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为了我，你就变成废物吧”
这是冬马te中，春希最难懂的一句话，也是玩家认知差距最大的一句话。
认可冬T的玩家会认为，这是春希最大的希望，也是和纱最大的幸福，是整个白色相簿2里，最“浪漫”的一幕。
不认可冬T的玩家会觉得，春希太过自私，他扼杀了浮气线里那个坚强着靠自己站起来、熠熠生辉的冬马和纱。
我在一周目最后推冬马TE时，推到春希的这句话，也是一脸黑人问号，以及本能的抵触，但自始至终，我始终觉得自己隐约是能抓住春希说出这句话的动机的，但总是感觉差那么一点，无法彻底理解春希。
直到我在某篇从精神分析角度分析冬T的文章里，看到了“春希是癔症”的角度，突然一下就感觉到，我家的下水道通了
我打算把“春希为什么必须让冬马变成废物”当成最终要解决的问题，希望在自己写完、大家读完这篇分析后，能够对这个问题豁然开朗。
先叠个甲，我并不是什么精神分析师，专业也不是学心理学的，对于拉康、齐泽克、弗洛伊德这些精神分析学的巨擘们，对于想象界、象征界、菲勒斯这些精神分析中过于哲学抽象的专有名词，也就是听过个名儿、一知半解是咋回事的了解程度
所以我接下来所用的话语也一定是尽可能通俗、具象、容易懂的，所做的分析一定是不专业、不准确的，如果有真正懂精神分析的白学家大佬，很欢迎来指证我描述中的一些事实性错误。
还是那句，精神分析只是工具，白2也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用这个工具去分析一个虚构的故事，并不能得出有什么现实意义的正确结论，大家不必过于较真。

一、从婴儿开始说起
人在最初诞生的时候，是没有“我”这个概念的。
婴儿会把自己和母亲看作一个共同体，母亲即是“我”，“我”即是“母亲”。

但很快，出生后，婴儿就会发现，“母亲”并不是属于自己的，自己也并不是属于“母亲”的，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婴儿身边。
于是，婴儿精神中就有了第一次“分离”的体验，在意识到“母亲”是不同于自己的，是独立的之后，婴儿也第一次建立了“我”的概念。
用精神分析里的话来说，婴儿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和母亲是不同的“主体”，母亲成为了婴儿生命中原始的、第一个“大他者”。

然而，接受了自己与母亲的“分离”，并不意味着婴儿能接受自己与母亲乳房的分离，因为这个东西对于婴儿来说是自己所有获得满足的来源，它实在是太爽了。
同时，在被母亲爱抚、喂养的过程中，婴儿也会意识到自己也能给母亲带来满足
所以，婴儿和母亲间就形成了这样一种靠着“乳房”维系着的关系：

当婴儿需要时，他就会通过哭喊来召唤母亲，满足自己对乳房的需求，同时，他也会发现，通过哭喊召唤母亲，不仅可以满足自己对于“奶”的基本需求，还会带来其他精神上的满足。
这些“额外”的可能存在的满足，就构成了婴儿的“欲望”。
所以我们会看到，婴儿会在成长过程中，逐渐学会通过“哭”，来达成吃奶以外的“其他目的”。
这个“其他目的”，也就是欲望，最多的就是——独占母亲。

婴儿有“欲望”，母亲同样也会有“欲望”。为什么婴儿会想要“独占母亲”？因为他会认为，自己是母亲唯一的欲望对象。
但事实是，婴儿并不是母亲唯一的“欲望对象”。
体现在具体的场景中，就是婴儿的哭喊可能召唤不来母亲，渐渐长大的小孩要求母亲的陪伴时，总会被“妈妈要忙”的理由拒绝。婴儿会逐渐发现，自己并不是母亲“唯一”欲望着的东西，母亲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对于婴儿来说，其中最大的竞争者，就是父亲。
母亲除了是婴儿的“妈妈”，还是丈夫的“妻子”。
所以强有力的爸爸会“抢走”妈妈。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俄狄浦斯情结”，也就是“弑父情结”的由来。
父亲将作为第二个“大他者”，进入婴儿的精神世界，让他意识到，不仅母亲不是属于自己的，就连母亲的乳房，都是不属于自己的。

