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
我还记得那个与白子共同度过的，下着小雨的奇妙下午。
“老师，这台机器是干什么用的？”
“哦，这是千禧年新开发的梦境制造器，可以让两个人一起做梦，要试试看吗？”
“诶？真的可以吗？”
“当然当然。来来来，白子，别和为师客气啦！”
……
我多么希望我还在夏莱大楼里，与她一起做着机器制造的梦，只要醒过来，一切的苦难都会烟消云散。
这也只是我的希望而已，很快，我将和白子一起，去进行最后的一战……
三个月前，基沃托斯的中心，爆发出一股诡异而恐怖的力量，地面张开了漆黑的血盆大口，不可名状的生物从里面倾巢而出，蚕食着这儿的生命与土地。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各大学院的防御节节败退。第三十三天时，千禧年学生会宣布学院解散。第四十二天时，联邦学生会失去与歌赫娜的通讯。三天后，圣三一的通讯也静默了。之后的日子里，各大学院一个接一个失联。到第七十天时，联邦学生会并入夏莱，并且在夏莱大楼成立了避难所，接纳幸存的学生。
没有几个人来到夏莱，而那些成功来到夏莱的幸存者，也在三天前的袭击中，全部遇害……
我已经，用尽全部力量去保护我的学生，连什亭之匣，也在那个时候损毁了。
最终，白子和我，成为了整个基沃托斯最后的有生力量。我和她奇迹般地突出重围，驻扎在这里，一处无人知晓的荒野。这儿什么都没有，却离基沃托斯的中心很近——也就是，怪物的老巢。
如果能够端掉那些东西的老巢，也许被吞噬的学生，就能够得救。这是日鞠在通讯中的最后一句话。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几天来，我和白子经历了太多战斗，干掉了太多怪物，我们渐渐麻木，渐渐失去时间的概念，只有太阳的西落与东升，提醒我们又苟延残喘地活过了一天。

现在是，午夜。砂狼白子，我唯一的陪伴，我唯一的慰藉，正靠在我怀里小憩。她的头发、围巾还有衣服已经被怪物的体液染得变了色，不过我也一样。
白子的鼻息均匀而平稳，给我污秽的脸颊上，增添了一丝温热。她的呼吸声像一首摇篮曲，将我的思绪带回了温柔的从前。我不禁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嗯……老师，怎么了吗？”我没想到，我的无心之举让白子醒了过来。
“不好意思白子……”我有些哽咽，“我只是……不，没什么……”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月色在她清澈的双眸中倒映着，很美。我们相视许久，默默无言。我和她心里都清楚，明天一过，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老师，你害怕吗？”寂静之中，白子轻轻地问我。
“和你一起，就不怕了。”我思考了一会，做出了这样的回答。这个答案，也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嗯，我也一样，老师。”
白子撒娇似的，把脸埋进我的怀里。而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地坐起来，在包中翻找着。
“老师，这个送给你。”
白子从包里拿出了一朵白色的月季。
我欣喜地接过小花，它的小刺已经被移走了。花蕊还散发着清香，而那层层叠叠的纯白花瓣，则如将它赠与我的少女一样，如此清雅，如此动人。
“谢谢你白子，我好喜欢……”又惊又喜，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嘻嘻……”白子腼腆一笑，“没想到老师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我小心翼翼地，将花收在一个最安全的位置，然后又一次把白子拥入怀中。
“再睡一会吧，白子。等明天……过了明天，一切都好了。”
“嗯……”
但是，我和她都没有再睡，只是痴痴地，想让这份宁静，再延长一点点。但，我们留不住黑夜，也留不住最后的温柔，黎明到来之时，白子和我，将去直面我们的结局。

