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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b‘s 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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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科幻)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3-10-19 00:46回复
    夜空中的霓虹灯闪烁,仿佛一颗颗细小的星体。我站在摩天大楼128层眺望远方,眼中的数据流异样地波动。
    明天就是新闻发布会的日子了,研究员嘱咐我,他们会预先准备好用于应对那些记者的答案,并在临场时传输给我。
    “别担心,他们关注的无非是你的智能化和运算效率的问题。”他说,“这些难题我们都已经攻克了,你是最完美的新一代产品。”
    研究员离开了。
    我又站在窗前眺望了一阵。城市的天际线处不辨昏晓,空中运行的交通工具像血管中的细小血红粒子那样迅捷地流动着。宇宙,由微观到宏观看来是一座最完美的嵌体,而我们却无从得知哪些坍缩正在暗中演化进行。
    我起身回到休眠仓。
    ……
    新闻发布会的现场,人潮涌动。在全息影像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人们完全可以选择通过远程终端,收看一场同样别开生面的演播。然而,由于这场活动的特殊性,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是选择亲自莅临现场。
    公司技术部的代表在台上进行着冗长的发言,关于我的制造用到了哪些核心技术、其中又体现了怎样的设计理念。他特别强调,我的算力系统是有史以来最完备的,因为他们上载了一款全新的高性能处理器。
    我发觉我的研究员好像有点儿紧张。
    “你还好吗?”我握了握他的手。
    他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对我说:“一会儿记得重复我告诉你的答案。记住,你只需要复述几个字母就可以了——人们会惊叹于你的计算能力,不会刁难你的。”
    我点了点头,忐忑不安地走上台。人群对我的外观与人类惊人的相似度而爆发出一阵惊叹:神态、举止、一举一动,几乎都与常人无异。接下来,几位刁钻刻薄的记者请求向我提问:一系列复杂的、考验形式逻辑和推理判断的选择题。
    研究员在台下对我比划着口型。
    “是AEDFJ……呃,AEDF?”我极度惶恐、困窘的说道,无论如何,我记不起后面那几位字符。
    人群一阵哗然。
    “发言人先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就是您所说的高计算性能吗?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你们公司自导自演的一场把戏。”
    ………
    “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我对我的研究员说,“我并不是有意要如此……”
    研究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长叹了一口气。“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欲言又止,疲惫般抚上眉头,“是我自作主张做的决定……我被开除了,你不会再见到我了。”
    “那您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呢?”我问。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安保人员已经走过来,准备把他请出大楼,他在仓皇回顾间,指着自己的胸口,对我无声地说:“心!小心你的心脏!”
    ——————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3-10-19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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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事长亲自为上一场发布会上的风波致歉,他表示,EM-200的性能的确还处在测试阶段,并不稳定,但它的发展潜力是无限的。
      因此,公司并不会放弃他们对我的投入,恰恰相反,他们要对我进行进一步的优化升级。说这些话时,他站在我身旁,打量着我,仿佛我是一件杰出的作品。
      我不禁有些脸热,尤其是当我想起,自己曾经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董事长是个怎样的人?”我问维修员。
      “他三十岁出头,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拆卸我手臂上的电路,头也不抬地答道。
      “如果我想再见一见董事长,这是可以做到的吗?”我问。
      维修员终于皱起眉头,不可置信似的抬眼瞧了瞧我:“你?一个实验体!你要见董事长做什么?”想了想,又说:“不过,你也有可能见到他的,如果董事长心血来潮,想要检阅一下这批产品。”
      ——————
      “对于EM-200的问题,你是怎样看的?”董事长对他的秘书说,“要知道,因为这个失败的残次品,我们的股价几乎跳水了一半!”
      “我想,这个残次品是很不寻常的。”秘书说,“照我看,他有着特殊的情绪。”
      董事长仿佛听闻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你说‘情绪’!它——EM-200,一个仿生人!”
      “这种事偶尔也会发生的,”秘书说,“您知道,那些研究员阴差阳错之下往往会造成一些突破性的……混乱。”
      董事长低头不语,思忖。
      “我应该去见见他,”他说,“你不认为这有助于得到我们新产品测试的数据吗?”
