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飘零南国时，去了一座城。城在明月下，明亮剔透，隐居着不少故人。故人诸多姓名，我都遗忘了。只记得一位姓程的故人，他不至于老去，芳华绝代。忧愁中，总备着一壶美酒佳酿。他说是留给朋友喝的，也留给我一杯。至于我喝不喝，他不勉强，令我自在，只是他有一件伤心事。
他养的鸟飞了，是一只画眉鸟。以前画眉鸟飞出窗户后，过一阵子，总会飞回来。十年了，从未离家不归过。这次不一样，它飞走三个月了，蓝天白云中，越望越远，却看不到它归来的身姿。我深信它飞走了，去了深山老林，或者飞跃千山万水，寻求真爱去了。
程不信，他只是觉得，画眉外出的时候，受伤了，应该是被猎人打了一枪，或许被老鹰抓伤了。它在一个地方养病，好了之后，它还是会回来，继续陪伴他。
听了这个故事后，我哈哈大笑：“它有一个最坏的结果，被人烤熟吃了。吃掉它的人，还是一个诗人。诗和远方，也是要饿肚子的。”
程不以为然，只是无可奈何的笑了：“你如何不知，诗人有气节，深处不知饥饿。那只鸟，也许寻亲去了。它也有父母，兄弟姐妹。”
他的话，刺痛了我。我也不嘲笑他了，也是叹气：“家人……有家可归的鸟，不会折翼。它飞得再远，也会落地，是它死亡那天。酒呢，我们不醉不归。”
程是君子，喝酒很慢，一杯一杯，不多话。我不一样，喝酒匆忙，完了后，就忘乎所以：“不去听个曲？听说不远处的曲，妙闻天下。”
“不去了。心中有曲，已然快乐。”他品了一口酒，若有所思。
“你这都是浮生，看起来快活，确实可悲。还不如看那朵花呢，看，它凋零了。人生就是无常，何必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清晨撞钟，人们醒了。晚上撞钟，人们睡了。人乐我不乐，人悲我不悲。你看那些庙里的人，来了去，去了来，不知为啥。衣食住行，就够人一天忙活了。”他不喝酒了，回头看着天空。一只鸟归来了。
鸟落在桌上，吃着桌上的米饭，过了一会，忽然飞走了。
“我得走了，吃饱喝足。再说了，你的鸟，养不熟，飞走了。”我准备离开了，天色渐晚，我也不打算留夜。
“我们认识二十多年，养熟你了么？还不是说来就来，说就就走。大道无情，何来长寿。去吧。”他也回房休息去了。
下山时，我有一些醉了。这场争辩，不分胜负。我迷恋红尘，可有时候想一想，他说的话，也挺有道理。最后一场梦，空忙碌一场罢了。人云亦云，何喜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