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权当File700贺文了。（虽然实际上File700并不一定真的可喜可贺。）
2年了。
从构思这篇文开始。相信有人看到过我的那篇《影》，光荣的大坑，（第一次啊！）现在的这篇，可以说是填坑，也可以说是一篇完全不同的文，因为和那时候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了。
就是因为之前留下那么大个坑，所以这次真是等到实实在在完成了我才敢发出来。
伴着这篇文走过的两年，感想一箩筐，留待以后吧，等我光荣地把她贴完。
P.S. 本文分为上下两部，上部完全秀明，下部就秀哀了……也是我立场不坚定的真实写照吧，（掩面……）我发誓我开始没准备写秀哀的！


影?流年
Shadow?Seven Years
上部
五年?东京
[一]
      07:59:50
      还有10秒。
10，9，8，7，6，5，4，3，2，1。
      0。
      好像听到了那一刻的到来，倒计时停止，门被一只有力的手推开，像保险柜的锁刚好转到能够打开的位置，“嗒”的一声，一切是一个新的开始。
     “你还是那么准时。”我专注于手中的书，并未抬起头。
      “毕竟，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让人惊奇。除了书写。除了书写。书写，当然了，那是唯一的慰藉。”我的眼睛扫过最后一行字，“啪”地合上书，抬头看面前的人。
      倨傲的下巴。捉摸不透的绿眼睛。普通的衣着，不像那段时间一身全黑那么扎眼。张扬的长发也换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烟草味很浓，我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有什么问题吗？”他见我撇嘴，挑眉问到。
     “没什么。”只是想起某些事情。
     我放好书，取出纸袋给他：“你要的资料。”
     “Thank you.”他接过纸袋，取出里面厚厚的一打资料随手翻看了一下便又全部放回去收好，“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却还是在他转身的刹那叫住了他：“那个……”
     他转过身，等着我开口，我却说不出话来。
     只因为，今天，是宫野明美的忌日。我不相信他真的像表面上这么平静，我不相信今天那格外浓重的烟草味与此无关，但，我又能说什么？毕竟，我只是个局外人。
     我掩去一丝苦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我是Christina，目前是一家Cafe的主人，不过实际上是驻扎东京的FBI联络官。刚开始，我时不时地会记录一些东西，比如说某些新面孔出现，又有一些面孔悄然消失，诸如此类的，像希腊悲剧里的英雄，我以为，总是值得记录的。但仿佛是突然有一天，失去了写下去的动力，也许是过于沉重，也许……只是因为日子久了，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但这一次，那些逝去的光影、逝去的年华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于是为了这个神话般的男人，我再次提起笔,记录，始终，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我的Cafe，我叫她Shadow。
     五年前，当FBI首次追踪黑组织到日本的时候，我开了这家店。我以为，一切很快就会结束，因为有他，FBI的王牌。
     两年前，当FBI不得不撤回纽约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还是因为他，FBI的王牌。为了有些始终放不下的东西，他可以奋不顾身。可是，当我们真的回来，却忽然觉得陌生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五年，很短。一切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五年前……
一年?纽约
[二]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熹微的晨光，不大的房间里只有最简单的布置，虽算不上井井有条，也还算整洁。
      典型的单身公寓。
      床上的男子还在睡梦中，很安静，几缕卷发随意地搭在额间。
      躺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男子被吵醒，略微皱眉，有点不耐烦地起身接电话。
     “什么事？”秀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黑眼圈好像又加深了几分。
     “秀，吵醒你了吗？”是Jodie。
     “什么事？”秀一依旧只是问。


     “Sherry好像要和什么人见面，James叫我过去盯着，看能不能发展新线索，但我现在走不开，你帮我去盯一下吧，时间和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了。”
     “OK.”他翻身下床。
     纽约，一个纸醉金迷的城市，人群像洪水般奔流于街头巷尾，从不停歇。
     从加入FBI的那一刻起，“任务”这个词就一直充斥于赤井秀一的生活，于是，很自然地，他和经常一起出任务的Jodie走到了一起。生活照样在继续，每天都有惊心动魄，对他来说却没什么不同。从来没有想过到底应不应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厌倦，只是像其他人一样，从未停歇。
