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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春半踏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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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


IP属地:上海1楼2024-01-06 22:04回复
    【北京的腊月有无尽的飞雪,白昼似在须臾间消散殆尽,光影里留下的是衰老的枯枝、将坠的巢穴,还有不见边际的雪白。狐裘已作了必不可少的衣着,脖颈处总有细暖的绒毛,或是欲倾一己之力,保幼小的帝姝平安。夏日里的凉冰换做了终日染得炽烈得骨炭,临鸢阁的宠春生在三月,得春神眷顾,却无由惹恼了冬,是而我尤为畏寒。】
    【今日也躲懒了,诗三百只读去半篇,仍在案上的卷牍在薄薄的日光下隐约显出‘今我往已,雨雪霏霏’的苍凉,倒很是恰如其分。我觉此诗太悲,譬如‘莫知我哀’,像极了杜少陵‘潦倒新停浊酒杯’的无可奈何。实则我只是黄口小儿,辛稼轩口中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人,又怎能懂颠沛流离后的凄凄惨惨?我不上危楼、不酹江月,只请凛风远去,那实在太冷了。】
    【我作了躲进小楼的人,可那御苑间多的是肆意欢笑的帝嗣们,雪球大抵已堆作了层叠的宫阙,雪人们该拿着剑征战四方,驰骋睥睨?至少我昨日亲自为红廊将军作了一把锋利的银蛇剑,却也因此伤了风,被‘勒令’在临鸢间憩息。耳畔似乎能听到笑声,我望窗牗去,指尖抹去那厚厚的水雾】
    “若如粤地,冬不作冬,四季和暖便好了。”


    IP属地:上海2楼2024-01-06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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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柯2】
      【我很不善去形容京畿的冬日,它是藉由裸露出褐色本体的枝桠,纷飞乱舞又可堆砌做雪人的玉琼,天仙瀑下耀映九光的冰柱,又或是皇城巷子里的绛纱水晶似的冰果以及等等等等的东西构成的,说来也不全然是颓唐萧瑟,只是严寒二字非是儿戏,冬日纵有百般盛景,能去赏玩的时光也实在算不得冬日里的大多数】
      【譬如刻下,我似替做了一回狸奴,与被风寒所伤的公主窝在临鸢不出门,少年不识愁滋味,现下已不甚记得临行前如何在马车上演了一折又一折伤怀肠断,公主目不释卷,而我捧着一碟杏脯取食不休,酸的有些牙痛】
      【窗牗半支,凛风将口中那点酸瑟催胀成十分,故而停了手,暂且放过那几颗漏网之鱼】
      可若四季晴暖,四时岂不也是一般精致?那又当如何去辨别春夏秋冬呢?


      IP属地:上海3楼2024-01-06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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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粤地春色几许,绵延得如青翠山峦,终年不歇和煦暖阳。纷纷白雪于此地诸人有若珍宝,捧之掌心,只恐其化作一汪潭水,一去而不复返。可这样的雪对京畿众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黄发厌其湿滑,行路艰难,只好避之不及。而垂髫欢喜,捧着厚如裘袄的雪便肆意纷扬,不顾面颊上的绯红、骨髓中的寒凉。故而众人很难对冬作评判,而那诗作中,也褒贬不一,令人瞧不真切。】
        【陆游从前很是闲适,暂且不论他满鬓斑白,也未能金戈铁马、收复中原的哀叹,至少溪柴火软,蛮毡暖融,狸奴也跳入怀中乐不思蜀,听着风生睡去,遥远的庄周梦境里或有吹角连营、马踏山河的盛景,那黄粱一梦的半瞬,我想他也该心满意足——可我不作放翁,只阙狸奴温怀】
        【她在一侧陪我,却也不提那‘杨柳依依’的离别情,课业在结冰了的四方城里似也不值一提。阁内太暖,以致青帘都不能搴起,那冷风无孔不入,要将暖意尽数攫夺,是而手炉是绝不离身的。我看雪已有很久,久到承载寒冰的青竹枝都要颓败折去,恨不能救它,只好来日写词为它‘悼亡’】
        “可为何一定要有冬呢?”【望向她,杏眸里有些黯然,因为日光也悄然无踪了】“若没有冬,竹不必折、叶不必落,牡丹能常在,丹桂也不必隐去。只是为了红梅开放?那太奢侈了。”


