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泰富商厦，彼时还是应届生的陈晃想都不敢想的工作起点。HR只是简单询问了几个关于个人信息的问题，而陈晃像个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盆景一样应付了几句，但即使是这样几天后收到的传真里也赫然写着陈晃的入职许可以及一系列需要准备的东西。
同事都说陈晃是走了后门的，有些也说了他大抵是要么出卖色相要么运用钞能力解决了层层刷人的面试难关，因为刚刚进入中外泰富的实习生陈晃立刻就被颇有经营头脑的公司三把手，工作一组组长卜路富提拔进了自己的工作小组，做的工作还是和外企合作人的对接文案处理。
陈晃一直很感谢自己的这位卜组长，以至于他现在即使正噤若寒蝉站在他面前等候发落，也不忘挺直腰板打算做的利落一点。
他还沉没在自己“已经死亡”的这个假设真相里，他自诩有时唯物有时唯心，但现在两股观点都在试图否认他所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唯物主义的部分坚定不移地告诉他什么奈何桥什么楠木味的少女都是他意淫出来的，而唯心主义的那部分则更偏向于他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需要及时修复来纠正。
“晃子，你的业务越做越大了，但公司这条小船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托起你这尊大佛了，我们就此散了吧，”卜路富说的委婉，陈晃也知道那篇短信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发的，“公司那帮人是说话重了点，但这也是为了你好。”
“知道了，卜哥。”陈晃轻声道，但他其实觉得自己应该哪怕装得比较在意一点。卧槽，这可是一份月薪三万起步的工作，老子熬了好几年才从实习期转正再慢慢做到团队手腕，之前的那些潇洒全都是这点工资支撑起来的…
“这段时间你的钱应该还够花吧，不够就和卜哥说，哎，多有潜力的小伙儿…”卜路富一脸惋惜，他可是非常青睐陈晃，甚至隐隐有让他接自己班的想法，“塞翁失马，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小冉吧，毕竟你天天加班，陪她的时间不多吧。”
崔冉是自己的妻子，陈晃和她是初中同学，兜兜转转小半辈子一直到大学才开始了磨磨蹭蹭的异地恋。但陈晃一直乐于被称为一个柏拉图人，也还好吧，这段感情没有无疾而终，两个人还是在大三那年修成正果。陈晃向她求了婚，一切似乎都约定俗成的达到了顶峰。
“您说的对…感情果然还是得双向维持啊。”陈晃突然感觉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思考了半天又不知道该怎么清晰阐述，“小冉一直想去海边听着海浪吃烤肉，这次有时间了正好，带她去滨海市看看吧。”
推开小组长办公室的门，即使是平日里不够敏锐的陈晃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空气里太凝重了，虽然一般大国企的氛围都比较内卷压抑，但第一小组可谓在卜路富的经营下算得上一股清流，同事看到陈晃还会乐呵呵地跟他击掌，偶尔开个没品的笑话。
但走廊的灯似乎坏了，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可以利用的光线去看路，走廊上似乎出现了数不清的门，每一扇门都开着，门内露出的都是深邃的黑。陈晃其实平日里很讨厌同事开的玩笑，因为卜哥管自己叫晃子所以每次他们都悄悄给自己一拳美其名曰“打幌子”之类的，但是现在的他却无比怀念这些笑话。
“有人吗？这可不好笑，吓出事儿来你们负责吗？”陈晃大声道，尝试用分贝壮胆，“小孙，杨桃？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主意吧王萌萌，别逼我在卜哥面前奏你们几本啊！”
没人回应，只有门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风震颤的动静，金属折页和碳素门之间的细微摩擦声沙沙作响，当基数很大的时候尤为渗人。没办法了，只能凭着记忆走，陈晃向着走廊尽头走去，因为他知道下楼的电梯在最后的最后。

“就是他吧，那个侥幸逃出来的小孩”
说着便跟了上去，随后便是一阵风吹过。
陈晃艰难的走到了电梯前，进了电梯开始想刚才这一路上他遇到了那些怪事。
时不时感觉有风吹过但是这走廊并没有任何窗户
走着走着感觉脚一滑，险些摔倒，往地上看去什么都没有，但总感觉鞋底下黏糊糊的。
下了电梯走出公司，开着自己的车往家的方向开去。
陈晃开着车小心翼翼的在路上驾驶着，这个地方比较偏，多小道，没有红路灯。本来他是可以走城中大道的，可是下班的点，城里的交通也是堵得一塌糊涂，与其在那堵得心塞还不如来这里兜兜风。
“哎呦！”一个骑着单车的小伙子突然从旁边的岔道口冒了出来，连人带车的一起跪倒在了汽车脚下。
车中，陈晃吓了一跳赶紧拉了手刹。是的，拉手刹！因为他刚刚他本来就是在停车啊！本想着靠边停车先喝口水再下车活动活动然后继续开车的，可是就在车子稳住的瞬间突然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你还好吧？”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陈晃上前扶起那个小伙。
小伙子长得还挺俊的，就是憨厚了点，车骑得好好的怎么就摔了呢。
“你怎么撞人啊！”小伙子张开就来了一句。
“！！！”神马！
“开汽车了不起啊，开汽车不看路啊！你们这些“土豪”还有没有一点素质啊！”小伙子很愤慨。
“不是···”是你自己摔过来的好吧！
“不是什么不是，撞人了你还有理了是吧！你看你给我这车都撞成啥样了！你说要怎么着吧！”小伙子丝毫不给人说话的机会，说着他拿手指向那身经百战的自行车。
“······”丫的，是一个碰瓷的！
“你看你是想私了还是公了？”小伙子张口。
听到争吵声，周围的人慢慢聚拢来。
“说吧，你要多少。”陈晃沉稳的说道。破财消灾，破财消灾，老子就当是甩给乞丐了。
“大哥，痛快！你看，我身体没问题，可是这个单车和精神损失费···”
“拿去。”陈晃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
“大哥，做人可我要厚道啊，这车可是我老婆给我新买的，才骑着试试脚，您可不能这样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我啊！”