     FBI追踪这个组织已经很多年了，在他加入前便已开始。而他的任务，是打入组织内部，不管是利用那个叫Sherry的女孩，还是别的什么人。
     挺讨厌的计划，这是秀一的第一反应。
     不过此刻，他正为这个任务而行动，因为不管怎样，任务就是任务。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奔流于纽约的街头巷尾，你遇见谁？只有上帝知道。
     秀一也在这些人之中，不知道当新一天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自己会有怎样的际遇。他遇见谁？只有上帝知道。
[三]
     初夏，阳光明媚。
     女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头乌发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秀一的身影被树影笼罩在黑暗中，目光被阳光下的长发女子所吸引。
     她的微笑，那么灿烂、那么澄澈，好像阳光。她微笑着看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恋人，微笑着看遛狗的老夫妇，微笑着看草坪上嬉戏的姐妹……她的目光渐行渐远，最终失去了焦点，眼神变得迷离，唇角的微笑似乎也漂浮起来，似天空中慵懒的流云，轻抚过天使的翅膀。
     原来微笑，可以是这样。
      秀一低头看表，9：20，离见面时间还剩十分钟。当他再次抬起头，女孩已经起身，在路边来回走动。她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张开双臂努力保持平衡，像个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秀一再一次低头看表，约定的时间已到，Sherry还未出现，难道是情报有误？
      忽然，秀一注意到女孩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手机，看样子是接到了短信。女孩看完短信后又微笑起来，这次，有些悲凉。她平静地把手机放回包里，在长椅上坐下来，头微微低下，看不清脸，只能从刘海间看到她的眼睛，隐隐透着忧伤，似乎下一秒就会有眼泪溢出。可是没有，女孩突然站起来，灿烂地笑了，向着阳光，消尽了忧伤。
      手机轻微的振动将秀一惊醒，有短信。
          情况有变，会面可能取消。麻烦你啦，秀！晚上请你吃饭。
                                                        Jodie
      秀一按下“回复”，抬头又看了女孩一眼，手指开始飞快地在键盘上游移。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如果当时他没有告诉Jodie自己的怀疑，叫她调查这个女孩，也许她便不会被卷入这场风波，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但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几天以后，他知道了，她叫宫野明美，是Sherry的姐姐。
     原来，她叫宫野明美。

     两天后，我看到了他的计划。
     不过是一场车祸，老套得不能再老套，但事实证明，像这样烂俗的安排却往往是最管用的。我不知道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秀一还会不会实施这个计划，因为这个计划注定了他们之间没有结局，抑或说，他们之间，从未开始，一切不过是个阴谋，甚至是那个名字——诸星大。
五年?东京
[八]
      他没有开车，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里游走，不知疲倦。走着走着，竟到了那个十字路口，他们初次相遇的十字路口。
     红绿灯交替变换，重复，重复……没有终点。
     据说，东京人走路会向前倾斜15°，在川流不息的街头匆匆走过，从此岸，到彼岸。
     绿灯。
     他随着人潮向对面走去，没有目的，没有终点。
     也许，一场车祸，可以打破所有规律。包括川流的人潮，包括两个人的命运。
     周围是混杂的人声，他听不清，耳边只有雨声，只有雨声。
     就是在那之后吧，他们之间，是真的开始了。
     记忆中的那场雨，一直下个不停。
一年?东京
[九]
     电视台发布台风预警的那天，明美搬家了。
     放好最后一个纸箱，明美长舒一口气，抬手擦擦额角的汗珠。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如此闷热。明美想起还得去趟便利店，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咬咬嘴唇，拿起伞出门。
      没想到刚来日本两周就碰上台风。
      从街角的便利店出来，秀一抬头看看天空，一滴雨打在脸上，他伸手擦去，跨上人行道。
     零星的雨点打在身上，他并不介意，匆匆走在雨中，任狂风扬起他不羁的长发。
     开始下雨了，得赶快回去才行，明美这样想着，顾不上狂风凌乱了她的黑发，快步朝公寓走去。
      风在耳边肆虐，她撑着雨伞，艰难地走在雨中，一个不小心，雨伞被吹出老远。
      “诶……”明知雨伞不会知道她有多懊恼，明美还是叹出了声，目光向“逃跑”的雨伞追去，右手条件反射般地伸出。
     “啊……”几秒之内出自明美口中的第二个叹词。
     是那个人。她开车撞倒的那个人。
