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_年纪吧 关注:150贴子:39,472
  • 10回复贴,共1

[存档]关于许白果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IP属地:四川1楼2024-10-22 00:36回复
    1.
    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也许我们都忽略,互相伤害,之外的感觉。
    ——梁静茹《如果有一天》
    顾笙再次见到许白果,是在C市水族馆的售票口。这是C市最大也是最旧的水族馆,已经有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历史。它坐落在城市较为郊区的地方,旁边还有一座硕大的游乐园。水族馆前面的售票口今天只开了一个,毕竟只是周末,人也不多。
    许白果就排在顾笙前面三个,此时她正对着窗口买票。她侧着脸,头发已经长到了齐肩,遮住了她的耳朵。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一条齐膝oversize的牛仔裤,是她一概的穿衣风格没错了。她的手还是那么修长。她拿着手机扫了面前的二维码,从售票员手里接过一张票,然后转身离开。
    顾笙还在愣愣地想着她是不是也是一个人来看鱼,她视线往上移,却正好对上了许白果的眼睛。像是生理反应一般,顾笙立马扭过头去,假装在看其他的地方。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地买好票离开,顾笙也上前买上了自己的票。她拿着票,才做贼心虚的往入馆口看去,而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四年过去了啊。顾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向馆内走去。
    一幕幕的回忆在顾笙的脑海里浮现,十九岁的顾笙和二十岁的许白果,也是在这座水族馆。彼时的她们手挽着手,开开心心的从市中心的旅馆坐一个小时车来看鱼。
    而现在,四年过去了,水族馆内的建筑做了翻新,只有门口的小美人鱼没有动过。由于时间和风尘的洗刷,小美人鱼的面部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连嘴角的笑容好像也归于平静。顾笙突然从心底燃起一种冲动,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网盘里找到名为“关于许白果”的文件夹,点进去的第一张图片,就是在这个小美人鱼前面,她和许白果傻笑的合影。手机里的照片不会变旧,好像这些就发生在昨天。如果不是刚才许白果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如果不是照片背景里她们身后的小美人鱼还面目清晰的微笑着,恐怕她自己都难以区分时间。顾笙又抬头看了看面前已经不笑了的小美人鱼,心里忽地有些轻松。她哼着歌,往水族馆里面走去。
    那时候啊,是她们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见面。
    水族馆里有些湿冷,灯光也比较昏暗,只有墙上的玻璃罩里亮着灯,映出里面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顾笙走得很慢,她在每个玻璃罩前都停留几分钟,看着那些欢快地游来游去的小鱼,努力的在记忆里搜寻和四年前一样的种族。
    真奇怪啊。
    她明明是因为这周被老板批评,才想来散散心的。
    她本来都已经快忘记这个水族馆还有和许白果的回忆了。
    她好像已经很少,很少会想起许白果了。
    可是为什么呢?四年以后,为什么偏偏又遇见了呢?还是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这个地方。
    这四年她过得怎么样,在哪儿工作?住在哪儿?有没有了结婚对象。
    顾笙用手拍拍自己的脸。多亏水族馆的低气温让她的手变得凉凉的,才能放在热热的脸上降降温。她已经碎碎地走过了很多个玻璃罩,以至于她开始怀疑刚才看见的那个人是不是许白果。
    是她吗?
    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顾笙很快就移开了眼睛。但在那么短短几秒里,那个人的眼睛给她留下的印象就和她四年前在火车站一眼就望见的那双眼睛一样。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是她吗?
    可能不是她吧。
    一路思维漫游的顾笙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独立展示柜。这儿排列着一个个小柜子,里面各只有几只海洋生物。顾笙还记得那年她和许白果一边嬉戏一边在这些柜子旁边转圈看,然后许白果就指着一只红色的胖头鱼对她说,“小笙,快看,这就是你。”
    她也孩子气的回怼,“是你是你是你!”
    而那只红色的胖头鱼就吐着泡泡,也不关心这两个人的斗嘴。
    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那只胖头鱼的身边一定经过了很多像她和许白果这样的七秒吧。而七秒过后,就再也不会记起。
    就像她和许白果,在四年前断了联系以后,她们的这段友情就会慢慢的被她们的家人、朋友忘记,或许连本人都会模糊不清。
    不知道许白果还会记得吗?
    顾笙低着头在柜子旁边走着,突然就看见了一只红色的胖头鱼。鱼的模样和她记忆中的那只开始重合,她终于来了兴致,掏出手机就要把它拍下来。隔着玻璃水柜,顾笙看见另一边也有人拿着手机在拍它。顾笙抬起头,就看见了许白果。
    许白果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盯着玻璃柜里的胖头鱼,手上的手机还发出了“咔咔”的响声,虽然很小,但顾笙还是听见了。许白果拍了好几张以后停了下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头。
    她们再次四目相对。
    顾笙这次没有避开,她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着许白果的脸。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站在面前的这个人的这张脸,终于和在相册里的,在梦里的,见过无数次的那张脸重合。
    许白果好像很惊讶,她的眼睛睁大了些,嘴微微地张开,却没有说话。四年过去了,许白果还是没有学会表情管理。以前顾笙形容她真是“行走的表情包”,还冒着被她打的风险把她的几张照片加上文字,变成表情包。
    此时此刻,许白果的表情就像写了“惊讶”两个大字,但顾笙却不能把她这副模样拍下来。
    她们就这样静静的对视了很久。顾笙觉得很久很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周围安静得只有她们之间的空气在涌动。仿佛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一样。
    终于,许白果转过身,走掉了。
    顾笙觉得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脚上。
    她认出我了。
    可是她,并不想认出我。
    是这样吗?
    但是我,好像也没有,和她说话啊。
    顾笙摸着自己的脸,想象着自己刚才的表情是不是也像许白果一样有趣。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四年前绝交的那天,手机屏幕上许白果那条十秒的语音。她现在还能清楚得记得她的语气,她说的每一个字。
    顾笙突然觉得这水族馆里的温度太低。不然她怎么感觉自己的心,都有点凉了。
    红色的胖头鱼在玻璃柜里欢快地游来游去,顾笙趴在柜子前面盯着它看了好几秒,不知道怎么又鼓起勇气了。
    嗯,如果,还能遇见第三次,我一定要主动和她说话。
    她不主动和我说话,我可以主动和她说话。能再次相遇,真的太不容易了。这即是缘分,即是机会。当初没有说开的心结,没有正面的对峙,就算过了四年,她顾笙也想要一个,能看见对方表情微小的变化,能听见对方语气和句子的停顿,能触碰到的,真实的回答。
    穿过了海洋长廊,看过了玻璃罩里的企鹅和小狐狸,顾笙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海豚表演场的楼梯前。显示屏上写着最近的一场表演还有三十分钟开始。顾笙思虑几秒,还是决定先进去占座位。
    她找了个正对舞台座位席的最边上坐下,开始刷朋友圈。一个平平无奇的周末,有人在旅游,有人在加班,有人在做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最好的朋友吧。刷着刷着,顾笙的脑子里就蹦出这句话。她忍不住打开百度网盘,想看看四年前的那些照片。
    她没有删掉。
    毕竟这是她和许白果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相见。即使她们那时闹得再凶,即使她们最后不欢而散,她也不愿意把这些东西删掉。换手机之前,她全部都原图保存在了网盘里。
    只是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打开过了。
    失去许白果的日子,就像失恋一样痛苦。顾笙只要看到一点有关她们以前很快乐的东西,都会不受控制的哭出声来。看一次,哭一次。
    让顾笙接受许白果已经不再是朋友了这件事很难,而看到那些揪心的回忆会更难受。为了不让自己老是掉珍珠,顾笙已经很久不看了。好像只要她不打开,那些美好就从来没有发生过,当然,那些不好也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是今天,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哭了。
    无论如何,她今天也是和许白果待在一个馆内了。她今天也是和许白果,面对面的见过面了。
    顾笙一张一张的看着那些照片。她们一起去的景点,她们的合影,她们一起吃的东西,她们一起玩的游戏截屏。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熟悉,又有些陌生,仿佛心里一个铺满灰尘的地方终于被清扫干净,模糊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清晰。她甚至能想起她们许多对话。
    真开心啊。也真难过啊。
    这是属于十九岁的顾笙和二十岁的许白果的快乐,而如今二十三岁的顾笙和二十四岁的许白果却毫无关联。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安静的会场也变得热闹。身后传来小贩在卖爆米花的声音,顾笙有点饿了。她关掉相册,转头准备买一份爆米花。
    就在她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心灵感应一般,她一眼就看见了许白果,下一秒,就对上了许白果的眼睛。许白果立马避开了,低下头看手机。她就坐在顾笙后面两排,旁边的座位还空着。
    顾笙就扭头静静的看着她,看见她的刘海锤了下来,挡住了脸上的表情。她也是一个人吧。
    第三次遇见她了。
    顾笙觉得自己应该惊讶,但她的内心却又没什么波动。好像她已经料到了她们还会再见面,就像以前每次吵架后她总会胸有成竹的觉得许白果明天就要和她说话了——许白果也确实说了。
    水族馆也只有这么大,可能有缘分的人,总会再次遇见吧。
    顾笙拿起旁边的包,头也不回的向许白果旁边冲过去。她不能给自己留下太多犹豫不决的时间,做决定时有时候就需要冲动。
    四年前因为许白果的一番话,她犹豫了很久很久,久到最后还是放弃了挽回这段关系。
    而现在,她啥也顾不着了。有时候就是需要头脑一热的冲劲吧,有时候想做什么,就要去做吧。她火速冲到许白果旁边的空位,干脆的坐了下去。心开始砰砰的跳起来。
    真紧张啊!真刺激啊!我做到了!
    许白果没有说话,仍然低着头,在顾笙坐下的时候还收了收脚,给她腾点位置。
    嘻嘻嘻,她没有不准我坐这呢!也没有挪开。顾笙心底雀跃起来,她扭头直直的盯着许白果的脸,一动不动。许白果被她盯得浑身有些不自在,怏怏的把身子又往另一边转了转。
    “小果。”
    兴许是看见她转身的动作,顾笙的嘴抢在脑子的指挥之前,脱口而出。顾笙看见她刷手机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就停在微博的页面上不动了。
    顾笙跃跃欲试的想要“得寸进尺”
    “小果。果子。小果子。”她开始连着叫了起来,越叫越顺口。“小果子,你看我啊?你干嘛不看我?”
    表演好像开始了,周围变得更热闹了。随着主持人在台上的介绍,观众们都沸腾了起来。但顾笙仿佛与世隔绝,脑子里只有“莫非我声音太小了?”这个念头。她停顿了一下,又升高音量喊了一句,“果子!”
    “嗯。”许白果淡淡的回应。她把身体又转过来,正面朝着舞台,头也看向面前的舞台。
    顾笙忍不住笑出声了。四年了,她多久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了。她以前最喜欢围着许白果叫,“果子果子果子”,连搜索聊天记录,“果子”相关的都有几千条。
    而此时此刻她的小果子就坐在她旁边,冷静的看着前面的舞台,也不和她说话。但顾笙觉得,这样好像已经足够了。
    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们两个人,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看海豚表演,已经很难了。
    不必要求更多了,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多,而当你不想要的时候,所得又都是馈赠。
    顾笙也扭头看向舞台,思绪却飘回了七年前。


    IP属地:四川2楼2024-10-22 00:37
    回复
      2.
      思念和寂寞,被吹进了左耳,也许我记不住可是也忘不掉那时候,那种秘密的快乐。
      ——陈奕迅《阴天快乐》?
