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发生在 2012年的实验第一章 三岔路口
中国
2012年7月，酷热的夏天。
深夜，一个处在黑暗中的南方城市，美亚市。
陈薇珂，站在一个黑暗的三岔路口，一动不动，她在思考，该选择眼前的哪条路。
一条路，通向她的家，如果她愿意转身，就可以回家，可她不想；一条路通向一座有点长的桥，桥下是一条深深的河，像张着黑暗大口的地狱，这刻，她有走向这条路的冲动；但在最后一条路的尽头，她看到有个发光的奇怪物体，停在那里，里面还站立着一个人影，正在向她招手。
她的视力没好到，能看清人影的五官模样。
奇怪，看不清，她却对这个人影，有一种熟悉感，她能肯定她见过。
此时，远处那个人影的招手，看着越来越热情，这热情能从空气中传导过来，进入陈薇珂的心脏，她感受到自己冰冷的心，慢慢有了些温度。
热情在继续传过来，渐渐引导她的脚，向这个发着光芒的物体走过去。
她明白，她选择这条路，意味着，她将要离开她的家。
她要走过去的方向，会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所在。
但她不去想，走过去会怎样，会发生什么。
因为，此刻，她已经无所畏惧！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两年前......
五月，刚进入初夏，不过在江南，太阳早已按捺不住，露出火热面孔，将它无与伦比的热情，无私奉献给江南大地，还有这片大地上的人们。
这天中午，万里晴空，一色的蔚蓝，偶尔有一朵两朵洁白轻盈的云，飘在上面，这情景要碰上个浪漫得无所事事的人，估计会滋生出一点浪漫感慨。
但在美亚市第一高级中学，所有高三班级的教室内，每个人感慨的，都是关于压在眉毛的高考，从每个学生，到每个走进教室的老师，每个人都觉得很沉重，每个人都头顶高考这块巨石。
美亚一高，是这个江南小城唯一的一所重点中学，这会儿，校园里静悄悄，只有阳光放肆地到处洒下它的踪影，它还不甘寂寞地，从朝向它的一个个开启的教室窗户里，扑进去，在它能照射到的每张脸蛋上，肆意抚弄着。
其中，也包括高三（2）班的教室。
坐在靠窗第一排第三张桌子的陈薇珂，不幸正是阳光抚弄的目标。
她那张白嫩的脸，已经被阳光烤得有点通红。
她看眼讲台，然后，悄悄拿起本作业本贴在脸边，用来阻挡火热的阳光。
“叮铃铃铃……”
这时，尖利的铃声响起来，这是上午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声。
很快，楼下传来喧闹声，从低年级的教室里传出来，这些教室里的学生，正纷纷走出教室，轻松欢笑着去食堂吃午餐，有些住在附近的，应该是回家去吃饭。
而在陈薇珂坐着的这间教室里，班主任兼语文课的张老师，还在喋喋不休地起劲地有声有色地大讲特讲。
下课的铃声在他耳朵里是不存在的。
楼下渐渐恢复安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张老师的嘴巴酸了，也许是他的肚子也饿了吧，反正，他终于说一声：“下课吧！同学们！”
终于结束，教室里的同学们，顿时如蒙大赦般松口气，张老师很敏感地听到了。
“同学们，不要觉得下课就轻松了！现在不管你们是在哪里，在教室里，在路上，在家里，都要像在课堂上一样给我认真复习，要知道你们现在的时间是多么紧迫，只有一个月，同学们，成败在此一举，天将降大任就在这一个月里，一定要努力啊！”
张老师又一番苦口婆心后，才依依不舍离开教室，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教室门外，同学们这才放心地真正松口气，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刚才寂静的教室里，一下变得嘈杂而热闹。
陈薇珂，突然感觉到衣服口袋里手机的震荡，她拿出一看，是家里的电话，她马上就接。
“妈，什么事啊？”
“珂珂，你马上给我回家来！”
“什么事啊？妈！我还有不少卷子要做呢，我想吃好饭就马上做！”陈薇珂中午一向是在学校食堂吃，离家里比较远，不可能为吃顿饭还来回跑那么远。
“你一定要回来，你不回来就再见不到你妈！”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是气急败坏的，陈薇珂紧张起来，“那我马上回来！”
她稍微整理下桌子，也没什么好整理的，桌面上，抽屉里堆满书和试卷。
“薇珂，动作快点啊，你看人都走光了，你肚子不饿啊？”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她转头一看，是王筱雨，她的死党。
“筱雨，你一个人去吃吧，我要赶快回家去，我妈刚打电话来，不知道有什么急事，我先走了。”
“哦，那你快去吧，当心下午迟到，哎，别忘带公交卡。”王筱雨在后面叫着。
“嗯！”陈薇珂匆匆答应声就急急走出教室。
校园内，低年级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一边轻松欢笑地嬉闹着。
陈薇珂从他们身边走过，心里既不羡慕也不嫉妒，曾经，她也有过这种轻松。
何必去羡慕他们这一刻的短暂轻松？很快，他们也会进入到，她此刻正在经历的苦难历程。
陈薇珂来到公交站等公交车，中午人少，车也少。
她焦急地等着，为家里发生什么事而担心。
差不多四十多分钟后，她拿出钥匙打开家门，看见家里的客厅里一片狼藉，碎的，倒掉的，什么都有，她都不敢把脚踏进去。
“妈，你在哪里？又怎么了？”
“珂珂，你回来了？你妈在房里呢，又哭上了！”她的父亲，陈明从厨房间出来，脸上还留着气愤过后的惨白。
“爸爸，你和妈妈又在吵架？”
“是她跟我吵的，没事又在发什么神经，吵了一上午，害得我上班都上不了……”
忽然，陈薇珂的母亲，李文华从房间里披头散发地冲出来，扬起手就给陈明一个耳光。
陈明的脸色这下更惨白，手马上举起来冲着李文华脸上打过去。
陈薇珂一看，连忙跑过去冲到两个人中间，她先抱住妈妈。
“陈明，*****，你在女儿面前还有脸说我发神经！我发神经，那你发什么？你是发花痴，都一把年纪，女儿都这么大，还和那些小妖精勾勾搭搭，还发什么短信装酷，也不照照自己这张脸，皱纹都比过人家的年龄，你以为你还是二十岁的小男人？人家在玩你呢，你就上正经了！你以为你还有魅力啊？做梦吧你，你要是没有钱贴进去，连只臭虫都不会理你……”
“李文华，你这个女人真是疯了，你要再这么闹下去，我们马上离婚！”
“好，离婚就离婚，谁怕你？你马上***出去，再也不要给我回来！没了你这种*****，我的日子更好过！”
“爸爸妈妈，你们到底是为什么事？你们知道不知道我还在上课？”
陈薇珂忽然觉得从头到脚地沮丧，她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父母。
父母之间的争吵，一直伴随着她的成长，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但，今天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打电话，把她从堆满高考习题卷子的教室里喊回来，只为听他们两个人吵架！
“珂珂，我今天早上在你爸爸的手机上看到一条短信，你听听那内容：亲爱的早上好！这样的短信他还死咬着是开玩笑，有谁会开这样的玩笑？怎么没人和我开这种玩笑？”
“哈，你不要什么都疑神疑鬼，就是开玩笑，现在发短信都是这样寻开心的，你奇怪什么？你以为你就干净吗？谁知道你天天晚上出去打麻将，是真打呢，还是跟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眉来眼去的……”
“*****，你不干净还诬陷我？我跟你拼了……”李文华又想冲上去和丈夫陈明扭打，陈薇珂用力拉着妈妈。
“妈妈，我求你，你不要发火！”陈薇珂的眼泪掉下来，李文华看看女儿终于停住手。
“妈妈，你停下，让我问问爸爸。”
“爸爸，你发的短信是开玩笑的吗？”陈薇珂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我当然只是开开玩笑的……”
“你敢当着你女儿的面发誓吗？我硬是把女儿叫回来，就是要你当着她的面说真话……”
“李文华，你真是不可理喻！我要发什么誓？”陈明的声音有点响不起来。
“你心虚了吧？你还敢说是玩笑？我今天跟你没有完！那妖精是谁？是不是你单位里的？你看我不冲到你单位去把那妖精给揪出来。”
“爸爸，你就答应妈妈发个誓，我相信你的话！”陈薇珂的脸上还挂着眼泪。
“好，发誓就发，我又没做亏心事……”
“陈明，你敢对着女儿的脸说出这句话我才会相信你！”
“什么话？”
“我陈明要是做对不起老婆对不起家庭的事，就让我的女儿不得好死！”李文华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你真是疯了！”
“你不敢？不敢就是心虚！”李文华继续咄咄逼人着。
“爸爸，你就说吧！”陈薇珂把脸上的泪擦去。
“好，我说，我陈明要是做对不起老婆对不起家庭的事，就让我的女儿……不得好死！”陈明看着女儿说道，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低下头。
“妈妈，爸爸说了，没事了，你们不要再吵好不好？”陈薇珂转向妈妈。“我还有很多试卷要做的！”
“好，陈明，今天就这样，你要是再让我看见这种短信，我还是跟你没完！”李文华有点平静下来。
“爸爸，妈妈，我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你们还想不想我高考？”陈薇珂看着父母，觉得自己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停下来后，全身累得快要散架，“你们能不能就别吵？算我求你们！”
“珂珂，你快回学校吧，家里没事了！”李文华推着女儿，陈薇珂又看看父母，随后向门外走去。
“珂珂，爸爸送你吧！”
“算了吧，你那破摩托，能安全？还是让珂珂坐公交车，珂珂你快去吧！”李文华给陈明一个白眼。
回学校的路上，陈薇珂坐在空空荡荡的公交车上，心里也是空空荡荡，她的眼睛无神地看着窗外飘过的景物，还有飘过的人。
她想问，那些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开心吗？他们有烦恼吗？他们会害怕看见父母的吵架吗？

第二章 紧张的快乐
下课的铃声，已经响过一会。
陈薇珂依旧坐着不动，等到周围像是没人，她才从包里拿出本杂志，翻开来看。
2012年，恐怖大王将降临，世界将被毁灭。
——诺查.丹玛斯
她看着这句话发呆。
毁灭？世界真的会毁灭吗？
在两年以后？
可现在，她完全看不出来，在她周围的世界里，依然是，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上班的上班，该打麻将的继续打，该玩的还是玩，该吵架的还是吵架，该忧伤的还是忧伤，该贪的还是贪，该穷的还是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该高考的还是要高考，不管什么恐怖来临，高考是吓不跑的。
同样，也吓不跑，人拥有的烦恼！
“薇珂，还发什么呆？你还喜欢待在这个教室吗？”
突然，旁边响起王筱雨的声音，她推推还坐在桌位上发呆的陈薇珂。
“为什么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陈薇珂愣愣地看着前方，忽然感觉眼前有东西在晃动，她聚集起注意力，才看清是王筱雨伸着一只手在她眼前晃着。
“唉，拜托，别给我再来什么深沉，在课堂上听得还不够多吗？现在下课只准笑，明白没有？”王筱雨瞪着一双大眼，做个鬼脸，陈薇珂只得勉强笑笑。
“嗯，这样就对！还发呆？快收拾走人吧！我在等你呢！”
陈薇珂终于像从梦中惊醒一样，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动作快点啊，今天放学可是我难得的自由时间，我爸爸出差，妈妈加班，终于他们两个人都没时间来接我，我可以自由自在逛会儿街！”
“逛街？”听到王筱雨这句话，陈薇珂彻底恢复清醒，“你还有心情逛街？”
“喂喂，轻点声，我真是担心张老师那尖耳朵还留在教室里，被他听见就有得烦！”王筱雨左看右看，好在教室里没什么人，做值日的那几个都闷头在扫地呢，也不会去留心她说什么。
“你怕张老师烦，又怎么敢浪费宝贵的时间去逛街？”陈薇珂背着包挽着王筱雨的胳膊往教室外走，她把宝贵的时间这几个字说得特别重。
“得了吧你，别加到张老师阵营来给我压力，我们可都是一样的苦难同胞，还不互相同情？高考是重要，总不能不让人活吧，我要是几天不逛街，我就活不下去！”
“嗯，我服了你！”陈薇珂看着王筱雨故意做出来的鬼脸，忍不住大笑。
“你啊，现在才正常，刚刚看你失魂落魄的，是为什么？不光是因为高考吧？我看你中午回去一趟后，下午就不对劲，是什么事啊？”
“我父母吵架，让我回去劝。”
“有没有搞错？这什么父母啊？知不知道你现在在高考最紧张的阶段啊？这世界真颠倒，你的父母嘛，一点也不重视你的高考，我的父母嘛重视过头，你说他们要是平均一下不就皆大欢喜？”
“做梦吧！”陈薇珂故意白一眼王筱雨，以显示对她这个主意的嘲笑。
“看你的样，我不就说着玩，自我安慰下嘛，你看我们这么苦，还不能做梦玩玩？那这人生也太痛苦了吧！”王筱雨说着自己哈哈笑起来。
忽然，她扯扯陈薇珂的胳膊，把嘴附到陈薇珂耳边，“注意左前方200米方向！”
陈薇珂顺着她说的看过去，是一班的班花杨意娜。
杨意娜斜背着一个包，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这鞋跟在全校应该是最高的，她本身个子也不矮，穿这双鞋显得更高挑，从后面看过去，那背影无论谁的眼睛看，都是一样的婀娜。
看得后面那两个女孩心里有点怪怪的，再加上杨意娜那长长的被风吹得四处飘扬的黑发，更让她们的心里不是滋味。
但她们不会承认这是嫉妒。
“看她那走路一扭一摆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模特呢！就她那身高也不够格做模特的！”王筱雨斜着眼看杨意娜，一边在陈薇珂耳边叽咕着。
“唉！上帝不公平啊！人的差别真是太大！”陈薇珂发出一声感叹。
“喂！拜托别轻视自己好吗？”王筱雨使劲瞪了陈薇珂一眼，眼里有真实的一点不满，“我们有这么差，要至于沦落到只剩下感叹的份上？”
王筱雨的这份不满，却让陈薇珂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好笑，她没敢笑在脸上，她看出王筱雨是真不满，“嗯，嗯，你说得对！我也没自卑啊！”
“就该这样！对了，告诉你，听说她和四班班长分手了，是突然快速分手的，全校都传遍了。”
“你又怎么知道的？”陈薇珂好奇。
“呵，这种事在学校一向是传得比风吹过还快！你怎么还一副木木的表情？当然，你这个人一向是不关心这些事的，也不知道你关心什么？”
“我关心什么你不知道？你要真不知道，我扁你！”陈薇珂有点急，她的最大兴趣王筱雨当然是知道的。
“急什么？我不知道谁知道？也许别人也不能知道，不然都把你当怪胎，一个小女生研究什么天外飞行物啊？那东西谁会当回事？都是胡说……”王筱雨说到这里突然急速停住，她看到陈薇珂的脸在晴转阴，“我开玩笑的，现在言归正传，你知道她和那个班长为什么分手吗？”
“为什么？”陈薇珂当然不会知道。
两个人边说边向校外走去，杨意娜已经远远地向左边的路拐过去，那里是学校的停车场，很快她就不见人影。
而身后，对她的议论还在继续。
“听说是因为高考，杨意娜也真绝情，快刀斩乱麻，一条短信就和人家拜拜，据说那短信也是精短得很，你听听：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步，为了我们大家都走好这一步，我们停止交往吧，祝我们都能考个好成绩进个好学校。我看这杨意娜以后一定是个外交人才，对吧？”
“我真是难以置信，怎么人家的短信你都能知道？”
“这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你应该更比人家有体会，说不定哪天我们还能碰到个外星人呢！”
“我没和你开玩笑！”陈薇珂白王筱雨一眼。
“是痛苦中的班长找人排解，就把短信给别人看，这不就传出来？听说，那班长还写了首情诗呢！我念给你听！”
“快念啊！”
“我的公主，你是那么的美，却又那么的冷酷，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为什么要伤我的心？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的一切，你忘了我是你的王子？难道你不知道，王子和公主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吗？我的公主，回到我的身边吧！如果我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宁愿抛弃我的生命，我的公主，回到我的身边吧！”
“我的妈呀！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陈薇珂摸摸自己的胳膊，一阵发冷，她缩缩脖子，脸上却在笑。
“我倒是觉得蛮好的，挺痴心的。”王筱雨的观点不同。
“唉，你啊，也是服了你，怎么什么事都能知道？”陈薇珂撇下嘴。
“我是听他们班的一个女生说的，说是杨意娜不小心把写着这首诗的纸掉地上，唉，其实有眼睛都看得出来，这四班班长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估计他父母突然死掉都不会这么严重，也真是惨，真可怜，遇人不淑啊，这要紧关头让人痛击一下，还怎么应付高考？被分手那个总是更痛苦的。”
“哈，我听你都快成感情专家，你哪来这些体会？要不是我知道你一举一动，我还真以为你也感情过了呢！”
“傻哇了你！现在杂志电视电影那么多，都是关于感情的，看看不就懂了，用得着亲身体验？我是觉得这杨意娜太自私点。”王筱雨给了陈薇珂一个白眼。
“嗯，有点，但你别忘了，我们可还是学生，现在对我们来说，重要的肯定是高考，考不好不就完了？她这样做也情有可原，至于爱情嘛，那是以后的事情，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现在干吗急？”陈薇珂这会儿表情有点严肃。
“哎哟呦，陈薇珂小姐，你是不是也在渴望爱情的降临？喂！丘比特，你躲在哪里？”王筱雨故意提高嗓音。
“你真是疯了，这么大声？你可别取笑我，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呀？”王筱雨嬉皮笑脸说着。
“哼，我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人家班长的事！”
“我只是同情人家班长。”王筱雨连忙说。
“我知道你不是同情，你一直在偷偷喜欢人家班长！”陈薇珂贴近王筱雨的耳边后，轻声说出这句话。
王筱雨一下跳起来，“你瞎说，看我不把你舌头给剪掉，你知道我喜欢的偶像是小李子，怎么会是那个班长？”
“我当然知道，一个是梦想中的，一个是现实中的。”陈薇珂笑着继续说。
王筱雨嘟起嘴，伸手扭住她的胳膊，“看你再胡说！”
两个人笑着追打起来。
“算了，随你怎么说，古人不是说，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嘛？哪像你，会喜欢那稀奇古怪的东西。”王筱雨不甘心地补一句。
“你不懂，我这叫成熟！”陈薇珂反驳道。
王筱雨刚想再说什么，看见在她们前面，杨意娜骑辆自行车出了校门。
王筱雨忽然凑到陈薇珂耳边说道：“陈薇珂，你说那个杨意娜还是不是那个……”
“什么？”陈薇珂没听清。
王筱雨于是在她耳边说出两个字。
“哇，筱雨，你要死了，在学校敢问这种事？”
“怕什么，就你知我知会有什么事？我是想她一直在和男生交往，所以你说她还会是……”王筱雨不以为然。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不过，这种事跟我们也没关系，别说了吧？”陈薇珂冲王筱雨翻个白眼。
“哎，你这个人就会装假正经，我觉得吧，是不是也没关系，你想，现在都21世纪，还这么保守干吗？对不对？又不是老古董社会。”王筱雨说得更起劲。
陈薇珂瞪她一眼，“喂，你可别拖着我一起堕落啊！”
“只是想想，怎么会堕落？你也别跟我装圣洁，你敢保证你就没有想过这类事？”
陈薇珂的脸一下通红，“你真的别胡说，看我们都胡说些什么，还是想想高考吧！”
“你可别跟我提高考，现在一天里，有二十三个小时跟高考有关，我们花一个小时谈点别的不算罪孽。”
这时，两个人已经慢慢走到附近的一个公交站。
“快！薇珂，车来了！”王筱雨一把拉住陈薇珂就往公交车上冲。
放学时间，公交车很挤，她们也就停止说这个话题，毕竟周围都是脸熟陌生的同校学生。说不定别人就会知道她们在说谁。
“你准备到哪里下啊？”陈薇珂被王筱雨拉上的是9路公交车，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我去书店，看看有没有新到的影碟，我想看《海滩》的原版！”
陈薇珂知道她迷小李子，他所有的电影都收藏。“我就是奇怪，你不是说你父母管得你很严吗？你怎么还有办法看影碟？”
“切，道高一丈魔高一尺，人活着就得为自己谋福利，明白吗？”
公交车开得像老黄牛走路，不过也到了王筱雨的目的地。

两个人一起走进这家全市最大的书店。
“MyGod!”