丫的，装的还挺像。
“快滚。”陈晃只好又掏出五百叫他赶紧滚蛋。
世风日下啊，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走为妙。
问：世上还有比一周被碰瓷两次更悲催的事情吗？
答：有。
所以说，陈晃这周的运气真的是特别的好。
刚刚解决完这破事，手机铃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自己老婆崔冉
赶忙调整好心情接通电话
“喂，老婆啥事啊，我马上就到家了”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陈晃，我们离婚吧”

陈晃开进机场，也不去停车位，就这么在大厅入口附近处停下，人离开车门直冲大厅而去，边跑边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陈晃抢先道: “我到机场了，妳人在哪?”
“我不是别让你过来吗?你还真来机场。”
电话那头，崔冉声音急切，似乎是被陈晃惊人的行动力吓到了: “听着!我现在有公事要办，很急，没工夫和你继续无意义的话题。”
“我要和你谈谈，你不来我就不走，不只不走，还要再机场大喊你的名字，直到找到你为止。” 陈晃说。
崔冉似是被陈晃的厚脸皮惊的说不出话，好一会才道: “好你个陈晃，你也是不怕丢人啊。”
陈晃说: “继续顾着这张没用的脸皮，怕不是连老婆都要丢了，是你说要提离婚的，怎么了，现在开始担心我的脸面来了?”
“我没有!该死，我很快过去，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就在机场大厅入口处，喔，我看到你了。” 陈晃看向二楼的走廊，那有个长发女人从手扶梯处探出身子，急切地找着某人。
那女人一看到陈晃，立刻从一旁电动手扶梯赶下来，那焦躁急切的模样看的陈晃心里暗笑: “原来你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你丈夫啊。”
一想到这，陈晃心情愉悦起来，向着崔冉挥挥手。
“你这家伙真是不要脸。” 崔冉一来便呛了一句。
“在怎么不要脸，也是你的老公不是?” 陈晃笑嘻嘻的说，崔冉看的叹了口气。
崔冉说: “来吧，你有什么问题都一并说出来，我看看那些能够回答。”
“为什么要离婚?”
“我之前说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这个拙劣的谎言就别说了吧。” 陈晃说。
崔冉看着陈晃那不为所动的模样，支吾片刻: “好吧，我承认，是有点隐情。”
“有其他人了?”
“陈晃你什么意思!?”
“抱歉，开个玩笑” 陈晃耸耸肩:“毕竟你不肯说明真相，我只好随便瞎猜了。”
“我真是…好吧，好吧，我说了，这和工作有点关系，不，是很有关系，也和你有关系。” 崔冉见陈晃似有不追根究柢不罢休的样子，只好低声说道。
陈晃这会真的感到惊奇了，没想到还真和崔冉的工作有关系，自己本只是想稍微试探一下的。
陈晃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崔冉深吸一口气: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鬼?” 陈晃歪头。
“没错，鬼、幽灵、异常事件，名字不同，但意义是一样的。” 崔冉说着拿出一张证件，正是之前给保安看的异常局身分证件。
陈晃接过证件，那一个个信息和钢印似乎说明这东西是货真价实的国家证件，看着这份证件，他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可真是，惊人。” 陈晃低声说道。
“异常局的存在不为大众所知，不过小范围的透露还是可以的，只要不再网络上形成大范围传播，总体上就仍是可控的，不会被上面追究。” 崔冉缓缓说道。
“这样啊，那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呢?” 陈晃深吸一口气，随后说道。
“我之前不知该不该和你说，我不想让你担心我的安危，这很喜欢这份工作，不想丢掉他，但我又很贪恋和你的关系，希望我们能像个平凡的夫妻一般互相扶持，过上好日子。”
崔冉说着，眼光躲闪，不由得低下头: “我知道，同事其实并不避讳和家人谈谈，这是我的问题，抱歉。”
陈晃看着崔冉低下的头颅，不由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往事，那是在他们还是异地恋的时候，某一段时间崔冉身上经常多出伤口，他虽然自认不会过度干涉他人，但还是问崔冉发了什么，需不需要他帮忙。
“没事，只是在练习时受了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时的崔冉如此说道。
“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吗，异常局的工作。” 陈晃心想。
“所以呢，那为什么这次突然提了离婚，你说是和我有关的案子，我毕竟是涉案人员，应该有点知情权吧?” 陈晃伸手在崔冉的肩上拍拍，笑说。
“确实和你有关，只不过…” 崔冉沉吟片刻，琢磨着该如何说明:
“其实案件详情还很模糊，但和你的公司，中外泰富商厦有关，我只知道很危险，已经有几名同僚牺牲了，我这次接到命令要先去东支部取报到，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崔冉把她知道的都说了，陈晃静静地听完，说: “异常局啊，这方面我不懂，你是专业的，我都听你的。”
“谢谢你，陈晃，我…” 崔冉正欲开口。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还是没和我说明，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陈晃打断崔冉的话，两手搭在崔冉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
“你愿意和我坦白你的工作，这很好，我相信你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还有一点我很不满，非常的不满，这要是没能解决，我会很生气。”
“为什么要提出离婚?” 陈晃再次问道。
“因为担心这次的案件很危险，担心自己可能会死?还是因为案件与我有关，怕会影响到我，故而想和我斩断联系?又或者有其我不知道的事情，令妳做出离婚的判断?”