事实上，人精神上的成长，本质就是一个人不断面临新的想象中的“大他者”的侵入，不断阉割自身原始欲望的过程。
“大他者”并不真实存在，它不仅可以是母亲、父亲这样最初的“大他者”，也可以是道德、法律、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这些一系列抽象的、能让你去奴隶、臣服、去阉割自己原初欲望的东西。
回到婴儿身上，无论是第一次意识到母亲是不同的主体、还是第二个大他者父亲的介入、失去供自己享乐、欲望着的母亲的乳房（断奶），对于婴儿的精神来说都是一个痛苦的、被阉割的过程。
对于这种大他者的入侵、“被阉割”的痛苦，婴儿不同的防御策略，就构成了拉康用来给所有人划分归类的“精神病、性倒错、神经症”形成的基础。

二、癔症的由来：“成为大他者的欲望对象”。
按照拉康的观点，绝对意义上的“心理健康者”是不存在的，每个人都存在不同程度上的精神病、神经症、性倒错的倾向。
这都源自于不同的人对于上述“被阉割”痛苦不同的应对方式。
既然是“阉割”，那在这里，我们可以将类似于父亲、规则的“大他者”，抽象成行刑的刽子手，把“母亲的乳房”这种主体被剥夺的“玩具”，抽象成主题的“阳具”。
对于“刽子手”和自己被“阉割”下来的“阳具”，“精神病”的应对方式是：直接否认“刽子手”的存在。
没有什么“大他者”，没有什么社会规则、法律来“阉割”我，我就是按照自己最原初的欲望行事。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精神病”反而是最接近人类最原初形态的“完整的人”的。
“性倒错”的应对方式是：承认“刽子手”的存在，但不承认“刽子手”把自己去势了。

以上两种不是我们分析春希的重点，就不深入聊了。

我们重点来聊“神经症”。
“神经症”与“精神病”、“性倒错”最大的不同是，他是接受了“刽子手”的存在，也承认了“母亲是属于父亲的”这样被“阉割”的事实。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无意识地进行对“大他者”的反抗。
也正是因此，“神经症”们精神上的行为逻辑全部存在于想象界，他们的“反抗”也存在于意识深处，大多数并不会反映到行动上，自己也绝难察觉到。
所以我们大多数看上去的“正常人”都是可以被归到“神经症”一类中的。
“神经症”大体可以分为三种：强迫型神经症、癔症、恐惧症。
恐惧症相对来说较少，与我们分析春希关系也不大，就不提了。

我们来看看强迫症和癔症各自在想象界对于自己“被阉割”的反抗方式：
对于强迫症来说，他会想象自己还拥有“母亲的乳房”，也就是“阳具”，来使自己依然保持着被“阉割”前的完整样子。

因此，对于强迫症来说，“大他者”的存在，相当于时刻提醒着自己是被“阉割”的，所以“强迫症”会在想象中尽可能地给自己塑造一个事实上难以达到的”全知全能“的形象，去消灭任何“大他者”，以拖延自己面对“被阉割”事实时间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通俗点讲，就是我给自己定一个“挣他一个亿”的目标，并不断想象自己赚到一个亿后该怎么花的话画面，就可以忘记我现在正在被老板扣住加班只能偷偷摸鱼玩贴吧的事实。
对于强迫症来说，他“想象着”自己还拥有“阳具”，譬如男生们爱看的武侠、后宫文，因此，对于自己真正被“阉割”掉的阳具的接近，他的意识里是拒绝的，因为接近“真相”意味着要面对自己“被阉割”的事实。
在白2里，最接近强迫症特征的角色，我觉得是雪菜，尤其是ic、cc里的雪菜，强迫症倾向非常高，尤其是那种“想象自己成为和纱、占有春希”，但面对真正的春希又落荒而逃的行为模式，非常有这个味道。

而对于“癔症”来说，她和强迫症一样，同样承认了自己“被阉割”的事实，但与强迫症“假装自己还拥有阳具”来补完自己不同，癔症的脑补方式是，让自己成为“大他者”欲望的对象、享乐的阳具，以此来做到对自己的补完。

