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识
苏宜晓的古怪,在这个热闹的城市里显得微不足道。
平日里,邻居们对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孩子说得最多的也就是“宜晓上学了啊”、“宜晓回家啦”之类的话。苏宜晓的父母常年在边疆,她从小学起就住校,中学也是寄宿学校,到了高中,苏宜晓跟母亲提出走读,母亲想自己平日亏欠这孩子太多,便一切都依了她。于是苏宜晓每天早出晚归,骑着单车穿过街道清晨的早雾,再踩着星光伴着灯红酒绿的碎影回来。每天都是这样,她穿行在城市里,却似乎与这里毫无任何瓜葛。
苏宜晓高二那年,高岚杉转学到她所在的高中。
高岚杉的班在苏宜晓的隔壁, 他头一次见到苏宜晓 ,是在大家排队接种甲型H1N1流感疫苗时。
苏宜晓没有监护人签字,班主任没奈何,只好打长途电话征求她父母的同意。后边的同学等急了,便唧唧喳喳地闲言碎语起来。这其中有个女生前段时间刚好和苏宜晓结了梁子,于是“有人生没人养”、“没娘教的”这类难听话便蹦到了苏一笑的耳朵里。
结果是骇人的,不然高岚杉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平时话不多的隔壁班女生。
苏宜晓夺过护士手里的登记表儿撕成了碎片,然后劈手抢过灌好了药的注射器,没消毒就直接按在了自己的左臂上。护士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后面的同学又是唏嘘声起伏。这当儿,班主任刚反应过来正要训她,只见她信步转身向后走去,经过那位结过梁子的女生身边时,苏宜晓却突然停下,抬手便是一记耳光,直把那个女生打到身边同学的怀里。人群迅速炸了锅,被打的女生正要回手,却被高岚杉挡在了前面。男生们吹起了口哨。那被打的女生将一脸的愤怒与不甘化作两行泪泉喷薄而出,于是瞬间成为所有人同情的对象。而苏宜晓呢?她打完人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看都不看一眼替她挡风的高岚杉。
可就是这个决绝的背影,让高岚杉清清楚楚记住了她。
那件事的结果不了了之。原因嘛,高岚杉这个局外人硬是把自己插了进去,接着一阵青红皂白之后,高爸爸给校长拨了个电话,于是苏宜晓无罪释放,高岚杉像被打的女生道了声对不起,便扬长而去,剩下那“真正的受害者”呜呜咽咽地享受着众人的安慰与同情.
苏宜晓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对高岚杉感激涕零,见了面人做陌生人状。倒是高岚杉,欣欣然便以苏宜晓的老朋友自居了。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执着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优点,那就是太执着。
毕业时,苏宜晓上了袁州科大,高岚杉考了个三本。高母觉得儿子整日不学无术,还能上个本,心里很知足了。谁知高岚杉看都没看通知书便丢对进了垃圾桶。复读,是高岚杉最终的选择。他没有动摇的。还有从始到终的对苏宜晓的爱。只是这些,都完全不在苏宜晓的收纳范围之内。苏宜晓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华灯初上的夜晚,万家灯火已覆盖了黑暗,立交桥上的孤单身影就徘徊在那闪烁着炫彩的蓝幕背景下。
“姑娘,给点儿吧···”老乞婆的声音携着当啷的配乐伴奏淹没在一辆又一辆奔驰而过的车声之后,同耀眼的夜空串联在一起,构成了城市独有的辉煌与凄凉的对比。
苏宜晓毫不同情那些可怜的人,她快速地走下立交桥,穿出熙攘的人群,拐进学校西侧的小铁门,动作利索地从那女生宿舍一楼楼梯间的窗户翻进去,进屋一仰头便翻在自己的床上。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室友们都趁周末和男友约会去了。苏宜晓呆呆地望了会儿天花板,打开手机信箱,看到第386封未读邮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