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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唱柳边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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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山东1楼2024-02-12 22:12回复
    (溽暑火伞高涨,势焰直逼金驾圣仪,素以小意温柔自得的南地熏风步步退败,最终灰溜溜退下,连一丝波纹也不敢撩拨起。它先替君王审阅水上雄士百千,挑剔地将兵刃与帽盔枪复用灼华淬过,折射令人无法直视的光华,缄住士兵唇齿,静默立在原地。)
    (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是河堰上围观黎庶,愚公将山移做今日人海,嘈杂人声能使鼎水沸腾。父亲头上骑着小儿,郎君怀里护着新婚娇妇,售卖炊饼和冰饮子的货郎有令人咋舌的足下功夫和好眼力,泥鳅一样拎着竹篮从人群里钻来钻去,只顾盯着谁人唇瓣干裂、谁人肚儿咕咕,无暇用那双明察秋毫的眼往今日紫气缭绕的对岸望一望——那儿坐的可都是今生再难得见的贵主。)
    (帝王御驾的黄、列队兵卒的石青、还有百姓身上斑斓杂色,一时间泾渭分明分立三端,让人想起鲁地最为闻名、尚未得见的雄壮景观:黄河入海口。它不似钱塘大潮将万物混淆一处,滚滚黄涛奔入幽冥却不肯褪去旧装,碰撞出蓝黄交接的奇景。)
    (但极快地,这微妙和谐被打破,任谁人也未想到,煽动风暴来临的是一只最最渺小的蝴蝶翅膀:一声弱冠书生的愤怒高喊、一张被卷起投掷的声讨檄文,像是砸入沸腾油锅的一滴清水,霎时炸的热浆四溅,搅浑原本局势,那一场贞妃娘娘在海宁州观过的潮,它塑了个新壳,袭至嘉兴了!)
    莫要哭了!(天山神女慷慨将一团雪放进他的眼里作为离别馈赠,使异域女郎睇向何人都显得纯粹洁净。此时那双眼却燃起了火,映照对面失魂落魄宫娥眼底一汪将落未落的盈盈。)有这本事忘了宫规、当着主子们的面儿哭哭啼啼,方才慌乱时怎不知避开那只胡乱拥来的手?若被推倒,我与令妃都要被你累及。
    (甫与众人一道退至皇后行宫躲避,纷乱中将人训斥。)都紧起皮子来盯着左右,不可再生事端。若当真是个有气性的,待那些个乱臣贼子伏罪,取了刀剑匕首来,狠狠往他们身上扎几下出出气才是正经。(冷笑。)左右是些留不住命的的东西了。


    IP属地:山东3楼2024-02-20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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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戈与甲胄尚未拱卫轻骑而来,严妆丽服,似每一位深闱妇人般伫立江岸,矜持望向天子治下、四海升平的春翡,已在举子一声冤喊中觉察到危险的气息。圣驾未至的日子里,任他等如何纸笔喉舌、振聋发聩,江南只是那方静影沉璧般的桃花源。但在这样众目共睹的盛事间,他们的纸笔便是百炼刀、喉舌便是桑门剑,既为别有用心者把握,自然驱使于顺臣与逆臣的博弈间。血流漂杵,有时也不必兵马戎衣,就像她曾生受的往日那样】
      【春翡而今春风得意,已很久不再想起闭眼走索的张皇、雨中逼近的肉狎气,甚至是青鸟簪如何沾满污血,又如何在雨中洗净。但它们确然活在她的血肉里,若非那些寄人篱下,却不肯顾影自怜的光阴,她岂能察青萍之末?只消一刹恍惚,便下意识护住身旁脚步虽乱,却未见惧色的贞妃,由人簇拥着向皇后行宫暂避,而那雪手迟疑了几瞬,终究不曾松开】
      【天山女郎的眼睛亮晶晶地,正燃起一把气性非常的顽焰,但向来弱柳扶风、慢声细语的春翡,竟也一反常态,未做个慈眉善目的菩萨娘娘,把小宫娥的失魂落魄轻易化解。她只将那疾言厉色,俨如一盘散沙乱棋的斥责抚平,却并未拆碎它的筋骨】
      外头不过散兵游勇,乌合之众,何须劳动贞妃娘娘的刀剑匕首?只它们闲则闲矣,若再叫我们见了心惊胆战、狼狈不堪的模样,本宫是压不住她的。
      【左右奴才纵知深浅,也当即屏声敛气,规矩侍立一旁。满堂香衣鬓影沾惹尘缁,少不得泣涕连连,只她们周遭安静。她与贞妃虽是坤宁殿中同路人,却未必有高山流水,哪怕花间姊妹秋千般的情分。可此时她是活的、热的——春翡从不能这样,因而第一次认真注目】