陈薇珂听到王筱雨发出一声惊叹，她知道只在最开心激动的时候，王筱雨才会吐出这句英语。
她看过去，王筱雨的手里已紧紧抓住一张影碟不放。她不用细看，也猜得出一定是王筱雨梦中情人的电影。
“快看！帅不帅？”王筱雨耍宝似的把手里影碟的封面在陈薇珂眼前晃着，晃几下，她又收回去，突然放到嘴边亲几下。
“我晕！”陈薇珂看不下去。“不就有双蓝眼睛吗？”她故意嗤之以鼻。
“就是因为这双蓝眼睛才帅嘛！”王筱雨还沉迷地看着封面上的图像。
陈薇珂一把夺过来。
“我先帮你拿着，为了让你早点清醒！”陈薇珂把影碟藏到身后，“你还看不看其他的，不看的话，我们就走吧！”
“有了这张碟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咦，你今天怎么不看那些科学杂志？我们最近可是难得来一次！”
陈薇珂明显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摇头，“以后来看也一样！”
“好吧，那我们走，我去付款，你等我！”
出书店，王筱雨把影碟藏进一卷厚厚的试卷里，“唉，买归买，要是被我父母看见，可有我受了！”
“我不也是一样！”陈薇珂对王筱雨这个动作深有同感，“筱雨，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可怜，为三天的考试，就要放弃其他的一切想法和爱好？”
“谁让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呢？有着很多我们必须遵守的规则，每个人都要遵守，我们又怎么能例外呢？我们又怎么反抗呢？哦，也许，如果我们能逃离地球，到其他的星球可能就好了。哇，薇珂，我突然发现，原来你这么喜欢看那种杂志，是不是就是在想着有一天逃离地球啊？”王筱雨又是一副嬉皮笑脸调侃表情。
陈薇珂伸手去抓她的嘴，“我看你真是不想要你的舌头。”
王筱雨连忙求饶，“我错了，求饶！”
她说完，又笑嘻嘻地拉着陈薇珂进一家服装店东看西看。
“你今天真当自己放假啊？”陈薇珂一边跟着王筱雨在看着衣架栏上的衣服，一边不免数落她。
“学习是重要，也要懂得一张一弛嘛！这样效率才高，你不明白吗？”
“你一套套的还真多，难怪你能把你父母掌握在你手心里！”
“你错了，我要真有这本事，也不用高考，谁要高考啊？没有高考人就不能活？也没见其他国家的人都要拼命高考啊，微软那家伙不也是没上大学！”
“嗯，你可以做第二个微软！我支持你！”
“你别刺我了吧！明明把高考看得很重，连最喜欢的杂志都不要看，还说这种风凉话！”
陈薇珂听到这句话，忽然呆了下。
“薇珂，我说错了吗？我无心的，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是把高考看得很重，因为，筱雨，你知道吗？高考考得好的话，至少能让我离开家。”陈薇珂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很平静。
“唉，清官难断家务事，说到你的家，我就没有发言权！”王筱雨做个鬼脸，双手在陈薇珂的肩上抱下，像是在安慰她。
“哎呀，这里的衣服都是老太婆穿的，都那么难看，我们走吧！”王筱雨丢下一句让服装店营业员翻白眼的话后，拉着陈薇珂出店门。
“我们去吃汉堡吧！逛这么久我肚子饿了！”
“又吃汉堡？你不是每小时都在喊要减肥嘛？”
“太馋了！好久好久不吃太想念，难得吃一次又不会马上变胖子？”王筱雨的话既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说服陈薇珂，她掏出钱包站在队伍中，“我要一个巨无霸加大杯可乐，薇珂，你要什么？”
“就一个鸡肉卷吧，加小杯可乐！”陈薇珂没思考就说道。
“这点就够？”
“我不是心疼你这个大款的钱，实在是回去还要吃饭的，不然换来一通追问不划算，你该知道被父母问这问那是最讨厌的事情！”
“嗯，极有同感！”王筱雨连连点头。
很快两个人端着装食物的盘子找个座位坐下。
“唉！你知不知道，我拿起这食物就有种罪恶感！”陈薇珂一脸严肃的对王筱雨说。
“你别给我假装高尚！哪里来的罪恶感？吃顿饭还罪恶？高考就重要的不让人吃饭？”王筱雨嘴里塞满食物，口齿不清地反驳着陈薇珂，“你再开口说一个字，我就把鸡肉卷全塞进你这张嘴里，看你还能不能说！”
“你敢！”陈薇珂把眼一瞪，倒也不敢再说什么，只顾吃，毕竟这鸡肉卷味道是很不错的，足够吸引她的胃。
忽然，有手机铃声响起，两个忙着吃的人，都拿起自己的手机看，是王筱雨的，她一看下脸色就有点微变。
“真作孽！我妈的电话，连吃顿饭都不太平！”王筱雨说着把头往周围转转。
店里有好多顾客，大多数是孩子，吵闹声也很大。
“我去厕所接！”王筱雨快速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厕所跑去。
陈薇珂看着她的背影偷笑。
过好长时间，才见王筱雨从厕所出来，一脸懊恼。
“真是的，真要把我压死吗？吃个汉堡都不太平，吃个汉堡都成犯罪！”王筱雨刚坐下就一顿牢骚，这牢骚没得到半点同情的回应，反而是一阵笑声。
“我真命苦啊，就只有一个没同情心的好朋友！”
“别叹气！来，我喂你，算安慰你吧！”陈薇珂笑着说。
“你喂我？我可受不了，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拉拉呢！”王筱雨做个惊吓的表情。
“管那么多干什么？别人说什么怎么想我们管得了？既然管不了，就用不着去操心，这是我的事，我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
“哈哈，你这个人最虚伪，看你外表文静得像绵羊，实际骨子里就是个特别的叛逆分子，如果有哪天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我一点也不奇怪！”王筱雨一边躲着陈薇珂的手，一边数落她。
“好！你骂我虚伪，我不喂你！”
“谁要你喂？我没手啊，你看这是什么？”王筱雨张开自己的手在陈薇珂眼前晃着。
“这不是手，这是爪子！”陈薇珂嘴一撇。
“好！让你尝尝爪子的厉害！”
王筱雨张牙舞爪的向陈薇珂扑过去，慌得陈薇珂连忙从座位上跳开，差点撞上一个端着满满一盘食物的服务员，吓得这服务员大惊失色，等定了神，这服务员用带着点责备的眼神，看看陈薇珂和王筱雨，她们两个却互相做个鬼脸。
“对了，你妈找你什么事？”陈薇珂边吃边问。
“叫我别忘跟补习老师联系，这是我爸爸给我找的，一个复旦的大三高材生，每个周末帮我复习数学，说起来，这老师还挺厉害，之前还抗议过老美呢？”
“抗议什么？”
“切，你是住山洞没网啊？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就那飞机的事啊！”
“这我当然知道，我要当时在那，我也会去抗议的。”陈薇珂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对，我也是，我觉得这老美，可真是这世界上最霸道最蛮横的国家！”
陈薇珂忽然笑了，“哈，你忘了你那蓝眼的偶像可是美国人哦？”
“我没忘，我的偶像只是个演电影的普通人，老美做的坏事跟他没关系，他又决定不了的，对吧？”
陈薇珂想想，对这话还是认同，就点点头。
随后，两人抹干净嘴巴，离开座位。
出店门，两个人分别去坐公交车回家。王筱雨左转去坐13路，陈薇珂右转去坐25路。
到25路公交车站点，有一段长长的路。
陈薇珂有点落寞地迈动着步子，离开好朋友后，忽然一个人就变得有点孤单，心里觉得空空的，刚才的轻松和快乐，都一起随着王筱雨的身影消失。
她继续孤单地走在人行道上。
此刻，阳光早已不见，夜幕还没有来上班，整个街道白晃晃的，行人是络绎不绝，一张张陌生而冷漠的面孔从她的身边拂过。
突然，她撞上一个迎面过来的人，或许，是这个迎面过来的人撞上她。
她抬头看这个人，嘴里说着对不起。
一看后，她有点吃惊，这个人应该是个人，因为他有人的形体和脸，可是他的脸，他的皮肤，苍白得没有一点色彩，不仅嘴唇是没有颜色的，甚至连眼珠都没颜色。
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吗？
陈薇珂愣在原地。
“没关系！小同学！”这个人却开口了，说出的话传到陈薇珂的耳朵里是能听懂的，可这语音里分明有一种明显的生硬。
还没等陈薇珂回过神，这个人绕过她顾自走了。
陈薇珂站在原地没动，忽然，又转过身去看看这个人，只看到他行走中的背影，看上去非常的正常。
她又看看周围的路人，没有人像她这样惊讶地注意到这个人的异常。
她笑自己有点神经兮兮。
终于，她又开始往前走，走到公交站时，她心里的惊讶也差不多平静。
也许，这个人是有什么疾病吧，她真不该用那样惊讶的像看怪物似的眼神去看他。
但，她不会想到，刚才当她转身后，这个让她惊讶的人，马上就从人群中消失，似乎从没出现过。

第三章 短暂的假期
美国。
伊利诺伊亚州的兰格镇。
瑞·科里森停好车，打开车门从车里出来。
眼前的这家路边小店，门口停着几辆车，店周围的墙边布满灿烂的花丛。
他迈步向门口走去，一推开门，里面就扑过来一股奶油甜香味。
“哈罗！”服务员看见有人进来就打起招呼。
瑞点点头，随便找一个空位子坐下。刚坐稳，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到桌前。
“先生，请问你吃点什么？”
瑞接过菜单，只翻一翻就马上合上。
“先生，还是你来给我推荐下吧！”
“好的，如果先生信任我，我就推荐你尝尝鸡肉三明治！”
“好吧！就来这份，还有再给我一杯浓咖啡！”
“好，先生，马上就来！”
开了六小时的车，真的很需要浓咖啡来让自己恢复精神，所幸，还只需要开三个小时就到姐姐丽莎的家。
他不禁想起电话中姐姐惊喜的喊叫声，还有旁边孩子们的欢呼声，当他告诉他们，他会在两天后去她的家，度过一个短暂的假期后。
“先生，你的三明治和咖啡！”服务生端着盘子过来。
瑞说句谢谢，马上拿起刀叉开始吃，真的有点饿。
食物一到嘴里，很快体会到一阵美味，也许是这三明治比起基地的食物，有种好吃的自然味道，也许是他太饿了！
几分钟后，瑞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咖啡也喝完。抹抹嘴，他又招呼服务生再给他来一份三明治，他要带着在路上吃。
有多久没有吃到外面真正的食物味道？差不多都快忘了是什么滋味，现在又知道，真不错。
姐姐没有搬家最受益的应该是他，几年没来，他还是熟门熟路地一下就找到姐姐的房子。
瑞拔下钥匙，刚从车里出来，就见姐姐家的大门打开，随着一声尖叫，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里飞奔出来，直冲向瑞。
瑞笑着伸开双臂，将冲进他怀里的孩子，他的外甥肖恩抱起来。
“舅舅你终于来了，我等你两天了！”
肖恩一边往瑞的身上扑，一边嘴里大叫着。
瑞把肖恩举到自己脸的高度。
瑞故意板着脸。
“小家伙，你认错人了吧？你是谁啊？”
“我是肖恩啊，舅舅你把我忘了吗？”小家伙的脸，从刚才的狂喜一下就转变为紧张，脸色也有点惨白。
瑞哈哈大笑起来。
“肖恩，你不能这样快就让别人的话影响你的情绪，你要镇定，时刻保持你的镇定，这可是一个飞行员必须具备的素质。”
“是，舅舅，我明白了。”肖恩的脸又很快露出笑容，瑞放下他，又摸摸他的头发。
这时，姐姐一家其他的成员都已经来到他的身边，站成一排。
看到姐姐，丽莎，瑞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迎上去，丽莎的眼睛里已经满是眼泪。
“瑞，终于看到你，你竟然可以五年都不来看我！”
“对不起，丽莎！”
“丽莎，你不能怪瑞，也许要怪五角大楼的那些家伙！”这句话来自丽莎的丈夫，瑞的姐夫托尼，身材高大的托尼，有着一头跟年龄不符的银发。
离开姐姐的怀抱，瑞伸手和姐夫用力握下。
接下来是谁呢？站在托尼旁边的一个小伙子，脸上是羞涩的笑，那是丽莎的大儿子卡林。
“喔，卡林都这么高了？”瑞不由分说就抱住他，一股年轻的朝气立时包围住瑞。
“丽莎，你怎么能让孩子长这么快呢？让我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舅舅你一点也不老，还是这么年轻，这么帅！”一个娇柔的声音从卡林的身边传出来，瑞看过去，眼睛一亮，姐姐的女儿，十五岁的黛西，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女孩。
“黛西，是你吗？”瑞小心翼翼抱下黛西。
“舅舅，当然是我！”黛西哈哈笑起来，“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有你的照片。”
黛西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嘴角挂着一丝俏皮又迷人的微笑。
“丽莎，孩子们都长得好快，我都不认识了，如果不是站在你们身边，我怎么能认出他们？”
“这怪谁呢？你5年没回家，5年！一颗小豌豆都能长成一片森林！”丽莎哈哈笑着，语气中却还是带着一丝丝无奈的责备。
“舅舅，你把飞机带来了吗？”一直站在瑞身边等着说话的肖恩，终于迫不及待的开口说话了。
“当然，我不会忘记这个的！”瑞抓抓头发，转身往自己车子后面走去。
他在电话中答应肖恩，会给他带一架高仿真的战斗机模型。
瑞打开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行李，从其中的一个包里掏出一个盒子。
肖恩简直是一把抢过去的。
“舅舅，是大黄蜂喷气式战斗机吗？”
“当然，你打开看看！”
肖恩已经在使劲拆盒子。
“肖恩，你舅舅开了一天的车，应该让他进屋休息！”托尼拎起瑞的行李，一手轻拍下瑞的肩膀。
“舅舅，这飞机能飞吗？你能让它飞起来吗？”肖恩的全部注意力，还在他手上的飞机上，他紧抓着瑞的胳膊，根本没听到父母的话。
“肖恩！”丽莎刚要开口说什么，瑞冲她点点头。
“没关系，你们先进去吧！我陪肖恩在外面玩一会！”
“我也要和舅舅在一起！”黛西叫起来，她身边的卡林微微一笑，轻声说一句：“我也是！”
丽莎摇摇头，最后却是笑了。
“好吧！不过只许玩一会儿，不能让你们的舅舅太累！他刚刚才开车穿越了整个美国！”
丽莎拿过瑞的另一个包，和丈夫一起往屋里走，她到底想起自己要准备的食物，孩子们看到舅舅，想到的是玩，她想到的是要做顿可口的饭菜慰劳下自己的弟弟，5年，都没见过他一眼。
幸运的是他看起来非常不错，只是他还是孤单一个人。
瑞跟着孩子们来到屋旁的草坪上，他操纵着飞机，飞机飞上了天，发出嗡嗡的鸣叫声。
肖恩兴奋地大叫着。
瑞抬头看着半空中的飞机，耀眼的阳光直冲进他的眼睛，他不得不眯起眼睛，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过去的回忆……
瑞提着包跟着前面的人来到新兵报到处。
“报上姓名！”
“瑞·科里森！”
“去那边领你的服装和房间钥匙，过二十分钟去理发室解决你的头发！”
“是！”
瑞拿着衣服和钥匙，提着包往西边一排低矮的房子走过去。按着钥匙上的号码，他找到自己的房间。
他进去时，发现房间里已经有人。
一个比他稍微高点，稍微胖点的男人，也是个白人。
“你也是新来的？”屋里的男人先说话，“看你这个样，我还以为你上学找错地方！”男人边说边上下打量瑞。
“我是新来的！”瑞回答着。
“看你拿着这衣服就知道你没走错，你好，小子，我叫德鲁，威斯康星人！”
“瑞·科里森，佛罗里达人！”瑞也介绍起自己。
德鲁伸手握向瑞，瑞连忙伸出手迎上去，很快他就感觉到手疼，应该是德鲁在故意用力。
瑞开始还击，他并不是个弱鸡。终于，德鲁放开瑞的手。
“你这家伙还不错，不知道另外一个家伙是怎么样？”德鲁甩甩自己的手。
瑞想，面前这家伙应该明白自己不像看起来这么弱。
瑞环顾下房间，才发现房间里是三张床，他把他的包随便地放在空着的一张床上。他打开包，从里面小心地拿出自己的照片。
“哇！是你大学毕业照吗？上帝，你是耶鲁的学生？”德鲁一把抢过他的照片，嘴里哇哇乱叫起来。
瑞心里有点不舒服。
“是的！”瑞有点冷淡地回答一句。
“上帝，你脑子正常吧？耶鲁的你到这个地方来找死啊？我是找不到工作才想到军队来混的，你？”
“我只是看到招兵广告，于是，我就来了！”
德鲁不再说话，就瞪着眼睛看着瑞。
正在这时，门又打开，门口矗立起一道黑墙。
是一个很高很壮的黑人，把门都几乎堵住。
瑞和德鲁都仰起头看着这个黑人。
“哦！兄弟们，你们早到了？我是克里，你们好！”黑大个大步跨进来，房间地板立刻微微震动起来，进来后，他飞快的把自己的包往地上一扔，张开双臂就抱住瑞。