      ——————
      秘书通知我,董事长邀约我在244楼的大厅会面。此前,我还不曾到过这样高的楼层。
      我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走进办公室。董事长背向着我,坐在落地窗前。
      “你觉得这里的景色如何?”他问我。
      “很美,先生——”我说。
      说不上为什么,我有些怕他,但我的目光又不能停止落在他身上。这个人,他与我是多么不同啊!除了我的研究员和维修员以外,他是这个世界上真正与我有关的第一个人。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中回荡着他讲话的语调,他那种镇定自若的姿态,他神邃中流露出的信任,对于我的信任……
      “你是如何看待‘美’的?”他问。
      “先生,美是人的主观判断与客观实存的统一。”我收回思绪,匆忙道,“譬如说,看到外部的风景而感受到美,是因为情感的投注,同时,也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它们各自的属性,与匀称、协调,诸如此类的形容词是否相关……”
      “可以再多谈谈你的看法吗?”他说。
      闻言,我有些局促不安——我深以为我那不够精进的信息处理系统已经竭尽所能,却还是没能给出他满意的答复。
      “不要紧张,我并不是要考验你。”他说,“你答的当然已经很完善了。我只是想多听听你说。”
      不知怎的,我突然生出一些勇气。“那么……”我说,“昨天您站在台上的那个时刻,您为了我,回应记者的诘驳的时刻,我认为,那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很美的时刻。”
      他显出有些吃惊的神色,不过,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常态。“当然,美是…一种情感,一种我们难以抗拒的吸引。”他说,“我还为你带来一样东西——”他当着我的面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各色宝石装点的璀璨夺目的胸针,正如一条熠熠的星河。
      “我可以收下吗?”我受宠若惊。
      “当然,”他说,“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我希望你常常将它佩戴在心脏的位置。”
      ………
      “董事长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呢?”我想,“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一种希望、交织着焦灼的情绪在我心中蔓延。
      “心”,我竟敢于用这样的字眼!我深知,那不过是一些电子在处理器中飞速运转,电流微弱震动所带来的传感。即便如此,我还是用这套词语系统欺骗了自己。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3-10-19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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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能有机会见到董事长,甚至这种机会越来越频繁。听他用温和、关切的态度对我说话,有时,甚至让我产生一种过分亲近的错觉。
        “再过不久,我们要对你进行一次全面升级。”他对我说,“别担心,只是替换一部分零件。到那时,你会更加完美。”
        我被他开出的这个报价所吸引了。在办公室的日子当然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尤其是在他的注视之下。可是,渐渐地,这种欣喜被一种油然而生的不安所取代。我时常想,我是以一种怎样的身份站在这儿?试用期的产品、还是仿生人助理?我不能忘记那种无上的愉悦,当一位实习生误把我当作真正的办公人员,彬彬有礼地向我问好时。
        另一个让我无法忽视的事实是,研究员曾向我提到的“心”的问题,如今终于暴露无遗。我甚至可以听到胸膛深处电流不良接触的“滋滋”的响声,这使我几乎不敢戴上我所珍爱的胸针——但为了董事长,我还是戴上了。奇怪的是,维修员声称并未监测到任何问题。
        在朦胧的不安与期待中,那一天终于到来了。我跟随维修员进入了地下深处的装配室。我看出他神情严峻。这也许不是一项轻松的任务——但结束之后,我的日子将会走上正轨了,我想。
        “EM-200,对不起。”将我固定在了操作台上后,维修员说。他脸上浮现出我曾在研究员脸上看到过的那种歉疚的神色。“我骗了你——我不得不帮董事长那么做。”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没有什么设备升级一说,”他说,“公司已经准备好研究新一批EM-300,而你……你只是一个报废的残次品。”
        我眼中的数据流强烈地跳动。
        “这不可能!”我说,“董事长明明向我许诺过的!”我紧紧攥住我那枚胸针,希望能从中获得一点切实感。
        “这是数据采集器。”维修员摇了摇头,对我说道,“它能最高效地获取你处理器的数据,甚至将效率提高到十倍以上。代价则是,加重你硬件的负荷与老化。”
        我几乎绝望了。我终于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伪装成美梦的噩梦,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我不再反驳,任凭他从我的胸膛中拆出那些废铜烂铁,眼神渐渐变得暗淡无光。
        “这种悲剧不会再发生了。”维修员长叹了一口气,将那枚原本应该放置于大脑、却误被插入心脏的处理器,小心翼翼地取出。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3-10-19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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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我见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美女,身材高挑,五官端正,甚至很精致,稍微化妆绝对的在同龄人中出众。
          她驼背,而且面色冷漠,眼睛中暗淡无关,疲惫不堪。
          她穿着一件迷彩工装衣,把十几袋水泥一袋袋从没有扶手的毛坯楼梯徒步背到二楼,商铺楼高近六米。
          我确信自己搞不定她的工作,而且很明显那只是她日常工作的一小部分。当时我身在一楼,做一个打下手的小工,推推脚手架,裁些木方龙骨之类。
          我被震撼到:一个女人,身材高挑,面容清秀,年纪轻轻,却选择了一条最不适合的道路讨生活。
          我不敢想象当年她肩上第一袋水泥的重量。
          女房东,打扮入时,比她小不了几岁,估计在她眼里比一袋水泥还要沉重。