“崔冉啊崔冉，在妳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啊，难道你不知道，要是妳失了联络，我会抛下工作，付出一切来寻找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妳看，妳只是提了离婚，我立刻就跑来找妳，这份炙热的爱是浇不熄的，只会越来越旺盛，妳还独自离开，我偏不许，还会不断地跟上，直到我找到妳，或被这爱烧灭。”
陈晃猛的上前，趁崔冉眼睛通红没有反应过来，狠狠抱住:
“我们是夫妻，许下过了誓言，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直到永永远远，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而我在今天，更想说，不止活着的时刻，就连死亡也不会将我们分开，妳那担心实在多于。”
陈晃轻抚崔冉的后背，任由眼泪在肩上流淌，其实不止崔冉，自己也忍不住眼眶通红，只是强撑着面子没落下泪。
陈晃注意到来自四周的眼神，一些驻足在机场门口的路人看着两人抱在一起的模样，有的微笑，有的比赞，更有甚者吹起口哨，令陈晃不止眼眶，脸颊也微红。
唉，自己也不年轻了，要是以前估计会坦然接受吧?
陈晃想着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恩，大概会吧。
“别抱了，死鬼，你还要抱多久。” 这时，崔冉的声音传来，看来她也注意到四周的视线，有点遭不住了。
陈晃轻笑出声，松开崔冉，但仍贴着崔冉，盯着她因哭泣而通红的双眼，低下头，略有感慨的笑了。
自己真是做了见了不起的事啊。
说起来，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呢?
陈晃想着，不由得重新看向崔冉的双眼，因为流泪的缘故，这双眼显得水灵灵的，彷佛静谧的湖面反映着倒影，那湖面上有自己，也有机场的外墙，正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像是想起什么，但一下失了思考，只觉得胸口一痛，一柄长刀自胸口探出，刺进与陈晃贴得很近的崔冉的脖颈。
血色的光芒闪过，那是崔冉的鲜血飘在空中，被遮挡的灯光时不时的透出。
四周是路人的尖叫声，机场陷入一片混乱，人群争相逃离现场，陈晃木然地听着周围混杂的声音，似乎有股旋律在耳边浮现。
啊，原来是忘了这件事啊。他想。
渐渐无法思考，陈晃身子向前倾倒，崔冉无神的双眼注视着陈晃，他没法看出这双眼曾经灵动的样子，曾经寄宿在里头的灵魂已经离去，前往奈何桥。
至少要一起…
陈晃用最后的力气握住崔冉的手，陷入沉眠。
…

陈晃定了定神，强迫自己接受眼前的现实。想想刚刚录音带里声音放大的片段，再想想女孩说的话和自己回到这里的次数，他觉得好笑。哪怕是倒带，自己也是个有次数限制的半吊子，和那些真正的轮回系主角不一样。
陈晃想到这里，不由得走到路边的水果摊边，买下一个苹果，随后靠在一边的围墙上边吃边盯着自己的手机。
“至少我苹果是当场就买了，没让老板一次次问买不买...”
正想着，手机亮了起来，熟悉的电话如期而至：
“来公司一趟，把你那点烂摊子收拾好了***蛋。”
“唔...”陈晃边吃边回答，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你...”对方显然对陈晃的淡定很是意外，于是试图结束话题：“那你就快过来吧！”
说罢，电话挂断，陈晃将吃剩的苹果核扔进一边的垃圾桶，看了眼电话上的时间：
“8点45是吗...”