瑞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很快就觉得全身的骨头在咯咯响。还好拥抱只持续两秒，被黑大个松开时，瑞还是露出微笑，确定的说是带点无奈的苦笑。
“我是瑞，你好，克里！”但瑞还是热情地打起招呼。
黑大个又转向德鲁，德鲁却立刻退后一步，只是伸出一个拳头稍微和黑大个碰一下，“我是德鲁，我正忙着呢！”
说完，德鲁转过身背对着黑大个。
“看见你们真好，我相信我们会相处得很好！”克里还在自说自话。

第四章 窗前的女孩
陈薇珂推开家门，看到母亲阴沉的脸，她的心马上也阴沉下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李文华看着女儿问道。
“我们在教室里复习。”陈薇珂摁住脑子里的道德感，在母亲面前说出个最真实的谎言。
“去洗手，洗完来吃饭。”李文华的脸色稍微好点。
“爸爸呢？”陈薇珂坐下来，问了句。
“别管他！一天到晚不知道回家，我每天上班累得要死，回家还要做饭做其他事，操心这操心那的，他倒好，不是跟别人一起喝酒就是打牌，还到处勾搭来勾搭去，从不知道关心这个家，还不会赚钱，哼！我巴不得他在外面被车撞死，省得让我看见心烦！”
陈薇珂一声不吭，就低头咽着饭菜。
对她而言，这样的咒骂，跟这桌上的饭菜，是每天都会出现，每天都不会少的。
“珂珂，还有几天要考试？”李文华说起其他。
“还有一个多月，妈。”陈薇珂想起在母亲面前说过，也许是母亲太操劳忘了。
“珂珂，你可要给我争口气，一定要考上大学，别像你爸爸一样没出息，你可是我守住这个家的唯一希望，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唉，不说其他，我现在就希望你考个好点的学校，就北京上海那几所，听说是我们国家最好的学校，你要能考上，你妈我面子上就有光了，在我同事面前说话都能响亮点，是吧？珂珂，哎，你快多吃几口肉。”
陈薇珂哪里还吃得下？这顿饭菜几乎没进她的胃，反而转变成一块大石，压在她心上，压得她胸闷。
母亲的期望，竟然是这么高的？
可她的学习能力，够得上母亲的期望吗？她现在不能确定，她没有足够的自信。
这时，陈明开门进来，看见父亲回来，陈薇珂心情稍微轻松点，“爸爸快吃饭！”
李文华看着陈明，脸色又马上阴沉，“哎呀，大忙人总算知道回家，我看啊，谁也没有你这么忙，谁也没有你福气好，天天都有人给你做饭吃，像服侍老爷一样地服侍你！”
陈明叹口气，“你又开始了，一天到晚就不停唠叨这几句，你的嘴巴就不怕酸？”
“嫌我唠叨，那你有本事就别回来啊！”
“你算了吧，我就想太太平平吃顿饭。”陈明坐下来。
“呵呵，家里是不太平，你要太平就上外面去，跟人家小妖精吃饭就太平！”
陈薇珂看着父母之间这不友好的气氛，连忙又快快扒几口饭，随后，站起来说句要去做试卷后，快走几步进自己的房间，这借口让父母没话可说。
坐在堆满书的写字桌前，摊开一大卷空白的试卷，她有一秒钟地发愣。
很快，她低下头，拿起笔在卷子上填起来。
开始很快，几张卷子快速完成，只是她也有点头昏脑涨。
可这时，外面客厅里却传来越来越激烈的吵闹声。
她知道是父母又在大吵，她呆坐着，不动，没有动笔也没有起身的欲望。
客厅里的吵闹声越来越清晰。
“你打扮好是不是又想出去打麻将？”
“是又怎么样？打麻将又怎么了？”
“你倒好！我出去一下你要吵翻天，你天天晚上打麻将怎么不说？还弄得像个老妖婆似的，想去跟那些龌龊男人打情骂俏是不是？”
“你说话好听点行吗？我打个麻将不行吗？你看看这周围哪个女人不打麻将？我不跟你啰唆，时间来不及，人家等急了！”
“人家是谁？是你老相好吧，说我勾三搭四，你怎么不管管自己？”
“我怎么了？我就打个麻将，又不是和人家亲来亲去的！”
“哈！谁知道呢？谁知道你们是怎么打麻将的？”
“你阴阳怪气说什么？你发神经是不是？”
“哈！是啊！你就当我发神经吧！我也差不多是神经，这日子过得！”
“你发神经，我可正常得很，走开，我打麻将真来不及了！”
“好，你走我也走！”
“你去哪里？”
“我去哪里不用你管，你不是要去赶麻将吗？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你敢走！刚刚安静一下你又要犯花痴？”
“我是囚犯？连出去一下都不行？反正今天晚上你要出去我也出去，要不大家就都别出去！”
“你说什么笑话？”李文华愣在原地，不敢挪步，看着自己老公的脸色她有点明白，他不像是开玩笑，就因为这，她心里越来越窝火，一边想着在等自己的老牌友，一边看着跟自己扛上的老公。
正这时，李文华听见手机响了，她不接也知道是牌友打来催她的，听着这铃声，她的脚步不由得往门口移动。
“好，你还是要去是吧？好，那就一起出去！”陈明拿起自己的帽子和钥匙，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你敢出去看看？”李文华拦在陈明面前，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这下她肚子里的火一下爆发出来，“我做什么孽了？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
李文华疯似地喊叫着，一边冲到桌子前，双手一挥，桌子上的摆设一下全都掉到地上，随着一声巨响，都砸成碎片。
“这日子还怎么过？陈明，我跟你过不下去了，我要跟你离婚！你这个窝囊男人，自己没本事还要来管我？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挑了你？那么多男人好挑，偏选你，我真是瞎了眼，我真是作孽，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嫁给你二十年没过一天好日子，人家的老公会赚钱又会疼老婆，可你呢？一副窝囊样，赚的钱还不够养活自己，还要想着去外面寻开心，还要来管我？我真是命苦啊，连打个麻将的消遣都不能，我命好苦啊！”
李文华摔完东西就开始数落起自己的老公，发泄着心里的怒气和怒火，一边喷着唾沫一边掉着眼泪。
“妈的，离婚就离婚！这日子我也过得烦透了！每天就是这些翻来覆去的数落，离婚还落个干净！”陈明看着老婆痛哭流涕的样子无动于衷。
“好啊！你想离婚去和那小妖精结婚是吗？我跟你拼了！你糟蹋我大半生，现在就想把我扔了是吗？你想得美！你把手机给我，看我不把那小妖精找出来打个半死！”李文华忽然抹干泪水，扑向陈明。
“你干什么？又要发神经？你一天里要发几次神经？”
“你再骂我发神经，我就跟你拼了！”李文华冲向陈明，双手乱挥着，陈明边退边用手挡着李文华，他想要抓住李文华的手，她乱挥着已经在陈明脸上抓出几道印，陈明火了，用力一推，李文华顿时往后倒去，屁股一下坐在硬地板上，一下震痛得说不出话，稍过会，她马上大声嚎叫起来。
陈明看看瘫坐在地上的李文华，又看看一地的碎玻璃，满是气恼的脸上又罩上一层无奈，他叹口气，猛地往门口走去。
李文华察觉到他要走，突然从地上爬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腿，张开嘴狠狠咬上去。
陈明“啊”地惨叫一声，两只手连忙去推李文华的头，根本推不动，腿上是越来越痛，他的火也越烧越旺。
他一把抓住李文华的头发，用力往后扯着。
男人的力气毕竟大，李文华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皮要被他扯掉，她松开嘴，转而喊起痛来。
“你这个窝囊废！在外面没本事，在家里就拿我发威是吗？救命啊！要死人了啊！”李文华凄惨地叫喊着，一边双手拼命打着陈明。
她越这样叫，陈明越火冒三丈，手上的力也更大，于是，李文华的喊叫就越来越惨。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好吗？”
终于，陈薇珂从自己的房里冲出来，脸色苍白地喊出这句话。
她的出现，还是让她的父母有了点冷静。
陈明放开自己的手，李文华一下瘫在地上，浑身无力，甚至没力气哭。
“爸爸，妈妈，我就要高考，还剩下没几天，你们都知道的是不是？”陈薇珂双眼直直地看着父母，脸上没有气愤，也没有悲伤，只是惨白，“你们还想不想要我高考？如果你们说不用，那我就不考，我马上把房间里的书都扔了！”
“珂珂，爸爸当然想要你高考的……你只管进自己的房间做作业，我们没事……”陈明快速看一眼女儿，马上把目光看向还瘫在地上轻声喊痛的李文华。
终于，他叹口气，弯下腰去扶李文华，李文华甩开他的手，他停下，又去扶。
这时，陈薇珂也走过来，伸出双手从另一边去扶李文华。
这次，李文华没有再甩开陈明的手。
“去卫生间洗洗吧！”陈明说出这句话。
“妈妈，进去洗个脸吧！”陈薇珂也说着。
“珂珂，你不用管我，你去做作业吧，妈妈没事！”李文华还时不时喊一声疼，不过已经在努力克制着。
“那我去做作业！”陈薇珂听见母亲说出这句话，停下脚步，没有跟着父母一起进卫生间，而是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
进到自己的房间，她感到有点闷，她走到窗口，推开纱窗，风从外面吹进来，虽然带着点热气并不算很凉爽，但毕竟还有股清新的味道。
如同每天需要经历白天黑夜一样，父母间的吵架，也是她几乎每天都需要经历的。
她没办法去算，从记事到现在已经经历过多少次。
还有她心里的恐惧、不安、紧张、害怕、不解，还有无数的眼泪，算得清吗？
不过还好，现在，她不再想哭！哭够了！
她看着外面，万家灯火。
但似乎，她看到对面有扇窗，有个小女孩站在窗口，在哭泣，脸上不停地在淌眼泪，身体好像还在微微颤抖，在小女孩背后，客厅里的声音传过来，她的父母在激烈地争吵着，这声音让她哭泣，让她害怕，让她的身体颤抖，让她觉得自己在一个最恐怖的世界中，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黑，那么的绝望。
小女孩还在不停地流泪，她躲到一个角落里，浑身发抖着，在期盼着父母的争吵能停止下来，也期盼着有人能将她从这恐怖中解救出去。
陈薇珂看着，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眼泪流到脸上，她用手抹下脸，抹去眼泪后，视线一下变得清晰，眼前的小女孩突然消失。
陈薇珂睁大眼睛看，再也看不到对面的小女孩。
忽然，陈薇珂明白，对面并没有什么小女孩，有的只是她自己的记忆。
终于，眼泪无法控制地从她眼睛里涌出来，她根本顾不上去擦。
渐渐，变得凉爽的晚风，善意地吹干她脸上的泪水。
她木然地看着对面的一扇扇窗户，里面闪烁着各种颜色的灯光，这些灯光照耀下的是什么样的家庭？温馨还是冷漠？
如果是温馨，生活在其中的孩子是不是会很幸福？她很想知道这种幸福是什么样的味道！
可如果，也是冷漠充满争吵的家庭，是不是也会有个很小的孩子，在感到很绝望很害怕很无助？会不会在希望父母以后不吵了？
她想，这孩子会失望的，就算他长大后，争吵依然不会消失，而绝望、害怕、无助也不会消失。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她抬头，漆黑的夜空，是多么广漠无边，如一个无底的黑洞般，有一些星星在里面隐隐约约闪耀着，它们离地球有多远？它们看得见人类吗？它们看得见人的生活吗？它们看得见人的痛苦吗？它们那里又会有怎样的生活？会有痛苦吗？
如果有，它们又是用什么办法来解决这种痛苦的？
她急切想知道，然而，星星只是闪耀着却默默无语。
渐渐地，一切恢复到难得的平静。
她用力抹下脸，从窗口走回到写字桌前。
在她转身的时候，窗外闪过一道亮光，一抹异常亮眼的光芒。
她重新开始做那些试卷，一张，又一张，手好酸，手里的笔像山一般重，她放下笔，甩着手，真不想再拿起笔，可是，眼睛里看见空白的试卷还有好多。
等明天做吧。
但明天还会有更多的卷子！她无奈地重新拿起笔，继续吧！
她的眼皮，不由她控制地合起来，她的头往下低下去，快碰到桌面时，她突然惊醒。
她又坚持一会，终于还是把头趴在桌子上。就休息一会吧！她对自己说。
只是，头一碰到桌面，她就沉沉睡去。
这时，窗外又闪过一道闪亮的光芒，那光芒竟然还照射进房间，照射到沉睡中的她的身上。
奇怪的是，在这光芒里，竟然有个站立的人影，人影在看着沉睡的陈薇珂。
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第五章 这片蓝色天空
瑞站在新兵队伍中，一动也不敢动，他的身体笔直，眼睛直视着前方。
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男人，站在队伍前面，男人的肤色是深棕色的，他张开有着厚厚嘴唇的嘴：“我叫达克·扎西，我是你们的教官，都好好看着我的脸，我将是你们这一年的噩梦，但我知道你们还是很希望每天都能看到我！因为，如果看不到，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哪怕我是你们人生里遇到的第一个魔鬼，你们也会每天期望着跟我消磨时间！”
扎西教官，边说着边在队伍前面走来走去，两条又粗又长的腿，每次沉到地面都激起一片尘土，让人以为那是两根沉重的黑柱子。
“不要以为站到这个地方，你们的愿望就达成了！错，是你们的灾难开始，我只负责在这一年里让你们累得屁滚尿流！如果你们能挺过来，那么恭喜你，或许你就能摸到飞机的机翼！”扎西教官的声音，继续在嘶吼。
瑞的呼吸都有点僵硬，眼前这个高大的混血种教官让人有点胆战心惊。他并不是个胆小的人，但这样的情景，他以前没有面对过。
扎西教官确实有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虽然瑞看不到左右，但他能感觉到，其他的新兵都和他一样，大气都不敢出。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乎是为了给这群新兵一个下马威，第一天的训练，扎西教官就让所有的人累得几乎死去。
仅有的十五分钟休息，所有人都在地上躺下来动也不动，但还没等他们缓过气来，扎西教官的大嗓门就又响起来。
于是，每个人都挣扎着站起来集合。
“没想到在我们男人的世界里还夹了个女人，不错！”站在瑞旁边的德鲁小声说着，他的眼睛看着左边，嘴里的话却是跟瑞说的。
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亚裔人种的士兵站在最左边，有点苗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清秀的脸，在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是显得有点异样和特别。
瑞只是淡淡笑下，并没接着德鲁的话说什么。
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疲惫！
每天的训练让瑞累得忘记时间，同样的时间起床，同样的训练内容，同样的吃饭时间，生活缩减成了最简单的模式。
一个月和一天，也没什么区别。
仿佛，他只是个被操控的机械人！
“嘿，瑞，我忘带肥皂了！”克里冲着瑞喊一句，水流从他黑亮的皮肤上冲下来。
瑞把自己的肥皂递给克里，他接过来往自己身上搓着，一边嘴里唱起歌来。
“克里，你唱得真是不错！”瑞听着他的歌，是不错，洗澡本来在军营中算是种享受，现在有克里的歌声伴奏更加不错。
“哈哈，也许我们黑人天生就会唱歌！”克里大笑着。
“克里你好了没有？”瑞关掉淋浴头，他困死了，现在想的就是，躺下，睡觉。
“我还要上趟厕所！”
“你这家伙洗澡前怎么不上？”瑞笑起来。
“嘿嘿，洗澡前拉不出来！”
瑞没有等克里，自己先走出浴室。他好困，真想一步就扑到床上。
克里走向厕所间，刚走进去，一个人挡住他，是叫伯格的一个家伙，“现在这里没空，请你等会儿再来。”
克里越过伯格的头看向里面，空空的。
“你开玩笑？我都急死了！”克里推开伯格，径直往里面走去，这时他听见一种声音，像是嘴巴被捂住的声音，是从一个小单间里发出来的。
克里没有犹豫，一把推开门。
“德鲁，你在干什么？”
“不要管闲事，克里，你什么也没有看见。”
克里看到马林在挣扎，他的嘴被德鲁捂着，但在尽量地发出声音。
“德鲁，我看见了，请你不要这样做。”克里往前一步，他庞大的身躯堵住厕所门，德鲁看着他，慢慢地放开马林。
“克里，你会后悔的。”德鲁冲着克里说出一句话。
“是吗？”克里立即挺直腰，于是他那庞大的身躯，在狭小的厕所间内，显得更加庞大。
德鲁站起来，他的身高比克里矮大半个头，德鲁恨恨地瞪眼克里，“你给我闪开，你这个黑鬼！”
克里闪开点，看着德鲁他们离开厕所。
“瑞，醒醒。”克里用手推着瑞，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克里你为什么还不睡觉？你不累吗？”
“我想换个房间，瑞，德鲁这个家伙让我恶心！”