        IP属地:上海4楼2024-01-06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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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柯4】
          【莹白纤细的指搭在汤婆子上,内里叫融暖的热气熏蒸的掌心一片烫贴的绯红,而在北风拂吹下指背也淡淡生晕似的覆了一层薄红,瞧着好似冬日里贴剪的窗花,里外都着着喜庆的红衣,罅漏的缝隙间又透着白,或孤零零的,或成群结队的趴贴在窗间,供人赏玩】
          唔……
          【这一问到底问住了我,四时中最为人称道的恐是春三月,彼时春回大地万象更新,东风往何处吹,似乎何处就是一片明媚地,人们眼中只得见生发,再无颓败,秋日稍逊,幸而可盼五谷丰登,倘有一岁丰稔,那便也值得大书特书,用三千文字去赞颂,去咏叹,祁寒溽暑则恐稍逊,有人畏寒,有人畏暑,此二季又是生与灭的两极,大大有违中庸二字】
          可若没有冬……没有冬……
          【一时也想不出没有冬有什么不好,只好绞尽脑汁的想】公主,没有冬的话,花便真能常开不败吗?牡丹也好丹桂也罢,仿也都未进冬日,便已谢落干净了呢。


          IP属地:上海5楼2024-01-07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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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嬷嬷是江南人,她尝与我道‘东南形胜’的秀丽,是三秋桂子与十里荷花的扁舟漫游,是细雨绵绵、一柄油纸伞挡去青山烟霭的静谧。可当我问起冬时,却只有渗在肌理中的凉,丝丝入扣地往每一寸经络里去,而那雪也若有若无,飘然得如仙子,唯有心怀怜悯时才光顾寰宇——京畿一夜的鹅毛雪,便能抵去那处满冬的素色了。】
            【我一时不知是北国好,还是南地佳,或许只有唐诗宋词里亘古不变的‘乡愁’一词才能巧妙辩解。我不曾有愁绪,也未曾远离故乡,只是觉着倦了。梦游遐想,一日行经三万里也好,总比高檐束缚,金砖作笼要好得多。】
            “醉翁先生说‘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可水落而石出的萧条又有何乐?若没有冬,小溪潺潺,绿草茵茵,岂不妙哉?”
            【那便破了自然轮回,只此刻孩童不知,还眨着眼,只觉沾沾自喜】“为何不能呢?无冬便有阳,阙寒风,有雨露,它便能长千万年。上古的大椿有八千岁之数,牡丹作万花之王,又凭何不可呢?”


            IP属地:上海6楼2024-01-07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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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柯6】
              【我自开蒙起,只闻长辈又或西席讲唐诗宋词如何精妙,一杆妙笔传承百年留下无数仙作,可惜年岁尚浅,能敏悟出的实在寥寥,只在心中慨叹,何必写这样多?今时今日晚辈要背的便这样多,至于四时荣枯什么的……伸指又捻了粒果脯,却迟迟未曾送入口中,含混着称】
              大约……就是先生们瞧的出萧瑟之美吧,是以才写了那么多诗来,反正我是瞧不出,也一个字也写不出的。
              【这是一场冬日窗阁间的闲话,隐在肃穆宫廷中的一厦宫室里,天然的将规矩二字消减了几分,此刻公主与伴读未曾泾渭分明的昭然着礼法,妄论天道时序的话题也仿佛随之一道显得有些大不敬,却无人觉出什么不妥来,只在浑浑间顺着公主的遐思,悚然一惊,果脯也吓的滚落在地】
              长千万年?那……那牡丹会比有八千岁的大椿还高吗?我见 《博物志》里所写,精怪都是要食人,倘无凋谢,它们都要成精吃人的吗?