     偶遇自己要接近的女孩，秀一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运。
      他弯腰捡起那把在雨中微微泛着水光的雨伞，朝明美走去。
     雨幕被他稳稳握住的雨伞遮断，明美抬头看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看雨水落在他肩上，一滴，两滴……
     于是很自然地，她邀他一同打伞，他送她回家，好像天意如此。
     那天，她第一次叫他“大君”，很多年以后，他似乎还能听见彼时细细的雨声中，她的声音蔓延开来，漾起点点波纹。
     只可惜，她叫的是“大君”，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大君。

五年?东京
[十三]
     秀一站在那家小店外，拿着明美的照片，忽然觉得很讽刺。他们交往三年，什么都没有留下，连照片，也只有把她作为目标跟踪的时候偷拍的那些。
     四月的东京，有樱花在飞。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是雪。
一年?东京
[十四]
     东京迎来第一场雪的时候，是宫野明美的生日。
     雪，静静地下着。
     小店昏黄温馨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投在纯白的雪地上，隐隐有笑声传来。
     黑暗中茶发少女远远看着熟悉的笑靥，嘴角微扬。
     还是那么受欢迎吗？姐姐，时刻被朋友簇拥着。
     那个人，上次在公寓见到的那个长发男子，没想到竟然是姐姐的恋人。
     虽然有些不安，但那样温柔的眼神……是真心的吧？也许，他能让她幸福。
     是啊，好久没看到姐姐笑得那么开心了。也许，她真的幸福。
     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啊，姐姐，阳光一样的姐姐，就应该，像这样一直活在阳光下吧？不被打扰，不被黑暗打扰……
     才明白，东京和纽约，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依然是感觉不到姐姐的存在，透过研究所那扇小小的窗户，望着灰色的天空，等待组织施舍她们一次短暂的相聚。
     才明白，黑和白的距离比东京和纽约之间的距离远得多。如今已沾染黑色的她，竟没有勇气去面对那纯粹的阳光。
     原来她要的幸福，不管怎样，都只是奢望。
     雪，还在静静地下。
     女孩拢了拢有些宽大的毛衣，抱住双臂，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削瘦的背影，和雪地上孤单的脚印……
[十五]
     “进去吧，外面这么冷。”
     明美感觉到一件大衣披到自己肩上，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揽进臂弯。
     “可是……”可是志保没来。
     她站在小店外遥望，看到的却只是电线杆孤单的投影。
     “不管怎么样，先进去再说。”
     她看向秀一，却只是笑着摇摇头。
     “那我陪你一起等好了。”
     望着他碧绿的双眸，笑意浸染嘴角。她点点头，靠在他肩上。
     “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五年?东京
[十六]
     他疯狂地在这个城市里行走，已不知是在找寻记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东京，于他，俨然已成为一座伤城，到处飞扬的都是她的影子。他疯狂地找寻，仿佛她只是躲起来了，只是在某个角落舔着伤口，等着他找到她。像那个时候一样。他一定可以找到她，也许是在那片海，也许，是别的什么地方。
     那个时候，知道秀一加入组织以后，明美失踪了。
二年?东京
[十七]
      海浪拍打着海岸。
     海风吹在脸上，咸咸的，和眼泪的味道很像。
      偏偏是组织，是她拼命想要逃离的组织。真傻啊，早该想到的，一开始就不该开始这段感情。只是一心想把大君留在身边，却连累他也被这黑洞吞噬，再也无法脱身。才发现，对于大君，自己一开始、一直，都是自私的。
      “大冬天这样吹风会感冒。”
      这声音……明美恍然惊醒，猛地转过头。
      海风扬起他的长发，他看着她，眼中满是无奈的温柔。


二年?东京
[二十]
     得知秀一加入组织后，志保不是没有怀疑过。
     “姐姐，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确定他是值得你信任的人吗？”
     沉默了一会儿，明美开口道：“不，不确定。”
     “那你还……”
     “但我希望他是。就是想信任他，就是想依赖他，就是想把他留在我的生命里。除了爸妈和你，他是第四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很傻，对不对？”明美声音轻柔，唇角带着点恍惚的笑意。
     “……”志保一时无语。
     想起自己亲眼见过的他对姐姐的关心，在自己面前温柔体贴的姐姐在他面前变成一个被保护孩子，刹那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有点嫉妒，更多的却是安心：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二十一]
     “材料都看完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志保一跳。