“怎么了？”瑞知道德鲁不太和克里说话，就因为这个原因？
“我刚看到德鲁在厕所里欺负那个马林。”
“你看清楚了？”瑞有点清醒了。
这时，门被推开，阴沉着脸的德鲁，光着上身走进来，头发上还满是水珠。他盯一眼克里和瑞，没有说话。
“克里，睡吧！训练让人够累了！”瑞重新闭上眼睡觉。
第二天，训练中途休息的时候，瑞走到克里的身边，“克里，德鲁一直在看着你，你要小心！”
“我不怕，他打不过我！”克里拍拍自己的胸。
瑞还想说点什么，一个人走过来，是文生特，他来自纽约，也是像瑞一样刚大学毕业，不过，文生特似乎注定是要进入军队的，他的家庭是军人世家。
也许就因为这，文生特总是带着点傲气，还有自以为什么都懂的神情。
文生特走过来和瑞闲聊着，或许，瑞是这群人里，他最愿意聊的。
几天后的傍晚，瑞和克里刚准备睡觉，忽然门上响起敲门声，克里走过去开门，是马林。
“嘿，马林，你有什么事？”克里打着招呼。
“克里，教官让你去一下。”马林的脸有点惨白。
“教官？这个时候？”克里只犹豫一下就跟着马林走了，“瑞，我要去教官面前说你坏话。”
临走前，克里和瑞开个玩笑。瑞笑着冲他举举拳头。
已经有点晚了，躺到床上准备睡觉的瑞忽然跳起来。
他看看德鲁的床，是空的。而克里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瑞随手从床上拿起件衣服后就冲出房间，他边跑边穿衣服。
一路上他碰到人就问有没有看到克里，终于有人说看到克里往训练场后面去了。
“马林，教官让你带我到这个地方来？”克里跟着马林走过训练场，来到一片空旷的乱草地。
“是的。”前面走着的马林没有回头。
克里跟着他走，忽然，他的脚上绊到什么东西，他没留神，一下扑倒在地，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空中罩下来，正好盖住他的身体，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马林，这是怎么回事？”他拼命挣扎着。
“你这黑鬼本来就来错地方，还从没见过哪个黑鬼会开飞机的，你这肮脏身体只会把飞机挤破，现在就让我们来帮你离开吧！”一个声音响起来，克里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里顿时明白。
“该死的德鲁，你只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吗？”克里吼叫着，回答他的是一顿拳打脚踢。
瑞跑向训练场，空旷的场地上站着一个人，他拦住瑞，是文生特。
“瑞，等一下，我要和你说一句话。”
“对不起，我要去找克里。”瑞急急地说，可是文生特把他死死拉住，他一时间挣脱不开。
“瑞，你知道我父亲和我说过一句什么话吗？他说，文生特，在军队里你除了能看到上级，能听到上级的话，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这就是能让你在军队里生存下来并走得更远的钥匙，明白吗？”
文生特说完，用冷冷的褐色眼睛盯着瑞，瑞站住，低下头。
“回去睡觉吧，瑞，任何事情在军队里都是正常的。”
瑞往回走，走几步他突然转身又猛跑起来，他跑向后面的草地，他看见晃动的人影，“克里，你在哪里？”
“瑞，你来干什么？不关你的事！”黑暗中瑞听到德鲁的声音。
瑞冲向前，他看到地上有黑色的一团，他跑过去，马上几个人围住他，推搡着他，他用拳头回击着，然而回过来的拳头却更多。
“教官来了！”远处有个声音在大喊，围住瑞的人立刻四散逃开，瑞跪在地上喘息着，过了一会，他才能爬起来走到那团东西旁边，他掀开罩着的那层东西，下面是一动不动的克里。
“克里，你能听见吗？”没有回应，瑞用手拖着克里的身体，但克里庞大如巨石般的身体纹丝不动。
瑞看看远处，似乎有人影。
“该死的，看在上帝份上，快过来帮帮忙吧！”瑞焦急地大叫着，有人影跑过来，一起抬起克里往医务室去。
到了明亮的医务室里，瑞才看清是文生特和马林。
“他怎么了？”医务室里的护士问。
“他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得很重。”文生特抢在瑞前面回答护士，护士指挥他们把克里抬到床上，然后让他们三个人离开医务室。
“马林，为什么？”回去的路上，瑞问马林。
“他们说以后不再找我麻烦！”马林低着头，“我没办法！”
“你相信他们说的话？没有克里帮你，或许以后你会有更多的麻烦！”
“我没办法！”马林的脸色阴沉下来。“我现在考虑不到以后。”
瑞不再说话，沉默着回到房间。
过了三天，瑞去医务室看不小心摔伤的克里。
这个庞大的黑人躺在床上，神情却像个孩子。
“很抱歉，克里！”瑞走近他的床。
“我很好，瑞，真的，不管到哪里，我都知道我是黑色的，这里还不怎么坏，至少你还算不错。”
瑞看见克里脸上竟然露出微笑，看着这微笑，瑞只想转身离开这房间，他的心里有点难受。
“我要走了，克里！”
“兄弟，再待会，你以后可就看不到我了！”
“别开玩笑，克里！”瑞想的是克里几天后就会从医务室出来。
“我的身体不能留在这里了！”
“不会的，你是很强壮的！”
“强壮有什么用，我还是黑的，只是我不明白黑有什么不好？”克里的脸从没有过的严肃起来。
“你明白吗？瑞！”
瑞摇摇头。
“你好好休息，等你出来再跟你好好聊聊！”瑞真的想走了。
这次克里点点头。
瑞转身快步走出房间，来到外面，闪耀的阳光晃得他眯起眼睛，他抬头看看天空，还是这片蓝色的天空。
半个月后，医生诊断克里的身体已不适合留在军队。克里走的那天，瑞在野外强化训练。
晚上，当瑞精疲力竭地回到宿舍时，看到克里那张空空的床。
看着这空床，他呆了很久，但慢慢地还是睡着了，他到底是很累，每天的训练快要把他的身体抽空。
他似乎做了一夜的梦，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依然站在队伍中，面对着还是同样在暴躁嘶吼着的扎西教官。

第六章 心情沉重
中午的学校食堂，是没有战火的站场，到处是端着饭盆挤来挤去的人，不时撞到这个碰到那个。
陈薇珂夹在这人潮中，有点心不在焉，被人推来推去也不在意。
“薇珂，这里有位子！”一个角落里，王筱雨站起来冲她挥手。
“你就买这几样菜？”陈薇珂一坐下，王筱雨看见她的饭盆就问。
“买的人少我就买了，我不想排长队！”陈薇珂答完话后打个呵欠。
“你昨晚没睡吗？我看你上午不停打呵欠，还趴在桌子上，张老师都朝你看好几眼，你的脸色也不好。”王筱雨直盯着陈薇珂的脸，她老是低着头，装着在吃饭，但这饭菜实在激不起多少食欲。
“我昨天晚上做卷子做到很晚，卷子实在多！”她抬头看看王筱雨。
“是吗？就是因为做卷子吗？”王筱雨还是盯着她看，“是不是还有其他事？你别忘了，我那么了解你，我会看不出来？”
“我父母又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凶！”陈薇珂说了，在好朋友面前她并不想隐瞒，或许她也很想说出来，或许说出来后，烦恼就能减轻一点。
“天啦，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你父母还吵架？我也真是佩服他们！幸亏我没有这样的父母！”王筱雨噼里啪啦地说出一堆话，说完后又马上觉得不对，连忙接着说，“薇珂，我不是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陈薇珂看着王筱雨说，眼睛不争气的突然在发酸，她拼命忍着，她不想在学校的食堂里掉泪，被同学看见会让人笑，于是，扒几口饭到嘴里。
“唉，真是不明白，这天下的父母为什么就不能正常点呢？你的父母太不当回事，我的父母又太当回事！什么都是为我考虑，这是筱雨喜欢吃的，这是筱雨喜欢用的，薇珂，我妈最喜欢看肥皂剧，可她都有三个月没打开过电视机，我都无法相信她是怎么坚持住的，她说看电视会吵着我，还有，我爸爸把他养好久的鸟都卖了，说是鸟叫声会让我心烦，影响我学习，唉！”王筱雨的脸色也忽然没了刚才的神采，她放下筷子，只顾叹气，她的这副样子让陈薇珂暂时忘记自己的烦恼。
“筱雨，你父母把你当国宝你还叹气？”
“国宝？简直比国宝还国宝！可是，薇珂，你不知道，他们这样，我心里很怕，我怕自己考得不好让他们失望，我怕自己的表现配不上他们的付出。现在每天回到家，我都觉得心里很闷很闷，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我，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王筱雨呆呆地，“家里的气氛是这样，到学校也这样，每天两点一线就是这样过，真不知道我会不会在高考前就被压扁？”
“我也是，筱雨不要多想了！”看着王筱雨的脸，陈薇珂看见从来没在王筱雨脸上看到过的恐慌，于是，陈薇珂真是把自己的烦恼全忘掉，转而来安慰好朋友，“再坚持几天不就结束了？你记得上个月我们考3000米长跑时，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什么？我早就忘记，那体考就像噩梦谁还要记着？”
“你跟我说忍一忍就到头了，到头就能解脱！”
“解脱？但愿吧！”王筱雨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轻松。
陈薇珂看着她，原本沉重的心情更是沉重，整个胸腔就是个笨重的铅袋。
“饭菜都冷了，我不吃了，反正脑子里装得够多，连肚子里都装满，哪还吃得下？”王筱雨把饭碗一推。
陈薇珂也放下筷子，“我也吃不下，我们走吧，还是回教室多做张卷子吧。”
两个人洗好饭盒回到教室，刚进教室就有个同学冲着陈薇珂喊。
“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陈薇珂听见一愣，看看王筱雨，她伸手接过陈薇珂手里的东西。
“我去帮你放课桌里，你去吧，不会有什么事，别紧张。”
陈薇珂点点头，走去张老师的办公室，还好，中午时间，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不在，这样就算挨批，听到的人也不多。
“陈薇珂，我今天还是忍不住把你叫来，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说句良心话，你在班里算个听话的孩子，不会惹是生非，老师布置的事情也都能完成，只是成绩一直在中下徘徊，按老师的观察，以你的潜力是不应该只停留在这个程度的，只要你再努力点，成绩肯定会再上一层，虽说现在离高考一个月都不到，但谁说奇迹就不会发生？是不是？有时候爆发力是说不定的，我做老师那么多年，看的学生也很多，有些学生临场发挥好的，竟然分数比平时成绩好的同学还高，所以，陈薇珂，你还是有机会的，要记住高考可是你人生中唯一的机会，千万不要放弃自己，千万不要想我反正再努力也考不上好学校，明白吗？老师我不想看到我的班级里有任何一名同学提前放弃，明白吗？”
陈薇珂一脸诚恳地不停点头，张老师一向是喜欢看到学生脸上的诚恳样。
因此，他现在的脸色比陈薇珂刚进办公室时好很多。
“好吧，我要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毕竟老师只是起辅助作用，是吧？现在晚上是不是要做很多卷子？”
陈薇珂还是点点头。
“适当控制点时间，做卷子是重要，休息也重要，要是因为晚上做卷子搞得白天打瞌睡，不就本末倒置了？你是学生，白天是要上课的，上课是很重要的，尤其现在这个时间的课，重要的是一塌糊涂，老师讲的每一点都是考试的重点，你要没听不进去，你说损失大不大？”
陈薇珂依然点点头。
终于明白张老师叫她进办公室的原因。
“明白就好，那你回教室吧，趁着中午时间你们也可以多做张卷子，多看点书。”
陈薇珂如蒙大赦，一秒也没多停留就立刻走出老师的办公室。
张老师，你放心，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自己！
陈薇珂一步一步走回教室。
“是什么事啊？”刚进教室门，王筱雨就紧张地问她。
“就是一句话，努力高考，认真听课，除了这就没别的内容。”
“那就好！”
不管怎样，张老师这番话多多少少起点作用。
至此，陈薇珂的全部神经被高考扎紧，两只耳朵再听不到高考以外的声音，两只眼睛再看不到高考以外的内容，满身心装满应付考试的内容。
有时真觉得这些东西在头脑里乱窜，不知道会不会窜错方向。
紧张是时间的加速器！
终于，决定命运的三天来了。
这三天，在每个参加高考的学生眼里，应该是人类历史上最长最艰苦的脑力马拉松赛，也是一场不见血的战争！
现在，这场马拉松般的战争已经开始！
陈薇珂挤在汹涌的队伍中，伴随着揪心的铃声，一起进入战场。
三天过后，全身虚脱的陈薇珂，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直到被筱雨的电话带回到正常世界。
“出来吧，你这家伙，考试考昏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东南西北？”
两个好朋友重新像以前那样打打闹闹聚在一起，然而，心里时不时地会沉重一下，不过谁也不开口提起关于考试成绩的半个字。
在见面之前，她们就约法三章，既然考试已经暂时过去，既然考试已经折磨她们那么久，现在她们就要抛开它，尽情开心地玩！
但有时，这不过也是自欺欺人。
谁的心里没有时刻想着自己的成绩？
考试重要，就在于会出成绩，成绩才是一切，证明你是什么料，证明你是优秀还是劣质，证明你是上一流学校还是二流学校，还是什么流都算不上的学校，还是根本就没有学校让你上！
很快成绩出来了。
那天，陈薇珂很早就醒，其实她一晚上几乎就没怎么睡，乱七八糟的梦一个接一个，不是在大街上狂跑，就是被耀眼的阳光刺得睁不开，奇怪的是还会看到飞来飞去的物体，还有飘浮着的一张脸，但看不清五官。
她心里很急，想去学校马上知道成绩，可是又不知道怎么的，磨磨蹭蹭半天才出家门，才上公交车。
“珂珂，妈妈等着你报好消息呢，今天晚上妈妈烧一桌好吃的菜慰劳你。”
早上妈妈上班前留下的话。

第七章 白痴
在高考前一星期，父母难得给了陈薇珂清静的空间，她想他们终究也会重视。
最后一门考完的那天，父母也紧张地问她考得怎么样，她说还不错，不是她糊弄父母，而是，她真的自我感觉考得良好。
但真到揭晓成绩的那天，她还是突然地忐忑不安起来。
她去了张老师办公室，里面围着不少人，一个个在拿自己的成绩单。
张老师看见进来的陈薇珂，一副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陈薇珂看着他的脸，心忽然没来由地往下沉。
等其他同学出了办公室，张老师才把一张纸递给陈薇珂，她接住的时候明显听到张老师的一声叹息。
“陈薇珂，我真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你竟然会考这么点分数，就算再怎么发挥失常也不至于考这么点吧？我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不知道你这点分数，拖累我这个班级多少后腿，本来我这个班级的平均分数能进市前三的 ，唉！”
陈薇珂低头看，看到上面的数字，总分300分，她的大脑轰得一下变得乱糟糟。
“错了，张老师是不是弄错了？”她口齿不清地说出这句话。
“我也希望是弄错了，可惜哪有这样的好事，高考这么重要，谁会批错卷子？而且就你一个人的卷子全部批错？别想什么借口，没用的，你还是回家休息下吧，再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还有你下一步怎么打算，你这个分数什么学校的门都跨不进，你也不用留在学校填什么志愿。”张老师的话，不管好听还是不好听，都清晰地传进陈薇珂的大脑。
门口又有同学进来，有的问陈薇珂的成绩，她没有回答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出学校。
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她的大脑里只有一个问号，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一个成绩？
她的人生，在这一刻变得支离破碎！
她无法主宰、无法操控自己今后的命运！
她更无法预料她今后的命运！
会不会像这个路边骑着小三轮卖水果的摊贩？睁着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和顾客为几毛钱争个面红耳赤，唾沫四溅，一双又粗又脏的手，熟练地在秤上做着手脚，为那白白得到的一点利益而暗暗窃喜。
