事，逃避不了，这一点，他现在才明白。 

“是怎么回事？现在公司一定受影响了吧。”李纬凡问到。她看上去很平静，但这样的平静似乎又是刻意的。 

“没什么，总会过去的。”季冬阳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他仍然是那么镇定，那么波澜不惊。 

李纬凡心里却突然有了些许怨气。 
“怎么会给人拍到照片的？”她问。她知道这样的问题并不好回答。 

季冬阳确实有些不安了，他放下杯子，没有立即回答。 

“应该是有人蓄意的。”季冬阳答道，但回避了一些东西。 

“怎么会这样？知道是什么人吗？”李纬凡问道。她仍然想继续这个问题，因为她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不知道，也许是生意上得罪过什么人。”季冬阳真的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了，因为对于这件事他真的卒不及防，真的不知所措，真的焦头烂额了。 

“那么照片是假的吧。”李纬凡问，似乎很随意。 

季冬阳真的有点窘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真的，假的，都难以回答，似乎哪一个答案都是不合适的。那些伤疤就这样被揭起，同时又体无完肤地暴露在世人面前，这样的伤口看上去是如此丑陋。他觉得自己像被悬吊在半空，任由人鞭笞。那么多挣扎、逃避和伤害，为什么仍然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这样的结局。他全力想保护的这份爱，这个人，这一次，能不能仍然安然无恙？老天啊，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就让他一个人独自承担吧。 


但是，一切，都不能逃避，无法逃避。尤其对她，小凡，他和她曾经有过誓言，有过欣赏，有过美好的过去，尽管短暂。他觉得自己伤害过她，他给予她的，他付出的，从来不是他的全部，当然不是。对她，他有着很多愧疚，他觉得自己亏欠她的太多。所以，不能再对她有所隐瞒。 

季冬阳双手用力握了一下，回答到，“照片是真的，被偷拍的。是我的错，那天，颜颜要搬走，我舍不得她。”说完，他的目光中就流露出了痛楚，似乎再也无法克制了。 

李纬凡觉得自己的心揪着了。原来是真的，原来他还在爱着展颜，那他对自己。。。那自己在他心里算什么？她几乎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你们？你还爱着她吗？”李纬凡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能显得太急切，不能显得太在意。 

“我只希望她有个正常幸福的人生，我对她有责任。”季冬阳垂下眼帘，几乎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因为也许自己的眼神会出卖自己。 

“这个人生里应该有你吧。”李纬凡问。 

“我不重要，我。。。我是爱过她，但是，一切都过去了。她应该有最好的生活。我只是想照顾她，远远的！”季冬阳无法回避了，这样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哪一个都是心底最深的伤痛，哪一个都那么难以回答。 

“过去了？！她是该有最好的生活，其他人应该也有资格拥有吧。什么事情对你而言都这么容易成为过去式吗，你很幸运，你是个容易忘却的人。”李纬凡有些激动了，她本来是告诫过自己一定要平静的。但是，这样地回答仍然刺痛她了。那些即便是过去，即便非常短暂，她也没有忘却，难道他全都忘了吗，那些温馨和谐的时刻对他真的就只是雁过无痕吗。 

季冬阳听出了她话里的怨气，他觉得她完全有理由埋怨她，他曾经那么突然地介入她的生活，又那么快地撤离她的生活，他想解释什么，但却觉得根本无法解释，因为本来就是解释不通的。 

“小凡，我知道，我伤害过你。我们，我和你，曾经在一起，那是很美好的一段过去。但是，命运，我们无法控制，有些事情发生了，人生就改变了。我没有跟你联络，也是因为我不想再次打扰你，我只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我希望我们以后仍然是朋友。” 

“看来，我也很幸运，我也是你的一段过去，你的人生比别人的要丰富，要精彩。”李纬凡带着点嘲讽，又仿佛是有着无尽的悲伤。原来那些清晰的记忆就真的只是两个字——过去吗？ 

“小凡！”季冬阳被刺痛了。 

“好吧，过去的随风而逝，那么，现在呢，展颜，对你而言，真的只是过去了吗，你真的放得开了吗，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呢？”李纬凡恢复了常态，尽量平静地说。她其实是想问他是不是爱过自己，是不是有可能再重新开始，但不知怎么的，却觉得问不出口。 

“我的现在并不重要，而有些回忆又像烟花，在记忆的海里，虽然绚烂却是转瞬即逝的，无法握住。有时候人生就是很无奈的，我们深处其中，无法挣脱。而长眠不醒是一种幸福，是一种解脱，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幸运。我有时候想，其实，站在远处，看着一个人，陪着她，照顾她，可能更长久，更有意义。”季冬阳回答到。但似乎又不完全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似乎是他自己跟自己的对话，是他的独白。 