      2016年,冬。
      触屏手机刚刚流行起4G的年代,大家还没有那么多娱乐app,当年的“顶流”还不是微博而是贴吧。
      作为从玩电脑就开始在贴吧冲浪的顾笙同学,在买到手机后的第一件事也是下载一个贴吧。她在某动漫贴吧混得风生水起,认识了许多素未谋面的网友,见过许多熟悉的id,也被很多人叫过“大神”。
      那年冬天,因为她刚刚艺考完,马上要准备高考,时间一下变得很紧张,就是再爱玩的她也决定收收心。她在吧里发了个关于艺考结束要隐退的帖子,发誓自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帖子刚发出去一秒,就有一个眼熟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认识”过,id叫白辞的人评论她:你也是艺考生?
      故笙:是啊,你也是吗?
      该怎么形容顾笙那时候的心情呢?激动,兴奋,刺激?白辞是一份存在很久却从未发掘的宝地,是上天送给她的一份礼物,让她这半年的艺考经历可以有人一同体会。
      她第一次在网络上遇见和她同为艺术生,同一个专业的人。这种运气大概是百里挑一吧。
      她们火速加了QQ,开始聊天,聊关于艺考校考的种种。顾笙知道了白辞是隔壁省的艺考生,也是今年高考。
      故事的开头大概总是相似,不就是两个人因为某种途径相遇。
      而有的人会将相遇延续下去,有的却停在了相遇那个阶段。
      顾笙本以为“白辞”也是那种,聊几天艺考,聊完以后又会在彼此列表当透明背景的那种人。
      会遇见真的很奇妙,就像盲盒正好拆出自己最喜欢的款式,就像打地鼠的预判每一个都能中,就像买的一瓶可乐中奖了再来一瓶。
      但也仅限于此。
      盲盒还会喜欢新的款式,打地鼠还会有新的关卡,可乐喝多了也对牙齿不好。
      关于艺考的话题一聊完,她和“白辞”或许就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逢年过节也不一定会在群发列表勾上对方的名字。
      顾笙曾经在网络上看过一个形容人社交状态的句子,特别像她:“就像是游戏里的npc,只和和自己说话的人说话。”
      她很少会主动去交新朋友。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里,遇见一个人,最多也就是随意聊几句。她不会想着特意去认识,维系,变为好朋友。所以也很少有人会知道,一旦和她成为好朋友,她就会掏心掏肺的对对方好。
      如果对方没有主动靠近她,她是不会带着不确定的因素和风险去靠近别人的。
      2017年的跨年夜。
      顾笙忙着编辑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在零点的时候发给以前的朋友们。每一条都是她精心写的、独一无二的,所以她写的特别慢。等到她把所有人发完,已经0:20了。
      她慢悠悠的把聊天列表往上翻,想看大家有没有踩点给她发消息,却看见0:00来自“白辞”的一条消息:
      “小笙啊,也是刚认识,没想到我们是同一个专业的艺考生,真的很神奇,希望以后能成为好朋友,新年快乐。”
      顾笙的眼睛都瞪圆了。她又翻了翻对方的资料,翻了翻上面的聊天记录。真没想到,她居然会给我发新年祝福,还是在刚好零点的时候?
      零点整发给我一个人吗?她原来这么在乎我的吗?
      顾笙的小脑袋里充满了问号。她原本以为她们也仅仅是聊了几天专业,以后就会回归各自的世界。她不擅长发展感情,也不擅长维系。
      不过她也没有继续想太多,还是礼貌的给对方回了消息。“谢谢白辞,你也是新年快乐哦!”
      不过那天晚上以后,顾笙对白辞的态度就变了。
      交朋友这件事她虽然被动,但是一旦觉得被对方当成朋友,顾笙就主动得像个舔狗。白辞跨年那天晚上零点的贺词,像是一把不经意的钥匙,把她们之间的关系盒子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顾笙一看,这都有缝了,让我打开这个宝藏盒子吧!
      顾笙开始主动和白辞聊天。从跨年那天开始,就着假期聊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她们从早上睡醒,聊到晚上睡觉。顾笙后来也不记得她们到底聊了些什么,或许是因为新鲜,或许是因为奇妙,种种的天时地利人和加在一起,大概只能用一个“缘”字解释吧。
      顾笙的QQ收藏里至今还保留着2017年1月3日许白果发来的那条语音,她的语气一本正经,又有些小调皮。她的声音很奶,说的话却像个霸霸。
      她说:好了,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许白果,今年十九岁,家住在你的隔壁省。我的生日在冬天,很高兴认识你。
      许白果开始进入了她顾笙的生活,从新年的第一天开始。
      后来有一次顾笙和许白果聊到朋友之间的话题,许白果笑着说,“我们两个认识以来不都是从天南聊到地北吗?”
      而当她们删掉所有的联系方式以后的某一天,顾笙听歌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条评论:后来所有的消息都没了,包括你的晚安。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吗?我们从早聊到晚。
      高三的下半学期就这样开始了。
      对顾笙和许白果来说,这个学期是忙碌又充实的。因为是邻省,两个人高考的试卷都是同一张,自然而然的,两个人的话题也从艺考变成了高考。
      数学选择题,语文诗词背诵,文综的知识点。她们会在晚自习同样的时间写一张数学试卷,对答案以后给对方讲讲几道经典的题目;她们会在对话框你一句我一句的背诵诗词,谁回复的慢一点可能还有偷看的嫌疑;她们也会一起聊聊亚热带气候和百日维新,为了社会主义的目标而学习。许白果不喜欢英语,顾笙却很喜欢,不过每次讲到英语时看许白果发来的几个敷衍的熊猫头,顾笙也就不强迫她背单词了。
      日子就在两个人每天的上课下课,做题改题中迅速的流逝,感情也在两个人每天的早安晚安,学习休息中迅速的滋长。
      许白果说:我舍友她们都说我就像在捧着手机谈恋爱一样。
      顾笙说:我也是!我朋友们也都这么说!
      女孩子之间这种暧昧的情愫,称不上是有什么别样的感情,只是感情最好的时候,总会像情侣一般,卿卿我我。
      转眼,就到了四月。
      顾笙很喜欢的一部动漫叫《四月是你的谎言》,讲述的就是两个音乐特长生的故事。弹钢琴的男主角和拉小提琴的女主角,在某一天因为机缘巧合相遇,相知,互生情愫。而音乐就是她们交流的语言。
      其实女主早就认识男主,也一直把他当成憧憬,所以在发现男主不再弹钢琴以后想让他重拾以前那个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自己。
      女主称男主为“友人A”,明明是憧憬那么久,一直默默喜欢着的,最重要的人,却用“友人A”这样的代号代替。
      而顾笙和许白果的生活也开始不复之前的平静。人和人刚认识的时候,总会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而当两个人越来越熟悉,真实的脾气也会慢慢暴露出来。
      她们开始吵架了。
      南方的四月,太阳开始频繁的出现,天气变得有些炎热,人的心情也开始有些波动。她们好像总会因为一些后来都想不起来的原因吵架,过了那么一会儿又重归于好。顾笙开始重新定义起“朋友”这两个字。好像,朋友是那种,会吵架,但还是会和好的那种人。
      就像她和许白果,或许会在中午闷热的午睡前吵架,又在听到蝉鸣响起,同学们吃着小卖部的冰棍,看远方日落的时候和好如初。
      她开始给许白果写信,许白果也开始给她写信,她们在两周以后就收到了来自对方的第一封手写信,封面上还写着“见字如面”四个字。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见面的那天,所以让我的字替我先见见你。
      快入夏了。
      每天傍晚的晚霞几乎都是干净的橙色,映照了半边天空。操场上走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有的是去食堂吃晚饭,有的是在聊天散心。学校的广播站在放着陈奕迅的阴天快乐,顾笙吃完了饭,靠在栏杆上看着夕阳,突然觉得有些寂寞。她掏出手机,给许白果发了个消息,“果子,我们打电话吗?”
      对方几乎秒回道,“好啊。”
      随着手机里传来拨号“嘟嘟”的响声,许白果有些软萌的奶音从手机的听筒传来,“嗨~”
      那是她们第一次打电话。
      下午吃饭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她们讲电话就讲了一个小时。学校的广播站不知为何循环播放着《阴天快乐》,许白果在那头也听见了,这首歌的歌词缓缓的飘着,成了她们聊天的背景音乐。
      那天的天气很好。天空从干净的橙色,慢慢变粉,又慢慢变黑。顾笙站在走廊里,手机握着她的小手机,嘴巴说个不停。旁边偶尔会有同学经过,戏谑看着一脸傻笑的顾笙,调侃几句“你在和男朋友打电话吗?”,又飞快的走掉。顾笙听见电话那头许白果的笑声和《阴天快乐》串在一起,成为了顾笙难以忘记的一段记忆。
      人的记忆一定是有延展性吧,比如每次顾笙听到《阴天快乐》这首歌,总会想起那个有点热的下午,天气很好很好,她举着手机,许白果的笑声隔着这个机器,全部传进她的耳朵里。
      那天晚上,顾笙给许白果留言:听阴天说什么,想念你都那么久那么久了。
      日子还在重复的过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每天都更新,数字越来越小。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四月末尾的某一天中午,顾笙睡在靠窗的座位上,风从窗口吹进来,全都扑上了她的头发。她突然从午睡中惊醒,迷迷糊糊的抬眼,看了看窗口肆虐的风,习惯性的从课桌里摸出手机。
      刚睡醒的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清,但屏幕上发来的信息却很清晰,顾笙凑近了看,是许白果发来的,只有一句。
      果子同学:我们绝交吧。
      外面的风还在刮着,空气都变得又黏又热,顾笙的心却好像跌入谷底,拔凉拔凉的。


      IP属地:四川3楼2024-10-22 00:42
      回复
        3.