     夜深了，长时间的工作让志保忘记了开灯，研究所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脑荧幕的光映出她的面庞，满脸疲惫。
     她闻声抬头，原来是Brandy。她靠在桌子上，抱住双臂。
     志保点头。强压下内心的不安，脑中纠结的是刚刚看完的材料中那惊人的秘密——那是宫野厚司和艾瑞娜的研究记录——原来爸爸妈妈的研究竟是要逆时光的洪流，“We a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给你看这份材料，”Brandy突然发话，“是因为上面决定要让你继承你父母的研究，这项研究从理论上是成立了，现在，就看你如何把它变为现实了。”
     在所有事情的重压下，志保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女孩。
     “去吧，洗把脸，然后回去休息，不用这么拼命。”似是有一声叹息，又似乎没有，Brandy转身离开。
     冰冷的水接触到肌肤，能帮助她冷静下来。
     她关上水龙头，抬头看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一双蓝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工作布满血丝。
     如果自己接手这项研究，如果这项研究成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是伟大的成功，但越过那个边界就有可能是毁灭。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不管怎样，为了父母的遗志，为了姐姐，她必须走下去。
     志保转身，离开洗手间。
     走在狭长的过道里，似乎能感觉到飕飕的冷风。
     她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
     秀一走在研究所的过道里，似乎能感觉到那些看不到的监视器。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组织的研究所， 他谨慎地摸索着这个研究所的情况，转过墙角，却遇见一个他不想遇见的人。
     志保。
     在这里遇见那个叫诸星大的男人，那个代替自己照顾姐姐的男人，很讽刺。
     只一刹那，她就决定了不要和他说话，不要在这种场合。
     于是他们像陌生人。
     擦肩而过。
     “等一下！”
     还是叫住了他。
     “志保……”他这样称呼她，一如她的姐姐。
     “Sherry。叫我Sherry。早该想到的，和姐姐关系密切的你，迟早会被组织拉进来。我只想问，你……”她想问他爱姐姐吗，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她自嘲般地笑笑，“算了，好好珍惜吧，否则……”她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否则，无论如何都绝不原谅！


     听到志保的语气突然改变，秀一轻轻挑眉。
     可是志保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Brandy在等你。”说完离开。
     秀一注视着这个奇怪女孩的背影，眼神复杂。
五年?东京
[二十二]
     绝不原谅！绝不原谅！绝不……
     那时自己暗暗下的决心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沉痛而尖利。
     志保的指尖微微颤抖。那时姐姐脸上幸福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是自己亲信了面前的这个人。
     “对不起。”
     良久的沉默，他能说的竟然只有“对不起”。
     苍白无力。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三年?东京
[二十三]
      公寓，空了；电话，忙音。
     离开了，他终究是离开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诸星大，好像从未存在过，连那段感情也是。
     他离开的那天，明美搬家了。为了切断组织和FBI的一切联系，不只是诸星大，宫野明美也不能继续存在，从此，只有广田雅美。
     多年前那个台风登陆的日子，她搬家了，他走入她的生命里，而如今，却是永远的离开。
     黑暗中，她静静趴着，不愿动弹，想哭，却哭不出来。
     忽然响起的手机刺破了寂静，一闪一闪的蓝光刺破了黑暗。她不想接，手机却似乎比她更执拗，一直响个不停。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志保，她笑了，安静地笑了，却挂掉了，她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悲伤，尤其是志保。一直以来，都只是这样静静在黑暗中舔自己的伤口，把眼泪埋藏在心底。
     刚准备放下，手机却又响起来，这次换成短信了吗？她淡淡一笑，直接删除。
     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开始整理东西。
     “啊！”明美吃痛叫出声，小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刮到，一看，已经开始流血。