尽管季冬阳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李纬凡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还是爱着展颜，但他仍然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她。所以他选择在远处看着她，他甚至已经完全不对自己今后的人生、今后的情感有任何期许了。她那么吃惊，她觉得自己应该怨恨他的，他的那些绚烂的回忆里，显然没有她。但是，平心而论，这样的一个男人，用了一种对他自己如此残酷的方式，去爱一个人，无论他爱的是谁，她发现自己根本都无法再埋怨他了。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29 10:03 　 回复此发言

第六章 爱是原罪 

周大山、方以安在季冬阳办公室。 

“大山，以安，这两天，我要回一趟台湾。公司的事情你们一起处理一下。”季冬阳说，他的眉头始终不展。 

“你现在回台湾？现在这件事已经满城风雨了，你是有身份的，现在舆论对你很不利，对公司影响也很大，你现在怎么能离开呢？我们要商量一个对策才行。”周大山有些急了。 

“我接到我家里的电话，我爸爸要我回去一趟。”季冬阳答道。 
 
“可是，季先生。我们怎么能对这件事一点都不作为呢，这些记者简直就是恶意中伤，对你不公平，对展颜更不公平！”方以安有些激动了，他心里很愤怒，为展颜，对季冬阳现在撒手，他觉得很难理解。 

“但我必须回去，家里说是我爸爸身体不太好，可能还有些其他的事。我放心不下的是颜颜。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一定要瞒着颜颜，不能让她知道。大山，你安排辆车吧，接送颜颜上下学。”季冬阳说，他真的非常担心。 

“还有，以安，这一次我们需要几个有特色的活动，弱化一下舆论影响，比如说跟电视台搞一些评选，联谊等，要有现实意义的，你考虑一下，有思路了，如果急的话你们可以先定下来。” 
“大山，现在跟政府、银行的关系不能松懈，可以考虑一些措施。跟一些大的媒体做下联系，可以对我们现在正在筹划的项目做一些报道和介绍，稳定投资者和客户的信心。”季冬阳匆匆安排完工作。 


周大山办公室。 

“我真是不理解，他居然现在回台湾！”方以安愤愤地说。 

“唉，我倒觉得，他现在离开一下也好。”周大山说。 

“为什么？”方以安问。 

“你想啊，现在就算他自己站出来解释，谁会信，别人还不是觉得是欲盖弥彰。除非展颜出来澄清，但这是不可能的，展颜肯，季冬阳也不会肯，那会要了他的命。你没见他瘦了好多，眼睛都陷下去了，脸色那么差。真不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还要安排工作，我还真是有点佩服他了。现在想想，我越来越理解王琪了。”周大山回答道。 

“理解什么？”方以安不解地问。 

“理解她为什么心甘情愿地帮着季冬阳为展颜善后啊。”周大山说。 

“那是她爱他。”方以安不以为然道。 

“不只是这样。她悲悯他。你想，这世上，有多少爱，互相爱着当然最好；你爱别人，别人不爱你那也没话说；爱的时候不对，爱上了结了婚的，还可以离婚；像他这样，爱上个小自己18岁的不说，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原本应该做父女的。哪条路都是死路啊。”周大山摇着头，叹了口气。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30 09:44 　 回复此发言

餐馆。 

江永生点了几个小菜。 
这间餐馆不大，但很别致。他们吃得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仿佛刚才说完了那些话后已经没有力气和欲望再说了。 

“咦，那个女孩，那边靠窗户那个，好像那个什么季氏老板的养女，真的很像。”坐在展颜和江永生不远处有一男一女，那个男人朝着展颜的方向示意着身旁的女人说道。 

“怎么啦，是谁啊，季氏老板是谁啊？”那个女人转过头看了看展颜问道。 

“就是这个啦，你看你看，就是那个上市公司，很大的，很有钱的。我买了他们公司的股票，好像这个男的跟他这个养女有关系啦，照片都被拍到了。最近这件事很轰动啦，他们公司股票都受影响了。我刚买了这本杂志，你看。”那个男人拍着一本杂志对身边的女人说。 

“真的假的？那也太龌龊了吧，这女孩很小吧，这个男的，怎么这样啊，有钱人，道德这么败坏。”她那个女人问，说着又回头看了展颜一眼。 

“听说不到二十岁，杂志上说早就搞在一块了。也是，养女嘛，从小养在家里享用多方便。”那个男人露出很暧昧的笑。 

“这个男的，还是不是人啊，太可耻了吧！那不是毁了这个小姑娘一世。有点臭钱，不要脸！”那个女人鄙夷地撇撇嘴。 

展颜似乎动都动不了了。她不想听，但这些话却不受控制地传过来。她觉得所有的血全部涌上来了，但她的脸却苍白得可怕，她全身都在颤栗，连牙齿都打颤。江永生盯着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她安抚，但他明白完全是徒劳的。 
突然，展颜站起来，因为太过用力，全身僵硬，站起时连碗碟都差点摔在地上。江永生试图拉住她的衣袖，但展颜忽然朝那对男女的方向冲过去。那么快，江永生根本没办法拉住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是好人，他不是这样的！”展颜突兀地冲着他们喊道。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无法控制。 