          你有见过这样的人吗?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10-19 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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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五年前的我比现在看得通透。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3-10-19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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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有条路叫做回头路,“漫漫长途,终有一归”。
              我预料你某天看到一个背水泥的高挑女人,你恐怕在“震撼之余”心想——假如她接受并喜欢抗水泥,那她比我幸福多了——我敲我的破锅连个“知音”都没……
              ——你的“理解”和“尊重”,高高架起,但可惜的是:你并非一个修道者,“不食人间烟火”。
              “引经据典”的习惯很容易腐蚀一个人的“天良”,高知分子最容易出现“精致利己主义”。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每每看到都感觉有被芒刺扎到。
              这就是我在你的作品中一直感觉到的问题:缺乏人情味儿。
              我写过许多讽刺段子式的小说,但是若没有能力让别人感受到我的“善意”讽谏,我不过就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小丑而已。
              我无法回避一点:就是我是否对你有“天生的敌意”?是否对你有“顽固的偏见”——基于男女对立或“阶层”对立?导致“误解”时刻都在产生——明明你有炽烈的感情,在孤独的宣泄式写作中倾诉,但我竟然视而不见。
              我是很自负一个人,根源于自卑的自负。小说是根植在民间的艺术,我有天然的优势去切身感受世间疾苦——并在其中竭力平衡。
              我的余生还能否写出一篇“感人肺腑”的小说吗?我不知道。但假如我能,那真的是一件值得“傲然于世”的事情。
              因为“人间值得”。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3-10-20 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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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北楼
                作品遭到批评当然使我受到伤害,不过,纯粹的技巧方面的批评,大概率并不会让我产生多强烈的受挫感。
                但如果批评这些故事的思想内核,那我一定会全盘崩溃的。因为在这一层面上,我可以坦言,每篇作品都是一部分的我,是我从我内里取得了一点材料,所调和成的东西。
                与你恰恰相反,我更喜欢表现出恭谦有礼,乃至于“自卑”,骨子里还是傲慢。(这谦卑不过是用作傲慢的屏障——温良恭谨,是对自我在他者眼中形象的要求,而非对自我的要求)。
                我自嘲是个“忧生”却不“忧世”的人,个人主义、小我遮蔽了大我。世界的微末,倒映在我脑中所产生的种种幻象和臆想,已经足够叫我痛苦折磨了。我总是关心针刺痛一下手指,甚于关心街上冻饿倒地的人、关注艰难地背水泥袋的人。退一步想,不能感同身受,倒是我们的身体隔膜、思想隔膜对自身的保护,否则,人不知要承担几百亿、几世代的烦恼苦厄。(譬如说,烦恼的分子自发由密度高处向密度低处运动)
                人是趋利避害的、也是自私自利的。
                先前我有所爱的一个人(的确有这样一个人)总在朋友圈里发着各式各样的社会新闻,劳务纠纷、国际战争、版权维护、受灾救灾……等等,从个人到社会的利益关切,大概他总要尽一份转发的微薄之力。起初我想,这大概像是杜甫,家事国事、事事在心,很了不得。后来看得烦了,脑子里冒出来只有一个念头:管他们作甚!(所谓的利己主义之心吧)。这是我的谬误,然而是条件反射的、无心的,来自固有的思维方式——并不因此减少它的罪责。(像贵妇人对着农妇脱口而出:“天哪!你还吃得下白菜汤,简直没有心肝!”)
                托尔斯泰在《忏悔录》里赞美农田里劳作的人(“劳动者平静地,更常见的是怀着愉快的心情生活、受苦和走向死亡。在我们圈子中平静的死亡,没有恐惧和绝望的死亡,是极为罕见的例外。”)底下的读书评论里,有读者批判他作为特权阶级,用高高在上的口吻置喙劳动人民。托尔斯泰假如看到了,应该百口莫辩。(事实上,他已经痛恨为什么把他生在一个贵族之家里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3-10-20 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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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北楼
                  分享一幅油画:
                  Enrique Simonet - La autopsia 1890
                  《心脏解剖》/《尸检》
                  副题是‘-And she had a heart !’(而她竟有一颗心!)据说那是一位跳河自尽的妓/女。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3-10-20 0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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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世上所有小说都有湮灭的一天,唯有两本将陪伴人类到最后一刻。
                    一本是《百年孤独》。奥雷良诺上校是所有?女性的梦中情人,他也有的确有许多情人,但他没有爱情,因为他没有爱的能力。
                    与之对应并相反的兄弟霍塞•阿卡迪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情种”,他死得“不明不白”,那条蜿蜒爬过整条街道的血流,我想象不出更好的更能诠释“感情”这个词汇的意象了。
                    《百年孤独》,绝望之作,所有读懂ta的人都将不寒而栗,这种寒冷甚至不是《一九八四》《动物庄园》《古拉格群岛》所表现出的一部分群体一段时代的恐惧,也不是《极地恶灵》那种冰天雪地的环境代入式体验,而是对人类自始至终都无法摆脱的一种“诅咒”的窥见。
                    可靠的安慰来自于《安娜•卡列尼娜》。
                    ta先《百年孤独》出世,隔着半个地球,提前破解了奥雷良诺上校的困局。
                    尽管安娜沦为霍塞•阿卡迪奥一样悲壮的结局,但她打通了兄弟两人之间那面无形的高墙。老乌苏拉是人类光辉的集中体现,她的两个儿子离家背道而驰,最后在半个地球之外汇合了。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3-10-22 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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