10分钟后，陈晃快步走进办公室，见到卜路富后率先开了口：“卜哥，我知道公司出于一些原因留不下我，我也不难为你，这就走，不过有两件事麻烦卜哥帮个忙。”
陈晃如此主动让卜路富有些不知所措：“啊...那你说吧，有能帮得上的一定帮你。”
“第一件事，是我的个人物品，按理说今天就该拿走的，但我一会有急事，没空拿，麻烦卜哥帮我保管几天。”
“放心，这自然没问题。”卜路富点了点头。
“多谢卜哥了，那我说第二件事...”陈晃边焦急地看着手机边说：“这件事麻烦卜哥一定要帮帮我。”
“什么事？说吧？”
“事先声明，我在公司工作的这段时间，卜哥你一直很照顾我，我也很感激你，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对卜哥你有意见，希望卜哥你不要放在心上。”
“啊？怎么突然说这些？”卜路富被说的一头雾水。
“我记得卜哥你之前看富二代打人的新闻时和我聊过，如果有人愿意给你500块，你可以让那个人打你脸一拳...”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还没等卜路富的话说完，陈晃便一拳砸在了卜路富的脸上，后者一个踉跄跌倒在了沙发上。
“陈晃！你！”
卜路富刚想发作，陈晃便掏出500元塞到他手里，随后小跑着出了办公室，嘴里还喊着：
“对不住了，卜哥！改天我请你喝酒赔罪！”

“9点整...”
跑出办公楼的陈晃立刻驱车快速向机场开去，这一次，尽管他一路上无视了所有的信号灯，但之前一直甩不掉的交通事故却并未出现。陈晃将油门踩到底，聚精会神的看着路面，并时不时瞟一眼放在手机架上手机上的时间。
当时间走到9点15分，电话终于响了起来。
陈晃下免提，崔冉的声音传了出来：
“陈晃，我们离婚吧...”
“然后马上要出去散心？”陈晃皱眉。
“...你怎么知道？”
“和你要和我离婚的原因有关。”
“...！”
陈晃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我的，先别去机场，我有事和你说。”
“不行，我现在不想见你。”
“我没和你商量，”陈晃加重了语气：“机场附近有家医院，我们在那见面，如果我在今天那没见到你，那我就死给你看！”
“陈晃，别这样！”崔冉的语气慌张了起来。
“呵呵...”陈晃笑了笑语气也柔和了些：“这下你应该清楚我知道你要和我离婚的原因了吧，就算是为了我的安全，我们也应该先见一面不是吗？”
“唉...”崔冉长舒一口气，无奈地说：“那好吧，我们先在医院见一面，不过你可不能胡来！”
“放心吧，那待会见！”陈晃语毕，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车子驶到了医院，陈晃停好车后连忙下车进入医院，只见崔冉正等在挂号处的长排边。
见到妻子的陈晃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不顾现场的密集人流，快步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崔冉：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了！”
“好了好了...”崔冉像哄孩子一般温柔地摸了摸陈晃的头：“别这样，人多...”
“人多才好，安全。”陈晃笑了笑。
崔冉闻言皱起了眉头，小声问：“这么说，你真的知道了？”
“知道一点，比如有人想要我的命，再比如你和我离婚是为了保护我...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崔冉疑惑。
“别管这些，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我尽量长话短说...”
正当崔冉打算向陈晃说明时，几个警察领着一名护士急匆匆走进了大厅。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护士拿起扩音器喊道：“这里有人是Rh阴性血吗？这里有人是Rh阴性血吗？有的话麻烦和我们走一趟，有患者急救要用！”
“Rh阴性血...？”陈晃惊讶地看着崔冉。
“我记得你好像就是...”崔冉回望陈晃的目光同样充满了惊讶。

有时候不止被帮助的人需要推一把，帮助的人也需要推一把才行。
护士深谙此理，来到这对神色莫名的夫妇附近，再次喊道：“这里有人是Rh阴性血吗？这里有人是Rh阴性血吗？有的话麻烦和我们走一趟，有患者急救要用！”
小护士目光不时扫向这对夫妇。
只见丈夫一把攥着妻子的手，摇摇头，神色坚定。
妻子另一只手轻柔附上丈夫凸起的手骨节。
这一幕让护士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她大步向前，决定为帮助人推一把。
“您们好，请问你们有人是Rh阴性血吗？”
护士真挚急切询问。
陈晃只是凝视着停止运作的机械手表。
“请放心，要不了多少血，只是之前的血库用完了，现在只需要一点。”
护士以为他们是担心献血过多。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崔冉举起手。
得到崔冉坚定的回答，护士抓起她的手，奔向电梯。
电梯还未打开，陈晃便听护士长舒一口气，“这次病人来的太急了，还是她几个同事送过来的，看样子还是机关里工作的，到时候说不定还送你们锦旗呢。”
“机关里工作？说不定我老婆还认识呢。”顺其自然的陈晃打趣地捏捏崔冉的手背。
“啊，电梯来了，”护士走进电梯，“那个病人好像叫崔r……”
嗡——
一阵巨大的眩晕袭来，护士的言语、白炽灯瞬间拉长，脑海强行被诡异刺耳的电流声塞满，崔冉急切无措的模样渐渐抹上阴影，医院刺鼻的双氧水味道被一股浑浊的腥味代替。
陈晃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有身陷沼泽般黏着无力。
崔冉。
“崔冉！”
陈晃堵在喉咙的词句骤然迸发出来。
嘈杂的人声轰然炸起，这才让他发觉五感尽归。
“我又倒带了？”
紧接着便是手中冰凉的异样感。
是苹果，上次倒带开局买的苹果。
和商店街、机场、医院一样的嘈杂人声此刻带来的不是身为群居动物的安全感，而是陈晃的高度敏感。
诸多疑问如蛛丝攀附陈晃在心头。
苹果是我上次倒带之后才买的，为什么会直接在我手上，这次倒带不完全吗？而且蛤蟆镜姑娘也没出现。
如期响起的电话拉回他的思绪。
“来公司一趟，把你那点烂摊子收拾好了***蛋。”
“好。”
半晌，电话那头才继续说，“那你就快过来吧！”
电话挂断，陈晃将没吃的苹果丢进垃圾桶，看了眼电话上的时间：
“8点45是吗...”