还是会像这个路边的流浪者？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伸着污黑的手，用那仅剩的一点可怜自尊向厌恶他的行人乞讨着。
或者会像那个在马路上扫地的大娘？佝偻着背，垂着头，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移动着，双手努力挥动着扫帚。
还会不会像路人中的他？或她？
不，她不要！
她为什么要想这些？就在几个小时前，她的心里还满是希望，她马上会进入大学这个崇高而神圣的殿堂！
更让她期盼的是，她马上会离开她的家，那个每天充满争吵而痛苦的家！
但这希望，被她手上那个分数彻底粉碎！
她走在大街上，没有目的，只是不停地走，前面一条河挡住了她的脚步，她没有路可走了！
她停下来，看着平静的河水，眼泪唰地一下喷涌而出，模糊中她再次看到紧攥在手里的成绩单，这样的一点成绩为什么还紧攥着，她想丢掉却又觉得不能。
手机的铃声在不停响。
终于响到她愿意接的那刻。
“薇珂，我才考了个二本的分数线，你呢，你的分数出来没有，我怎么还没见到你人呢？你在哪里啊？”是王筱雨的声音。
陈薇珂挂掉电话，眼泪不停地流，看不清东西，看不清色彩，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再也没有色彩。
手机的铃声又在响，一遍遍地不停止。
她看看是家里的电话。
她接了，是爸爸的声音。
“珂珂，成绩怎么样？”
陈薇珂只喊声爸爸就抽泣着，再说不出一个字。
电话里的声音一下沉默起来，半天才又说：“珂珂先回家吧，不管其他的，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爸爸去接你？”
“不，我自己回来！”陈薇珂擦掉眼泪，准备回家。
一到家，父母都已经坐在客厅的椅子里。
“珂珂你的成绩单呢？”李文华看见女儿劈头就是这句话。
陈薇珂递过去手里已经有点破烂的成绩单。
“就这么点成绩？真是作孽，叫我怎么有脸跟别人说？珂珂，你发什么疯了？我看你也是在埋头学习的啊，怎么就考这点成绩？早就跟你说，别看那种莫名其妙奇奇怪怪的杂志，你就是不听，现在你看？”
“已经考好了，再说什么也没多大用，珂珂，别伤心，不是还有高复班吗？再读一年再考吧。”陈明看到女儿又开始在掉泪，连忙安慰。
“你说得轻巧，再读一年的费用要多少？你算过吗？”李文华瞪了一眼陈明。
“为了女儿的前途，再多也值得！”
“呵，你真是有钱！可我怎么平时没见你拿几个钱出来？”
看到父母又在吵，陈薇珂几乎要崩溃，她冲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重重关上。
“李文华，我跟你说，我们吵归吵，但为了女儿的前途，我们必须意见一致，我就决定让她复读，你要不同意，那就离婚！”陈明说这番话的神态，明显和平日不一样。
李文华看着，心里有点慌了。“你这窝囊男人，只会要挟我，难道我不为女儿前途考虑？让她复读就复读好了，我再辛苦一年也能忍的。”
可是，陈薇珂不止复读一年。
是复读了两年！
然而，又怎样？
等到又一个七月来临，她再次拿到的高考成绩，竟然还是300分。
三年都是300分？
陈薇珂看着这分数，完全没有了知觉，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失望、惊讶、痛苦、内疚，只剩下麻木。
回家后，她的父母，在她面前，再次爆发剧烈的争吵！
“再读一年？陈明，你是疯了还是怎么了？难道你陈明是当官呢还是做生意呢，你有什么钱来供女儿上学？你有一点钱就会贴那种***，什么时候看你多拿点钱给这个家？还不都是我省吃俭用供女儿供这个家！”李文华满嘴喷出的唾沫全掉在陈明脸上。
“你又哪里不对劲？这种时候还说出这种话，你这个做妈的怎么做的，也不知道安慰下女儿，就知道拿话损我！”陈明被李文华气得脸一阵发白一阵发青，于是用话反击。
没想到他的话，气李文华的效果更强，像是捅到她心里的马蜂窝。
“我不会做妈？你又会做父亲了？女儿平时的学习你有好好关心过？她平时喜欢看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杂志，你怎么不管管？”
“珂珂哪里有看乱七八糟的杂志？”
李文华突然冲进陈薇珂房间，随后捧出一堆杂志扔在陈明脚边。
都是陈薇珂偷偷拿零用钱买的一些科幻类杂志。
“这哪里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科学性的课外杂志罢了，你真不像个做妈妈的，就只会大惊小怪！”
“你还说我？你这个窝囊废，我还不像个做妈的？女儿长这么大是谁带的？你洗过几块尿片？现在你倒好，在这里充好人，你充什么好人？还不就是因为你这个窝囊废！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有你这种白痴的爸爸，子女会好到哪里去？不然怎么会连考三年都考不出个像样分数！竟然就只有考出300分的本事，把我的脸都丢光了，我都不敢在我同事面前抬头，他们要问我，我都不敢张开口，我做什么孽？摊上你这样一个老公还不够，现在还要摊上一个连大学都考不上的女儿！”
陈明的脸色也是异常的阴沉，“珂珂，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还在学校得过奖的吗？你的成绩不是一向都还可以的吗？虽说北大清华这种有点困难，但不至于连二本的学校都考不上吧？你自己说说这是什么原因？”
连爸爸都没有耐心再对她展示一点关心！
陈薇珂印象中，总是觉得爸爸对她会更温柔点。
李文华一阵冷笑，“呵！什么原因？都说女儿像爸，有你这种白痴爸，女儿还能好到哪里去？没像你一样完全变个白痴就已经谢天谢地！”
“李文华，你嘴巴稍微干净点好不好？”陈明一下火冒三丈。
在陈薇珂的耳朵里，只听清白痴两个字，她的大脑一下灌满这两个字。
她清楚了，原来，她只是个母亲眼里的白痴！
“妈，既然你觉得我是个白痴，那你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我并没有求你生下我，也没求你养大我！我倒宁愿我没有在这个家里生出来！”陈薇珂眼里含着泪水，平静地说了句话。
“啪！”一声响亮清脆的声音响起，李文华用力在女儿脸上打个耳光，“你还有脸还敢这样说？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知道我生下来的会是个跟你爸爸一样的白痴？我付出那么多心血，辛辛苦苦靠一个人把你养这么大？你现在倒竟然还说这种没良心的话？我真是恨都恨死了，现在就算你去死，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是你们这对白痴父女让我硬起心肠来的，你还站这里干什么，***回你的房间去，你给我好好想想，以后要靠什么生活，我看你以后就只有跟着你这个白痴爸爸去要饭！”
陈薇珂捂着脸，却感受不到疼。

陈薇珂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里一片黑，她没有开灯，这一刻，黑暗与光明，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她应该不算个坚强的人，眼泪曾经是她脸上的常客。
曾经在不停哭泣的她，以为长大后，绝望，害怕，忧伤，都会消失的。
并没有，反而更多！
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生活？为什么要给她生命？
给了她生命，难道就是要她去忍受这样痛苦的生活？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如果她无法选择成为哪个家庭里的成员，但也许她能有机会选择结束！
突然，她猛地冲出自己的房间，外面的客厅同样很黑，只有父母的房间里有点光亮透出来，她在他们房间门口站了会儿。
然后，她快速打开大门跑下楼，冲到大街上。
今晚的街道似乎特别黑。
妈妈，你真的认为我是白痴吗？可我记得，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支柱和希望，我以为我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以为你爱我，可是你却这样骂我……
爸爸，我们真的是一对白痴父女吗？
张老师，我尽力了，可惜，我还是无法成为让您骄傲的一个得意学生！
对不起！我让你们都失望了！
看来像我这样的一个白痴，只有离开，才能让所有人都不再失望！
她拼命地跑着，她想要跑到遥远的地方去，远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她能跑哪里去呢？
她终究累到再多一步都跑不动！
夜已经很深，空旷的大街上寂静得有点可怕，只有她的脚步在慢慢移动，脚步声在这深夜显得有点沉重和可怕，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以后她该怎么办？
她看着那些高楼大厦，看着那些窗户，每一扇窗户里面都有个家，每个人都能有个家，一个开心的家，只除了，她没有！
是不是她就是多余的，她本不该站在这里，本不属于这里，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我属于哪里呢？
终于，她绝望地明白，她哪里都不属于，只能离开。
可是要去哪里？她完全没有方向！
她的眼睛模糊起来，是眼泪模糊了眼睛。
忽然，模糊中的她，还是感觉到周围异常地亮起来，仿佛太阳在升起来。
她抬头看向发出光芒的地方，不是太阳，虽然它的光芒不亚于太阳。
像是个火球，从天空徐徐降下来，降落到地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
内心极度的惊异，让她忘记哭泣。
她擦干净眼泪，看清楚自己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而，那个站立在光芒中的人影，一直在向她招手。
她慢慢靠近，靠近那个人影和那个发光的物体。
人影开口说道：“陈薇珂，你想去哪里？”
她看清楚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影，就是她在公交车站遇见过的，让她觉得有点怪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从没有告诉过他，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的一切！”
她吃惊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知道我？”
“我想帮你！”
她忽然凄惨地笑了，真的有谁能帮她吗？能帮她远离所有的烦恼吗？
“你怎么帮我？”她不太相信。
他侧过身体，用手指指身后，“你进去后就会知道。”
她看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是有表情的，这表情，竟然能让她感受到一种信任。
他的身后，是那个闪着光的物体，此刻，光芒似乎柔和很多，让她能隐约看见那里打开着一扇门，像是特意在迎接她。
“这是真的吗？”她问他，他只是微微点点头。
“去吧！陈薇珂！”
她呆站几秒后，慢慢地，脚就往那个门走过去，她似乎走了没几秒就走进去，一进去，门就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进入到一个奇怪物体的空间，不是汽车，不是飞机，更不是房子。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打量着，这真是一个狭小的空间，都不能算是个房间，最多算是一个狭长形的过道，将她包围在里面。
过道的四周都是银白色的墙壁，应该是墙壁，她用手摸下，冷冷的触感，她又敲了敲，发出的声音很闷很轻，不像是木头，不像是玻璃，也不像是金属，她当然不知道是什么物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让她进来？
是要带她去哪里吗？
她连忙转身，用手推推，已经看不到门，只有一堵墙，和周围一样的银白色的墙。
她有点恐慌。
那个怪人，他并没有进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大声喊着。
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回答。
她开始用手摸墙壁，想发现什么按钮或是开关，一圈下来，她只能失望地放下手。
“你在哪里？”她又开始喊。
可是，根本没有声音回应她。
她气馁地坐到地上，背靠着墙壁。
忽然，她察觉这物体在飞，她感受到了一种飘浮的感觉。
要飞到哪里去？这物体到底要把她带去哪里？
她思考着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明白自己是想不出答案的，于是，她不再去想。
还能有多糟呢？在她刚才那种绝望的心情下，还有比彻底离开这个世界更糟的事情吗？
说实话，现在，她不太关心，关于她会去哪里，关于她的未来，哪怕是一小时还是一天还是一年后的未来！
这样想的时候，心里的那点恐慌就没了。
只是，她觉得累了，也困了，她蜷缩在角落里，慢慢地竟然进入睡梦中。

第八章 汹涌的潮水
瑞，感觉到训练越来越痛苦，让人难以忍受。幸好，每个月还有一天的假日。
就一天，也跑不远，只能去训练基地的外面喝咖啡。
当然不仅仅是喝咖啡。
训练基地附近的每个女招待，都是训练基地里穿制服的猎物。
只要不是像大象般的猎物，他们都会追逐。
就只是单纯追逐女人，已经算是这帮基地男人的一个优点。
瑞不用追逐。
他常常在咖啡杯下看到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放到口袋里。
12月底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在海边的训练成了越来越痛苦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是有点开心的事情。
瑞和同伴常去的那家咖啡店里，来了个非常漂亮的女招待，年轻，优美的身材，特别是一张脸，美得不像个女招待，看不到一点点庸俗。
训练基地里，每个男人似乎都在梦想着她。
美丽的女人总是高傲的，瑞不再奢望能从咖啡杯底下拿到电话号码。
他等在咖啡馆外面，等到这个叫希拉的漂亮女人下班。
“我是瑞，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第一次追求美丽的女人！”
希拉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嘴角升起一丝俏皮的笑，最后撇撇嘴，什么也没说，就从瑞身边走过去。
瑞忽然伸出手，轻轻抱起她。
希拉尖叫一声，但声音并不大。
“希拉小姐，我知道你上了一天班肯定很累，而且，我也知道你的车停得很远，让我抱你过去吧，我愿意为你效劳！”瑞盯着她的脸，慢慢说出这句话。“不过，请你放心，在这之后，我会马上离开，绝不会打扰你，除非你邀请我去喝咖啡。”
希拉脸上的一点慌张退去，慢慢绽开笑容。她的双手自然地钩住瑞的脖子。
但是，得到的同时却几乎代表着失去。
两个月后，瑞接到去西海岸海军航空基地报到的通知。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希拉，希拉的脸上马上露出无法克制的悲伤。
她坐到沙发上，安静的不说话，瑞走过去抱住她。
“瑞，有时我竟然会想，你会和我结婚的，想完，又会笑自己蠢，你就像只鹰，而我只是地上的一棵树，鹰要在天空中到处飞，永远也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一棵树上。”
瑞听着她的话，没有回答，他觉得她的话好像没有错，他不能说什么，说了也许会让她更伤感，他自己也有点伤感。
他是喜欢这个女人的。
过了一会儿，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她，亲吻她红润的嘴唇。
亲吻总是让人只感受到舒服……
“希拉，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瑞盯着希拉的眼睛，此刻她的眼睛有点湿润，当她忍不住眨下眼睛时，里面像是有万千星光在闪烁。
瑞感觉自己徜徉在这片星光里，无法放弃......