        一个人易沉默,两个人太啰嗦,有话题的时候认定你是好朋友。
        ——万岁爷《蜜蜂》
        顾笙回过神来。
        小海豚们还在属于它们的表演水域里跳来跳去,每次花样跳出来都会引起观众们的一阵惊呼。主持人在旁边介绍着小海豚们的动作,还有饲养员在旁边做着只有小海豚能懂的手势。顾笙侧过脸看着许白果,发现她似乎沉迷其中。只是她的表情淡淡的,并没有因为小海豚的表演而起什么波澜。好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许白果转过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我们不是…看过吗?你怎么还这么起劲。”?顾笙忍不住问到。
        四年前也是在这个馆内,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看的海豚表演。那时候顾笙全程举着手机,拍了好多个视频,一直到换手机都没删。她还记得后面有选观众互动的环节,她扯着许白果的手举的老高,却还是没有被选中。
        “多少年了。”许白果淡淡的回答。她相较于以前变成熟许多的音色,一下子就把顾笙拉回了现实。顾笙叹了口气,怏怏的说,“是啊,四年了。”
        对方没有接话,顾笙也没有再说下去。她突然思考起那些海豚的视频最后都去哪了。她没有剪辑,也没有删掉。没有剪辑是因为她懒,没有删掉是因为她舍不得。
        海豚表演结束了。
        不知为何,今天并没有举手上去和海豚互动的环节。顾笙站起身,她旁边的许白果也跟着起身,然后绕过顾笙直接往馆外走去。
        顾笙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她看着许白果的后脑勺,想起四年前她也是这样看着许白果的后脑勺。不同的是,那时候是因为许白果走的太快了,她的小短腿追不上,索性就慢慢的。不过后来她也研究出了解决方法,就是很不害臊的挽住刚“认识”几天的许白果本人的手,让她们步伐一致。
        但是这解决方法也不用怎么实施,因为即使许白果步子再大,她也会停在前面等顾笙。
        所以此时的顾笙看着许白果头也不回步子也不停的往前冲,心里实在是有点感叹。
        离她们的上一次见面,彼此真的变了太多了。
        时间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那么漫长的未来里,你还会遇见什么。
        就像十六岁的顾笙,没有想过会遇见十七岁的许白果。
        就像十九岁的顾笙,没有想过会和二十岁的许白果分开。
        就像二十三岁的顾笙,没有想过还会再遇见二十四岁的许白果。
        如果怎么想都无法解释,那恐怕也只能用“缘”?字概括。她们有缘,有很多很多的缘,可是有时候,有缘没有用,得有分。
        缘分两个字,似乎缺一不可。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馆外的大马路上。许白果站在街边,好像准备打车。但是她没有用手机软件,而是傻傻的站在那里等。
        如果不是因为她正好停在出租车接人的地点,如果不是因为她对着马路张望,恐怕顾笙真的会有些自作多情的认为,许白果还在等她跟上。
        顾笙在许白果身后停下,没有说话。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如果可以,她想和许白果说的话可以说三天三夜,可以绕地球三圈,可是如果许白果表现出哪怕0.00001的不想听,她都会立马把嘴封死。
        她已经变得小心翼翼了。曾几何时,她也是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许白果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许白果不可能分开”的人。而从那条十秒钟的语音后,顾笙再也没有办法那样理直气壮。
        她总会很犹豫。
        四年前她每天都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找许白果和好,如果她找了,许白果拒绝她,她又该怎么办。所以她忍住了不找许白果,直到自己习惯。
        此时此刻她也在犹豫,犹豫要不要邀请许白果去她家坐坐,如果她不说,可能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不期而遇;如果她说了,她又害怕许白果会吐出“不去”两个字。
        她家很近的。
        她家离水族馆不过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她昨天刚买了够自己吃两顿的火锅素材在家,她们两个人吃一顿肯定足够;她家还有投影仪,她们可以一起看电影;她家的沙发特别软,两个人可以坐着一起打游戏;最重要的是,她家还有一只猫。
        一只在等着顾笙回家投食的猫。
        顾笙一直很喜欢猫。她对猫的这种喜欢,是与生俱来的。
        许白果也喜欢猫,顾笙却不知道她是什么原因才喜欢。
        和许白果在一起的时候,顾笙常常会提起小猫咪。把视频软件里可爱得无可救药的小猫咪发给许白果看;把表情包都换成可爱的小猫咪和许白果斗图;把头像也换成可爱的小猫咪和许白果聊天…这之后顾笙才知道许白果最喜欢的动物也是猫,分享的开心变成了共同爱好的开心,于是开心就变成了双倍。
        顾笙晃神的片刻,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了路边。司机师父操着C市的塑料普通话,问许白果要去哪儿。许白果还没说地点,站在后面的顾笙就蹦出来心急的喊了一句,“去我家吧!”
        然而冲动占据了嘴巴一秒以后,顾笙又开始后悔。她不去怎么办?她拒绝我怎么办?我怎么刚见面就叫别人去我家?
        而许白果回头看了看顾笙,嘴角居然带着一丝笑意。她点点头,便坐上了车。顾笙和司机说了目的地,也蹦蹦跳跳的坐了进去。
        许白果晕车。
        所以她习惯坐在副驾驶,习惯把车上的窗户全部都打开。
        但此时的她就坐在后排,顾笙的旁边。顾笙一边摇着窗户,一边想着她的晕车症是不是好一点了,就看见她也把窗户摇了下来。
        司机师傅破天荒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和本市那些话唠师傅真的有些格格不入。车上陷入让人尴尬的安静,只有风从窗户外呼呼的刮进来。
        说点什么呢?该说什么呢?
        “对了,我家还有够我们两个人吃一顿的火锅。”
        “嗯。”许白果的头看着窗外,她的回答和风一起,轻轻的刮过顾笙的耳边。
        “那个,我还养了一只猫,你应该会很喜欢。”
        许白果的头动了动,她回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顾笙的心开始砰砰跳起来。她怎么会知道?难道这四年来,她一直都在默默关注我的生活?
        可能是怕顾笙继续多想下去,许白果回过头平静的看着她说,“你以前说过很多次,工作了就要养猫。”
        “你还记得啊。”又是一句脱口而出的话,顾笙有些恨自己的直接,又很好奇她的回答。
        对方顿了顿,又望向窗外,声音轻轻的从窗外传回来,“我记性,也没那么差吧。”
        顾笙没有应声。她望向许白果,看着她靠在车窗旁边的头,被风吹乱的几缕发丝杂乱的飘在她白净的侧脸上。她的表情很平静,眉宇之间有一种安之若素的淡然。
        车载音乐突然播放起熟悉的前奏,顾笙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车上听见这首歌。她也扭头看着窗外,跟着音乐轻轻的哼唱起来……
        车窗外的高楼大厦在不断的变换,然后又驶上了桥。桥下的江水缓缓流动着,映照着两侧建筑物的影子。
        车载音乐不知疲倦的哼唱着,歌声和顾笙的歌声重置到一起:
        “别带我到太高太远太险,
        我看不见的地方,
        白雾山岗总有蜘蛛网,
        没有人在身旁指引方向,
        原来我只是看起来匆忙…”
        歌词流动之间,顾笙的思绪又飘回了那个四月末的午后。


        IP属地:四川4楼2024-10-22 00:48
        回复
          4.
          我的宝贝 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很好眠,我的小鬼 小鬼,捏捏你的小脸,让你喜欢整个明天。
          ——张悬《宝贝》
          顾笙写完最后一个英语单词,便放下了笔。她把试卷翻过来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的空隙以后,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东西,跑出考场。
          她拎着书包,三两下爬上艺术楼的顶楼。坐进没人的艺术教室里,掏出手机开始给许白果写短信。
          她写了很长很长,写了很久很久,写到自己满脸是泪水都还未察觉。艺术教室的窗户是一面落地窗,特殊的材质能让里面的人看见外面,而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夕阳就在窗外缓缓的下落,橙色的余晖透过窗户映在顾笙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种温暖的色系,总会让人感觉到希望。
          点下了手机上的发送按钮。
          她放下手机,起身到外面的天台边吹风。学校的操场从六楼看上去好小,学校旁边的那条河也不怎么宽,整个世界就像一幅画一样,能够被顾笙尽收眼底。
          这几天啊,真难过啊。
          那个许白果提出绝交的中午,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可能是因为身体抖动的幅度太大,惊扰到了前座的女孩。或许是看她可怜,女孩偷偷递给她一颗棒棒糖,还附赠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开心一点。
          高中生能有什么烦恼呢?无非就是考试没有考好,又或许是偷偷谈恋爱被抓,除此之外,好像没有能够让周围同学想到的,会让顾笙哭得那么伤心的理由了。说出来可能会让人觉得荒谬,顾笙是在为一个只认识了四个月,且从未见过面的好朋友而哭泣。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每个人的故事都不同。上天给写好的剧本也不一样。顾笙此时此刻的剧情理所当然是为她认为的好朋友而哭泣,就算她们只是网友而已。
          她怎么可能开心呢?
          许白果把她删掉了,没有特殊的理由,只是在她睡醒的一个中午,对方突然说,“我们绝交吧。”
          可能是因为还有不久就要高考了;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心里很焦虑;可能是因为每天聊天确实会分心;可能是因为顾笙时不时还会和她吵架。
          于是再也没有了每天的早安,再也没有了每天的晚安,再也没有一个人每天会隔着手机同她对答案,和她聊天,给她说班上发生的趣事。
          从删掉QQ,已经过去了三天了。
          于是,四月末的最后一场摸底考试结束,顾笙就连忙找许白果和好。她们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情绪,
          因为她知道许白果也很难过。
          而她不能让许白果也这么难过。
          看着短信页面提示的“发送成功”,顾笙松了一口气。她拿上书包,心情莫名有些雀跃。她从六楼蹦蹦跳跳的跑下去,还在艺术楼旁边的食堂吃了个面。
          对于许白果会怎么回应,其实她很紧张。所以她必须做点什么,淡化她的紧张。
          太阳沉在了天边的山尖尖里,天空又开始变暗了。教学楼的教室纷纷亮起灯,一会儿就变得灯火通明。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半个小时,顾笙坐在食堂露天的部分,吹着初夏的晚风,好不舒适。学校广播站在放一首很温柔的歌,旋律流动之间,顾笙听见手机响了。
          “……顾笙,如果我没有那个自信弥补如初的感情,你还会做好要一辈子的准备吗?”
          顾笙写了很长很长。
          许白果也回了很长很长。
          长长的一段话看下来,顾笙的眼睛里又盛满了泪水。幸好身边经过的人不多,她偷偷揉了揉眼睛,迅速的打下几个字:我愿意。
          这是她们第一次和好。
          高考结束了。
          走出考场的顾笙松了口气,回到家拿上手机立马开始和许白果对答案。许白果推推搡搡,拒绝这么快就知道结果。一本正经的回她,“考完了就不要想了,好好享受三个月的假期不好吗?”
          也是哦。顾笙想。考都考完了,接下来就该狂欢了。
          可是这三个月该怎么狂欢呢?