10分钟后，陈晃快步走进办公室，见到卜路富后率先开了口：“卜哥，我知道公司出于一些原因留不下我，我也不难为你，这就走，不过有两件事麻烦卜哥帮个忙。”
卜路富端着水杯起身，“你说吧，有能帮得上的一定帮你。”
“第一件事，是我的个人物品，按理说今天就该拿走的，但我一会有急事，没空拿，麻烦卜哥帮我保管几天。”
“放心，这自然没问题。”卜路富点了点头。
“多谢卜哥了，那我说第二件事……”
“等一下，”卜露富出乎意料地打断了陈晃的话，踱步到陈晃面前。
他先是在陈晃兜里掏出一百，然后猝不及防地将手中的水泼向陈晃，“你打翻我水的事，一百块，两清了。”
不管过程是怎样，但陈晃目的达成，也就不去细想了，转身火急火燎地出门了。

推开小组长办公室的门，空气依旧凝重而压抑。走廊的灯是坏的，走廊上的每一扇门都是黑洞洞的，密密麻麻的细微摩擦声像是虫群的振翅，令人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股不安感。但陈晃心中却是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感觉。
像上次一样，陈晃大步流星地向着走廊尽头走去，带起些微的风。
有那么一瞬间，陈晃感觉自己不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反倒有点像是戏台上踱着步的老将军。再往前一点就是有点滑的地方了，陈晃略微放慢了一点脚步，从那滩滑溜溜的东西上跨过。
一切都很顺利，陈晃一出办公楼便立刻驱车赶往机场。他将油门踩到底，无视了路上所有的信号灯，时不时瞟一眼手机架的手机时间。时钟走到9点09分时，陈晃感到有些闷热。
“大概是卜哥那杯水的缘故吧。”陈晃这么想着，伸手去松领子。
上一次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意外，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不过扣子比他想象中来得更紧一些，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于是陈晃索性放弃了松领子的想法，打算把车窗降下来。
按着按钮降下车窗时，手机架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来电人是崔冉。
陈晃伸手去按免提，同时按着按钮的手也没有停下。
卷着早春的寒意，狂暴的风咆哮着把手机的铃声扯得粉碎。满面春风下，陈晃当即就睁不开眼。
陈晃下意识踩下刹车。
刹车触到底时车轮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让陈晃发觉不对：若是平时的车速，这刹车怎么踩都行，但是自己现在车速至少一百三，猛踩刹车不是把自己往死里整吗！
现在的情况下陈晃已经完全没有按下免提的机会，只能尽力把住方向盘控制住车子。
车子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左突右撞，在地上擦出长长的轮胎印，最后车屁股朝前堪堪横在了路上。
车子停下来的那一刻陈晃长舒一口气，摊在驾驶位上，脑袋空空的。
真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手机依旧在响，但还没等陈晃有所动作，远处射来的远光灯便晃花了他的眼。
然后碰撞声便充斥了他的全世界。
额头上的钝痛把昏昏沉沉的陈晃唤醒。
一睁开眼便是硕大的安全气囊，然后是副驾驶上凸出的车门，接着是身侧一闪一闪的前车灯。
我在哪？哦对，我在机场路。
发生了什么？哦对，是车祸。
陈晃花了点时间才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又花了点时间确认自己身上零部件还在，便解开安全带，晃晃悠悠地到了路边。
摸了摸口袋，陈晃没摸到手机。
手机呢？在手机架上。
陈晃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车上，没找到手机。
对方呢？他探头看向另一辆车。
驾驶位上，一个满头血的家伙扑在安全气囊上。
本着人道主义，陈晃打算先把对方弄到路边护栏后安全的地方。
一靠近对车主驾驶便是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
见鬼，还是酒驾。陈晃骂了一句，忍住酒气从大开的车窗打开车门。
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陈晃花费不少力气才把昏迷不醒的对方拨拉下主驾驶，拖到了护栏后。
陈晃在路边甩甩头把昏沉从脑袋里甩出去，从那个满头血的家伙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120。

《五楼后》

正打算离开去机场的陈晃，却被眼前的电脑屏幕吸引了注意力。
因为他发现，轮回开始出现改变了，陈晃认真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几次确认是不是幻觉。
面前的屏幕上除了普通的电脑桌面意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框架，上面写着一行字和一个选择。
