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老伴儿,就像心头掉了块肉,躯体丢了魂,既痛苦,又迷茫。女人怀胎十月生个孩子尚且能称之为身上掉下的肉,百倍呵护、精心养育,为之而刚;夫妻数十年的同床共枕,相濡以沫,更像是相互间孕育了彼此,这份感情比之孕育一个孩子不知要深几分,一旦失去又不知要痛几分。抚养孩子是父母亲单方面的付出。夫妻间则是彼此的互助,在付出后短时间内能得到对方的回报,而孩子的回报则要等到若干年后也未可知。老伴儿离世犹如自己身上丢下了一块肉,比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比喻得更有分量,更加贴切。 夫妻相互成就,相互依存,当然也相互矛盾。他们是统一体。失去一方,这个统一体就失去了平衡,就会颠覆数十年来形成的固有规律,结果是,感情上痛苦,思维上混乱,行动上迟钝,飘忽不定。 昨天是老伴儿离世53天。这期间,理性地说,就是在这样的痛苦、混乱、迟钝和飘忽不定的状态中度过的。也是昨天,广东梅大高速公路塌陷造成48个无辜生命的陨落。虽说这些生命与我并无任何切身利益关系,但至少缓解了老伴儿的离世给我的精神打击——那一瞬间殒命的48个生灵应该不是身患绝症的人。忽然间在漆黑的夜中落入坡底,又瞬间被烈火焚烧,进而痛苦地死去,所承受的惊恐,该是怎样地巨大和强烈。而我的老伴儿毕竟经历了190个日日夜夜疾病和药物的双重折磨才走到生命的尽头。病情给了她足够的思想准备时间,她应该也预见到最后的结果。(也许,已经预见到结果却需要漫长的等待才能看到或感受到,比瞬间的消亡更让人恐惧)。而那些瞬间殒命的48个生灵却是在怀揣着对前方憧憬的兴奋中消亡的。老伴儿应该为此感到幸运(站在另一个角度看也许更加不幸,因为长期忍受痛才结束比还未感到痛就结束更痛,更残忍)。 老伴儿最终还是不幸的。她不幸碰到了几个庸医。在自己生命垂危之际,这些庸医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落入深渊而无动于衷。我的痛苦源于此,我的愤怒也源于此!医者,仁心。而庸医误人、害人、无仁心。 尽力了,却失败了。之前有身患疾病的暗示,但是忽略了,或者说,老伴儿偏执的情绪转移了我们对这些暗示的关注,一次次错过了救治的时间。难道这就是天意?老伴儿的生命永远停止在68岁,这个既不年轻,也不太老的年龄。幸福快乐的生活也在这一刻永久地终止。她开朗的笑声将要被滔滔海浪淹没,割掉肉的伤口却还在滴着鲜血。这是流不尽的血,是永不消失的痛。生不同裘死同穴。也许到那天,我们会再合为一体,用彼此的身体堵住这流血的伤口,抚慰这翻江倒海的痛。 老伴儿,小平,我好痛,好想你。我多想这就是一场噩梦啊,一觉醒来,你依然在镜前梳头,依然喊我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