     血沿着她洁白的小腿往下流，浸湿了袜子，浸湿了拖鞋，一点点扩大。沉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很静，水龙头没有关好，水珠一颗颗地滴落，“嘀嗒”。“嘀嗒”。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失声痛哭，似沉默积蓄得太久突然爆发。
     宫野明美，你这个傻瓜，哭什么呀？忘了那句话了吗？
     纵然悲伤，也不要哭泣，因为你不知道谁会爱上你的微笑。
     打开水龙头，双手捧起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抬头看镜中的自己。
     “笑。”她对自己说，“笑。笑啊！”于是镜中的她真的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她似乎很满意，点点头，长舒一口气，弯腰冷静地处理腿上的伤口。

三年?纽约
[二十四]
     “真讨厌啊，这天气，灰蒙蒙的！”
     纽约的办公室里，Jodie望着窗外的雨抱怨道。
     “是啊，这雨，连续下了好多天了。”
     我也望向窗外，细密的雨丝中，恍然想起那个女孩阳光般的笑颜，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从日本撤退，已经半年了，组织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消息，连带着的是那个女孩，亦没有任何消息，公寓空了，电话也没人接，仿佛宫野明美从未存在。
     “你说……秀他是不是变了？”Jodie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看着她脸上试探的表情，我忽然不知该怎么回答。那个时候，秀一为了明美跟她分手，她约我出去喝了整整一夜的酒，原来她竟是知道的，秀一不那么爱她，至少不像爱明美那样爱她。看着秀一那样对明美，看着她如往常一样，我以为她已经放下了。现在她这样问，我该如何说，说秀一这样是因为明美，明美才是秀一的至爱，而且现在依然是？
     “Chris，回答我啊！”
     我看了她片刻，说：“是啊，是变了，变得更残酷了。”
     从日本回来，所有的调查员都放了长假，只有他，疯狂地寻找组织的蛛丝马迹，疯狂地寻找明美的消息。更加残酷地对待敌人，也更加残酷地对待自己。
     听说昨天，他竟然把一个日籍少女独自留在了银发杀人魔出没的地方，全然不顾万一出了事该怎样应付大使馆方面的人，只是为了尽快带明美逃离那片天，孤注一掷。
[二十五]
     秀一站在雨中，轻抚那顶针织帽，明美送的。
     那个时候，她本来想用墨蓝色的线织，像个小孩子一样执拗地逃避黑色，可是，她终究是用了黑色的线，残酷的现实就是，对于一个组织成员来说，黑色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明美，你知道吗，昨天，我遇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孩，我叫她离开，可是她不肯，她说她在等她的同伴。可笑！明明怕得瑟瑟发抖，还故作坚强。像你一样傻，把眼泪都埋在心里。我没有和她争，我知道就算我让她走她还是会坚持等下去，和你一样固执。
     但她不是你。
     明美，你到底在哪里？我会做到的，带你逃离那片黑暗，等我，等我，明美。
四年?东京
[二十六]
     今年的春天，好像格外暖和。四月未央，已有樱花在飘。
     她独自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看行人来来往往。
     去年春天，就是在这里，他对她说他是个FBI。
     那个时候，明明早就知道了，却不敢承认，甚至在他亲口告诉她后，还是不愿相信。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知道了为什么不远离我？我一直在利用你啊！”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那个时候，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强忍着眼泪。
     但当他叹了口气，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第一次，是为了志保，他轻轻帮她擦掉眼泪，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决心不要再哭泣，因为自己是幸福的，因为有他在身边。可是这次，却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得像个小孩子。
     一年后的现在，她却能微笑着面对了。
     傻瓜，我不说你真的不知道吗？我爱你啊，即使知道你只是在利用我，还是忍不住爱你，我不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个时候，他对她说：“我一定会救你脱离组织，一定会救你和志保逃离那片黑暗！”


[三十三]
     又是一次没有结果的对决。
     是夜，志保坐在博士家的屋顶上，看着漫天的星星，身旁是一个个啤酒罐，空的，以及满的。
     也不知是累了还是醉了，眼前那么模糊，不断闪过姐姐的影子。
     不知什么时候，秀一来到她身边，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在她身边坐下来，拿起一罐啤酒。
     “谁准许你拿的？”秀一刚准备拉开拉环，志保赌气般地说。
     “可以吗？”秀一扬了扬手中的那罐酒，补问到。
     志保歪头静静地盯着他，仿佛是要把他看透。不知过了多久，志保苦笑了一下，扭过头继续喝酒。
     自己这是怎么了？到现在还要像个小孩子一般和他赌气么？