突然，不远处响起一声喊叫。
“瑞，孩子们，你们快进来吧！晚餐准备好了！”丽莎的丈夫，托尼出现在门口，拉开大嗓门叫着。
瑞的目光从天空收回来，同时，也把思绪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怎么样？肖恩，我们先去吃饭吧！我还真是有点饿了！”
“好吧，舅舅，等我们吃好再来玩！”肖恩小心捧住刚降落在草地上的飞机，跟着瑞走进屋里。
进了餐厅，餐桌上已经摆满食物，丽莎在餐桌边转着，仔细地放餐具。
瑞看见满桌的食物就开心的喊一声。
“谢谢你，丽莎，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我会因为这而不想回去的！”瑞边吃边说着。
“瑞，我一直想问你，你这次是真的要退役吧？”丽莎的胃口却没有自己的弟弟那么好。
“不是，丽莎，这次我只是度假，我还没有退役！”
“可是，瑞，你也该退役了！”
“我知道，我想会快了！”瑞不停的咀嚼着他嘴里的食物，很久都没有咽下去。
他似乎忘记怎么咽下去。
“瑞，上次你说你递交了退役报告，可是你回国后却又去了什么基地，而且一去5年，都不能回家，现在，你总算回家，我以为你这次总可以退役，可是你刚说没有，瑞，你为美国服务的时间已经够长久，现在该为你自己服务了！”
|“我明白，可我是个军人。”瑞终于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丽莎，我们为什么不说点轻松的事情呢？”托尼突然插嘴，他把装满牛肉的盘子递给瑞。
托尼一插话，丽莎倒也不再说下去。
瑞觉得一阵轻松，这时，肖恩开始问一些关于飞机的问题，这些问题对瑞来说是容易的。
肖恩出生的那天，是瑞第一次驾驶飞机进入真正的战争。
第一次面对战争，让瑞有种恐慌地兴奋，当他钻出飞机后，他接到姐夫托尼的电话，告诉他，他又添了个小外甥。
没过多久，瑞寄给姐姐一些飞机模型，说是给肖恩的礼物。
他不知道姐姐是否每天把飞机模型挂在肖恩面前晃，总之肖恩就这样迷上飞机和飞行，等到肖恩会写信时，信中问瑞的都是关于飞机的。
“瑞，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以前那个总是满脸笑容的可爱弟弟哪里去了？我每年收到你的照片，你脸上的笑容一年比一年少。”丽莎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有点发酸。
“丽莎，我不是会笑吗？”瑞使劲咧开嘴。
“你的眼睛里没有笑！”
“也许吧！”瑞低下头。
“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我还不能，丽莎，不过，会很快结束了，到时我就回来。”瑞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姐姐，眼里满是无奈。
“希望像你说的那样，你去睡吧！我看你一脸的疲惫。”丽莎站起来。
“好吧，开一天的车，我是有点累了！”瑞笑笑，也站起来。
丽莎紧紧地抱抱瑞。
晚上，瑞睡在丽莎为他准备的房间。
上床前，瑞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本圣经，他打开圣经，里面夹着一张有点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片轰炸后的废墟。
废墟中间，一个棕色皮肤的小女孩，张着大嘴在哭泣，她满脸是血，她的右手抱着断了一大截的左手。
照片的最底端，有一行字：这个可爱的四岁女孩，一天后死于失血过多。
瑞拿着照片看了两秒钟后，又重新夹回到圣经里面。
他合上圣经，放到床头。
他躺下来，眼睛慢慢闭上。并不是睡着，只是又回到了过去的回忆。
“先生，你的卡布奇诺。”一个沙特当地的服务生端着咖啡来到他面前。
瑞把眼睛从蔚蓝的大海上收回来。
在航舰上面对的也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但是，在岸上看大海，感觉是不一样的。
此时，他是一个悠闲的观光游客。
他得到三天的假期，他从科威特来到沙特的吉里布特市，这是一个海滨城市，有着美丽的海景和大批的游客。
沙特也是海湾的阿拉伯国家，但这里没有战争。
这场海湾战争并没有发生在这里。这里只有和平的安宁和美好。
“先生，你需要报纸吗？”
“好吧！谢谢！”瑞点点头，伸手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一沓报纸。
他喝了几口咖啡，拿起一份报纸，翻到第三页时，他看到一张照片。
他停住，只是看着这张照片，开始沉思。
咖啡冷了，他注意到了，他放下报纸，把已经冰冷的咖啡一口喝完。
“你好，我能带走这份报纸吗？”瑞举着报纸，问服务生，服务生点点头。
回到住的酒店，瑞打开报纸继续看着。
忽然，他的眼泪掉下来，掉在报纸上。他看到报纸上被泪水浸湿的面积在慢慢扩大。
他根本没去想，他怎么会流泪，也不去想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他参与了战争，却从没见过真正的战争，他只是漂浮在战争的上空，投下战争的炸弹，他甚至看不到炸弹爆炸后的场面。
有时，他没觉得自己是个军人，他就像是个操纵飞机的工人，他要做的工作是让飞机起飞，按下按钮，炸弹坠落到地面，最后，让飞机成功降落。
他机械地重复着这样的工作，这枯燥的工作，竟让他有点远离战争的真实。
只是，当他的战友没有安全驾驶着飞机回到航舰上时，当他看到这张照片时，他才知道战争的真实。
原来，战争是会带给很多人痛苦的。
可是，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一个军人，还是一个在经历战争的军人，他还是要回到航舰上，还是要驾驶飞机，还是要投下炸弹。
“这里的世界，就像是这汹涌的潮水，瑞，你只是这大潮里的一朵小浪花，你只能跟着这潮水，被它使劲推送着奔向它要去的方向，你没办法退后，也没办法退出，更没办法逆流而行，你不得不承认你太弱小，对吧？瑞。”
这是文生特在说话。
瑞，看他一眼，嘴里没说什么。
心里却厌恶得像刚刚吞了只臭虫。
文生特，这个家伙，如同鬼影般，始终让他无法摆脱。
但，好在，战争总是会有结束的那天！
那天，庞大的航舰行驶在茫茫的印度洋上，他挤在拥挤的夹板上，跟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庆贺，庆贺能活着回去，庆贺能重新回到美国。
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包括他。
他还有另一层的开心，他想，他也许可以退役了。
想到退役，他有一种对于未来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瑞，上校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瑞整理下自己的仪容，敲下门后，推门走进麦利文上校的办公室。
麦利文上校从他那张宽大的深褐色办公桌后面，抬起头。
瑞感觉他的神情中带着点遗憾。
“瑞，我很抱歉，你的退役报告我要还给你，我这里刚来了份调令，命令你两天后去内华达州51区的特别基地报到。”
“为什么？上校”瑞愣住，他的神情是震惊的，不相信的。
“我想原因应该是，你是我们第三航空舰队里最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甚至是整个海军舰队里最优秀的。瑞，赶快拿着你的报告，收拾下行李吧。”
“上校，我……”瑞还想再说一句。
“你好好看一下，这份调令上印着五角大楼的标志，瑞，这是我和你都无法违抗的。”
“我明白了，上校。”
瑞走出上校的办公室，他的心情很复杂，难以说清，比他见过的印度洋的巨大海浪，还要复杂。
但，他明白一点，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情，他只能服从！

第九章 无法到达的尽头
飘浮的感觉没有了。
似乎这物体停止了，停在某个地方。
陈薇珂站起来，环视周围，感觉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突然，开了一扇门，显然，就是她进来的这扇门开了。
她几乎没犹豫，马上走出去。
无论怎样，里面这个狭小的空间，不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的脚，踏到一片细柔的土地上。
不是土地！是沙子，她低下头，眼睛看得很清楚，是沙滩。
这沙滩，在她身体左右的两个方向，向远处延伸着，一望无际。
天还没有完全亮，也足够看清她眼前的一切。
这是什么地方？海边？
是海边，在她脚踩的沙滩的前方，是浓密的树林，而在她的背后，就是茫茫大海。
这陌生而新奇的地方，让她的眼里和心里，顿时充满惊奇！
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探究她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忽然，她察觉到一阵微弱的风从她背后吹过来。
她连忙转身，看见那个物体已快速冲向空中，她抬头看着它，到这刻，她才能看清一点它真正的样子，像是个银色的巨大蚌壳。
这时，远处的海平面上，露出一抹柔美的红色，照耀到每一处。
在空中的这个蚌壳，也披上这层红色，让它显得有一丝柔和，同时，也变得更加的诡异。
她看见它飞向岸边茂密的丛林，转眼，飞过丛林后，没有了踪影。
刚看到它几秒的时间，又一下在她眼前消失，这简直让她以为，这个晚上的一切都是错觉，是梦。
她下意识咬下舌头，疼！这感觉很真实，那看来，昨晚到现在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并没有冲这个奇怪物体喊叫，也没有做什么动作，她知道不会有用。
她把头从半空低下来，目光看向天空之下的大海，此刻是灰蒙蒙的茫茫一片，她一时看不出这大海是有多大。
过了好一会儿。
陈薇珂，还在发呆。
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还是想要问个问题，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个地方？
她站了几分钟，终于放弃要答案。
不会有答案的。不会有人告诉她答案的。
于是，她观察起眼前的世界。
大海，沙滩，树林，这是个海岛吗？
这刻，天色完全亮了，大海展现出无边无际的一片蔚蓝色，这种蔚蓝色在她眼里是非常新鲜的，感觉不像是真的，让她以为是美丽图片。
她见过海，在以前的某个时候，记得是父母带她去看的。
当时，她不觉得大海有什么好看的，更谈不上什么美，不是记忆出问题，是她看过的海，只是浑浊的黄黄的一片水域。
而，现在她看见的这片海，美得不像是人间的，很蓝，很纯净，映衬的天空也特别的蓝。
这时，她想到一个问题，这里属于哪个国家？
她是个中国人，在她的人生里，双脚只踏足过中国的土地。
这还是在中国吗？
她需要自己找答案。
她开始低头在沙滩上寻找垃圾。
只要有人，就会有垃圾，从垃圾上的文字图片，她也许能分辨出来。
她走了几十米远，努力地往更远处眺望，在这整个沙滩上，除了她那双孤独的脚印，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的痕迹，哪怕是垃圾。
竟然没有发现一样属于人产生的垃圾？
真没有人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真是个无人的荒岛？
她心里突然升起点恐惧，但很快又沉下去，呵，比起那条地狱般的河，无人荒岛会更糟吗？
至少，现在没有人追着她问，考得怎么样？分数多少？几本？被哪个学校录取？学校好不好？
也再不会有人喊她白痴！
这样想的时候，她的心里只剩下放松。
她继续走着，没有目的，只是往前走。她的脚踩在沙子上，在上面陷出一个个浅浅的脚印，随着脚的迈动，沙子的细柔感传上来。
她低头看，沙子里有五颜六色的贝壳。她弯下腰捡起一个，白玉般的颜色透着点晶莹。
她重新把贝壳扔回到沙子里，继续随意地往前走去，在绵延的沙滩上留下一行长长的孤独脚印。
她感到腿酸，停下来，环顾四周。
海风吹过来，带来大海的咸腥味。
岸边的丛林茂密而翠绿，透着一种蓬勃的生动。
她看着丛林，不敢往里面走进去。那丛林幽深得似乎没有尽头。
她又开始迈动步子。
这漫长的沙滩像是永远无法到达的尽头。
总会有尽头的！等她走到尽头，她就会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阳光越来越强烈，她的皮肤开始灼痛，她抬头看天空，眼睛马上被火热的阳光刺得睁不开。
这火热的阳光，让她开始不停冒汗，汗水已经布满全身。
她不得不逃向沙滩边的一棵大树，背靠着树干坐下来。
没多久，树下的阴凉，海边的柔风，驱走炎热，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半睡着了。
她突得从梦中惊醒，似乎听到一声爆炸声，她惊慌地站起来四处看着，周围没有异样，还是像刚才的样子。
她继续聆听着，再没有听到什么让她惊恐的声音。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于是，恐惧退下去。
她离开大树，走向沙滩。
此刻的阳光真是酷热，已经把沙子晒得滚烫，隔着鞋还是烫得她要跳起来，终于，她还是逃回树下。
坐了会儿，她开始感觉到饥饿，不止饿，还有渴，她舔着嘴唇，丝毫不能让自己好受些。
她抬头看到不远处有几棵椰树，树上挂着圆球样的青色果实，这是椰子？
她成长的城市不是海边城市，不过夏天的时候，也能喝到新鲜的椰汁，她觉得好难喝，一点味道都没有。
现在，她却在想象，这树上的椰汁，肯定是非常可口的。
想象，反而让她更加渴得难受，她更加频繁地舔嘴唇，结果，越舔越渴！
这身体上的感觉，终于让她从昨晚开始的恍惚中，变得现实起来！
人只要还能呼吸，就需要吃饭喝水。
可，这里显然是个无人荒岛，她看不到一个人，至少到现在没看到过。
这里真的不会有人吗？她仍然还是有点怀疑，可惜，没有人为她解答！
她呆坐在树下，一会清醒，一会迷糊，一会饿得发晕，一会渴得冒火。
她会死吗？
呵呵，这不就是昨天晚上，在绝望中的她想要的结果？
现在她何必再问？
渐渐地，太阳倒向一边，那是西边吗？
她感觉还剩点力气，又开始迈步往海滩上走，延续着那串长长的孤独脚印。
过会儿，她还是累得停下来，前面依然是一望无际的沙滩，她不由得回头，她看到自己那串长长的孤独的脚印。
但，现在，不止脚印，还有一个人！
她没有相信自己的眼睛，就久久呆看着。
确实是一个人，是一个有着两条腿的人，这个人在移动，在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这个人走的速度明显很快。
她慢慢能看清，这是一个男人。
是一个男人，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算得上是高大魁梧的那种，他的身材，看上去不像普通人那样松松垮垮，很像是健壮的运动员的身材。
男人越走越近，似乎也看见她，脸上开始有点表情。
这表情非常复杂，很难说清是意外还是惊喜还是其他。
男人终于走到她的面前。
她彻底看清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的五官不像是中国人，还有，头发也不是黑色的，眼睛更不是黑的。
她有点意外，忽然，她又有点明白，也许，这里根本就不是在中国！
“你好！”这个男人开口说话。
她耳朵里听见的，竟然是一句中文？
她瞪大眼睛，这让她非常震惊！
以为是无人荒岛，却出现个人，这已经够让她意外，现在这不像中国人的男人，还能开口吐出她能听懂的中文，就更让她意外到无法相信。
她愣下，然后才开口问：“你好,你是谁？你怎么也会在这个岛上？你怎么会说中文？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个男人听见她的一串问题，只是牵牵嘴角，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友好的表情。
“我叫瑞·科里森，我是英国人，中文是我以前在大学的选修课上学的。至于这里，我想应该是在太平洋中的一个岛。”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一个岛？那这里有人吗？有很多人吗？”她这样问，是心里有了点希望，毕竟她已经看见他这个人，那或许岛上就还会有其他的人。
“这里是个无人荒岛，没有人！”
说完这句，瑞把视线转向大海，眼睛里奇怪地弥漫着一层沉重。
这里就真的是个没人的岛？陈薇珂依然有点不相信地在心里问。
昨晚那个怪人说会帮她，可是，为什么让她来一个没有人的岛？
难道，没有人就代表没有痛苦？
“对不起，我想现在该我问你同样的问题。”瑞把视线转向陈薇珂，他注视着她那张发愣的脸。
“你要问什么？”陈薇珂努力把全部的注意力，投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以前的生活中，她从没有接触过中国以外的人。但她忽然想，如果王筱雨看到这个男人，会不会也夸张地喊一句上帝？