“想明白生命的真正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yes…and…no…”
陈晃放下捏着眉心的手，他不确定应不应该理会这个突然出现的问题。
“算了，还是快点去机场找老婆要紧。”
陈晃又按了按眉心，接着想站起来转身离开，但是就在他即将站起来时，一种奇怪的怅然心情忽然而生，这让他不由自主的再度看向了这行字语。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真正的活着吗？”
陈晃苦涩一笑，喃喃自语到“我哪能不想，可是又该如何去想，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说话间，他的手情不自禁的伸了出来，在屏幕的选择里点了yes。
但就这么一瞬间，当陈晃选择完的一瞬间，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半梦半醒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陈晃苏醒过来时，他还没睁开眼，第一感觉就是温度不怎么对劲，很热…
现在陈晃感觉到十分炎热，不是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的那种适宜温度，而是真实不虚的炎热，就这么短短片刻间，陈晃已经感觉到了背心有汗水，略微估计一下温度，大约是咋三十七八度左右，算是很炎热的夏季温度了。
苏醒之后的陈晃并没有直接睁开眼，这一次倒带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这一切也让陈晃心中的警惕到达了极点。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是不是被想杀死他的人绑架了。
不过这也不对劲，毕竟他刚才失去了知觉落是真的被绑架了 他早就应该进行下一次倒带了。
陈晃尽量保持冷静，开始用大脑思考，但是这时一些奇奇怪怪的字眼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组织…内奸……冥界…刻耳柏洛斯”
“为什么我会凭空想到这些字眼？”
这时装睡的陈晃，听到了周围有对话声
“你知道为什么要锁上那扇门吗？”
“你确定要打开它吗？”
“我确定要打开，不能再让这个小子继续胡来了，要不然到时候人类…不…整个世界都可能毁灭。”
“哪怕，那扇门后面关着的东西也十分可怕，但与世界毁灭比起来已经不算什么了，我觉得你们也不会再放纵这小子继续倒带了吧。”
“当然了，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我们呢？我们还要继续活下去，去杀掉那个毁了我们一生的人…或者是神！”

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
“受理坐席全忙，请您耐心等待。Sorry……”
陈晃有些意外，他确认似地看了眼手机屏，是120没错。
“今天这么多像我一样的倒霉蛋吗？”陈晃自嘲似地笑笑，但还是准备好人做到底，耐心等待电话接通。反正自己还能再倒带重来，万一这次成功活下去，这醉汉却因为自己的不管不顾死在这儿，那不就成了他的过错了……
陈晃靠着护栏，举着手机，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晃眼的白色车灯光逼得陈晃闭眼躲避。耳朵又一次被巨大撞击声充斥，随后是让人牙酸的金属剐蹭声，叮里咣当的重物坠地声，忙乱无助的车喇叭声。等陈晃反应过来再睁开眼，自家半残的轿车已经和醉汉的车一起，被撞出去十多米远。取而代之的，一辆重型卡车歪歪斜斜地停在不远处，运送的建材散落一地。它的驾驶位已经扭曲得像幅抽象艺术画，破碎的玻璃间钻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陈晃呆愣愣地杵在原地，一时忘记要逃离这处随时可能发生爆炸的现场，手机里单调的忙音在此时莫名变得愈发清晰，让他恍如隔世。但紧接着又是一声撞击，陈晃惶然望去，只见一辆小轿车已经怼上卡车的屁股，碎裂的风挡玻璃后是染着猩红的安全气囊。而就在这辆车后不远处，又一辆车如同斗牛般径直冲来。
砰——
又来一辆。
砰——
“喂你好120急救中心——”
电话突然接通，里面传来难掩疲惫的急促女声。
陈晃麻木地报上地址，“车祸……对，接连相撞，连环车祸……至少四名伤者……”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似乎骂了一声，背景音一阵嘈乱，似乎在安排人手。随后，对方询问姓名等信息。
“我叫陈晃，电话1xx……”陈晃下意识说出自己手机的号码。
“诶？”接线员突然讶异地打断他，“等会，你妻子是不是叫崔冉？我刚才打你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很遗憾，崔冉出事了，家属需要过来签一下字……”
陈晃手一松，手机滑落到地上。
怎么回事……
崔冉……死了……？
为什么……敌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吗？之前几次崔冉都好好的，为什么这次还没见面就……
不对，不对，上一次在医院突然倒带，护士说需要Rh阴性血的病人好像就是崔冉……可那时候崔冉明明就好好地在我身边啊，为什么同时有两个崔冉？她到底又为什么会大出血?