          “当然是和爸爸一起玩游戏。”许白果说。
          这就是罪恶的开端吧。
          顾笙下载了这几年风靡的手游Wzrongy,开始跟许白果在峡谷放肆的游荡。
          她以前从来没有玩过类似的游戏,她很菜,什么也不懂,只会傻乎乎的扭着大拇指跟在许白果身后。而许白果玩的人物一身蓝色,带着一把小扇子,用技能的时候身边还会有一圈蓝色的光点。
          顾笙跟着她玩了几把以后,就被队友喷了,虽然她是经过许白果提醒才知道左下角队友的发言是在说她。
          队友说着“亚瑟你会玩吗?你在玩什么?”顾笙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动,而许白果冲在她前面杀对面两个敌人,只见一顿蓝色的光,对面的人物就被许白果击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面就死了,但是果子好厉害哦。
          打完以后顾笙就退了游戏,心虚的给许白果发消息:“果子,我好菜啊,我感觉我在拖你后腿。”
          许白果秒回一条语音,顾笙小心翼翼的点开,听见她的奶音语气里满是骄傲,“怕什么,峡谷哪里没有躺过我的尸体,大不了再带你躺一次。”
          后来啊,顾笙也成了可以在低端局一打五的大手子。她带她的发小在峡谷叱咤风云的时候,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跟屁虫,突然就有点怀念当初的自己。
          发小开着语音糯糯的说,“我怎么感觉我在拖后腿啊……”
          顾笙随口就答到,“怕什么,王者峡谷哪儿没有躺过我的尸体……嗯,我带你飞。”
          整个暑假包括大一,顾笙都是和许白果这么打过来的。她们的主要话题除了学习,还加上了今天玩什么英雄,明天打什么模式,后天的赛季更新有些什么。
          每天晚上峡谷准时上线,从打字到QQ电话再到游戏语音。
          顾笙真的很享受那些时候。结束了一天的课业,洗完一个热水澡,满足的钻进被窝,然后和许白果开麦打几把游戏。她们会装成情侣,在峡谷虐狗,也会被对面嚷嚷着“针对情侣”,然后一同头被锤掉。她们玩遍了Wzrongy所有的娱乐模式,在边境看过桃花,在火焰山求生,在五军里二打八,在峡谷里的各个角落都留下了一起走过的痕迹。
          打完游戏后,两个人会各自再玩会手机,接着互道晚安一起睡觉。
          别人的“晚安”可能是聊天结束的句式,说完这句就可以各自去玩。但许白果的“晚安”就是睡前对顾笙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们就算偶尔有小摩擦吵架冷战,那一句“晚安”也必不会少。
          “早啊。”是两个人每天开启聊天的固定句式。
          “晚安。”是祝福彼此早睡和好梦的最后仪式。
          大一还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初入大学的两个人都还没有适应。
          顾笙每周的专业课都会被老师骂的狗血淋头,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不是觉得丧气就是觉得愤怒,然后又情绪化的和许白果发脾气。
          但是许白果每次都没有生气。
          她只会在顾笙发了脾气以后和她好声好气的说,“小笙,你今天上午好大的脾气,未成年的我心里很害怕。”
          顾笙每次看到都很不好意思。她给许白果道歉,许白果继续小委屈的说,“也没关系啦,反正你发脾气也不是对外人发。”
          顾笙一直保留着那句话的截图,某次得意洋洋的炫耀给别人听的时候,别人评价道:会这么回答你的人,不是情商特别高,就是你的真朋友了吧。
          许白果说:我觉得我两个都是。
          顾笙曾在微博看见有人问,“什么样的人才算温柔呢?”她的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许白果的样子。许白果每次认真听她倾诉的样子;许白果不会因为她发脾气而生气的样子;许白果包容她很多很多的样子……
          她在下面评论:大概就是,一直会认真的听我倾诉,就算我生气骂她心情不好凶她,也不会生气,还会理解我安慰我的那种人。
          顾笙有时候也会叫许白果“宝贝”。
          因为她在许多时刻,她都会觉得许白果就是她的宝藏女孩。人生哲理她会说,游戏她会教,心情不好她会疏通,伤心难过她会陪伴。
          就算她们那时候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但在很多个顾笙快要对生活失去信心的时候,透过许白果在屏幕上发来的字里行间,她好像又能对生活燃起一点希望。
          顾笙知道自己真的很依赖许白果,就好像许白果是她的姐姐,是她的妈妈一样的存在。她可以放心的做任何的事,因为许白果都会在身后陪着她。
          而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她也希望她是能一直陪着许白果的那个人。
          虽然她可能只会稚气的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但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好处。比如小孩子感性,冲动,小孩子总会道歉,小孩子不在乎脸皮,小孩子会问“你为什么不理我?”也会说“我们和好吧。”
          既然和顾笙在一起的许白果总是在包容,那么和许白果在一起的顾笙就总是要敢于认错。
          她要敢于抓住机会,不能再让许白果走掉。


          IP属地:四川5楼2024-10-22 00:51
          回复
            5.
            会有一天,同片星空下 依偎,说着晚安 哄你入睡,让思念物归原位,分分合合后也会,兑现了心愿。
            ——黄宣《一天》
            车停了。
            顾笙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座位。长发齐肩的、穿着黑色衬衣的、有欧式大双的许白果,正举着手机在付钱。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许白果已经完成了付款。两个人下了车,停在了路边。
            面前是一栋很大的公寓,保守估计也有三十层。黑色的外表看起来很耐脏,最顶上的一排写着公寓的名字。
            顾笙就住在这栋公寓里。她的小房子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是她在这个地段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房子了。而且,这里离她工作的地方很近,骑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走吧,果…子。”顾笙示意在她身后站着的许白果。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叫全名太过生疏,叫果子,又显得很亲密。
            顾笙以前和身边的人介绍许白果,都是直说的“许白果”。有一次和许白果打电话,舍友在旁边问了一句,“是许白果吗?”顾笙应了声,被许白果听见了。
            于是她很不满。问顾笙,“你平时和身边的人都是直接叫我名字吗?”
            “对啊。那不然呢?”
            许白果有点小情绪,“可是我和别人叫你都是小顾之类的。”
            好像许白果一直很讨厌被叫全名,不仅仅是因为显得不亲密,还有她妈妈只有生气才会叫她全名的原因。但顾笙在这点上却不这么想。她总觉得,她和许白果是从“我叫小笙”开始认识,再到“我叫顾笙”。从网名变成全名好像就是从虚拟走向现实一样。她和身边人提起许白果总是说“许白果”,而不是“果子”,因为这样好像就显得许白果是一个存在于她身边真真实实的人,而不仅仅是虚拟。
            身后的许白果点点头,跟着顾笙进了电梯。两个人仍然沉默着,许白果也不会知道顾笙刚刚又在想些什么。当然,她也不知道顾笙此时此刻又在想的是:许白果的洗衣液没有换过吗,好像还是以前的味道。
            不过顾笙稍微还有点担心喵喵。
            她第一次带朋友回家的时候,就发现了喵喵怕生。她们在客厅吃火锅,喵喵一个人躲在沙发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的不发出声音,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顾笙,任她怎么哄就是不出来,弄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自此以后,每次顾笙带人回家,都先把喵喵关在卧室里,让它自己在猫爬架上可劲折腾,自己玩。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她还没来得及在猫爬架旁备好喵喵爱吃的粮食。两个人走到了门口,就听见喵喵在里面扒着门叫。顾笙熟练的打开门,喵喵一下子就从里面跳出来,热情的迎接她。
            这只猫和外面那些主子可不一样,它最喜欢的就是每天顾笙回家的时候。因为顾笙这个吃货十天有八天给它买了小零食。
            但是今天没有小零食,只有许白果。
            奇怪的是喵喵看见许白果居然没有躲,还向往常一样蹭在顾笙的鞋子上,撒娇要小鱼干。
            顾笙把它抱起来,轻轻的顺了顺它的毛,“今天没有吃的宝贝。妈妈回家给你煮其他的。”
            喵喵丧气的“喵”了一声,就从顾笙手里挣脱。它在地上停了一会儿,居然蹭上了许白果的身上。许白果低下身子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它还很享受的叫了几声。
            这…这和当年那个躲在角落不出来的小猫咪是同一只吗?渣猫!
            两人一猫一起进了屋,顾笙打开灯,有些昏暗的房间一下就明亮了起来。客厅里超大的粉红色沙发就占据了一半,正对着的墙上挂着用来投影的幕布。顾笙指着沙发,对许白果说,“坐。”
            许白果点点头,怀里还抱着喵喵坐了过去。喵喵顺势爬上了许白果的大腿,许白果也一脸满意的开始撸猫。
            不是,这只猫今天怎么回事?咋还赖着果子了?果然是渣猫啊!是这傻猫在家闷坏了,还是许白果的人格魅力太强大了?顾笙满头问号,百思不得其解。
            疑惑归疑惑,顾笙还是熟练的打开投影仪,随机播放了一部电影。她插着手在沙发旁看,直到片头出来才发现她看过这一部。好巧不巧,还是和许白果一起看的。
            可能这就是经典吧。当年和许白果两个人一边打电话,一边同步看的第一部电影,现在居然还能像摇彩票一样随便点就点中。
            电影主题曲温馨又欢快的唱着“remember me~”顾笙有些百味杂陈。她看向许白果,发现对方撸猫撸得正起劲,满脸堆笑的看着幕布。可能是感应到了顾笙的眼神,她抬起头对她说了一句,“你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可不是嘛。”顾笙也笑了。她没有继续看,而是转身去厨房弄吃的。
            手里洗着菜,脑子里又开始转出一个一个的小漩涡了。刚刚看见许白果坐在自家沙发上的样子,还真的有感而发。
            顾笙曾经想过无数次,工作以后的生活。
            和许白果一起在城市里租一个小房子。她们会每天一起起床上班,在家门口的早餐店买两个包子当早餐;她们会晚上一起做饭,一边看电影一边吃晚餐,吃饱喝足以后瘫在沙发上打几把游戏。
            她们还会养两只猫。睡前撸撸猫,看看电视,再一同睡觉。
            可是如今这些想象她都只实现了一半,包括猫,她也只养了一只。
            顾笙把冰箱里准备好的材料都拿出来解冻,一样一样的搬到桌子上。许白果放下猫,走过来要帮忙,却被顾笙推回了客厅。
            四年过去了,许白果还是这么热心肠。她就像天生这么乐于助人一般。以前她们出去逛街,顾笙喜欢买一大堆吃的,然后许白果就会自然的接过那些大袋小袋。
            本来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当时可能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顾笙和别人出去,帮别人提着大袋小袋的时候,她才突然领悟到许白果的温柔。
            温柔和善良,永远是许白果身上最让顾笙喜欢的品质。
            东西都摆好了满满一餐桌。顾笙甚至从冰箱的角落里找出一包冻了很久的虾滑,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只是因为许白果来了,她才想着找找家里还有些什么好吃的,才发现这包虾滑。
            喵喵的食物也准备好了,许白果把喵喵抱到它专用的食盆前。两个人洗了手,就坐到桌子边准备吃饭。
            顾笙买的精致小锅在呼呼冒着热气,里面的火锅底料已经发出诱人的香味。顾笙拿起那一包虾滑,剪开口子,开始往火锅里挤。
            四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学会挤虾滑。
            她和许白果上一次见面,吃的最后一顿就是火锅。也是这样独立包装的虾滑,许白果帮她捏着虾滑的上半部分,顾笙在下面拼命的挤。但她挤的不好,挤的都是好大一坨虾滑,煮了好久,里面都还没熟透。
            火锅的雾气之中,顾笙好像又看见了二十岁的许白果,她坐在火锅的另一边,眼睛笑得像月牙一样。
            下一秒,眼前的人又变成了二十四岁的许白果,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吃火锅。她抬起头看见发呆的顾笙,叫了叫她,“吃啊?”
            “哦哦哦好。”顾笙连忙点点头,低头寻找失落火锅底的虾滑。
            她总是爱联想。
            比如她又想起有一次她们吃小龙虾,顾笙说太难剥了,就放在一边。过了会许白果就剥好了满满一盆,让她吃掉。
            比如她又想起以前许白果也会给她夹菜,可是现在不会了。
            现在,又算的了什么呢?
            顾笙在火锅里捞啊捞,却还是没有找到刚刚挤进去的虾滑。
            “你在想什么呢?”面前传来成熟了许多的奶音,语气还带着几分疑惑。顾笙抬起头,看见许白果拿着勺子,里面还盛了几颗虾滑,“在找这个吗?给你。”
            “啊!”顾笙突然又兴奋起来,她高高兴兴的接过,对着许白果展现出一个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谢谢果子!~”
            顾笙吃着碗里的虾滑,突然想起了点什么,冲到厨房的冰箱里掏出两罐百事可乐。她拿着冰冰的罐子,学动漫男主角一样,从后面冰了一下许白果的脸。许白果被冰得一激灵,看清面前的饮料后又冷静的接下。
            “百事,你喜欢的。”顾笙笑嘻嘻的拿着另一罐,坐到了许白果对面。
            许白果拿着可乐熟练的打开,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疑惑。被打开的可乐气泡“滋啦”的喷出来,许白果的问句也传了过来,“你不是爱喝可口?”
            顾笙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硬生生的把那句“这不是你爱喝嘛”给咽了下去,若无其事的回了一句,“随便买的。”
            拜托,果子,某年夏天我喝了你友情赞助的一箱百事,怎么还会买可口。
            吃饱了。
            幕布上投了一部新的电影,顾笙只看过解说,但也记不太清。她和许白果并排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着电影。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喵喵撒娇的蹭在许白果的手心里。
            渣猫啊!顾笙在心里默默吐槽,我今天都没有摸过,这个小渣猫一直在她怀里。
            怎么说,一时不知该羡慕谁?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行,我要有作为喵喵妈妈的尊严。
            趁幕布上的电影放到高潮,顾笙偷偷的把手伸了过去,想把小猫咪悄悄抱回来,但还在半空中就被一只凉凉的手打了回来。
            “你干嘛?”