“你的名字，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来这里？你是怎么来的？”瑞连续问出一串问题。
“我叫陈薇珂，从中国来……”她停住，看着他，他的眼睛跟海一样蓝，让她觉得有点怪异。他会不会是眼前这片海里幻化出来的怪物？
“你，成年了吗？”瑞又追问一句，问的时候，目光还在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她。
这种打量，让陈薇珂非常的不舒服，她带着点生气地回答，“我已经20周岁。”
就在上个月，她过了个二十岁的生日，此刻，她想起来时，不记得有什么特别快乐的瞬间。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岛上的？”瑞继续问，他的眼里有种很奇怪的神情。
这？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是怎么来的？
是坐一个会飞的物体来到岛上的，但这物体明显不是飞机。那这物体是什么？是种特殊的飞行器，也许就是飞碟也说不定。
如果她这样回答，眼前的这个男人，听到后，会不会也把她当做白痴般的傻瓜？

第十章 玩笑话
可要是别人对她说同样这些话，她大概率会相信，毕竟她沉迷看那些妈妈嘴里乱七八糟的杂志已经很久。
别人呢？有几个人会接受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王筱雨还是她最好的朋友，也经常取笑她。
她父母不也一样？
“珂珂，你以后要是再看这种东西，看我不打死你，我就你一个孩子，我可不想你变成神经病，让别人笑话我，妈妈这辈子找了个窝囊老公够让人笑话，要是你再有什么事，我不就完了？你别低着头闷声不吭，妈妈说的你记住没有？”
“陈薇珂，你听明白我的问题了吗？”
这时，瑞竟然喊了她的名字！
她醒过神来，听见他的话，她感觉，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让她觉得有种尴尬的别扭，他的语气和语调都让她觉得别扭和怪异。
“是什么问题？”她随口回一句。
“我的问题：你是怎么从中国来到这个岛上的？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是一个人来？你是不是还有同伴？”
瑞说话的同时，注视着眼前这张满是稚气的脸，此刻，这张脸上满是迷茫，真的是迷茫吗？而不是伪装？
瑞一直没有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陈薇珂还想不好要怎么回答。
“那你是怎么来的？”等了会，她聪明地反问起他来。
“我？”他似乎有点愣，“我当然是坐船来的。”
他回答着，几乎没怎么思考。
“那你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她继续追问。
他不是说是没有人的岛吗？为什么他会来？
“我？”瑞现在在思考，“我是个研究鸟类的动物学家，我曾经去过中国研究过一段时间，所以我的中文很好。”他尽量说得简短。
“哦。”她仰起头看他，很高，不胖，脸看起来不算年轻，但也远没到她父母那种年龄，头发有点短，没有发白，看起来干净顺眼，也没戴眼镜。
不知怎么的，她感觉，一个在野外研究动物的科学家，不会是这种样子的。
但科学家应该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
“现在，你是不是能回答我的问题？”瑞迎着她的视线。
她仍在思考怎么回答，思考有点痛苦，让她本来就饿的胃开始抽动。
长话短说吧！
“我昨天晚上遇到一个会飞的飞碟，我走进去后它就把我送到这里！”
瑞站着不动，就紧盯着她的眼睛，“虽然我们只交谈了几句话，但我相信你是个神志正常的女孩，你觉得你跟我说这种玩笑话，我会相信吗？”
他话里的意思，终究还是把她当作一个白痴。
她有一点气愤，心情一下阴暗起来，无论这海边的阳光多么热烈，也无法拯救。
她转身走开，也不知道要走哪里去，就只是往前走着。
“我的话冒犯你了？”他居然紧跟着她，在她后面走。
“你信还是不信，我无所谓。”她只是转头冷冷看他一眼。“请你不要跟着我！”
这岛应该够大了！肯定能有他要去的地方！
瑞停住脚步，真的不走了。
陈薇珂走几步后，就觉得热，渴，也更加的饿，唉，没力气了，还走什么走？
于是，她走到一棵树下坐下来，一坐下，胃里就翻起强烈的饥饿，她不由自主用手捂住肚子。
依旧站在不远处的瑞，看见了她的动作。
忽然，他拿下肩上的背包，打开后从里面拿出包东西，走过来递给她。
“这是食物，你可以吃！”
她犹豫一下，最后理智拗不过饥饿，还是一把接过来，看外面包着的好像是树叶，她打开，一阵香味马上冲进她的鼻子，她几乎没考虑就一口咬上去。
这是鸡肉吗？有点淡，可是真的很香，没两口，就没了。
她咽下最后一口，抬头望着瑞，同时也努力咽下“还有吗？”这个问题。
不需要再问。
他已经在开口说：“很抱歉，我就只有这点食物！”
陈薇珂舔着嘴唇上残留的油腻，这点肉不知填了胃里哪个小角落。
“这是鸡肉吗？”她问。
“不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鸡肉？”瑞看向她的眼里，有种努力克制着的无奈情绪。
她又瞟一眼他的包，看起来真的是个很大的包，而且还鼓鼓的，里面应该装了很多东西。
他稍微犹豫下，终于又伸手从包里拿出点东西。
“这个你应该也能吃！”
她急忙接过来，说声：“谢谢！”这是基本的礼貌。
陈薇珂看着手里的东西，外面的一层包装全是英文，她看不懂，也顾不上看，飞快就拆开来，里面像是一整块饼干，她一口咬下去，顿时牙齿像是咬到一块石头，差点崩断，停了下，她才努力地啃下一点，在嘴里嚼着，这东西无法和刚才的那点肉比，又干又粗又没味道，咽到喉咙里马上就噎住，她吞着唾沫努力咽，到第二口时，喉咙就干涸了，她吞咽着有点难受。
这时，他手里又递过一样东西。
“我这里有水！”
是个水壶，她一边接过来，一边有点感激地看他一眼。
她猛地喝一大口水咽进去，喝得太快太多让她呛起来，嘴里猛地喷出不少水。
“请慢点喝！”他急忙说，一边伸手去抢她手里的水壶，“你可以等会儿再喝！”
看见他伸手来抢，她只好把手里的水瓶还给他，心里对他多了丝怪异感觉，一点水用得着这么紧张？
瑞小心地放好水壶，“很抱歉，这里的水很珍贵。”
他说着，眼睛却看着她另一只手里的食物。
“请问你还要吃吗？”他问。
她忽然明白，他是要拿回给她的这块饼干？
这是慷慨还是小气？
但他伸手来拿了，她只好还给他，一边用探究的眼神看他。
“很抱歉，我的食物和水不多，在这个岛上需要这些，我一点都不想浪费，因为我不知道……”
瑞咽下后面的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也不知道在这个鬼地方会遇到什么。
“哦……”陈薇珂只是淡淡回一个字。
他刚才说这里是个无人荒岛，就是说这里什么也买不到？
买？
想到买，她摸摸自己的口袋，居然还有点零钱，她摸出来看看，这钱在这里有用吗？
“在这里，你有再多的钱也没用！你什么也买不到！”他看着她的动作，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但那神情，又像是在认为她是个白痴！
“难道，你在来之前就没想到要做点准备吗？”
她听见他的这句话，总感觉是透着点讥讽。
“准备？我又不知道会来这里，怎么准备？”这是真话！
她怎么会知道她三年高考都会失败！
她怎么知道会遇到那个怪人？
她怎么知道那个怪人会带她来一个岛上？
她并不想到一个荒岛上来，她只是痛苦，希望有人能帮她摆脱。
可是，现在却是这样一种状况！她来到一个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荒岛上！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也开始罩上一点忧伤。
“你不知道会来这里？”瑞紧跟着她的话问起她来，“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是怎么来的？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吗？”
他又把刚才的问题抛给她。
“我……”她看着他急切的神色，感觉他真是非常想知道这些问题。
“我刚才说了，你不相信！”她回答。
“你可以再说详细点。”他又说道。
如果她不说，他应该会一直这样问下去。他脸上的表情，有着很明显的坚定。
能在这个没有人的岛上，遇到一个人，而且是能交流的一个人，怎么都该算是件好事吧？
她终于决定详细说出来。
“昨天晚上，很晚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我很伤心，我就跑到外面，然后我遇到一个怪人，其实之前有一次我也遇到过他，他说想帮我，就让我进了一个能飞起来的物体，后来，我就发现到了这个岛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岛上来。”
“就这样简单？”他面无表情。
“是！”她瞪着他，她已经全部都说了，他还是不相信。
“你遇到的是个什么人？”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看上去就是一个人，跟其他人差不多，可我又觉得他有点怪，好像不是个人，他能知道我的痛苦，也许他不是个人，但是，我忘了问。”她慢慢说出这些话。
“你为什么要进那个能飞起来的东西？”他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他那双眼睛深邃得有点异常。
“那会儿我只想着离开。”昨晚那一刹那的想法和动作，她记不清了，如果能重新回到那一刻，她还会同样做吗？她也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离开你的家？你这么小，还是个女孩，你应该留在家里！你待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他继续问。
“我很痛苦……”她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的考试考砸了。”想起这点，她心里又有了深深的哀伤。
“对了，那个人跟你说过什么？他是什么人？他还会联系你吗？什么时候联系你？”他却不停地在追问其他事情。
显然，他的关注点，是在那个怪人身上。

第十一章 在找死
但，陈薇珂心里觉得有点烦。
为什么他要这样不停问她？
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一点也没有！再说她也没必要把自己的事情，全都告诉一个才见面几分钟的陌生人。
他给了她一点食物，不代表他就可以没完没了的问问题。
“我不知道！”她匆匆丢下这句话后，就往前面走去。
她没有明确目的，是要往哪里去，要去做什么。
就只是麻木地走着。
瑞没再追问，他站住不动，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一分钟后，他转身把视线转向大海，久久地看着，眉皱得很紧，使得额头上的皱纹明显起来。
这时，太阳收敛起所有的火热，已经开始慢慢沉向大海。
他终于开始动了，转身向她走去。
她这会儿，走累了，正坐在远处的一棵树下休息。
她满脸的茫然。
“陈薇珂，天快黑了，我们要找个地方过夜，不管你现在对我是什么印象，但如果你想在这个岛上活下去，最好跟着我，我现在要去找水源，再找点干柴生火！”
他说完也没等她回答，顾自往前走去。
她坐着不动，她怎么可能跟着一个陌生人走？
她看见他没有停顿地往树林深处走去。她还是不动，跟着一个陌生人走进树林，有点不妥。
但她看着周围，明显在暗起来，又抬头看天，同样的在变暗。
刚才在她眼里美好的景色，一暗下来后，马上就变得有点可怕。
他渐渐就要消失在树丛里。
突然，他停下脚步回头：“我真的建议你跟着我，在这种荒岛上，一个人面对黑夜会是很可怕的事情，尤其对一个女孩来说会更可怕。”
他说完，看她一眼，随后转身钻进树林。
天突然一下间灰暗起来，马上给周围带来点可怕的色彩。
陈薇珂终于站起来，这快速而至的黑暗，还是让她害怕的，她快走几步后跟在他的后面。
一走进去，她才知道树林里是真难走，她踩在他的脚印上走，可胳膊上，还有腿上总是被旁边的树枝杂草刮到，传来阵阵轻微刺痛。
她还穿着昨天白天的衣服，一件淡紫色短袖上衣，和一条到膝盖的灰色裤子，脚上是一双厚底的白凉鞋。
突然，一阵剧痛从左小腿上传来，她尖叫一声，连忙蹲下来看，一根满是刺的树枝在眼前晃，再看腿，一条长长的血印子，她看着发呆，想用手去擦又不敢。
“这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你不想碰到更糟的，就加快步子跟着我走！”他显然是听到她的叫声后，转身走过来。
他这话，让她的鼻子忽然有点发酸，她低着头不动。
“快走吧！”他的话里不带一丝感情，比如同情之类。
说完，他就转身又顾自往前走去。
她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她看看四周，越来越暗的光线，让周围开始露出点狰狞的迹象。
终于还是迈步跟上他，偶尔还会有刺痛传上来，她只是紧紧咬着牙。
走了不知多久，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再也迈不动步子，她站着大口喘气，呼出的气息干得能着火。
“等一下……”她用力喊一声，声音不是很响，远远走在前面的他还是听见了，他在往回走。
“你喝口水吧！”他递过水壶 。
她一把抢过去，一口气喝好几口。
“不要喝得太多！”他见她猛喝，连忙伸出手去拿水壶，是抢回了水壶。
她喝了几口水已经觉得舒服很多，就没在意他的动作。
他放好水壶，往四处看看。
“休息一下吧！”他坐下，也喝了一口水。
她松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管是脏还是干净。
坐定后，感觉浑身的酸疼和刺痛，她累得忘了替自己伤心，只顾着喘气。
她看他一眼，他正低头看着脚下的地。
周围非常安静。
“走吧！”他猛地站起来。
她苦着脸，没动。
还要走哪里去？为什么要走？既然这里是荒岛，那走到哪里还不都是一样？
她只想马上躺下来。
可是他的身影快被树木挡住看不见。她只能挣扎着站起来。
前面的路看不到尽头，她一步步跨出去，直到双腿没有感觉。
他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走。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她看看自己的腿，是的，腿是自己的，可却总是不能让它听从自己。
那个怪人说，进去吧，她就走进去了，然后，来到这个鬼地方。
这个陌生男人说，你最好跟着我走，她就这样跟着他走，直到麻木。
她有点沮丧。
“感谢上帝！”
突然，走在前面的他喊一声，奔跑着往前冲去。
他的话语中有一点点开心的味道，她是第一次听见。
他看见什么了？她的双脚实在累，无力跑，索性站住。
他很快又走回来。
“我找到了，这里有水，晚上就在这里宿营！”他话里有点轻松，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拿点东西，很快回来！”
他匆匆丢下这句话后，又一头钻进树林。
她像是得到了解脱，浑身瘫软地坐到地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她感到轻松。
可很快，她不安起来。
夜幕降临得更快，周围几乎都快黑了，各种怪声从四处传过来，那是什么声音？
她简直是坐立不安。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爆炸声，惊得她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她想起这声音白天听到过，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听着像是一个鞭炮响起的声音？可荒岛上也不会有鞭炮吧？
她有点慌，想往他去的那个方向走过去，走了一步又停住，她在犹豫。
正这时，树丛里有个身影走出来。
是他，他的背上扛着一大捆东西。
“你回来了？”她带点惊喜地说了句。
“嗯！”瑞只是淡淡应一声，也没看她一眼。
他把背上的东西丢到地上，看着像是重重的一大坨，又把一只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也往地上一扔。
她重新坐到地上休息，现在才能真正休息一下。
瑞却没有坐下来休息。
他拣了一些枯树枝，堆在一起，从包里拿出打火机点着，火马上蹿起来，渐渐越烧越旺，他又添些粗的树枝进去。
火光驱散黑暗，点亮周围，似乎夜幕没有降临。
陈薇珂看着火光，心里有了点安稳和温暖，身上的酸疼也渐渐舒缓。
长时间的沉默后，瑞忽然开口：“我需要你帮下忙！”
“帮什么？”她边说边站起来。
“我要搭个帐篷！”
