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越过绵延山野，跨过潺潺溪流，惊起树雀一片，徐徐清风穿过孩童嬉闹，悄无声息掠过少年人耳边碎发，剑尖落地，薄如蝉翼的叶片随之静砸向地面 。
「佐助。」
身后一双素白冰凉的手扣住妃色手帕细细掩去稚童额角滚落的汗珠。年幼的孩童回过头，尚显稚嫩的脸庞染上了一丝绯红，暖和幼嫩的指尖搭在眼前结实的臂膀上，颇为自豪地诉说着自己的进步。
「哥哥，今天在学堂里夫子夸我天赋极高呢，次次考试都是榜首，只不过还是不如哥哥……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今天夫子跟我提到了宇智波一族的开眼，哥哥，什么叫开眼?」
鼬搭在弟弟头上的手微不可察的凝滞住，霎时又如先前般笑语晏晏地打着马虎哄着求知欲非常的弟弟。
「等佐助再长大一点父亲便会亲自告诉你呢」
孩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毕竟只是孩子，转眼便把此事抛之脑后，又缠着哥哥央求着要陪他「修行」。终是尔尔，这场闹剧还是以鼬轻点在弟弟额头上的双指结束。
「原谅我，佐助，下次吧。」
忆得旧时携手处，如今水远山长。
在宇智波佐助漫漫征途中的种种，一点一滴一语一言，从始至终深深镌刻在心中、隐晦于心底、宣之于双唇便是那摸不清捉不透的迷茫恨意和爱意。
惊起归鸿不成字，辞柯落叶最知秋。
静夜凄凄，残月孤星，一人一剑独立于院中，风声戚戚，如泣如诉，寒光划破天际，惊破秋窗秋梦绿，于顷刻间剑尖直逼来者喉头 。
「佐助君，天色既晚，何时休寝?再如何也要以身体为重啊。」
药师兜恭谨又颇为戏谑着劝说道，默不作声地挥手拨下随时要人性命的刀剑，记得初来还是稚嫩模样的孩童，如今也已展现出翩翩少年郎的姿态来，一棱一角印刻在俊俏眉眼间。
「嗯。」
从鼻腔中哼出来的一声轻飘飘的回应，重复着这三年不知多少日夜的痛与恨。
当踏入蛇窟那一刻，佐助想，他此生应该与木叶再无瓜葛。摒弃心中似有若无般萦绕的杂念，迈入毒蛇精心制备的牢笼，独留一盏对兄长恨意的长明灯，指引着他黑暗地狱的茫茫路途。
别来虚遣思悠飏。
蛇窟的夜是干冷而漫长的，微弱的烛火，如迷宫般诡异蜿蜒的图案，阴暗潮湿的气息组成了佐助休憩的落脚点。
单薄的被子裹挟住少年瘦弱的身躯，虽然是封闭的洞穴，可若有若无般的寒风席卷着他的肌肤、骨头，连带着他破碎而粘合住的心。
不知多少次在半夜惊醒胡乱喊着哥哥，蜷缩在床角，泛红的眼眶和无征兆的过呼吸令他痛的手脚发软。磨出茧的手死死抓住床单，一遍又一遍地在柔暖烛光下从牙缝中挤出密密麻麻地恨意。
「我要杀了你，宇智波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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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念残阳。
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一抹似有若无的身影总是萦绕在孩童身旁，而当他抬起头，却发现那人宽阔挺拔的身姿遥遥走在前方。
「哥哥，你离我好远啊。」
他喃喃说着，卯足了劲向前追赶。被石头绊倒，爬起；被巨浪吞噬，涌出；被利刃剜穿心脏，打碎牙齿和骨血，他溺毙在血液的深渊中，哭泣着，喊叫着，像无理取闹的稚童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于是再被男人扣住咽喉抵在墙上之时，佐助有些疲惫，面部肌肉僵直抽搐，生硬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为什么这么弱，因为你的憎恨还不够……」
「哥哥，恨你好累，我爱你。」
就着眼前人儿凑近的面容，轻轻啄在唇角，满心满眼都是一个爱恋哥哥的不伦不类之徒，哪有什么苦大深仇之姿态。
明显察觉到那苍白冰凉的手停滞地动作，变本加厉地重复着爱语，他渴望着，祈祷着，奢求着他所崇敬所爱恋的哥哥能带他一起走或者——杀了他。
然而现实狠狠抽了少年一个耳光，让他将脸面扔在地上受人践踏、唾弃——灭族之夜的光景不知在眼前重复了多少次，族人的尖叫，父母的尸体，冲击着眼球，撕裂着心脏。
佐助有些畏惧，他捧着心底的依恋将其锁在囚笼中，浅薄的恨显露出来，虚虚地包裹住少年的全身。
「我是一个复仇者。」
他这般告诉所有人——也包括自己。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佐助站在屋檐下，举起手接住那滚落的雨滴，水液从指缝间淌落，空虚又灵动。
本不该在这秋雨中来一场浪漫愚蠢的雨中散步，或许是空气冷的头脑僵直，又或许是少年青春期的叛逆之情，柔软的鞋底踩在濡湿的泥土中，粘潮的泥泞沾染在纯黑的踩脚袜上，佐助置若罔觉般继续向前走去。
为何要去?去哪?他问着自己妄图寻求一个答案，试图剪断那些在脑中缠绕着的密密麻麻的丝线，可最终只是任凭其疯长占据全身。
佐助放弃了，他凭着身体的动作，像被操控的木偶般机械地前进、前进。枯败的残叶，萧瑟的微风，干涸的溪泉，秋雨沾湿了少年的头发、衣角、裤摆，斜风裹挟着冷气扑进他的颈窝，诉说着离别和欢聚。
「是谁!」