            “给我摸一下!就一下!”
            “不给。”许白果说着,还把小猫咪搬去另一边。顾笙这可不干了,又坐到另一边去,许白果也不傻,她站起身,直接把喵喵举到头顶。
            喵喵似乎没有到过168加上手臂长度那么高的地方,它激动的叫了好几声。而160的顾笙伸长了手也够不着。
            “坏女人!”顾笙一时脱口而出,像以前一样怼了许白果一句。
            但是许白果笑着,她的眼睛又快要笑成月牙了。她把小猫咪放下来,继续一边撸猫一边看电影。顾笙也不抢了,很不服气但也没办法的坐在旁边。
            真的幼稚,真的可耻,真的,好像回到了以前。
            这部电影播完已经十点了。
            顾笙转过头看了看许白果,对方正搂着喵喵,轻轻的揉着它的头,脸上满是喜悦。
            外面已经很暗了。阳台上晒着的衣服被晚风吹起,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电影在说着他的故事,窗外的建筑也亮着一片温暖的灯火。许白果逗着喵喵,喵喵小声的叫着,这一切,就像一幅风景画一样。
            ——是顾笙想象过很多次的风景。
            她住在哪里?我该送她回去吗?
            顾笙望着一人一猫,又发起了呆。许白果抬起头就看见正在神游的顾笙,她把喵喵轻轻放在沙发上,站起来用手在顾笙面前晃了晃,“喂,嘿?”
            “啊?什么?”
            许白果指指面前的投影幕布,“你不放新的?”
            你是撸猫撸到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顾笙默默的吐槽。可是她又从心底里希望她不知道,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她留下来。
            “你想看什么?”顾笙拿出手机,点开影视app,“你可以选。”
            十一点了。
            顾笙拿毯子包住整个脑袋,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看着。许白果一向喜欢看惊险刺激的僵尸片,顾笙也喜欢,但她是既害怕又喜欢。她对恐怖片的感情就像身上突然冒出的一块淤青,按下去很疼,但按的那一刻又有莫名的快感。
            时钟发出了“叮叮”的响声,这是顾笙为了提醒自己早睡特意设置的,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起到用场。她放下毯子,起身向门口走去。
            “你要送我回家了吗?”许白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笙背对着她摇摇头,然后把门反锁上。
            她坐到许白果旁边的沙发上,指了指桌上摆着的时钟,“十一点了,我们两个女孩子,我送你回家?送什么送。”
            “可是你家不是只有一张床?”
            “我们没睡过吗?”
            许白果笑了,顾笙看着她的脸,她有些淡的眉毛,她快要笑成月牙的眼睛,她微微上扬的嘴角。许白果抱起旁边的喵喵,“好啊,我和喵喵睡床上,你睡地板。”
            “你做梦!”
            给许白果准备好干净的睡衣,从橱柜里拿出一双蓝色的拖鞋,把她安排去浴室洗澡。顾笙抱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喵喵,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IP属地:四川6楼2024-10-22 00:57
            回复
              6.
              你偏偏让我捡了又还,剧情偏偏没结束感,偏偏如梦如幻 多了个自然段,我偏不把它当偶然。
              ——偏偏
              大二。
              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过着,顾笙和许白果还是每天聊天。在某些睡不着的夜晚,顾笙也会找许白果谈人生。
              这中间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就是关于顾笙的室友。
              顾笙的室友和许白果的室友都知道她们的存在,但两个室友对此的态度完全不同。
              某个顾笙和许白果打完电话的晚上,经过室友的桌子旁边去接水洗漱的时候,室友突然拉住顾笙的手,问她:“你和那个什么果子,见过吗?”
              “没有啊。”
              “看过照片吗?”
              “看过啊。”
              “视频过吗?”
              “也没有啊。”
              顾笙正在为室友这些突如其来的问题莫名其妙的时候,对方就抛出了一句让她特别不舒服的话。“你都没有和她视频过,也没有见过面,你怎么知道她的照片不是假的,她的声音不是假的?”
              顾笙没有说话,直接摔门走了。
              虽然后来顾笙和室友都没有提起这件事,但这一直是顾笙心里的一个疙瘩。现实的朋友就一定比网络上的珍贵吗?没有见过面视过频难道她们的情谊就不值得一提吗?
              她知道许白果的学校,宿舍在哪一栋。
              她认识许白果的室友们,也和她们在开麦的时候聊过天。
              她见过许白果的校园卡,见过许白果的银行卡,都是许白果截图发给她看的,上面写着明明白白“许白果”三个字。
              她甚至和许白果讨论过银行卡的密码。
              这么多东西可以实实在在的证明,许白果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而就算没有这些,许白果也不会骗她。
              怎么会有人为了骗人,每天和对方从早聊到晚,给对方买好吃的邮寄,互相写信,在她伤心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安慰呢?
              如果她是一个骗子,真的没必要。
              于是一个小小的想法就在顾笙的心底生根发芽。在某天夜晚谈人生的时候抑制不住的宣泄出来。
              顾笙:许白果,我们明年十一见面吧。
              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啊?为什么?”
              顾笙想了想,回答她:“因为…明年十一还有很久,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存钱,减肥。而且如果这一年里我们又吵架了,还可以想想,还有几个月就见面了,算了算了。”
              许白果说,“好啊。”
              “好啊”这两个字,就是那一刻属于顾笙的,稳稳的幸福。
              我们会见面啦。她想,我们也可以,从别人看不起的网络关系,变成现实啦。
              但她们没有等到那一天。
              顾笙的小脑壳构造很奇特,总是会把那些难过不堪的东西过滤掉,剩下的大多数都只是美好的回忆。
              顾笙已经记不清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记得她愤愤的在屏幕上打出“那你就把我删了吧。”几个字,然后就关掉了QQ直接登录游戏。
              她心情很糟糕。
              她打匹配练英雄,练那个一直想学却一直学不会的中单。每次黑屏的死亡倒计时,顾笙都会看见手机屏幕里她的那张,挂着眼泪的脸。
              她打了很久很久,久到等她退出游戏的时候,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已经被删除得一干二净,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一样。
              那个夜晚真的很漫长,在宿舍的被子里捂着嘴无声的哭泣。十二月的南方很冷,宿舍没有空调,风从宿舍门的缝隙偷偷溜了进来,穿过顾笙的窗帘,全都扑向她满含泪水的脸上。
              好冷啊。
              这个夜晚,为什么会这么漫长呢?
              她找到了被许白果漏掉的小号,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发过去,下一秒,打着备注的头像就变成了网名。
              她说:成年人该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就这样过了浑浑噩噩的一个星期。
              顾笙每天都会在所有被许白果删掉联系方式的app上,找寻一点有关许白果的踪迹。
              比如,她打了一通宵的游戏。
              比如,她更贴说,让顾笙不要再找她和好了。
              比如,她在微博上围观了“如何看待两个人反复绝交”的问题,顾笙也点进去看了回答,博主的回答很悲观,顾笙想着许白果看到这段话时的想法,又开始流泪。
              日子从,一天一天的过着,变成了一秒,一秒的过着。第七天的凌晨,顾笙看见许白果更新了一条微博:
              “在看到你的世界没有我以后,也依然可以过得很好以后,我就放心了。没必要继续牵挂一个素未谋面的故人,以前怎样那都过去了。这是今晚的夕阳余晖,送行给你,祝你以后没我,依然可以很快乐。”
              顾笙把那段话看了好多好多遍。
              她知道许白果也很痛苦。
              她知道许白果也很想她。
              她也知道,许白果觉得她们不用再和好了。
              就此别过,不再互相折磨,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就这样结束了吗?
              故事就这样走到了尽头吗?
              顾笙不愿意。
              顾笙觉得她永远会记得那天,公开课下课以后她像逃命一般跑出教室,在寒风凛冽的校园大路上使劲的憋着气,不让自己就此哭出来。她迈着步伐飞快的向寝室奔过去,怕再慢一点,眼泪就要倾泻出来。不是流,是她的眼睛像一个充满眼泪的容器,此时此刻已经容不住中间不停产生的液体,马上就要挤破,要爆炸,要迸发。
              终于到了寝室。顾笙一把推开寝室门,迅速的反锁上,然后坐在自己的桌前放声大哭。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睛里泄了出来。她张着嘴,哭得有点喘不上气。
              不知道是哭了多久。
              或许是一会儿,或许是一个世纪。
              她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名为“许白果”的人,点击通话。
              “嘟嘟嘟——”
              挂掉了。
              再打。
              “嘟嘟嘟——”
              不记得是打了几次,对方终于接了起来,语气中有些冷静,也有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她问。
              这个顾笙听过很多遍的声音,每次一听就会想笑出声来的声音,总会在她难过时讲点安慰的话的声音,打游戏时像讲段子一样的声音。
              但同样的一种声音,为什么却会讲出让她不喜欢的字句呢?
              顾笙说,“我不管,就算是绝交,你也要电话和我说。”
              “你想听什么?我微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你亲口和我说。”?
              “我不记得了。”?
              “你就是不想说。”?
              “好。”?她回答,“我去截个图,照着念给你听。”
              许白果开始念。
              念着念着,顾笙听见她的小奶音也带了一丝哭腔,是那种,很容易被察觉,而对方似乎也不想隐藏的哭腔。她一路念了下去,顾笙突然发现她好像又多说了些东西,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为什么连起来,就让她那么难过?
              “我说完了,可以了吗?”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吸了吸鼻子,说了这一句便只剩下沉默,顾笙觉得自己的心跌到了谷地。
              她开始说,“如果这是我们这辈子,这辈子…”最后一次打电话了。“最后一次”这四个字,在心里说了很多遍,可每当想说出来的那一刻,每一个字节仿佛都发不出声音,只剩下哭声掩盖过去。她清了清嗓子,又从头开始说,但还是没有办法在“这辈子”后面接下去。
              她害怕啊。
              她怕她说出来了,就会变成真的。
              顾笙从来就是个运气不好的乌鸦嘴,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她总是不想说。
              可是,也该结束了吧。
              她最后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说道,“如果…这是我们这辈子…嗯,最后一次,嗯,打电话了…你以后一定要按时吃饭,早点睡觉…不要老是熬夜,好好学习……”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在最后的时刻,她好像只会叮嘱对方。
              叮嘱许白果,祝她以后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那就,再见。”她迅速挂了电话,仿佛多迟疑一秒,对方只要发出一个音的字节,她就会难过得不能自已。
              有电话打过来。手机铃声是她最近很喜欢的一首歌,轻快的唱着高潮部分,“你偏偏让我捡了又还,剧情偏偏没结束感。”
              是谁这么不合时宜,偏偏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顾笙的眼睛哭肿了,眯着眼睛也没看来电人员,直接接了起来。
              许白果有些俏皮的小奶音又从对面传来,没有了刚才的哭腔,仿佛又恢复了活力。顾笙好像感觉心里缺了的一块又补上了,她听见许白果在那边有些欢快的问她,“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猜猜是什么?”
              顾笙的心也跟着跳跃起来,但她还是装作无知的问她,“什么呀?”
