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们现在正在大阪为您转播第43届国际网球单打的决赛,在这场决赛中,我们请到了国际网球高级裁判波洛克来主持这场比赛。”我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将头上的耳机紧了紧。这场比赛至关重要,必须要让中国的观众一字不落地听完这场解说。我告诉自己。
“现在入场的是双方的选手,分别是日本代表队的选手手冢国光,和比利时代表队的选手格林。”我顺利地将日本解说员的日语以相同的速度转变为了中文。间隔不过一秒钟而已。我想你一定会对我的翻译能力大加赞叹,如果我说出我的职业,我想你应该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比赛开始,由格林发球。”我小心地咽了一下口水,面前的话筒很敏感,就连动个椅子都得小心。
“格林发的是很快的ACE球,直压底线,这个球,看看手冢国光是否有能力打回。”我边说边扫了一眼面前的计时器,再过十五分钟,该换班了。
“很好!手冢国光顺利将球打回,这一场比赛中,他是否会使用手冢领域呢?这还是一个未知数。”我的背脊开始微微发麻,但由于长时间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我可以完全忽略这个不舒服的感觉。
“15-0!”我带着很兴奋的语气报出了分数,我自己也在纳闷:我激动个什么劲儿啊?屏幕上,那个叫手冢国光的,面无表情,茶色的发丝在跑步的瞬间荡起,又很快落下。
我又将耳机紧了紧。工作要紧,工作要紧。
比赛继续进行,十五分钟过去了,可是接替我的人还没有来。可恶!难道这场比赛只有我一个人做翻译么?要知道同声传译可是一个体力活!不管不管了,比赛还要继续。
“40-0!第一场比赛结束,选手交换场地!”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结束休息一下了。可万万没有料到,解说员半路杀出一句:“手冢国光的手冢领域和零式削球还未完全使出,就已经轻松赢得第一局,真不愧为日本的网球之神啊!”这句话可把我刚刚放松的神经给调起来了,匆忙翻译,自然是有些支离破碎,但是还是可以入耳就是了。我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屏幕,这个叫手冢国光的家伙,一点表情都没有。倒是那个格林表情丰富,在一旁龇牙咧嘴,自说自话。
“休息时间结束,比赛继续开始!”我暗暗捏了把汗。作为一名专业的同声传译,我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如果这次的翻译有所差错,毁坏的,不仅仅是中日两国的友谊,还有我的饭碗。这个一年70万人民币却只要工作半年不到的职业,就将永远地离开我。这份压力有点让我透不过气来,可是,我还在期待,那个接我的班的无名氏会出现。
比赛还在进行,我的翻译工作也在继续,我渐渐感到体力不支,额头开始冒冷汗。原本对我而言易如反掌的整句翻译竟然开始变得生涩起来。一小时,两小时,两小时又十分钟,看来这两位选手势均力敌。现场观众的欢呼呐喊声已经传入了这个小小的同声传译控制室里。我已经不再期待这接我班的无名氏会来了。我还是支撑着。毕竟,这场比赛关系重大。
我早已顾不得看场上两位运动员的表情了,我只想着,比赛赶快结束。这时的我,已经俨然成为了一个悲哀的翻译机器。
终于,我听到了比赛结束的吹哨声。“7-5!手冢国光取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拿到了这次国际网球单打比赛的总冠军!”这句话是对我的救赎,我一下子又有了精神——马上可以休息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十分钟后,我顺利结束了这场两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的翻译任务。这是我从事这项工作三年来,做得最长的任务单位时。
我关掉话筒,摘掉耳机,抓起了一旁的咖啡。两个多小时将近三个小时与冷空气的对战,这咖啡杯里浓稠的液体已经没有了温度。
我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肿胀——人有三急。我的大脑告诉我,我应该去洗手间了。不要以为我们这些同声传译身穿高档职业装,出入五星级酒店,平时过得风光自在,可是在这“三急”面前,我们同一般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