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梁文道：日本对汉字的吸纳与排斥 梁文道：我们华文世界有这么一种类型的作者，他们住在日本或者是曾经在日本住过很多年，然后写出了大量关于日本零零种种的现象，社会分析、文化分析，然后给我们中国人，了解跟我们有常年恩怨关系的这么一个邻居。我们几乎可以说，这一群作家叫做知日派作家，而在所有的知日派作家之中，有一位是我个人特别喜欢的。因为他的文笔特别好，而且他的趣味也特别有趣就是了，这就是李长声先生。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的是他最近一本新著叫《枕日闲谈》，而《枕日闲谈》这本书，其实是一本类似于书画集的书，也就是在这集子里面，他就专门谈日本书籍的出版，日本文学界的现象等等。 在这本书里面，我才发现原来我们熟悉的李长声先生，当年去日本的时候，曾经考虑过专门研究日本的汉诗。所谓的日本的汉诗是什么呢？就是指过去日本人用汉字写的诗，比如说这里面开头的第一篇待续，他就提到一位江户时代的大名人叫蜀山人，他说这个人，河汉融通，雅俗兼具，为人潇洒，处世达观，就像我们传说唐伯虎一样，他死后也变成一个传说与一休和尚齐名。 可是他死后一百年，江户时代雷名一世的名士随维新以来的时势渐次被忘却，唯独蜀山人声名依然如故，世人犹珍重其断简残编，然而又一场战争过后，蜀山人淹没无闻，近年人们对江户时代及文化感兴趣，流为时潮，也几乎未见蜀山人复出，为什么？因为他写汉文。 在日本整个现代化过程里面，他们开始也学欧洲各国，大量编写日本本国的文学史，在写本国文学史的时候，他们曾经遇到过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什么文章算是本国文学呢，于是他们就把很多用汉字写的东西都排除出去，只选了日文的，然后李长声这里面说的非常好。 他说当时要注意，在这个江户时代，像江户时代的时候，我们要了解当时的情况，他们是用中国古语思考，讲说歌咏，这是日本古来的一贯传统，对于不用生身之国的语言著述，丝毫不抱有疑问。比如说在那个时候，最有名的诗人是茶山，而不是芭蕉，散文家的名声山阳远远超过马琴，也就是说当时江户人，普遍都是用汉文来进行文艺的思考。 但是这整个遗产，在今天的日本已经没办法流传下来了，然后他就问道，那个当时的尝试怎么会在日本人的头脑里荡然无存了呢？他引述日本一位学者中村真一朗说，是明治维新所致，从理念上挣脱中国的世界帝国性文化束缚而独立，在现实里转而追随西欧，学英、法、德语，弃汉文如敝屣。结果到了昭和时代，天皇宣读投降诏书，满纸汉文调，不少人听不懂，还以为号召打架去，一意玉碎，这就是日本汉文的尴尬。


我曾经跟李长声先生讨论过这个问题，就发现日本人没办法理解他们过去一千多年的汉文文化遗产，但是有趣的是，我们中国人也没有把那些东西当成是我们的东西来读，因为在我们看来，所谓的中国文学自然是在我们中国土地上产生出来的文学，而过去像日本、韩国、越南这些地方，他们曾经用汉文写作那么长久的东西，是大家都一起把它丢光光了，相当可惜。 李长声先生，他平常因为在日本泡的太久了，所以他观察日本文化，看日本的东西的时候，我觉得会有一种历史的观点很重要。比方说这里面提到，日本曾经有位非常有名的作家新渡户稻造，这个新渡户稻造以前在这个日币上面，5000元大钞上面印的就是他的肖像，他最有名的书就是《武士道》，这本书还是用英文写的，在全世界都很通行。 后来武士道精神的种种的传说，就是由这本书而起。直到今天我们很多中国人一谈起日本讲什么武士道，我们的想法其实都是来自这本书。可是这里面李长声就说了“武士道”一词，不是新渡户的发明，不过他写武士道的时候，这个词不大为世人所知。 日本历史有两大遗产，平安时代的优雅，战国即江户时代的武士道，但真正制造了这种幻影的是新渡户造稻和川端康成，新渡户比照西欧的骑士道，从日本历史中归纳出武士道，胜战之余也指出了对于我国民的缺点短处，武士道也大有责任。 这是他的原话，所以看来“武士道”的这个说法其实是后来才逐渐被总结出来，也就是新渡户总结出来，这些都是一个比较现代的讲法，但是我们却把它当成好像自古以来就有的一种主义，一种主张一样。但是说到李长声，大家首先想到的还是他闲谈的本领，这里面的趣味，比如说这里面有篇文章，叫做《不领赏的日本作家》。


我们知道日本文坛有一大堆的文学家，在日本很奇怪，是这样的，你一个写作的人，要一出道，是首先得拿奖，拿了奖之后，你才有机会在一些的期刊、杂志上发表，然后慢慢的越出书越多。假如你一个奖都没有的话，你要在文坛混就很难，好在日本文学奖一大堆，就是说这个地位名声最高的芥川赏，这个芥川赏一年也颁两回，这也难怪我们说日本很多拿过芥川赏的作家。 看来有时候你也会觉得不碍如是的感觉，而且那些作家，说不定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这里面就说到，但是日本还是有些作家是不喜欢领奖的。比如说武田太淳，他不领艺术选奖文部大臣奖，是因为不想要，所以不要，内田百闲不当艺术院会员，他说的理由是什么？要说为什么，因为讨厌，要说为什么讨厌，因为不感兴趣，要说为什么不感兴趣，因为讨厌。 这里面最后还有一个有趣的，比如说他提到写序的问题，我自己也是个常给人写序的人。这里面李长声就让我了解到，日本著名作家永井荷风就讨厌帮人写序，于是有一回就因为他的一个朋友帮另一个人托他写序。 他写的序是怎么写，他这么些，我不知道此书的著者是何等人，著者拿着我敬畏的友人的介绍信来找我，给我看已经在印刷的史书，求我为序，我友为何把这个作者介绍给我，我不知道，作者又为何需要我的序，我也不知道。我答以既不知著者其人，又不知其著，不知该如何作序，予以推辞，但著者不许，无奈，在此挤出无用的术语，著者是否把这样无用的术语放在著书之前，我不知之，我只记下我是如何为难的，聊以塞责，荷风老人。


我发现当我一起发的时候会被毙掉，但是分成三部分后就O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