“该动身了，白子。”
晨光照过时，我已经给枪上好了子弹。
“我准备好了，老师。”
“白子。”
“嗯？”
我叫住了她，最后一次，认认真真地，将她的模样镌刻入我的记忆。
“白子，不用怕，我一直都在。”
“谢谢你，老师……我，无论发生什么，我会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会永远永远爱她，永远永远。
接下来，是命运降临的时刻。那些战斗，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漫天遍地的怪物，泼洒的子弹，喷溅的液体，肉搏，骨头折断的声音，腐朽的气息，无穷无尽，无穷无尽……我和白子早已身负重伤，但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就这样麻木地战斗着，推进着，直到我们来到这一切罪恶的中央——那颗黑色的，跳动的丑陋心脏。
弹药储备早已消耗殆尽，我手里只剩下一根黑色的尖顶手杖——十分适合用来刺击。于是，我朝心脏飞奔而去。只要我将黑色手杖刺入那团罪恶的血肉，一切都会结束，大家都会回来……
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能看见我的目标，它跳动着，颇有节奏感，我不想思考了，我要结束这一切，我要……

“老师——小心！！”
突然，白子的惊叫让我头脑清醒了过来。一根尖刺，正朝我刺来，我完全忽略了它的存在，已经无力回天……
下一秒，我感到了撕心裂肺的巨痛——并不是我的心脏被刺穿了，而是白子，她，她跳到我身前，为我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尖刺贯穿她的身体后，很快就消失了，留下一个骇人的创口，鲜血汩汩地涌出。白子无力地倒了下去，我连忙扶住她，她的光环已经开始瓦解，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流淌下来，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却依然温柔地望着我。
“不，不要睡，白子……清醒点，清醒点，别睡过去……”
我浑身都在冒冷汗，像雕像一样定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白子的唇翕动着，我听不清她的话，我颤抖着，凑到她嘴边……
“老师，我爱……”
白子说完之前，就咽气了。光环熄灭了，四散在地上，如同我破碎的心。
我唯一的光芒，消逝了……
我顿时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全身由上而下地冒出冷汗，伴随着一阵失重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抓住了我的灵魂，一下子把我抽离出肉体。
“白子！不要！！”
突然之间，我从梦中惊醒，眼前是梦境制造机的内部，也就是说，那真的只是一个梦？我连忙看向另一个座位，白子正坐在里面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我抱住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仿佛要从身体里跳出来。白子的脸紧紧地贴着我的胸口，浑身微微颤抖着，我的衬衫很快就被泪水打湿了。
“对不起白子，对不起……”我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这样的失而复得。哪怕只是在梦中失去了她，那样的心痛也是真实的。
“老师，我好害怕……”
“没事了，已经过去了。”我轻轻拍着白子的背，“我马上就和工程部说，这个机器有问题。”
我心有余悸地从梦境制造机里出来，环顾四周，看这光鲜亮丽的夏莱大厅，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文件散发的油墨味告诉我——这儿是真实的。我和白子，只不过是在这个奇妙的下午，一起做了一个不怎么美妙的梦……

雨中
真是一场大乌龙。
今天是假期前的最后一天，窗外的小雨不识时务地飘洒而下。一大早，白子就冒着雨赶到夏莱，帮我处理剩下的工作。假期前的最后一天本来是痛苦而漫长的，但与她共度的话，却变得，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梦境制造机是前几天工程部的歌原装到夏莱的，拜托我有空帮她测试一下效果。梦的内容确实让人印象深刻，但梦的题材……我不知道工程部有没有对这方面进行设定，本来以为能和白子一起做一个有趣的美梦，谁知道会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白子呆坐在我的办公桌前，捧着冒热气的茶杯出神，似乎还没从梦里回过神来。
别说她了，就算是我也被这个梦结结实实地揍了一拳，这玩意的后劲太足了。不过，梦境终究是梦境，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都能把它给忘了。
我们进入机器时候，大概是三点左右的样子，而现在时针已经指向了四点钟。我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下个不停，打开窗，风带雨丝轻轻抚在脸上，点点的凉意，感觉还不错。也许去外面散散心，能够很快地消除噩梦的影响。
“白子，今天晚上你有什么计划吗？”
“嗯，还没想好……”
“你高兴和我去外面散散步吗？”
“现在吗，老师？”
“对，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外面的天气，还挺可爱的呢……”
“嗯，也不错呢。”