      赛乃慕,你的头发乱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4-02-23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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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盈于睫的宫娥是白羽彀下惊慌失措的鸟儿,是狂风暴雨下惶惶不可终日的蔓草飞蓬,既失气节、也无风骨,被排山倒海汹汹之势的讨伐声潮震碎了胆子,唇齿颤出磕磕声。她生了一对好膝骨,既将跪拜之姿刻入骨髓,又懂审时度势,顾不得往尖山观音寺投一卦问战局何如,已然先一步投敌而去,下意识便要亲吻地面向新主匍匐。)
        (贞妃厉声呵斥好似定身法诀,把这奴颜婢膝的东西缚在原地,又化绳索一副,锁住了软脚奴才的喉嗓,呜咽声霎时噤住,只剩面皮涨得通红,濡湿的睫垂做小舌,将眼底盈盈舔舐干净。如是还不算完,贞妃娘娘打定主意要给这墙头草醍醐灌顶一回,将伊头颅提的高高地,替那双失了焦的眼眸寻到高处风景:)
        (纵奔飚压城、阴云密布,伊洛传芳犹高居群芳之上立得端庄,柰花海棠与馀容木槿面上虽失血色,仍将脊梁撑住——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没得现下就丢人现眼地大难临头、各自飞走。)
        (一向以和气面庞示人的令妃此时亦肃了脸儿,见状反倒笑开。)还是令妃娘娘灵光——若不然怎么是高她们一头的主子呢。(抬手摸了一把鬓发,催她。)哪儿乱了?快替我拢一拢,我可不是那些小胆的,这会儿更要把架子端足。
        (在某些时刻很能与满人震颤出一些灵魂深处的共鸣,譬如视作半条性命的脸面,哪怕落了魄了也要有两件体面的做客衣裳,逢年过节必得给拜年磕头的孩子塞一把铜子儿买糖吃。而这宫娥与做客衣衫上的滚边绣花、门口左右贴着神荼郁垒的漆柱并无不同,皆是她“面儿”的一部分,需得大大方方示众。)
        (仍有妃御还未入殿,行宫中一时人仰马翻,哪里顾得上各个招呼周全,与身边女郎一道寻地方坐了歇脚,抑制不住地抱怨。)所以说我不喜欢汉人里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譬如去往回部的汉商。(诸位不留神听到这儿的汉妃娘娘,此处讲的可是“个别那些”,她郑重声明。)他们一边诉说远道而来的不易,大声夸赞每一场麦西热普上的烤羊肉如何美味、古丽舞姿如何惊鸿,一边却又绞尽脑汁压低牧民带来售卖的货物价格,甚至动一些小手脚让宝石成色显得不够上等。
        再譬如今日高喊不公的举子,他们战败未因异族被充为奴仆,甚至还能入朝为官,却是升米恩,斗米仇。(谋划起来。)这回可不能轻易饶过他们——你说呢?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4-02-23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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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妃的脸颊是一点娇艳的绯红,那样蓬勃的生气,燕脂场间的愁叹、钗环堆中的香泪,只会如一把旺灼灼的薪樵,将它愈烧愈烈,如同胡杨树枝叶间透下的阳光,如同茫茫云天的心脏。春翡见她鬓发虽乱,却依旧神采飞扬,于是君子之交的规矩、约定俗成的矜持,在这活与热当前,皆似一页笺,轻易被火焰吞食尽了。回疆女郎养得一把光滑柔软的好头发,她的手指拂过那些流苏、珠玉,最终停在清凉凉的鬓角,又笑她厉兵秣马,迫不及待要摆出的架子】
          我瞧,你束发不必用朱钗玉簪,只去解了那枪上一点小红缨,才好杀到乱军阵前,做个所向披靡的女将呢。
          【她将文人比作战败的异族,妻子儿女充作王帐下的俘虏,理应自此一蹶不振,只作闭目塞听的行尸走肉。然而中原的门庭改换,岂如关外般直截了当。朝廷优待汉臣,满不点元、旗人不列鼎甲,绝非一朝一夕的敷衍,他们不再盘桓于权力的中枢,却游走在权力的每一处起承转合之间。也正因此,甚么刀枪、匕首,浑不及举子的一声发愿来得锋利。春翡不由垂眉,只觉这一切冷而寒的揣测,于内廷女眷不过杞人忧天,她更愿在贞妃娘娘的信誓旦旦里,听些与往日相去甚远的回疆纪传】