那对男女惊愕地看着她，忘了说话。 

展颜一把抓起那本杂志，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照片，是那个晚上，她搬出季家前的那个晚上！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她反复重复着这句话，机械地摇着头，瞪着那对男女，但她的目光是死的。 

江永生一把扶住展颜的肩膀，“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展颜几乎没有意识地跟着他走着，手里死死地抓着那本杂志。 

“喂，我的杂志。。。”那个男人叫起来。 

“行了，你！”江永生喝道，制止了他。 

门外，夕阳如血。 

江永生扶着展颜，展颜忽然站不住了，往地上滑去。那么沉，江永生都拉不住她，她就倒在了地上。 

“展颜，展颜，你怎么样？”江永生急切地问着，试图拉起她，但她那么小的身躯却忽然变得那么沉重。江永生只好跪在地上，把她的头抱在怀里。这一刻，他是那么恐惧，那么害怕。她是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 

展颜睁着眼睛，说不出话，她的脸是死灰色的。 

“展颜，展颜，你说句话，要不你哭也行！你别这样，你别吓我！”江永生几乎语无伦次地说着，他是这么慌乱，不知所措。 

突然，展颜哇地一声哭出了声。那么大声，好像要把所有的冤气，所有的恨，甚至所有的过往全部倾泄出来。 

江永生不知道怎么宽慰她，只是搂着她，不断地拍着她，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但又是那么无助。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30 17:59 　 回复此发言

晚上，江永生送展颜回到了家。 
展颜躺在床上，她已经不哭了，似乎那一刻已经流完了全部的泪。 

刘子涓抹着脸上的泪带上了展颜房间的门。 

“江先生，谢谢你！”刘子涓带着歉意说。 

“别这么说，展颜，她。。。”江永生看着展颜的房门想问问她怎么样了，但其实他是知道的。 

“真不知道怎么办，冬阳再三交待不能让颜颜知道的。她受不了的。她那么单纯地爱着他，单纯地守着这份爱，就算不能在一起，也是她心底最圣洁的。”刘子涓有些激动了，她是那么心疼，为什么总是颜颜，为什么总有人要伤害她的女儿？！ 

“是啊，她活着就是为了守着这份爱。这是她的生命和灵魂。”江永生说，声音那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是谁这么狠心，一定要这么诋毁，这么恶毒！这么杀人不见血！江先生，你劝劝她吧，她信任你。”刘子涓恳求道。 

江永生点点头，他推开展颜的房门，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展颜抱着被子，一动不动，似乎所有的生机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展颜”江永生轻轻叫了她一声。 

展颜抬起眼帘看着他，目光里没有神采，也没有内容。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说？根本不是这样的，所有的事都不是这样的。”展颜喃喃道。 

“这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你自己知道事实就行了，不必理会别人。我们不是为那些人活着的。”江永生道，他觉得自己这些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但又不得不这么说。 

“可是，我们没有妨碍他们，我们从不说他们的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展颜问道，她是那么地不解，真的不能理解，爱、等待、执着、痛苦、甜蜜或是放弃不都是她自己的事吗，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原来爱一个人会远比人类复杂的情感还要复杂，她想不通，这样的想不通又是如此地痛苦。 

“总有些人就是喜欢看别人流血，喜欢看别人痛苦。我们不能阻止，但我们也不要被他们伤害，不值得。”江永生答道，他也无法解释。 

“是因为这个吗？是因为这个，他才不敢爱我吗？” 
“这些年，他活得多累，多辛苦，为什么还要这么说他，他是个好人，江永生，你也说过的，他是个好人！”展颜那么哀伤地看着他，又带着那么多期待，仿佛他的肯定能改变事实，改变一切。 

江永生点点头，“他是个好人，很少有人能做到他这样，照顾一个别人的孩子无怨无悔。” 

“我有罪，我真的有罪啊。”展颜又哭了起来，但没有泪，她好像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江永生说。他只能说出这么几个字劝慰她，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 

“是我的错！我爱他，我的爱就是我的罪。他付出了那么多，我总让他不得安宁，片刻都没有安宁过。我怨过他的，我甚至怨过他的。我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不敢接受我，他为什么要逃避。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抓着他不肯放开，他本来可以不用承受这些的。都是我的错！他现在会有多难过，会有多痛!”展颜激动起来，但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欲苦无泪是那么地累，但她的眼神却还是那么绝望，那么痛苦。 

