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惊醒,老人发现自己竟已惊坐在床上,嗓底干涩,急促的心跳给人窒息般的感觉。
站在窗边的中村转过身,注视着惊魂未定的老人,那惨白的脸庞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中村不禁关切的问:
“老爷,您还好吧?”
老人没有回答,呼吸已渐渐平缓。
中村心头一宽,轻道:
“老爷,雪,停了。”
老人听了中村的话,缓缓将视线投向窗外,眼中恍然多了些许伤怀。
雪,的确停了,天色却也已渐暗,余晖洒下,将窗外的雪景染成一片金黄色。远处隐约传来几许鸟鸣,似乎连鸟儿也在感叹着这流年偷换。
老人重新躺下,眼睛却依旧望着天边,那片除夕的夕阳。
不知不觉的,视线,竟然模糊起来。霞光中,慢慢浮现出两个身影。
依然是花季的少年少女,依然是蓝色的校服,就连男孩的样子都没有太多改变,只不过多了一副黑色的眼睛。而他身边的少女,却成了那个有着一头茶色卷发的女孩,如今的她已长大,似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
二人如同幼年时一般并排而立,远远望着天边的夕阳,久久没有言语。
终于,还是茶发女孩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来看夕阳,来看这一年中最后的夕阳。”
男孩的声音温柔而动听。
女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和男孩一同仰望天边。夕阳照耀下,女孩的茶法荡漾,却又多了几分柔和。
许久,女孩又开口了,声音平淡如水。
“你真的决定不变回工藤新一了?”
男孩苦笑一声,答道:
“是啊,做了十年江户川柯南,我自己都记不清工藤新一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男孩顿了一下,又道:
“知道吗,灰原。过去的十年,每到除夕,我都不禁会想,明年此刻的我,会是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不过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这样想了,当那西沉的太阳再度升起时,世上就只有江户川柯南,至于工藤新一,就让他成为过去吧。无论今后还有多少个除夕,那个我,只叫做,江户川柯南。”
一语道毕,男孩长出一口气,眺望着远方,满脸自豪,似乎对自己的一番豪言十分满意。
“大概五十个吧。”女孩突然开口了,声音清冷如故。
“哈?”
“我是说,你大约还有五十个除夕吧。一份最新的医疗统计报告指出,日本人的平均寿命为七十八岁。”
一旁的男孩险些跌倒,他嘴角抽搐着,显然对女孩的回答大为不满。
“喂喂,你就不能说点别的,等一下,你说五十个除夕,今年我们都是十八岁,到七十八岁应该还有六十个除夕才对啊,哈哈,天才少女也有算错的时…”
“白痴。”女孩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忘记,我们真实的年龄已经二十八岁了。上天是公平的,不会平白多给我们十年光阴的。”
女孩的声调毫无感情,如同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男孩的嘴角还在抽搐,他满不在乎的说:
“好吧好吧,你说五十个就五十个吧,不过…”
男孩停住了口,却猛然将女孩的手握在掌心。
女孩一惊,转头看去,斜晖照过男孩的脸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柔情似水的声音:
“不过,这五十个除夕,我要你和我一起度过。”
说着,男孩手下一用力,竟生生将女孩拥入怀中。女孩也并没有反抗,反而乖巧的将头靠在男孩肩头,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
除夕的夕阳照射下,两张红润的脸庞相映成趣,倍加温馨。
画面一转,眼前仍是那黑发男孩和茶发女孩,只是地点换成了医院,两个人,似乎也成熟了许多,不再是花季少年。
茶发女子身穿病服,疲惫的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面无血色。而男子则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女子的手,样子看起来,比那女子更加憔悴,似乎打不起一丝精神。
一会,女子悠悠醒来,望望伏在床边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凄凉,轻声问道:
“孩子,又没有保住吗?”
男子缓缓抬起头,用颤抖的目光望向病床上的人,哽咽道:
“是,依然是先天疾病,刚出世…就…去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几不可闻,他的肩膀颤抖着,悻然低下头去。
“看来,服用过APTX4869而幸存的人,是不能生育的。”女子淡淡的说,声音听来,倒比床边的男子淡定许多。
“这是上天的惩罚,上天对我们偷得十年光阴的惩罚…”
“别再说了,哀,别再说了。”
男子用手捂着脸,不住的摇头,一向坚强的他,竟在此刻,泪流满面。
病床上的女子默默注视着那泣不成声的身影,眼前的人,即便在风头浪尖,生死关头,也不会显露出半点脆弱,而现在,却宛若泪人一般,似乎一碰就会碎 …
是啊,还有什么痛胜过丧子之痛,还有什么痛,胜过一次又一次丧子之痛?
女子长叹一声,轻轻将男子的头扶到胸前,任他的泪水沾湿胸前的衣襟。
闭上眼,仰起头,终于,一滴晶莹的泪,顺着女子的脸侧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