              “我们和好吧。”许白果说。
              “好。”
              是因为,她刚刚哭得太伤心了吧。
              是因为,她每次想说出口那个“最后一次”,却不得不被哭声打断的样子太狼狈了吧。
              是因为,喜欢你的人总不会让你这么难过吧。
              是因为,她是许白果吧。


              IP属地:四川7楼2024-10-22 01:02
              回复
                7.
                还会有人让你睡不着,还能为某人燃烧,我亲爱的这样浪漫的煎熬,不是想要就能要 别炫耀,
                ——你给我听好
                手里的喵喵在轻轻的叫着,顾笙在它毛茸茸的耳朵上吻了吻,又把它抱到它专属的小床上。床就放在顾笙旁边,一个人住,一人一猫总有个照应。
                给喵喵盖上小被子,看见它眼睛微微的眯上,顾笙放心的叹了口气。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她又轻手轻脚的跑过去看了看。
                浴室的灯开着,里面传来淋浴的声音,浴室门口还摆着顾笙刚刚给许白果找出来的一双蓝色的拖鞋。
                蓝色,正好是许白果最喜欢的颜色。
                顾笙又轻轻叹了口气,蹑手蹑脚的回了房间,看见喵喵已经熟睡了。她把窗帘又拉开,看了看天上挂着的那一轮明月,尖尖的,像许白果笑弯了的眼睛。不同的是,许白果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弯弯是朝下的。她发了会呆,又把窗帘拉上。
                她有些无所事事。
                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有些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二十三岁的顾笙真的有那么好的运气,和二十四岁的许白果重逢了吗?
                关于能与许白果在这个世界上不期而遇,这种概率在顾笙心里低得就像她真的会与许白果绝交一样。
                而她真的与许白果绝交了,而她也真的与许白果重逢了。人生有时候就会像戏剧一样精彩,许白果就像戏剧里的人物一样让人难以忘怀。
                好像很多人都说过,“和好容易,如初太难。”
                但她和许白果不一样。
                好像因为那次绝交,两个人更加坚固了在彼此心里的位置,也对对方更加珍惜。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又更加亲密了。
                都说相似的人适合一起欢闹,互补的人适合一直到老。顾笙觉得她和许白果真是又相似又互补。她们的性格有相似之处,她们都善良,诚实,为人坦率,不会有什么小心机,有什么说什么。但她们又互补,许白果是大大咧咧的,顾笙是细心敏感的;许白果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做自己想做的,但顾笙总会考虑别人怎么看自己,从而畏畏缩缩;许白果是知识渊博的小老师,顾笙是充满问号的小同学;许白果是不善于表达的闷葫芦,顾笙是有啥说啥的憋不住。
                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也会越来越像,因为对对方的爱屋及乌,所以兴趣爱好也会越来越相同。
                有一段时间,晚上打完游戏以后,许白果就会拉着顾笙一起看电影。在这个网络及其发达的年代,让两个远隔千里的人同时看电影并不是什么难事。
                许白果喜欢看林正英的僵尸片,两个人聊着聊着,就把电影和游戏扯到了一起,一会儿“这两个人真的猪队友。”一会儿“这恐怕是出了金身”,一会儿又“敌方后羿一打五直取我方水晶。”
                很多个不同的晚上和很多部不同的电影,相同的许白果和相同的对话框,是顾笙每天睡前都不可缺少的东西。还有一次放了个很无聊的电影,但主角是许白果喜欢的狄仁杰,对方看的津津有味还不停的给顾笙发消息,顾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看见屏幕上许白果留下的一大串消息,到最后只剩下几句:
                傻猪你是睡着了吧?
                人呢?
                你肯定是睡着了!
                晚安。
                虽然她们偶尔还是会吵架,但是都没有说过要绝交,可能是因为经历了那一次,不想再经历同样的失去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许白果已经变成了顾笙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像是顾笙的一块拼图,有了她,顾笙才变得完整。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从绝交的那个冬天,到了新的一年的夏天。放了暑假的许白果按照惯例去打了暑假工,而顾笙则开始学车。打工的日子许白果比平日里更忙,两个人也没法像以前一样过晚上打完游戏就看电影的小生活了。
                离约定见面的十月也越来越近,眼看就到了八月,南方最热的季节。
                顾笙最讨厌夏天。
                因为夏天不得不穿短袖,而短袖就没办法隐藏她胳膊上的一块胎记。本来也没什么,但中学时期有男同学指着顾笙手上那一块不同于旁边肤色的胎记,一脸看怪物的说“哇,你的手上怎么有这样的东西呀?难看死了!”
                从此以后不到万不得已,顾笙都只穿长袖。就是热得再过分,她也会披上一件防晒衫,好像那样就可以把她手上的自卑盖住。
                顾笙最讨厌夏天。
                因为夏天的炎热不适合她这种容易出汗的体质,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满头大汗,她的小刘海儿每次一到夏天就变成一根一根的,好像刚被人从海底捞出来一样难堪。
                所以在和许白果约定十月份见面的时候,顾笙心里是抱着侥幸的。兴许十月的南方可以让她穿长袖,兴许十月的南方不会再让她满头大汗。
                但是,但是。
                在许白果打完工回家的某一天,她突然和顾笙说,“我们见面吧。”
                “为什么这么突然?”
                很显然,当然是刚刚打完暑假工的许白果有钱了,她膨胀了,她又觉得自己可以了!她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她口袋里的money,自信的向顾笙抛出那个暗示,不,是明示。“我来找你玩好不好?我们出去玩好不好?重庆,武汉,成都,长沙,选一个怎么样?”
                什么是胎记?子不嫌母丑,许白果这个***不可以嫌弃我的。
                什么是流汗?刘海儿让它自生自灭吧,我在脸上多涂点粉美美的也可以了。
                最让顾笙开心的当然是,许白果这个周末在寝室里睡到黑夜,寒暑假手机WIFI和床就可以过一辈子的人,主动要来找她玩啦!
                顾笙想过很多次和许白果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或许是在火车站的站台,或许是在高铁站的门口,又或许是在城市的某个地铁口。
                她想过很多次许白果的样子,她可能提着皮箱,也可能拎着小包,可能戴着帽子,又可能没戴。她的第一个表情是笑吗?她的第一个动作是挥手吗?她的第一句话是“你好”还是“初次见面”?她们应不应该握手,应不应该来一个拥抱?
                直到顾笙站在火车站的出站口,看着里面走出来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们一个个提着行李,张望着周围的人群。
                直到她收到许白果发的,“我出站了”,顾笙全身连脚趾头都紧了一下。
                八月份的南方就像一个烤肉的烤盘,即使是晚上八点也依旧灼热。顾笙的刘海已经被汗侵湿得不成样子,她理了理头发,一抬头,就对上了许白果的那双眼睛。
                是她在手机照片里看过无数次的眼睛。
                顾笙激动的蹦了蹦,手不受控制的挥了挥,许白果冷静的走到她旁边,低着头不敢看她。那个晚上,空气里弥漫着炎热的气味,许白果背着包,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一条黑色的短裤,还戴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帽子的左侧有一个笑脸的图标,低着头的许白果害羞的不看她,帽子的笑脸却一直冲着她笑,像是在说,你好啊,顾笙,你好啊,小笙,你好啊,傻猪。
                你好啊,我们终于见面了。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的就是洗手池的水声,比较密集,其中还夹杂着杯子碰撞的声音。接下来是门开的声音,走路的声音,这步伐越来越近,直到停了下来。
                顾笙抬起头,又看见了许白果的眼睛。她没有什么表情,有些欧式大双眼皮的眼睛,没有化妆而显得有些浅的眉毛。她和顾笙对视了几秒,一种温馨的安静从顾笙心底弥漫出来,她好像又想起在火车站的那个晚上,第一眼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许白果像那时候一样,直直的向她走来。
                “你在笑什么?”
                顾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都要咧到太阳穴了,她赶紧伸手搓了搓脸,管理了一下表情,又指着旁边的小猫咪当“替罪羊”,掩盖她只是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激动而高兴。
                “它都睡熟了,你看着它还能笑这么开心?”许白果的脸上露出一副“不太相信却强忍着相信”的表情,微微的吐槽了一句。顾笙有点心虚的地下头,手不自觉的缠在一起,下一秒,又伸出去拍了拍旁边给许白果空出来的一边床位。“上来吧。”
                许白果背对着顾笙坐上床,顾笙看见她发丝下露出来的耳朵微微发红。她来了兴致,拉了拉许白果的胳膊,把她拽了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女女授受不亲。”
                “哎呀,又不是没睡过。”
                “那都多少年前了?”
                嗯?不也就是四年前吗。
                两个人靠在床的抱枕上,各自玩着手机。许白果推了推顾笙的胳膊,给她看手机屏幕上好笑的段子。顾笙看了那个段子,又抬头看她。
                只是一个小小的段子而已。
                只是,很多年没有看过,她发来的段子了而已。
                许白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挡住了顾笙的眼睛,顺势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你干嘛打我?”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我…觉得…”
                “好了爸爸知道了。”
                这也是她们的默契吧。许白果知道顾笙又要开始讲一些让两个人都不好意思的话,所以打断了她。顾笙知道许白果是不好意思听到让两个人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才打断了她。
                顾笙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缝缝补补了很多次,缺了几次,这一次缺了很久很久,但好像,又要重新补回来了。
                很多很多的回忆就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在火车站等她的晚上,那个住的还有冰箱的豪华公寓,那个每天睡到十二点到处找馆子吃饭的两个人,去水族馆的那天,去坐索道上山又爬山下来的那天,一起熬夜打游戏一起看电影的那时候。
                这是属于那个八月的记忆。
                还有很多的回忆接着又涌现出来,那个在顾笙计划外、依旧炎热的得穿短袖会流汗的十月,那个许白果宿舍小小却能挤下她们两个人的床,那个因为手冷把手塞进许白果手里暖着的电影院,那条长长的充满小吃的大街,那个大大的走了好多圈的操场。
                那些顾笙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忆的回忆。
                不是因为不好才不回忆。
                而是因为她们后来又绝交了,才不选择回忆。
                为什么要回忆那些让她觉得幸福快乐,却又回不去的日子呢。她只会很羡慕很羡慕,羡慕那时候的自己。然后,觉得仿佛做了一场幸福的梦,梦醒以后,什么也没有了。
                顾笙以前总会在深夜,想到每个人都会死,就害怕的睡不着。
                后来她很少想这些东西了,因为后来的那些深夜,她都在想念许白果。


                IP属地:四川8楼2024-10-22 01:07
                回复
                  8.
                  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人不再回来,就像你曾经追问的爱与不爱。有几人看不出来,有几人还不能释怀。别为难,我还不算难堪。
                  ——谢宇伦《夜半》
                  顾笙总觉得,生活就像一种饮料。
                  读书的时候,生活像一杯平淡无奇的白开水,当时会嫌弃它没有味道,可后来却会回想它的最朴实最解渴。
                  工作以后,生活像一杯咖啡,入口苦涩,细品还是很苦涩。偶尔的一些小快乐就像往咖啡里加糖,会好一点,但数量有限。
                  以前顾笙形容许白果是她“白开水里加上的可乐味的泡腾片”,让她的生活变得精彩和刺激。
                  而现在许白果的出现,就像是服务员又送来了一包配咖啡的蜂蜜,让她尝到一点点甜头。
                  许白果总是不会给顾笙太多晃神的时间,她突然推了推顾笙的胳膊,问她,“看电影吗?”