因此，对于癔症来说，“大他者”的存在，是能够时刻提醒自己通过“大他者”来补完自身，（假装）找回自己被“阉割”掉的“阳具”的。
所以与强迫症不停地在想象中消灭一个又一个“大他者”相反，癔症经常是在想象界寻找一个又一个的“大他者”，自己则躲在“大他者”的庇护下，和大他者“融为一体”，假装自己拥有“阳具”。
搞清楚这个逻辑，我们就能理解，春希那不计回报地“助人为乐”、强调规则是怎么来的了，这就是春希这个“癔症”在不断寻找能补完自己的“大他者”。让他人“需要自己”、不断地干涉别人、借“规则之名”行事，都是春希无意识中通过这样的行为，来让自己感到“不被阉割”的体现。
讲到这里，我想不少人应该能多多少少理解春希想“把冬马变成废物”的部分原因了——冬马和纱就是春希好不容易找到的“完美大他者”。

三、春希为什么是“癔症”？
一直到这里，我都没有讲到过，为什么春希会是“癔症”。
这是因为，要讲明白这个问题，需要的正是前面的铺垫。
我们回归到最初“婴儿-母亲”这个最原初的“主体-大他者”的场景。
什么情况下，婴儿会发展出“想要成为母亲的一部分”这样的想法呢？
我的理解是，缺爱。
癔症常常会有这样一种脑回路：“都怪我不够好，才让他不接纳我”、“假如我做得更好一点，大他者就会认可我了。”
这也许就源自于婴儿没有得到母亲足够多的关注和喂养，让婴儿过于猛烈地感受到了“分离”的挫折与痛苦。
回到春希身上，他的家庭背景，决定着他是三个主角中最为缺爱的一个，所以他也是三个主角中癔症化最显著的一个。
另外，癔症还会经常体现出自己对“大他者”的独占欲，想要让自己成为“大他者”唯一的欲望对象。
这同样可能是源自婴儿“被父亲夺走母亲”的过程太过残忍粗暴，让癔症的意识里反向生长出了对“大他者”极致的独占欲。
因为“大他者”一旦有除了癔症之外的其他欲望对象，就意味着癔症脑补中的“通过大他者补完自己”的图景破产，这是癔症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说，冬马和纱是春希最完美的“大他者”，她是真的愿意为了春希放弃自己一切其他的欲望对象、让春希成为自己唯一的享乐阳具的。
相应的，我们可以对比下“强迫症”的成因。
“癔症”的形成是因为缺爱，那么“强迫症”的形成则可能是因为“爱太多”。
还是回到婴儿-母亲的例子，如果母亲对于婴儿的需求满足得太过频繁，让婴儿迟迟没有经历到“分离”之痛，那么，强迫症是很难接受真正的“分离”到来的。
他会一直处在一个坚信自己“全知全能”的想象状态，用虚张声势的方式来拒绝接近自己真实的欲望对象。
在白2主角三人中，也正是雪菜最被家人宠爱、最符合“强迫症”的特征。

四、雪t与冬t——各自的梦幻
自古以来，雪党和冬党都在指责对方的TE“不真实”
写到这里，我突然从癔症、强迫症的角度，理解了这两个TE各自“不真实”在哪。
前面我们说，癔症和强迫症，都是接受了自己被“大他者”所“阉割”的事实的，无论是强迫症对自己的“补完”，还是癔症通过“大他者”实现的对自己的“补完”，都是只存在与他们想象中的。
也就是，对于强迫症来说，他想象的自己“全知全能”，是不可能真的做到的，他潜意识里所“欲望”着的完整、完美的自己，是现实不存在的。
反映在雪菜身上，就是她想象中那个“三个人一直在一起”的美好图景，是绝难真正实现的。
所以从精神分析角度来说，雪T里春希雪菜披荆斩棘不可思议地拯救和纱然后happy end，就像是强迫症做的自己“全知全能”然后大团圆结局的梦。
当然，这也是雪菜这个“强迫症”的“最终幻想”。
而对于癔症来说，一个“除了癔症没有任何其他欲望对象”的“大他者”，是现实中完全不可能存在的。
从这种意义上来讲，春希渴望找到一个只占有自己、只执着于占有自己的、并把占有自己当成唯一幸福的、现实存在的冬马和纱，是比雪T那种“满足强迫症幻想”的“不真实”更加不真实的。
所以说，冬T反而就像是春希这个癔症为自己找到完美“大他者”补完自己而编织的一场梦。
也正因此，冬T的冬马和纱更像是一个“服务”于春希的角色，远不及她在浮气线中的塑造耀眼。冬T被冬马党们称作“春希TE”，也正是源自冬t除了是冬马想要的结局，更是春希这个“癔症”的“最终幻想”。
总结一下，雪T反映的是“强迫症”理想的世界，“冬T”反映的是“癔症”理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