     秀一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望向辽远的星空。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不是真的明美？”他忽然问到。
     “工藤说过，姐姐……在走之前跟他说过组织的事，如果那真的只是易容过的替身，又怎么会对工藤说那些？所以……所以姐姐……是真的……”再也说不下去，志保猛灌一口酒。
     “是吗？”秀一无意识地说出两个字，眼前闪过开枪时她坚毅的眼神。
     就在Gin的嘴角几乎逸出得意的笑的时候，她开枪了，代替他。
     “你不也是吗？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那不是真的姐姐了吧？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明美她……是不会那么顺从地作为Gin的人质的，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会哭泣，故作坚强的傻女孩！”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那不是真的明美还是会犹豫？还是不忍开枪？
     “是吗，你这么了解她啊。”志保轻声说：“那你也应该预料到了啊，她不会坐等你救她，而是，而是采取了那么激烈的方式……”她的声音开始哽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志保抬手胡乱地一抹，一边擦掉脸上的泪，一边又喝了一口酒。
     他依旧只能说：“对不起。”说完也是猛灌一口酒。
     “不要说对不起！”志保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说对不起……对不起？笑话！好像这句话能有什么作用似的！我只想问……只想问……你离开的时候，有替姐姐想过吗？”
     志保的声音渐渐变小，几近耳语，仿佛一阵夜风，将他带回两年前的时光……
三年?东京
[三十四]
     “真的决定了吗？不和我们一起。”James严肃地看着秀一问到。
     秀一只是点点头，手中还紧紧地攒着手机。
     James叹了口气，深深看了秀一一眼，转身对所有探员挥挥手，说：“走吧。”他毕竟是了解秀一的，他的决定，不会改变。
     秀一目送他们离开，看到的，是失败者的颓丧。三年的努力，他三年的潜伏，瞬间化为泡影。只能撤退。
     周围，是机场匆匆不息的人流。也许，下一秒，组织的追兵就会赶到。
     可是他不能就这样走，他要带她一起，即使等来的只是组织的子弹。他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却没有等到那个人，亦没有回复的短信。
     往来的人流没有停歇，时光亦没有。
五年?东京
[三十五]
      “到最后她也没有来。”秀一说着喝了一口酒，“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那条短信，可是到最后，她也没有出现。我搭下一班飞机走的，JA1026，我还记得。”
     “谢谢你。”志保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说，“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是个FBI，你只是做了在你的立场上应该做的，我知道，或许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只是不能原谅你，仅仅，是站在一个妹妹的立场上。”
     夜风很凉，吹得她有了几分醉意。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些，从来没有，但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就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身旁多了几个空啤酒罐，醉酒的潮红爬上她白皙的面庞。原来她的酒量这么小，连Sherry也只是获得这个代号的时候象征性地喝了一点……她渐渐失去意识，最后的记忆是他身上熟悉的薄荷的味道，一如初见。
     他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和这个奇怪的女孩相处，两年前就是，这个女孩似乎只有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才不那么像冰。现在，看着这个醉倒在睡梦中却泪流满面的女孩，他依旧不知该怎么做。


七年?东京
[三十六]
     雨渐渐小了，车窗外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喝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身上盖着毯子，只是模糊地记得有人把她抱回了博士家。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向姐姐以外的人吐露心声。当时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想对他说，现在想来，是因为自己知道他爱姐姐吧？知道他爱姐姐，像自己一样爱姐姐，所以下意识地认为他能明白。
     志保将手肘靠在车窗上，手托腮，无意识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忽然，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愣住。