江永生看着她，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地无力，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安慰她。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31 09:59 　 回复此发言

清晨。 
江永生的手机响了，他一惊，他刚刚睡着一会儿，昨天晚上他根本无法入睡。 

电话是展颜打来的，她的语气十分地平静，平静得可怕。 

咖啡馆。 

江永生看着展颜，她的脸色非常苍白，眼圈是黑的，但她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镇静，江永生不安起来，他隐隐地觉得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是什么他无法预知。 

“江永生，我们是朋友，一辈子的朋友，对不对？”展颜问。 

“当然是，一辈子的。”江永生不知道她的用意，但他的心却紧张起来。 

“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吧。”展颜等待着他的回答。 

“是。”江永生的心却越发地忐忑不安起来。 

“那你帮帮我，帮帮我！”展颜道。她注视着他，眸子里满是哀求和伤痛。 

“你帮我做过包装的，对不对，那次你要我出来对媒体讲出所有的事，对不对？你帮帮我，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展颜的声音急切起来，这一刻，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但江永生却完全明白了，她要为季冬阳辩解、澄清，以这种让世人解剖、让世人鞭笞她自己的方式，多么残酷的方式！这一刻，江永生突然如此害怕，如此震惊。 

“不行，绝对不行！展颜，这件事过一阵就没事了，你不用这样，季冬阳也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你这样，他会更伤心。真的，相信我，这些谣言过一阵就会消失的。”江永生看着她的眼睛，试图让她能相信自己。 

“会吗？也许会吧。可是，他这一生，每一个，每一个见到他的人，每一个认识他或不认识他的人，都会在心里这么想他，在心里这么猜测他。不公平，对他太不公平了。我不能，我不能无视这一切，我不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都不在意，我做不到。我一辈子不会安宁，那还不如死去！”展颜道。这些话那么锐利，但她的语气却那么平静，平静得让人揪心，平静得让人心碎。 

“展颜，你千万别这么想，没这么严重的。”这一刻，江永生是那么恐惧。 

“有的！有的！如果你是我，你会就这样默默地等着一切随风飘散吗，你会就这样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吗？你会吗？”展颜注视着他，问道。 

江永生说不出话了，的确，他不能，他也不会。可是，他也不能，他更不能让展颜这么做，不能让她剥光一切，暴露在世人面前，不能让她把自己心底最深最痛的伤口全部揭开，任由人检视，任由人切割！ 

“展颜，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的！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也于事无补！你想想，如果季冬阳知道你这么做，他会怎么样，他受得了吗？他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他不想让你卷进来，他想保护你！”江永生的声音越来越高，但他却越来越绝望，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地无助，那么地无力！ 

“保护我？是啊，十年了，他一直保护我，总是保护我，所以我才能是我自己，所以我才可以是我自己。”忽然，展颜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那么温暖，那么柔和，仿佛陷入了回忆。 

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她的眸子里又满是哀伤和痛楚。 
“可是，我做过什么呢？是啊，我当然也做过！我让他牵挂，我让他心累，我让他担心，我让他痛苦！我，就这样，以为自己的这份爱有多勇敢，有多可贵！其实却是那么残忍！我那天还对他说，我宁愿他十年前没有来过，即使他来了，我也不应该跟他走！你看，我就是这样做的，明明应该知道的，这些话是他心口的刀，却一刀刀地割，让他流血，让他痛！” 

“展颜，季冬阳不会怪你的，他知道你爱他，他懂得你的痛苦。”江永生几乎想握住她的手安抚她，但他没敢动。 

“是啊，他是懂得，所以他慈悲！所以就该由他承受这一切吗？如果他照顾我，我就是让他窒息的包袱；如果我活着，就是让他面对痛苦和责难！那我不如不活着！”展颜道。 

“展颜！”听到这些话，江永生觉得自己的心是那么疼痛。 

“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我死了他会痛苦！可是，你帮帮我，行吗？你说过会永远支持我的。”展颜注视着他，带着期待。 

江永生看着她，他想，我也会痛苦，你说的这些话，我会有多痛，你不知道，你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吧。 
“展颜，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做。我是永远会支持你，可是我永远也不能让你自己伤害你自己！” 

展颜不再说话了，但她的眼神却变得那样地冰冷，她的脸上不再有任何情绪。江永生突然觉得她离自己又是那么远了，她的心又锁住了，禁锢了。他呆在她身边，他留在这里，只是为了让她的心可以歇一歇。但是，现在，江永生知道，她的心重新封闭了——对他。他觉得自己那么无助，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却发现事实上他什么也不能做。 
 
 
 作者： 千江之雪 2005-12-31 10:41 　 回复此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