他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在地上堆了一地。
她也看不懂是什么东西。就只是按他指挥的去做。
很快，一个帐篷在他们眼前出现。
她看着，这帐篷有点小。
他并没有停下来，又开始拿过一些粗的树枝搭起一个架子，他用细藤条把树枝绑住，然后，他扯过刚才他背着的那一大坨东西，指挥着她往架子上盖。
她这才发现，这一坨像是一大捆篷布，她不知道这么大的篷布，原来是用来干什么的。
但当他们把篷布盖好后，一个大帐篷出现了。
“好了，谢谢！”他冲她点下头。
她重新坐下休息。
瑞还是没有停下来。
他拿过刚才随手丢在地下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往水池边走去。
她看见那东西有五颜六色的羽毛，非常的鲜艳美丽，那是只鸟吗？
他在水边拔这东西的羽毛。
她犹豫一下后，站起来走过去。
那里不是她以为的水池，不过就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坑，积满水后变成水坑。
他正埋头在其中一个小水坑边，处理那只东西。
“我来吧！”她想这个事情她是会做的。
“不用，谢谢，我可以！”他头都没抬，只是冷冷回答一句。
她感到不舒服，不由自主冲他的后背瞪一眼。
她又回到刚才坐的地方重新坐下。
安静下来后，她开始查看身上的伤，仔细看后吓她一跳，没被衣服盖住的胳膊和腿上，满是划的一条条血印子，看着有点恐怖，也更觉得疼。
她走到一个很小的水坑边，开始用水清洗血迹。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一直埋头沉默的他，突然抬头看她一眼，扔过来一句冷冷的话。
这话让她一呆，脑子转好久才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又不知道会这样的！”她半天才吐出这句话。
“你来之前就没有想过？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温馨好玩的儿童乐园！”
“我当时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我又不知道会来这种地方！”她说的都是真话。
“你是在城市长大的还是在乡村？”他又冷冷丢过来一句话。
“城市。”她想自己生活的那个城市虽然小，但也该算是城市吧。
“那你在野外生活过吗？”
她在想，不知道以前学校组织的春游算不算？
“没有。”最后她决定还是简单点回答算了。
“连那种夏令营的经历都没有？”他又冷冷问。
“没有。”
他忽然抬头认真看她，“你从没在野外生活过，甚至都没见识过，你知道吗？一个什么都不会不懂的女孩，来这种岛上，简直就是在找死！”
“对，我就是在找死！”她声音很大地说出这句话，说完，走回自己刚才坐的地方。
她的眼睛都有点湿润。她此刻的心情，又丧又愤怒。
他的话，又是在把她看做白痴似的傻瓜，还有种把她当幼稚小孩的味道。
瑞，又抬头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已经拔干净羽毛，随后用匕首划开鸟的肚子，掏出内脏后在水里洗了洗。
他走到火堆旁，把鸟架到火上烤着。
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拿过包在里面找着，他拿出样东西。
“把这个擦上，你的伤会好得快点！”他把像是什么药膏一类的东西，一下扔过来，扔在她脚旁边。“不过，要省着点擦！”
她从地上捡起来，看一眼，看不懂上面的英文。
“谢谢！”她拧开盖子，挤出点药膏往胳膊腿上擦着，擦到的地方马上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能让身上的伤快点好，对她只有好处，没必要赌气不用。
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完全黑了。只有火堆的光芒照亮一块地方。
火上烤着的肉已散发出浓浓的香味，不一会空气中满是肉香。
她咽了一大口唾沫。
她盯着在渗油的肉，那渗出的油水滴到火里发出吱吱声，空气中的香味因此更浓。
这成了她的一种折磨，她的胃在折磨她。
今天一天，她几乎没好好吃过食物。
他坐在火堆旁，不时翻动着肉。除此之外，他就是在沉思，脸上的表情像周围的黑夜一样凝重。
他最后翻动一次肉，把肉从火上取下来，放到地上他早就铺好的树叶上，他用匕首把肉切成几块，拿过其中的一块递给她。
“吃吧！”
“谢谢！”
她接过来就往嘴里塞，一下烫得尖叫起来，差点把肉丢到地下。
他抬起头看着她，“你就不能慢点吃吗？”他的语气并不好听。
她听见这句话撇了撇嘴，没回答，就拼命吹着手上的肉。
那样子一定狼狈又贪婪，像个贪吃的孩子一样。
他继续盯着她，若有所思。
但也没再说什么。
她狼吞虎咽地几口就吞了这块肉，舔着嘴唇上的油，她看着地上剩下的那几块肉。
“这些是明天早上吃的！”从他的方向飘来这句话。
她听见了，把想说的话和唾液一起咽回嘴里，然后，她仰起头冲着夜空，翻个白眼。
但其实，这夜空异常美丽，布满灿烂耀眼的星星。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看见。
“在这个岛上，食物最重要，你要明白，吃多少不是由你的胃决定，你需要习惯这点！”又飘来他的一句话。
是，不是我的胃决定，是由你决定。她在心里默想，明天我自己去找食物，应该也难不到哪里去。
她打了个呵欠。
“你睡这个小帐篷吧！”他把剩下的肉小心地包起来。
她点点头后马上钻进小帐篷，这帐篷真不大，可她看得出这个帐篷比那个大的结实，密封度也好。她不用担心睡熟后，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虫子钻进来。
她一躺下，没几分钟就沉沉睡去，这一夜一天的遭遇，让她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非常累。
帐篷外面，瑞把树枝不断地扔到火堆里，火光越来越亮，照得他的脸异常发亮。
他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亮光，他在火堆边坐了很久，也沉思了很久。
最后，他又添进许多树枝，在火堆边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随后，他才走向大帐篷，钻进去。

第十二章 听得懂
清晨，陈薇珂突然坐起来，大脑一半清醒一半迷糊，清醒的那半个大脑，花几秒让她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一个无人荒岛上！
她马上又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散开着，乱糟糟的一大把，她马上用皮筋随意地扎个马尾。
这时，耳朵里传进来一些鸟叫声，紧接着，她觉得自己的脸奇痒无比，她用手使劲抓着，一边抓她一边爬出帐篷。
一来到外面，看着周围的一切，她的记忆全部恢复。
她抬头看看天，清晨的阳光很柔和，透过树丛间的空隙照射到地面上，到处是明媚的金灿灿。
她看见那个大水坑，赶紧跑过去，用手舀起水洗脸，也许洗过脸就不会痒。
水很清凉，可丝毫消除不了她脸上的痒，洗过后她还是拼命用手抓自己的脸。
“不要抓你的脸！”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她一跳。
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
“抓破了会有麻烦的，要是感染了，这里是没有医院的。”他的声音在她听来似乎一直是不带感情的。
他的话里有为她好的意思，可她听着总有点不舒服。
她看见他，也开始用水在洗脸。
她慢慢放下手。
“岛上的阳光比陆地强烈，你的皮肤还适应不了，你忍一忍，过几天可能会好点的！”他继续说，“对了，我昨天给你的药膏呢？”
她想下，似乎丢在那边帐篷旁。她用手指指。
“你用这药膏擦一下，可能也会好受点。”他说着又补充一句，“不过每次要少用点。”
她听后连忙跑过去，找到药膏后挤出一点，开始往脸上抹。
是感觉好一点。
这边，瑞从包里拿出昨晚剩下的那些肉，递给陈薇珂一点，两个人分着把肉吃完。
能吃一点，总比什么都没吃到，好很多，现在陈薇珂开始这样想。
她看见他在收拾他的包，看他样子，像是要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
果然，他收拾完包就往肩膀上一背，一副要出发的样子。
“你去哪里？”她忍不住问道。
“去岛的另一边。”瑞整理下包的肩带，“你留在这里吧，树林里的阳光不会很猛烈。”
瑞又看她一眼，“对了，你不想自己出事的话，就不要离开营地乱跑，请你记住我的话。”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陈薇珂在背后光瞪眼。
也只剩下瞪眼了。
这时，她忍不住脸上的痒又去抓，刚抓一下又想起瑞的话，就放下手。
她看着瑞往树林深处走去的背影。
想起他说过，他是个研究鸟类的动物学家，看来，他现在应该就是去研究鸟类。
陈薇珂坐下来，觉得周围异常地安静，但这安静是不准确的，她听得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还有鸟的鸣叫声，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声音，甚至，还有远处大海里的海浪声。
只是没有人的声音。
她坐了会儿，又站起来，不时走几步，不时抓抓脸，不时发会儿呆。
终于，她下定决心。她想起自己昨天想过要去找点吃的。
她也开始往他消失的那个地方走去。
在这个岛上，找点吃的应该不难吧？
但，什么是吃的食物？
她现在看见的除了树就是杂草，要么是石头，要么是泥土。
头顶上倒是有鸟叫声传来。
她抬头看去，不时有鸟在树枝间飞来飞去，这些鸟看来很快乐。
可惜，看得见，抓不到。
这些树都很高很高，她爬不上去。
难道爬上去就能抓到吗？也不见得。她看见鸟飞走了。
已经在林子里走了好久，路越来越难走，满是杂草，她的脚上又多了好多伤痕。
终于，她再也走不动，她找个地方坐下。
休息一会，她重新出发，又在林子里走很久，她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老是在树林里转？这树林有这么大吗？
迷路了吗？一开始的满腔信心现在被恐慌替代。
该怎么办？往回走还是继续往前走？
很快，她发现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没有路，她的眼前没有一条现成的路，来让她走。
她傻傻站着，过很久，才又迈动双腿。光站不是办法，她盯住一个方向像个盲人般摸着走过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忽然，看到前面的光线一下亮起来，也似乎开阔很多，她狂喜，兴奋之下不觉得累，她连走带跑终于钻出林子。
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她又看见完整的蔚蓝天空，还有大海，她张大嘴，尽情呼吸着海边带着咸味的空气。
可很快，她的惊喜跑了大部分。
她往前走一段路，发现前面其实是一个悬崖，这意味着她又要往回钻进林子。
她叹口气，站在悬崖上望下去，大海显得遥远而宏大。
不停翻滚的海浪拍打在岩石上，溅起很高的水柱，发出巨大的声音，这声音让这寂寥的地方多了丝恐怖。
往回走吧。
她垂头丧气地准备重新钻进树林。
转身时，她看见前面悬崖一块凸出的石头上盛开着一丛花朵，颜色异常美丽，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盯着看会儿，这样危险的地方竟也会长这么美的花？
她又叹口气，终于又一头钻进林子。
一进林子，那恐慌又窜上她的心头。
眼前这林子，在她看来成了个无边无际的漩涡，要把她吞进去。
他在什么地方？这刻，她想起他来。
他会发现我不见了吗？发现后他会怎么做？
她不停想着这个问题，似乎在用这个问题来安慰自己。
她累了，再迈不动一小步，她无奈地停住脚步，在原地喘气，心里竟然有点绝望，更多是害怕，真正的害怕。
突然，远处似乎有什么声音在传过来。
她专注地听着，一开始听不清楚，渐渐她能拼凑起这模糊的声音，是他的声音，是他在喊着她的名字。
她惊喜的扯开嗓子也喊起来，一边迈动铅般重的腿，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努力的一步一步移动。
树丛中，终于钻出瑞的身影，她一阵狂喜，似乎忘记自己的疲累，“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能辨别你的脚踩在地上的痕迹。”瑞开口说话。
一见到他后，她的心情马上放松，一下脱口而出说道：“谢谢。”
这谢谢两个字是真诚而由衷的。
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而是冰冷，不止，眼睛里还明显闪着怒火。
“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还是你的大脑无法理解？”瑞突然接着说句让她有点莫名其妙的话。
“我听得懂。”重见他后的喜悦，让她顾不上，去品味出他的话里满是讽刺味。
“既然你听得懂，为什么不听？我说过叫你别乱跑，为什么你还是乱跑？你以为这里是儿童游乐园，很好玩是吗？”
“我……我只是想去找点吃的！”她有点不知所措地回答。
“你去找吃的？真可笑！你自己不被当作食物，已经该万分感谢上帝！”他的脸上，无法克制地升起一片愤怒，在她说出这个理由之后。“你能找到什么？你连一片像样点的树叶都找不到！”
还没等她回答，他又马上说：“这里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吃的，我让你不要乱跑，也是想让你节省体力，没想到你还是像个疯子般乱跑，我告诉你，我的能力，还没有厉害到可以每天找到很多食物来喂饱你！你听明白没有？”
陈薇珂在见到瑞之后滋生的一点感激和喜悦，彻底被他这些话浇灭。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如果你不想来找我，就别找好了！”她的怒火也开始往上涌，“我没求你来找我！也没求你帮我！”
“我帮你，是因为我是个受过教育的男人，我不会去杀一个孩子，也不会看着一个孩子在我面前死去！”瑞的愤怒根本没有减退的迹象，“你以为我很想来帮你吗？你以为我很想碰到你，碰到这种糟糕事吗？你以为我很想来这种鬼地方……”
瑞突然忍住不说了。
“孩子？你说我是孩子？”他的一大段话她只记住一个词。
“是的！”他几乎是在大声喊叫。
“我不是孩子！”她已经有点咬牙切齿。
“你不是孩子，那你是什么？”
“我是个人！”
是个希望被人尊重的人！
她怒气冲天，说完就一个人径自往前走去。
愤怒让她忘了刚才的累。
“你知道怎么走回去吗？”瑞紧跟上来，在她身旁大声说出这句话，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她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往前走。
其实，她是不知道回去的路，她只是在林子里乱窜罢了。就像心里的火在她身体里乱窜，憋得她难受，憋出她的眼泪。
想想这些天，她所经历的，失望的，伤心的，绝望的，奇怪的，劳累的，还有……
她先是拼命忍着眼泪，不让眼泪掉出眼睛。
她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可是，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一滴滴地掉出来，渐渐地她开始哭出声，开始抽泣。
瑞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着。
走了一会，他突然冲到她面前。
“好吧，不管怎样，我希望我们能相处得友好一点，这对我们都好，毕竟这岛上只有你跟我两个人。刚才我并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按照我说的去做，我想我比你更懂怎么在这种荒岛上生存，你承认吗？”他的话里还是听不出更多的感情色彩，但至少比刚才柔和点。
陈薇珂低着头，脸上还挂着泪水，她伸出手不停地抹去，想把脸上的泪水全部抹干净。
她没有说话，对他的话，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
“好了，现在你跟着我走！”瑞又说一句。
她抬头，快速看他一眼，微微点点头。
生气之后，哭完之后，她现在感觉很累，真的需要有个地方能让她躺下来休息。
他转身迈开大步往前走。她跟在他身后，努力迈开已经麻木得有点飘忽的双腿。
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
树林中，回荡着两个人粗重地喘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