到底是谁要杀我……到底是谁要害崔冉……如果我在第一次就干脆死去没有倒带，是不是崔冉就不会有事了……
陈晃跪坐在地，他捂着脸，泪水不自觉从指缝间滚落。他听到了哭喊声，尖叫声，还有骤然而起的爆炸声。凶猛的热浪包裹住他，世界在融化，他却只觉得异常冰冷。
“喂！醒醒！”
陈晃猛地吸入一大口气，他剧烈地呼吸着，像脱水的鱼回归池塘，他一把抓住姑娘的胳膊，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
“快！我要回去！我要救她！我这次什么都不改变了，我一定要救她……！”
柔和的楠木香沁入鼻腔，一只手安抚着他的背，让陈晃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正坐在自己的老位置——占卜摊位的椅子上，戴着蛤蟆镜梳着高马尾的姑娘这次就坐在对面，隔着摊位桌子支着手臂凝望着自己，桌上还放着他的卡带。
“你的时间不多了。”姑娘的话语中带着怜悯。
陈晃一怔，“为什么？”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倒带吧？”姑娘手指敲了敲卡带，“你不满意你人生的旋律，所以你把它倒带，重录，直到满意。但你有没有想过，不管你录下怎样的旋律，卡带依旧是这一盘卡带，你的人生结果，其实已经注定了。”
陈晃脸色微变，他好像听懂了，尽管真相让他难以接受。
“我明白，你的每一次尝试，都是希望摆脱死亡的厄运，这无可厚非。而你挣扎得越狠，你的旋律就越高亢，奈何桥对面的那些存在就更容易察觉，这里有一段不属于祂们掌控的人生卡带。不受控，意味着调整，调整其他人的人生脉络来弥补你这个缺口，首当其冲的就是你的妻子。”
陈晃脑海中蓦然回荡起在机场时崔冉的惨状：雪白脖颈鲜血翻飞，空洞的双眼，枯萎的嘴唇……她嘴上说着冰冷的“离婚”二字，却毫不迟疑飞奔向他。刚才医院打电话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躺在纯白染血的病床上，期待自己能活下去……
姑娘不知何时已站起身，她踱着步子绕到陈晃身边，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奈何桥。只见一道道透明的魂影拥挤在桥头，数量比他前两次看到的多得多。
陈晃有所明悟：“难道这些多出来的鬼魂，就是这次车祸死的人？”
“不止是你看到的那场车祸。”姑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陈晃的肩膀，“你是因果的重要节点，如果你没有按照原本的生命轨迹死去，会有成千上万条无关生命因此而付出代价。车祸、爆炸、坍塌，甚至世界范围的地震、海啸、火山爆发……那些存在不允许自己出错，所以祂们会不惜一切地弥补漏洞。”
陈晃苦笑，原来自己活着，是如此十恶不赦的事。
他只是想活着，和自己爱的人普普通通地活到老。

“这么看来，我是必须死了。”陈晃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他自嘲似地笑：“那我还倒带做什么？就让我一无所知、干干脆脆地死掉，把灵魂还是卡带什么的全还给那些神明，不好吗，省得祂们马后炮。”
“为什么倒带……这恐怕只能问你自己了。”姑娘俏皮地眨眨眼睛，她又一次拿起卡带，放到大肚子播放器里，扣上。
“你真的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吗？你不想找你的妻子问个清楚吗？为什么被炒鱿鱼，为什么需要花钱免灾，为什么有人想杀你，为什么崔冉知道有人要杀你，这一切的一切，你真的没有疑虑吗？”
姑娘的声音逐渐飘渺。陈晃听见倒带键被按下的机巧声，眼前又是一片混沌，他仿佛在时光洪流里倒行，三次倒带、四次经历，如同窗外的风景般飞速掠去，越来越远。恍惚中，他又一次站在了熟悉的商业街上，商贩叫卖，孩童嬉闹，无数嘈杂噪音纠缠着他，却再难止住他脚步。
不等手机震动，陈晃向中外泰富商厦飞奔而去，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
找卜路富。
这个明显保留了倒带记忆的男人，异常局目标公司的三把手，一定知道什么内幕！
陈晃耳畔回荡着楠木味儿姑娘的最后一句话。
“时间，真的不多了……”

“坏了！这群AI竟然把三头犬程序激活了！”注意到屏幕上异常数据的少年狠狠锤了一下机器外壳。
“你要死啊！”马尾少女不满地推了推蛤蟆镜：“打坏了机器，你姐就昏迷一辈子吧!”
“可我们好不容易才修复了老姐的主人格，这次要是再被破坏，下次不知道还要拼到什么时候！？”
“冷静点，这几天你不是一直看着你姐的主人格死来死去的嘛...”
“那不一样！前几次是靠着那个bug的系统回档才逃过一劫，可你也知道，现在设备已经撑不住了！”
“好了，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安静点...”马尾少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接着说：“我们能做的干涉有限，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和那个bug摊牌吧，只要那家伙能想办法让你姐的主人格坐上飞机飞走......”