          汉人最爱讲舍生取义,叫贞妃娘娘作判官,是定然不成的。【她轻描淡写揭过前话,又徜徉在那民风淳朴,却不知柔忍为何物,只将勇敢与执拗奉为圭臬的部族间。望着她依旧皎然的眼睛,春翡有些好奇地】若说心机与手段,紫禁城中的人们,大约比那些去往回疆的汉商高明百倍。赛乃慕格格……她为什么来到这里,并再不想走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4-02-24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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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郎薄怒之下的美是连文人骚客也不敢轻易下笔描摹的肋。他们乐于描写“流莺窗外啼声巧、睡未足”的春睡媚杀,亦衷于剖析“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娇憨可爱,却不肯轻易地将竹管落上女郎嗔怒时的面容,只将它私藏品味,多情词藻败给女娲巧手。)
            (赛乃慕也只在令妃抬手拢顺己身青丝时自骤然拉进的眸底窥到一点它的妙处,并愕然于其迸发自焕然陌生的自己。倒影里的她绯霞气势汹汹而来,好似今日河堰上声浪气势,遮蔽颧骨、涌入瞳仁,翻滚着撕裂名唤显贞贵妃的泥塑壳子,露出小和卓被戈壁飞沙与天山积雪磨砺出的真脾性: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爱憎分明的那种。)
            我才不去。(干脆地拒绝,自有一番她的道理。)沙场上的事有男人一马当先,若女人们上场才会被人耻笑哩!但诸位姊妹如果害怕,我倒可以取一把弓守在门边,权当是神荼郁垒定一定神。
            (远处嘈杂已渐为君主御下雄士整齐划一的号子与兵戈碰撞发出的锐响代替,曾遮蔽羲轮的云层终被锐不可当的光束劈开一条裂缝,正如同短暂慌乱后行宫里的管事嬷嬷开始指挥小宫娥煮茶递热巾子,满室贵主亦开始扶稳头上珠钗整理仪容。入关已久的觉罗已积累出颇具皇室风范的临危底蕴。)
            (它理当如此,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小和卓宁肯千里迢迢自回疆奔赴而来,放弃胸膛比草原还要辽阔的勇士,割舍胡杨林里纵情放声的歌喉,也要投身四面朱墙围起的金丝雀笼争当最婉转的那一只。)
            (她要权势,要天底下最煊赫炙手的权势。)
            既想舍生取义,今日不妨成全他们,杀一儆百,也免得日后都来顽这沽名钓誉的计谋。(“为什么来到这里……并再不想走了?”将真话咽下,美眸眄去,企图把海拉苏溺昏在柔情万种的眼波里。)这还用说?我不辞辛苦远道而来,只因为这里有春翡你呀!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4-02-26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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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去望赛乃慕的眼睛,说起前尘旧事时,它不是无措的悲悯,更不是湿漉漉的惆怅,而是一种干脆的笃定,便似那手中并无刀兵,却始终气定神闲的神荼郁垒。春翡在富贵场中既能暗度陈仓,自然是女人中的女人,因而那绰约的眼波,她不必用心斟酌,已知何其生涩。然而她笑盈盈地,并不去追问回疆明珠因何讳言——无论这座宫城需要和卓氏,抑或赛乃慕向往这座宫城,都注定只能是个白玉不毁,孰为珪璋的故事,又为何要把这刻与琢讲得更明白?便似高府的许多个夜晚,一点昏黄的灯火从罗帐外透进来,洗去白日里的铅华、驯顺与匠气,她仍有一张清水般的脸庞。可惜檐下已不再是那棵大叶佛顶珠,为她挡去秋虫与悲风】
              【宫掖之间无不井井有条,在可控的秩序之外,最可贵的当属那收放自如的人心。不过为贞妃正一只钗、挽一缕发的光景,方才饮泣惊惶的妇孺,已然神情洁净,端坐饮茶。她与赛乃慕原本离得很近,此时却自觉生出间隙,眉目间的温和也恰守分寸】
              眼见姐姐做不成门神,便好生留在这里,陪着妾罢。


              IP属地:北京11楼2024-02-26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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