                  如果不是周末,顾笙才不会放任自己在十二点以后睡觉。毕竟要早起上班,熬夜约等于上班打瞌睡,约等于被扣工资。
                  顾笙突然想起她买投影仪的时候好像送了两块幕布,一块可以挂在客厅,一块可以挂在卧室。但是她平日里都是一进卧室倒头就睡,从来没有看过电影。
                  她歪着头想了想那块属于卧室的幕布最后的归属在哪里,想着想着就跳下床,打开了梳妆台下面的柜子。只是当柜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个写着“猪饲料”的盒子。粉色的木板盒子已经有些泛黄,上面正好摆着那块幕布。
                  这个盒子原来在这里。可是此时此刻这个场景,这个盒子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个盒子是许白果很多很多年前送给顾笙的生日礼物,一盒满满的“猪饲料”,一盒满满的小零食。
                  甚至如果她把盒子转过来,后面还会吊着一张卡片,上面用宋体字打印着一句,“祝我的猪十九岁生日快乐幸福”。快乐还不够,还要幸福。
                  这绝不能被许白果看见。
                  “找到了吗?”许白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笙有些心虚的用手遮住盒子,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便假装无事发生似的把盒子上的幕布拿起来,“诺,找到了。”
                  说完,顾笙立马把柜子门关上,抱着幕布就在墙上支愣起来。
                  她应该不记得吧。
                  虽然是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但是这么多年了,但是快递也没有到过她手上,直接从某宝送到我家。
                  她肯定不会记得的。
                  顾笙脑子里像进了一团毛球,乱七八糟,弯弯曲曲。即使如此,她手里还没停下。把幕布的两个角挂在墙上的无痕钉上,再连接蓝牙就可以看电影了。弄完这些,她躺回床上,旁边的许白果正在手机上搜罗好看的影片。
                  顾笙回头望幕布,又开始发呆。在她即将神游太空之际,听见旁边传来了许白果的声音,
                  “那个,是我送你的?”?
                  顾笙愣了一秒,突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连忙着急的否认,“不是啊那是我自己买的!”?
                  “我还没说是什么。”
                  啊,糟糕,掉进了她的圈套里。
                  幕布上开始播放电影的开场白,顾笙悄咪咪的转了转眼珠,想看看许白果的表情,但却发现许白果正直着脸看她,她只好又灰溜溜的转过头。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她们刚才的对话,她真傻,明明可以装傻糊弄过去,再接一句“啊你说得不是幕布吗?”转移话题就好了啊。
                  ?
                  “里面是什么?”许白果问。
                  “没什么。”顾笙的语气里充满了一丝孩子气般的撒娇,她只希望许白果不要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
                  “给我看看。”她说的不是带着请求意思的疑问句,更像是对顾笙下达的指令。
                  顾笙摇摇头,“里面什么也没有,别问了,快点看电视了!”?
                  许白果没有说话了,顾笙又转了转眼珠,想看看她的表情,却发现她面无表情。
                  她不是又生气了吧。唉,怎么办,她又生气了?她又要有小情绪了,我哄吧?我怎么哄?
                  顾笙往下躺了躺,整个人还睡在被子上面。夏天快来了,她晚上睡觉总会盖很薄的被子,有几天晚上还因此感冒了。她望着天花板,开始回想她两年前刚搬来这个小房间的时候。那个盒子里装的东西还历历在目。
                  我总不能告诉她,她送我的所有东西,我都还留着,并且整整齐齐的叠在那个盒子里吧。只是我搬过来以后再也没有打开过它,但也从来没有想过扔掉它。
                  它是顾笙房间里的宝藏,埋在不起眼的地方;是一个带着封印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所有的回忆都会涌现出来。在许白果不在的时候回忆许白果,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高中时写过的那些信,现在可能已经泛黄;买辣条送的小狗,面上也蒙了一层灰;写给许白果的那本记录她们点点滴滴的书,顾笙给自己也印了一本,只不过她给许白果的那一份还有她手写的祝福语和贴画;还有许白果送给她的,印了两面表情包的抱枕,顾笙把枕套拆下来洗干净,然后收进盒子里。枕芯已经套上了新的枕套,就是许白果背后靠着的那只。
                  她总得用一些东西,来提醒自己,许白果这个人是真实存在过的。
                  否则,曾经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突然消失在她的生活里,总会让她觉得,很不真实。
                  不真实得像什么样子呢?
                  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存在过。
                  许白果在旁边没有动静,连呼吸声都被电影的声音掩盖过去。顾笙望着从未改变的天花板,又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不是我今天去水族馆,踏进了另一个平行世界,所以本来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不会再重逢的两个人,重逢了。并且此时她好像就睡在我的旁边,看着幕布上她精心挑选的电影。
                  是真的吗?
                  顾笙的手有些按耐不住的往旁边伸过去,还没有碰到对方的身体,就感觉到了她的体温。
                  是真的啊。
                  是真的啊。
                  是,真的啊。
                  无论如何她现在就睡在我旁边。
                  “果子。”
                  “嗯?”
                  “你想看吗?”
                  “不想看了。”许白果有些赌气似的侧过身,背对着顾笙继续看电视。
                  顾笙没有继续揪着这件事,而是也投入的看起电视来。喵喵在旁边安静的睡着,发出微小的鼾声。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但顾笙还是能想象出外面的样子,那一轮明月像是要把所有的难堪割破,一座座高楼亮着零零散散的灯光,构成了一条迷宫,而月亮就是迷宫的出口。
                  太幸福的时候人总是很容易困,就像太难过的很多日日夜夜,顾笙总会失眠。
                  此时此刻的她眼前的世界又开始忽闪忽闪起来,直到闭上。
                  脑海里忽地响起音乐,是她以前很喜欢的一首歌,男生在温柔又残酷的唱着:
                  “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人不再回来,就像你曾经追问的爱与不爱……”


                  IP属地:四川9楼2024-10-22 01:10
                  回复
                    9.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保守至到永久,别人如何明白透。实实在在 踏入过我宇宙,即使相处到 有个裂口,
                    ——陈奕迅《最佳损友》
                    梦境和记忆混淆在一起,像是在幕布上看了一部第三视角的老电影。操场的屏幕显示着2020年10月2日,周围都是戴着口罩匆匆行走的人,顾笙看见了她自己,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像一个要干什么坏事的通缉犯,在一栋栋被刷成红色漆墙的教学楼里穿过。
                    她走到了一栋宿舍楼下面,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正好就看见了那个身影出来。她穿着灰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一看就是她的睡衣。她的头发还是短短的,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外卖,在和外卖小哥对话。中间隔了很远很远,顾笙却还是断断续续的听见那个有些慵懒的奶音和外卖小哥解释,“这个……没有……送错了吗?”
                    当然不是啊。因为是我点的。
                    像是感应到了一般,短发女孩突然抬起头,往四周张望了几下,顾笙吓得立马躲进墙后面,又劝自己这身打扮对方就算看见了也认不出。
                    她甚至有点想雄赳赳气昂昂的这副打扮从对方面前经过,好近距离看看这不见的七个月,她过得怎么样。
                    但她还是没有这样做。
                    她只是在墙后面不停的跺脚和深呼吸,抓着手机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私生饭或是狗仔队。
                    是的,这不是梦啊。
                    是她们绝交了七个月以后,是她们面基的第二年,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她给许白果点了一份外卖,然后在墙角蹲着等她下楼来拿。
                    如果她直接退回,如果不是她下楼,或许顾笙都不会再见到她。
                    可是一切顺利,顺利之间又带着不顺利,比如她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在她面前走一圈。毕竟她没有信心不会被许白果认出来,这种刻意的重逢,单方面的突然来袭,或许对许白果来说并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如果她们还像以前一样好,那一定是惊喜。
                    可她们如今这样,顾笙却不知许白果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许白果。
                    总而言之,那就是最后一次了。
                    顾笙认为的,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次见许白果。她单方面的一意孤行,她单方面的见了她,给她点了一份她最爱的黄焖鸡米饭,看她取外卖,听她讲话。
                    然后就真的,一别两宽了。
                    一股浓重的悲伤从心头袭来,好像一切又经历了一次,好像有一个带着墨镜,帽子和口罩的人,又在许白果学校的道路上无声的哭了一遭,再独自坐车去高铁站。
                    梦境变得模糊起来,梦里的顾笙坐在直通高铁站的大巴上剧烈的咳嗽,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
                    她有些朦胧的回想睡着前的事。水族馆?许白果?火锅?投影仪?想着,她又伸手往旁边虚空的一摸,正好被一只凉凉的手抓住。
                    许白果有些沙哑的奶音在旁边响起,“你哭了。”
                    “啊?”顾笙慌张的把手抽出来,有些迷茫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湿湿的。旁边的喵喵有些被吵到的翻了个身,顾笙伸手拿床头柜的纸巾,往脸上擦了擦。
                    “我说梦话了吗?”
                    “说了。”
                    “啊!”顾笙惊叫一声,彻底把喵喵吵醒。它似乎很不满铲屎官今天的一惊一乍,“喵”的长嚎了一声,又继续闭上眼睛。房间里陷入让人尴尬的安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又让顾笙没有实感,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中梦。
                    “我说什么了?”她小心翼翼的发问。但凡她暴露了有关这个和记忆相差无几的梦境的一丝一毫,许白果都可能会察觉到。毕竟许白果很聪明。
                    黑暗中许白果似乎是摇了摇头,顾笙只能看见透过窗帘的一点点微弱的月光,正好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睛里有一些顾笙说不出来的情绪,她不知道该如何断定这些。
                    四年了。
                    许白果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顾笙却变了很多。
                    想来也很狗血,在和许白果绝交后不久的某个平平无奇的下午,顾笙骑小电瓶去超市购物,却突然被后面实习的新手车把刹车当成油门,撞上了。从电瓶上飞出去的那一下以后,整个世界都像断了电一样,变得一片漆黑。
                    直到她再次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病房,白色的打着石膏的腿。
                    还好只是伤到了右腿,医生说只要住院一段时间就可以好。可顾笙却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手也抬不起来。
                    医院的生活总是很枯燥的,吃饭,睡觉,看电视。因为手也有轻微的受伤,所以顾笙的母亲也没有把手机给她。虽然她好像也已经没有了可以联络的人。
                    等她一个星期后终于能用手机以后,她发现,好像真的并没有人发现她消失了。
                    因为病毒的原因,学校还在放假期间,同学也不会联系。除了许白果,顾笙其他的朋友都只是有事的时候才会聊聊天。她看到好几条发小和同学发来的消息,但她一个星期没有回复,对方也没有追究。
                    本来也不需要追究。
                    可能是顾笙忘了回,可能是顾笙没有回。
                    也不会刻意问她,“你为什么都没回我呀?”
                    每个人都有自己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而顾笙,只不过是她们生活的这幅画里,不起眼的用来点缀的色彩。加上也好,不加上也没关系,并不会影响这幅画的美感。
                    可是许白果呢?