耳尖颤了颤，树丛中窸窸窣窣的声响令佐助提起警惕，摸向身后的草薙剑，五指收紧，弓着腰，镶嵌着勾玉的眼瞳死死盯着声源，却见一抹黑底红云袍边显露出来。
「宇智波——鼬?」
佐助拔出剑立在胸前，似确认般呢喃着，可面前那张旖旎姣好的容颜却是千万遍在梦中轮回过忘却不了的。
愣神之间，只觉得小腹一阵胀痛，整个人连滚带爬狠狠砸在冰凉粗糙的树干上，还未缓过气便被冰冷刺骨的指尖掐住两腮将头死死抵住。少年转动着剑柄，狠狠朝前捅刺。
树林中静谧的发紧，雨水的滴落，利剑穿破皮肉的撕裂，二人粗重而沉闷的喘息混杂在一起，只剩下一对通红的写轮眼相视，
一朵芙蓉著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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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有些讶异，竟没想着这般轻松便刺中兄长，正是横冲直撞的少年，哪想得那么多弯弯绕绕，再找准时机逃脱之时，却只看得一截短木掉落在地上。
来不及多想草薙剑高高举起向后刺去，却被人扣住手腕，似是把骨头都要碾碎般，沉重的拳头砸在右脸颊，顿时只觉头晕目眩无比。
佐助拼命晃着头保持着清醒，咬着脸颊凹陷的软肉，直出血渗出，抬起腿向后蹬去却被身后之人踹向肋骨，疼痛难忍之际伴随着对方松开的手，整个人如条濒死的鱼，脑袋重重砸在地上，胃里一阵翻腾，只觉血腥味涌上喉头。
「肋骨……断了吗?」
他喃喃自问，上次如此狼狈也还是在木叶因为鼬的到来而失态，心底的屈辱和自尊被践踏的感觉让他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刚喘着气挣扎着要站起便被一股大力提着后领勒着脖颈堵着喉管几乎要窒息般提起。佐助大张着嘴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张如玉的小脸涨得青紫，而却愣是不肯求饶一句。
鼬看着面前人儿丑陋濒死的模样，似是觉得无趣般将其抵在干裂粗壮的树干上，松开手上的束缚，便只看得少年擦着粗糙向下滑去，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夺取着周围的空气。
男人只是静静看着，直到佐助缓过神，攥着拳头朝他打去——刚从窒息脱离出来的人儿连攻击都显得软绵绵般，鼬用着巧劲掰折手骨，蹲下身掐着瘦削的下巴，用着长辈教导孩子的话语训斥着。
「这么久没见，还以为你学乖了，如今竟连哥哥也不会喊了。」
手指冰冷的温度顺着脸颊肌肤直入骨髓间，佐助咬着后槽牙，骂人的话语刚要出口便被卸去下巴一粒珍珠大小的药丸便顺着口腔滑入食道。
「宇智波……」
「啪——」
含糊不清的怒吼混杂在兄长突如其来的耳光中，佐助被打的直偏过头，触目惊心的掌印雕刻在嫩白的脸上。
「佐助，我教过你的，对人要有最基本的礼貌。」
疼痛从掌心蔓延开来，但鼬知道，这是和佐助所共享的，就如他们都共享着那份来自母亲的，血液里那份相同的基因。
佐助瞪大了双眼，似是不想去承认幼时将他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的兄长如今却抽的他头脑发晕。
「刚刚服下的是软骨散，如果这些年在外待太久而忘却了自己的身份，那作为哥哥我不介意再重新教导你。」
泪烛摇摇熱短藥，牵愁照恨动离情。

鼬打横抱起瘫成一团的弟弟，爱怜地望着那张忧郁愤恨的脸庞，但也仅是一瞬，便隐去眼中晦涩，黑眸平静如死水深潭，让人心生惶恐。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当被扔到床被之时佐助仍然觉得头脑发晕——遇见宇智波鼬，被碾压性的打倒，到如今算是「阶下囚」吗，少年自嘲般笑了笑，任人宰割般直勾勾地盯着虚空，闻着从半开的窗边散落的濡湿泥土的气息。
带着热气的毛巾触碰到肌肤，细细地擦拭去秋雨所残留下的痕迹，动作轻柔地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珍惜怜爱的宝物——骗子，宇智波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这个男人只是又想到新的法子来作弄他罢了，思及此，少年心疼地微微颤抖着身子，泪珠无神地滑落下眼尾，留下旖旎的印迹。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哭呢，佐助。」
熟稔关怀的语气从那薄凉之人口中吐露出来，佐助恨不得当场提着剑狠狠捅上这个灭族仇人几千上万刀。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用着亲昵地话语仿佛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来教导我，你又何曾知道无数日夜堆砌的寒冷黑暗都是靠着对你的仇恨对父母对族人的思念拼了命地向前爬，深夜小腿的抽搐疼痛不已又有谁在我身边——佐助扭头冷眼盯着面前的男人，希冀着要从那冷血冷清的假面中撕破虚伪的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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