              IP属地:上海7楼2024-01-07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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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华的女傅或是怜惜帝姝们年岁尚小,而今所诵并非那拗口的之乎者也,也将屈原先生的离骚束之高阁。我尝读过阿兄的书卷,在那‘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处逗留了许久,他同我说世道流离、百姓颠沛,乃仁义者所不忍见,若杜少陵‘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义愤填膺。可惜我不曾见过荒野间的迁徙,也未耳闻那血泊中的呼喊,故不解其意,只觉那是‘无病的呻吟’——数年后回想,我诚然低估了他】
                “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吗?”【好似又不是,公主囫囵吞枣地背着,浑然忘却那是独属东坡先生‘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我同她是凡人,只能空握笔墨纸砚,却未有作文人墨客的命,附庸风雅也罢,那竹摇摇欲坠,我蹙着还未长成的细叶柳眉,请苏拉去救一救它】
                “那竹要轰然倒塌了,你去为它缠一圈绳儿吧。”【却抵不住狂风与暴雪,只求心安理得罢了。骨炭烧得炽烈,红火得像灯笼,上元应也快来了】
                “我只见萧条,不觉萧条中有美。或是冬日易勾愁绪,你我无愁,自是写不出来。若从此来看,是桩乐事。”
                【果脯落了,是俯首于长命的神祇。兀自取得一块,唇齿间绽开的是甜。我很满意,因为我实在厌酸】“为何要做精怪,就不能做神灵麽?大椿护佑天下草木,牡丹便庇护诸多芳华,又有何不可呢?”


                IP属地:上海8楼2024-01-07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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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柯8】
                  【大约是因公主年岁不丰,重华宫的课业尚算松弛有度,却很有些上天入地,金银玉石,琴棋书画,凡你所想皆有授的广博,故此才领悟书中自有千钟粟,黄金屋的因由,并未拘泥于空泛的辞藻间,总更偏爱诗赋间古人的豪情】
                  我从前听人唤才高者叫文曲星下凡,许或因此吧,萧瑟的风,荒郊的山,江边泣猿,无边孤寂这些不讨喜的东西都成了可入诗作画的。我是不成啦,前日园中见了狸奴喜欢的跟什么似的,也只会空叫几声:“别跑别跑,再同我玩一会。”
                  【目风随小苏拉去绑竹的动作飘转,愁云渐入眉间】
                  唔,可是成神这样简单吗,只消活上万万年?倘若大椿可,牡丹亦可,那没了严冬,我同公主也能长生不灭,羽化登仙吗?


                  IP属地:上海9楼2024-01-07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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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世之冷暖者方在白头时叹息,或是回望来时路,那些矫枉过正的怨声也不过沧海一粟,轻易得就能随北风散去。是而真正历经千帆者只会一笑置之,至多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漫吟,也不须得如此绞尽脑汁。信手翻过诗经,映入眼帘的又是‘鼓瑟吹笙’,眸色一挑,我确有‘嘉宾’,是恰如其分】
                    “一会儿烤火烤暖了,陪我弹琴去?”【筝是前日才得到的,如今弹拨无外乎‘呕哑嘲哳难为听’,不过是游戏罢了,嬷嬷至多皱了眉头,或是宫鬟捂耳避在墙隅,而那宫商角徵也肆意挥洒,何必去管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荒谬呢】
                    “既是文曲星下凡,那为何世间只有一个李太白?”【若在重华,女傅或会义正言辞地与我说‘那可是谪仙人!’,眼下我不知陨落的太白金星有几多文采,仍在童言无忌。一盅甜汤要饮罢,我央着嬷嬷,再取两碗牛乳来】
                    “这时节,狸奴都躲起来了罢?若在雪中,置顶要瑟缩着发抖的!”【凛风愈盛,大抵在责世人的不敬。铜炉暖得很,我一壁舒展双臂,一壁极认真地同她说】
                    “人食五谷,同花有别,纵然无冬,也不能当真长命百岁罢?如若不然,那粤地四季如春,那处的人不早该羽化登仙去了?”


                    IP属地:上海10楼2024-01-07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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