     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的！
     忘了自己是在车上，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再开窗去确认已来不及。
     长岛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叫了几声：“宫野博士？宫野博士？”
     “啊？”志保猛地回神。飞进来的雨丝将她的脸沾湿。
     “怎么了？”
     “啊，”停了半晌，志保说，“没什么。”
[三十七]
     巨大的落地窗前，女子孤单的背影笼上血色的夕阳。长长的晚礼服勾勒出她削瘦的身躯，俯瞰东京，忽然觉得有点冷，她抱住双臂，有种纤细女子特有的柔弱。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不知什么时候，新郎来到她身边。
     志保转身，看着这个俊朗阳光的男子，曾经，她是那么爱捉弄他，依旧是一笑：“你说呢？”
     没有回答，她假装没看见他微微蹙眉。
     一时无话，一时的尴尬。志保有些生气，生自己的气，两年了，为什么自己的臭脾气还是改不掉呢？为什么总是在不经意间造成人家的困扰？看来自己还真是个天生不讨人喜欢的人。
     “新一！”
     他猝然抬头，看见自己娇美的新娘。
     穿上一身白衣，更像Angel了呢。志保想。
     “志保……”看到她的刹那，兰顿了一下，是想到两年前的那件事了吧？不过接着她又笑开了，从容道，“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如出一辙的话语，或许他们就是所谓的天生一对吧，一直如此默契。
     她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轻松地，如释重负，微笑道：“我很好。”
     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来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她来，就是为了化解两年来的尴尬，告诉所有人——包括她自己——说：“我很好。”
五年?东京
[三十八]
     玻璃上有一只蜜蜂拼命扇动着翅膀，嗡嗡声在耳边回荡。
     难道它不明白吗？它永远，都逃脱不了玻璃的禁锢。
     就像她自己，兜了一大圈，用尽所有勇气，甚至妄图与FBI合作打败组织，可是，到头来还是逃不脱组织的禁锢，不是吗？
     几分钟前，她接到了Gin的电话。这次，是兰。Gin提出用兰的性命交换她重回组织。她知道，即使她答应，他们也会像对付姐姐一样对付兰，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她总不能不答应吧？况且，要救出兰，还有最后的希望——Vermouth。
     嗡嗡声消失，玻璃上的蜜蜂终于停了下来。
     它终于明白。她亦是。

     而现在，这个女子再次站在我面前，脸上多了几分淡定、从容。时间果真是最好的疗伤药。
     “你是在告诉我葬礼都举行过了，没有必要再次确认了是吗？”
      她的声音却出卖了她。原来最好的疗伤药亦没有医好她的伤。虽然两年已过，虽然她早已遍体鳞伤。
     长叹一口气，我说：“他希望你认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次若不是有案子，也不会顺便来参加工藤的婚礼。”一切都只为了避开你。
     我终究是无法完全做一个旁观者，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告诉她，只是不忍心他们再这样互相伤害。
     刹那间，她美丽的蓝色眸子里燃起了希望，似有蓝色的火焰在跳动，却又在瞬间熄灭。
     她低下头，似乎在沉思什么，一会儿，又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说：“谢谢你。”
[四十三]
     下雨了。
     冰冷的雨打在脸上，她却丝毫不在意。
     “姐姐，我又回来了。”志保冰冷的指尖抚过墓碑上温暖的笑靥，轻声道，“到底应不应该呢？我回来，是否是个错误？你告诉我好吗……姐姐……”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巨痛，志保的声音陡然改变，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
     她一直都倒不过时差，完全没有食欲，加上这几天忙着开会，到日本之后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现在老毛病又犯了吗？志保伸手按住胃部，慢慢地靠着姐姐的墓碑坐下来。从这个角度望去，满眼是郁郁葱葱的香樟。一阵风过，茂密的树叶“哗哗”作响，和着雨声，此起彼伏。淅淅沥沥的雨中视线渐渐模糊，沾湿的脸上已分不清是雨珠还是泪珠。胃又是一阵抽痛，志保像从梦中惊醒一般打了个激灵，转头，不再看那绿色的香樟。可是，耳边还是充斥着树叶摇曳交错的声音，仿佛很远很远，唤醒她不愿唤醒的记忆。
     那个雨夜，闪电照亮他们的刹那，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睛，她相信他亦是。就在目光交错的瞬间，他们都猛然明白过来，彼此心中那份不该有的感情已经萌芽。
     他们之间有这样的默契，除了把这份感情扼杀在萌芽中，别无选择。
     于是便是转身离开，于是便是永远的疏远，于是他便要骗她便要这样躲着她么？
     是啊，死亡，这是最好的方式，给了他们永不相见的理由。