我找了把伞，与白子下了楼，挽起彼此的手，我们慢慢地走进了细雨中。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街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空气中弥漫着清新与宁静。雨点飘在伞上，几乎听不见声音，反倒为这顶透明的伞，绣上了一粒粒细小的碎钻。我和白子心有灵犀般地抬起头，透过伞，望向天空。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云随风婀娜着，一层灰，一层白，再有几层则是更深的灰色。已经快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柔弱的天光半明不昧，从云层单薄之处和雨丝一同洒下，为我们伞上的碎钻，染上一抹浅浅的色彩。
我和白子都没有说话，只是手牵着手，一起享受着此刻的静谧。游丝似有似无地滑过我们身边，白子见我脸上沾了些雨水，轻轻伸出手，如细雨般柔柔地将其擦去。
除了风和雨，我只能听见我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我眼前的少女，她就如这场雨一样安静而美丽。
“谢谢……”我轻声道。
“没关系呦……”白子的声音很温柔。
我们继续向前走，漫无目的地走，或者说，此行的目的，就是与彼此同行。清爽的风似乎帮我洗去了残存的梦魇，我现在感觉到无比地惬意，梦里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

“老师，我好喜欢现在。”不知多久过后，白子捏了捏我的手，“就这样两个人待着，也很不错呢。”
“是啊白子，我也觉得…”
“你还记得那个梦吗，老师？”
“只有一点点印象了，怎么了？”
“那个梦好可怕，但是……”白子的脸开始微微有些发红，“梦里老师一直陪着我……关于那个梦，我只喜欢这一点。”
“我也想一直陪着白子，无论是梦，还是现在。”我笑着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哦！”
我们握着的两只手，十指相扣。
“老师，我，我……”
白子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我，还没等她说出接下来的话时，周围的灯亮了起来——
橘黄温暖的路灯，闪烁跳跃的霓虹灯，还有天使24静谧的蓝色招牌，都倒映在雨水浸润的路面上。一虚一实，一暗一明，雨的世界，现实的世界，都亮起来了。方才氤氲着灰白分世界，刹那变成了流光溢彩的殿堂，而我和白子，正处在这个殿堂的中央。
白子的心跳，好快。她的眼睛闪烁着。
我不再想压抑内心的感受了。
我抛下伞，默许了光和雨送来它们的祝福——
“我爱你。”
我闭起眼，吻上了白子的唇。
那一刻如此甜蜜，世界仿佛都暂停了。
没有风，也没有雨，没有光，也没有影，只有我和她，相拥在一起……
我没有睁开眼睛，却能够看见白子的模样，她美得像梦中的公主。
还好，我不是在梦里。

假期的第一天
“真是的，白子前辈昨天晚上一夜都没回来，你怎么连手机都不看一眼啊？”
第二天上午，我把白子送回了阿拜多斯高等学院。
“唔……手机没电了，而且，雨很大。”
“啊？夏莱没有充电宝吗？而且昨天晚上雨也没那么大呀！真是的，我担心死你了啦！”
“呜嘿嘿，芹香酱不用担心的啦，白子酱不是和老师待在一起吗？”
“诶呀！老师你也是的，你的手机也没电了吗？”芹香白了我一眼，“这么说来很可疑啊，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在想些啥啊？”
“啊哈哈……诶，说起来好久没去柴关拉面了，今天中午我请客怎么样？”
“哇～老师请客吗？真是太棒了呀～！”
“嘻嘻，那大叔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绫音妹妹，你也来哦。”
“哈哈哈，好吧……”
“喂！喂！你这狡猾的大人！不准扯开话题！”
……
假期的第一天剩下的时光，与对策委员会的各位一同在阿拜多斯东走西走。

done

顶

@咖啡包

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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