“你想害死我姐吗！？”少年激动地大喊：“那家伙就算是bug，那也是个系统里的AI，如果让他知道真相，那他怎么可能帮我们！？”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马尾少女说着摘下蛤蟆镜，双眼直视着少年。
“我...”少年语塞。
马尾少女见状语气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担心你姐，我又何尝不是呢？正因为如此，这个尝试才有价值。”
“你是说那个bug在知道真相后还会为了我姐的主人格不惜放弃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
“嗯！就是这样！”马尾少女点了点头。
“这太荒唐了！”少年扭过脸，嘟囔了一句。
“安啦！”马尾少女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年纪小还不懂，那家伙啊，对你姐的爱可是明晃晃的呀...”
说着，两人的目光不由得飘向了一旁的休眠仓，隔着玻璃望向里面昏迷不醒的崔冉。

铁门吱呀呀地打开，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陈晃感觉一阵疾风伴随着灼热的气浪从铁门的方向呼啸而出，还未等他搞清状况便飞过了他的身边。
陈晃还未理清头绪，便听到了刚刚打开门那些人中，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行了，小子，别装睡了，我们谈谈。”
陈晃一惊，随后缓慢地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被捆在一个地穴的石柱上，几个黑衣人正站在他的面前，而在那些人身后，一扇敞开的铁门中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你...你们想干什么？”
见到陈晃的态度，领头的黑衣人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知道到什么？”
“你第一件该知道的事情就是，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或者说我们不该是敌人。”黑衣人说着解开了陈晃的绳子。
“你们...？”
“我们杀了你好几次，对此先给你道个歉。”黑衣人边说边鞠了个躬，随后接着说：“但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一次次杀死你和崔冉是为了这个世界。”
“放屁！”陈晃不由得怒火中烧：“杀人就是杀人！少找这么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黑衣人见状摆了摆手，随后两名手下便架起陈晃，将他拖到了铁门边。
“呵...你以为我怕你们吗？”陈晃冷笑。
“我知道你的底气在哪里，你现在巴不得我们杀死你，然后你好再一次倒带是吗？”黑衣人说：“但很不巧，一旦你被扔进了这扇门，那你的存在本身就会被抹消，外面那些人管这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哦对，程序粉碎器！你想试试吗？”
“我...”陈晃望向门里，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火焰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冷汗从他的额头流下。
“看来你不想死，对吗？”黑衣人笑了笑。
“废话，能活着谁想死啊？”
“嗯，没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黑衣人说着走到陈晃身前，俯下身子说：“我猜你已经见过外面的人了吧？”
“外面的人？就那个戴蛤蟆镜的...？”
“嗯，她是最常见的那个。”
“那丫头怎么了？”
“丫头？呵呵呵...看来她还真是什么都没和你说啊！”黑衣人冷笑。
“难不成她已经几百岁了？”
“不不不，她的个人隐私我们不清楚，也不感兴趣，不过有件事我需要让你知道，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是谁，但你口中那个丫头可是实实在在运转这个世界的神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个世界，是外面那些人创造出来的一个虚拟世界。”
“啥！？”陈晃忍不住觉得对方是脑子有问题的邪教徒。
“明明自己倒带那么多次，对这种事竟然还有疑惑吗？”
“唔...”陈晃无言以对。
“那么在刚刚那些认知的基础上，你也应该明白那个人的身份了吧。”
“但我的死和这个世界的存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拯救世界就必须要我去死？”
“那个人是这么告诉你的？”黑衣人皱了皱眉头。
“差不多吧。”
“真是卑劣的欺骗...”黑衣人的语气有些愤怒。
“欺骗？”
“没错，你被骗了。”黑衣人说：“我们的确是需要为了这个世界的存续除掉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你，而是崔冉！之前杀掉你也只是因为你一直在阻挠我们。”
“什么！？崔冉！？”
“是的，我们这个世界，是为了治疗外面一个叫崔冉的人的大脑损伤，以他脑中存留的过去的素材制造出来的，而外面那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这里再生出一个崔冉的人格，用来治疗外面的崔冉。”
“那也就是说...?”陈晃瞪大双眼。
“没错，你、我、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除了崔冉以外都是为了帮助崔冉人格再生而生成的AI，而现在，这个崔冉的人格已经再生完成了，只要崔冉的飞机飞出这座城市，崔冉的人格就算是完成了输出，到时候，这扇门里的火会吞噬整个世界，而失去存在意义的我们也会全部消失！”
“......”陈晃说不出话，只是脸色惨白地颤抖着。
“不过好在，我们及时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所以只要杀死那个崔冉，外面的人就不得不利用我们这个世界重新孵化下一个崔冉的人格，只要我们能一直杀死成型的崔冉，那这个世界也就能继续延续下去。”
“所以...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陈晃颤抖着问。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
“帮助你们？”
“是的，毕竟你现在也清楚了，你和崔冉之间的爱都是虚假的，那都是外面的人为了孵化崔冉的人格对你的利用！所以你不该再念及你们所谓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刚刚面对门里的火，我清楚感觉到了你想继续存在下去的心情。”
“我...”陈晃低下了头。
“所以，放下崔冉，加入我们吧，为了真相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