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青1：
你站过去。
【指向箭靶布候的方向，以平淡但毋庸置疑的口吻与他吩咐道。这是一位年青的小随从，我并记不得他的名字，只知他今日负责奉行冯应的差事。此刻他懵懂地瞧向我，迟疑放下手里拾掇到一半的箭筒。里面仍装有四五支杨木射鹄箭，裹着乌黑桃木皮，拧曲的黒雕箭羽，尤是狰狞地半张半掩，只等上弦嘶鸣。不要急，我先抽出下一支，鈚箭坍缩成一滴黑血，有光闪过，金刚怒目似的；仍不紧不慢地拉弓，眼睛半眯，看向金花叶纹的箭簇，像是某种祭祀的图腾，弓弦正一点点、逐格紧绷地拉满，空气也被割裂成细小的流体。他终于明白了，一张脸皮霎时苍白。蠢才，忍不住要皱眉。】
【命令从来不下第二遍。暂时手上放松，头微侧，看向他千篇一律的模糊的脸。颇为不耐烦地，等他颤栗着挪动一双腿。】
你要快一些。【尽量平心静气，仿佛只是打个商量。他到底遮住那只鹿了，布候上端那只绘出的朽木似的鹿，永远瞪着呆滞蠢笨的一对眼白，此时被另一对闪动的眼睛所替代。它们终于学会了恐惧。恐惧，使他的人物特征生动了一点。褐金的云聚在头顶，越堆越厚，我仿佛感受到某种兴奋的战栗，是要落雨了吗？满意地叹口气，没有关系，重新开始拉弓、瞄准，动作沉稳，娴熟，缓慢。忽然一道宽阔的影子将他和鹿覆盖。】
十五哥。【看向他，恭敬喊行序，与众多兄长没有什么不同。箭羽在耳鬓不解：缘何还不破云？】您站错地方了。

【我跨步储秀宫门时，从云天处遥远地传来一声惊雷，卷积云压得太低，几乎要吻到脊兽的头顶，氤氲的潮闷是某种征兆，可殷儿姑姑步履急促地赶往门外，好一出戎马倥偬的戏码。交谈过后我接手她的急务，还未进殿便折道移步箭亭，趁春雨落地前揪我那弟弟回宫。】
【我站在廊柱边观望二十四殿下射箭，起初还能抱插双臂做个旁观者，不乏溺爱一般的审视他的射术功夫如何，旋即的见闻却令我大吃一惊。当随从走到箭靶前，我迅速忆起十岁之前的箭亭，那个在回忆中做着同样事情的人叫做爱新觉罗训息，凭藉我与靖王之间的嫌隙，很难不将类似行径归因为秉性的嗜杀与狠戾。】
【疾步上前站在那随从的身前，锋镝正瞄准我的咽喉，那一刻，苏德、我的同胞弟弟若要取我性命几近易如反掌，正如纷争是被写进爱新觉罗手掌的命运。我曾为未尝阻止过靖王而抱憾，而对苏德，没有谁比我更应负担起矫正他的责任。可我并不相信孰之本性暴虐至此，于是我肃着脸问：】
苏德，是谁教你这样练箭？谁教你将箭瞄准无辜的人，和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