     赤井秀一一向如此理智，他一向选择最干脆最彻底的方式。
     可是她竟信以为真了。
     她没有去参加葬礼，只因为不敢面对，怕自己会痛哭失声，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志保靠在明美的墓碑上，背部虽是冰凉却也像靠在姐姐身上。她恍惚地微笑着，仿佛在向姐姐诉说少女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爱上他。大概是从那次面对别人易容成的姐姐开始吧？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他颤抖的手，刹那间明白他深深地爱着姐姐。很讽刺吧？就在确信他深爱着自己的姐姐的时候，爱上这个男人。”
     注定，没有结果。
     再次遇见他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是彻底地完了。
     刹那间，她明白，原来这三年来，她麻木地活着，只为等着他出现。
     他们再一次在这里相遇了，明美，还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两年前是，现在依然是。
     他们之间依旧是明美的墓碑，跨越了时间与空间，横亘在他们之间。
     秀一停下脚步，碧绿的眸子瞬间明灭。
     一如两年前。
     只是在他面前的不再是灰原哀，而是宫野志保。
     该来的总是会来。逃不掉的。
     他知道我告诉了志保真相，此刻亦不再闪躲，只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她颤抖着声音问。
      “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交集，最好不要再见面。”
     “所以就要用死亡来骗我？”胃部又是一阵剧痛，志保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依然僵硬地站着，冷冷对他说，“赤井秀一，你还是那么残忍。”
     对姐姐是如此，对她亦是如此。
     他没有争辩，仿佛除了那句话不愿再说什么。
     雨依旧下着，她的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静静的能听见雨声，还有自己渐渐沉重的呼吸声。胃部的巨痛几乎让她窒息，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秀一察觉到志保的反常，微微蹙眉，刚准备开口，却见志保忽然倒下。
     她终于失去意识，只是在那之前看到他冲到自己身边，听闻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四十九]
     我搁下笔，伸了个懒腰，已经是黎明，窗外已有人声。
     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亲身经历，只是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略见一斑，记录下了有关他、她和她的种种。
     一整夜。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喝起来格外苦，但回味起来仍没有失却那一缕醇香。
     我的记录到此也该结束了，因为结局早已不言而喻。
     他们一起回了美国，那之后很久的一个日子，我和秀一之间有过一次谈话，就是那次谈话让我确信他们会幸福，在此不妨记录下来：
     “怎么？笑得这么无奈。”
     “有时候，真的觉得她们姐妹俩太像了。”他说，自从他们一起回美国，他变得开朗许多，“虽然她们看起来完全不同，但其实都是会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傻女孩，把什么话都埋在心里，不会表达。”
     我挑了挑眉，调侃道：“赤井长官，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她不是明美的替代品。”他仿佛看向很远的地方，“因为明美，是无可替代的。”
     我终于也能读懂他的眼神，读懂那迷雾般的碧绿背后的东西。
     他提起明美时，已不再是忧伤，而是温暖。面对志保时，也可以告诉她，明美是无可替代的。
     她不会介怀。那毕竟是生命中一段无可替代的记忆。明美不再是他们之间的那堵高墙，不再是不可触及的禁忌，而是他们共同的回忆，他们同样爱着的人。
[五十]
     阳光穿过茂密的香樟洒在明美的墓碑上。
     他们手挽手站在墓前，弯腰放下一束白菊，风扬起片片花瓣。
     “姐姐，”志保微笑着在心中说，“你知道吗，那块表又开始动了。那天在天桥掉在地上，表面的玻璃完全碎了，不再压着指针，这样指针竟然又动了起来。原来一切的一切破灭后，还可以重来。”
     这一刻的静默，秀一亦是微笑。
     自从那次在病房看到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志保还是那么想要告诉他那句话，就决定要守护她。那个时候，她发不出声音，还一遍遍重复着：
     あいしてる。
——The End——

原帖地址：http://tieba.baidu.com/f?z=614329986&ct=335544320&lm=0&sc=0&rn=30&tn=baiduPostBrowser&word=%B3%E0%BE%AE%D0%E3%D2%BB&pn=0
作者：作者：哀·秀·明

沙发哦总监我素沙发。你表扬我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