                    她们大概曾经是彼此画里的一部分吧,缺少了觉得好像不太行,加上又不仅仅是锦上添花。
                    而现在,在和许白果删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以后,就算一个星期不见顾笙的动态,或许她也不会来看顾笙的动态。
                    无论如何,对许白果来说,她顾笙每天如何,她也不会知道了。
                    高高兴兴的网上冲浪,当一个沙雕也好;无精打采的躺在病床上,还吊着一条腿也好。
                    好像都与许白果无关。
                    那天晚上顾笙哭了很久很久,久到顾笙的母亲在床边不停的抚摸她的背也无济于事。
                    大人的世界会知道什么呢?每个小孩子觉得难过的不行的事情,在大人看来也就不过如此吧。比起生活的琐碎,比起工作的压力,比起各种亲戚的关系和鸡毛蒜皮的大小事,失去一个朋友,对大人来说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
                    在顾笙第一次难过被抓到,认真的和母亲说了一遍她和许白果的故事以后,在母亲只是点点头,然后平静的安慰她,“都会过去的”之后,顾笙再也没有提过“许白果”三个字。
                    就像在病床上哭得再声嘶力竭,母亲也只会觉得她是因为车祸了疼而已。当然疼啊,不仅身体会很疼,心里也会很疼啊。
                    因为她终于明白了,她在很多很多人的生活里都是可有可无的。
                    可有可无到就算消失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一年,都可能不会被发现。
                    从那以后她也变了。
                    她不再喜欢发动态,不再喜欢主动找人聊天,想在所有人的世界里都当一个合格的透明背景板。
                    把期许寄托在别人身上,本就是一件充满风险的事情。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没有几个人能够对你有无微不至的关照和在乎。
                    从前许白果是不一样的。她是从顾笙的星球里,划分出来的一片花园。
                    后来花枯萎了,花园也不存在了。
                    顾笙再次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这些可以打上“成长”标签的记忆就像一个长满青苔的浴缸里剩下的水,湿答答的,充满寒气的。她坐在浴缸里不停的打喷嚏,却没有人可以听见。
                    于是她变成一条鱼,去适应。
                    于是她起身,在梳妆台上拿到她的蓝牙音箱。这个科技的飞速发展的时代,日常失眠的顾笙需要每晚听见蓝牙音箱里别人唱着歌,听着他们的故事才能睡着。
                    即使此时让她失眠很多个夜晚的人就睡在她旁边,顾笙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也能看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已经关掉的幕布。同一张床,各有心事。
                    顾笙拿出手机,点开那首写着“累计听了18093次”的《最佳损友》,eason温柔的声线缓缓的充满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聊聊吗。”背景声里的男人在唱着“怀缅,时时其实还有”,许白果有些沙哑又慵懒的声音在顾笙旁边响起。
                    “好啊。”顾笙应了声。
                    背景音乐像一条小溪,唰唰的流着,顾笙点开单曲循环,想让自己记住这个晚上。
                    她,许白果,最佳损友。
                    这样特殊的晚上。
                    「从前共你,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
                    “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呢。能再遇到你。”顾笙转过头看向许白果的方向,忽地想起她们第一次面基的那天晚上,她激动的四点还没有睡着,拉着许白果要听她说面基的感想。
                    大城市的夜晚仍然灯火通明,外面的车灯和路灯映照成千种色彩。许白果娓娓道来她对顾笙的第一印象,顾笙的心雀跃得像枝头的鸟儿,随时随地都会上天。
                    「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我好像对你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为什么你走了以后,我就觉得自己变得沉默寡言了呢。和别人聊天两三句就只想结束,好像怎么样都是我不感兴趣的东西。”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保守至永久,别人如何明白透。」
                    “我知道我们最后一次是真的伤透了彼此的心。或许是日积月累的失望吧,或许是我们性格真的不适合做朋友吧。可是即使如此,我明白这些,却还是会想着你。好像想着你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你想用失去教我成长,可是我不想学。我只能把你所有的东西都藏起来,好像不看到就不会失落。”
                    「实实在在踏入过我宇宙,即使相处到,有个裂口。」
                    “我可能想过无数次能够这样和你面对面聊天,能和你和解。从绝交那天开始,想和你见面说,想和你电话说。但是每当我想做的时候,好像又做不到。因为我太了解你,因为我又不太了解你,所以我太害怕了。我总觉得,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了。”
                    「命运决定了,以后再没法聚头。但说过去,却那样厚。」
                    顾笙停下来了。她害怕她继续说下去,就会把她坐五个小时的高铁去她学校看她的事情一同抖出来。她害怕她再继续说下去,就会把她车祸摔了以后住院了一个半月的事情说出来。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不管多少年还是没变。
                    顾笙只要碰到许白果,好像就会说的停不下来。
                    有关许白果的,无关许白果的。有关顾笙的,无关顾笙的。
                    她还是全都想告诉她。
                    背景音乐静静的流淌着。音乐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因为它总会勾起你某一段回忆。顾笙就很喜欢在歌曲下面看评论,就像这首《最佳损友》,好像每个人喜欢的句子都不同。
                    好像每个人在每句话,回忆起发生的某个故事都不同。
                    「奇就奇在接受了,各自有路走。却没人像你,让我眼泪背着流。」
                    顾笙感觉自己又要憋不住了。就像那个冬天,她们打电话的那一次,只要说到“如果”两个字,她就会哭得接不上下一句。
                    她不是卖惨,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太重感情的小孩总是不会好过。
                    「总好于,那日,我没有,没有,遇过某某。」
                    歌曲放完了。伴奏在谱写最后的乐章,像是要把这个故事写完。
                    最后的最后,顾笙感觉许白果把她抱进了怀里。她满脸的泪横七竖八的沾在许白果的肩膀上,衣服上。许白果抱得很紧,很紧。
                    这是她们第一次拥抱。
                    “如果见面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拥抱。”
                    “害,我们最后还是没有抱抱。”
                    “这辈子我们应该都不会拥抱了。”
                    “抱抱我。”
                    “好。”


                    IP属地:四川10楼2024-10-22 01:13
                    回复
                      10.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等我勇敢,你还是我的我的我的,你看,
                      ——陈粒《走马》
                      2017年的跨年夜,0:00的时候顾笙列表收到了一条消息,白辞:“小笙啊,也是刚认识,没想到我们是同一个专业的艺考生,真的很神奇,希望以后能成为好朋友,新年快乐。”
                      2018年的跨年夜,许白果说,“你明天早上唱歌叫我起床吧。”顾笙说,“好啊。你想听什么?”许白果说,“就陈粒的《走马》吧。”
                      早上起床,顾笙怕打扰到舍友,躲在宿舍外面的走廊里给许白果唱了两遍陈粒的《走马》。
                      2019年的跨年夜,?许白果和舍友们在外面看烟花,挤地铁回家的时候,顾笙给她打电话。顾笙说,“新年快乐啊,果子。”许白果说,“新…乐啊,……地铁…家…”顾笙说,“果子,你真的太卡了!”“什…么?”“你真的太卡了!”
                      然后手机收到一条消息,许白果:所以你为什么不打通讯录电话呢,打网络电话真的很卡。
                      ?2020年的跨年夜,没有许白果。
                      2021,2022,2023…
                      2024年的六月,某个平平无奇的周六,顾笙再次遇见了许白果,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去过的水族馆门口。
                      于是她把许白果拐回家,于是许白果在她家过夜,于是此时此刻,在她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以后,被许白果紧紧的抱在怀里。她挂着眼泪的脸还搭在许白果的肩膀上,许白果的手围在她的背后面,顾笙只觉得许白果身上真的很暖和。
                      不知道为什么许白果的手总是冰冰的,身上却总是很暖和。许多年前的十月一日,顾笙去许白果的学校找她,晚上她们两个挤在许白果的宿舍床上看沙雕视频,两个人靠在一起,顾笙就觉得许白果身上真是特别暖和。
                      虽然那是艳阳高照的十月,虽然室内开着空调,但她还是觉得有点热。
                      南方的夏天真是漫长啊,就像现在只是六月,温度已经平均25-30多度了。顾笙开始觉得热了。但她什么也没有做,就任对方抱着她,就任自己享受这种,被圈进怀里拥抱的感觉。
                      说点什么呢?该说什么呢?
                      “果子。”她小声的呢喃。半夜三更的室内一片黑漆漆,只有床头充电的手机信号灯在一闪一闪。顾笙多少有点对光敏感,晚上只要有一点光线就睡不着。但是今天她忘了关掉手机的信号灯,兴许是太激动,忘了吧。
                      许白果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的松开她。大片的风随着她的动作刮了过来,迫不及待的钻进顾笙的怀里,又给她带来了一丝凉意。漆黑一片里,顾笙看不见许白果的表情,刚才的月光好像也收敛了,什么也看不见。
                      “唱歌来听。”许白果说。
                      房间里的蓝牙音箱明明还在循环着《最佳损友》,顾笙却感觉她刚刚好像很久没有听见除许白果的心跳以外其他的声音。和好就和好呗,唱什么歌嘛?虽然这样傲娇的想着,但她还是问了许白果,“唱什么?”
                      “《走马》”
                      顾笙点点头,虽然她不清楚许白果是否能看清。她转身把蓝牙音箱关掉,周围又变得安静了许多。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唱: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走的好慢~”
                      许白果又躺下,好像还轻轻的叹了口气。
                      周围很安静,只有顾笙自己在一句一句的唱着。她曾经很喜欢这首歌,听了很多很多遍。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但是让她唱,她还是能一句不漏完整的唱下来。
                      这首歌真像许白果啊。即使中间隔了再多的空白,再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却发现每个音每个字都那么清晰,原来有些歌就算不再听,也从来不会忘记。
                      “你还是我的,我的,我的,你看。”顾笙唱完了最后一句,在一片乌黑中向许白果凑过去,用最真诚的语气说,“果子,我们和好吧。”
                      “果子,我们和好吧。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随便吃醋,小心眼,爱和你发脾气,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和你吵架,总会说狠话,把你惹得小情绪的我了。
                      “果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忘记你最后那条语音说的你烦我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会再烦我了吧。如果你还烦我,你不会让我坐在你旁边,不会跟我回家,对不对?
                      “果子,我们和好吧。
                      “果子,你记不记得你说过,难得一遇,就别再互相嫌弃?”
                      “记得啊。”躺在旁边的许白果终于淡淡的回了一句。
                      “许白果我们和好吧,许白果。”顾笙摇了摇她的手臂,却感觉到她的手抓了抓她,又松开。
                      顾笙想起她第一次叫许白果全名的时候,她很不乐意的说“哦你就是这样叫我的啊?”末了,还加上一句,“我妈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叫我。”
                      “那你妈平时怎么叫你?”
                      “老大啊。”
                      “好的许白果。”
                      虽然许白果不太乐意,但是顾笙还是只觉得神奇。生活中许多人是从“我叫顾笙”开始,而许白果是从“我叫小笙”开始,从“网名”变成全名对顾笙来说,也就意味着她们从网络变成了现实。
                      况且,许白果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眼前的许白果又抓了抓她的手,“怎么不说话了,又在神游太空了?”
                      “啊?嗯,怎么啦?”
                      “我说,好。”
                      “什么好?”
                      “你说呢?”顾笙感觉许白果的手抬了起来,不用确认也知道,她肯定捏了捏拳头。“再问就算了。”她的小奶音恶狠狠的说。
                      “好~好~好~当然好。”顾笙说着也躺下了,还要把手搭在许白果的身上,“睡觉吧,果子。”
                      “晚安。”
                      “嗯,晚安。”
                      两个人,一只猫,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安静的漆黑中传来三个均匀的呼吸声。墙上的幕布被风轻轻的吹起,虽然中间有了些缝隙,但下一秒风停了,又和墙壁紧贴在一起。
                      外面的月亮还是弯弯的,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明月被反射的光,皎洁又明亮。月亮她从来不会在意人间的事,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人间的一切。
                      失去也好,得到也罢;
                      遇见也好,重逢也罢。
                      似乎冥冥之间都有定数。
                      两个互相在乎的人,不管过去多久,大概终会有重归于好的那一天吧。毕竟以前那么好过是真的,难过是真的,快乐也是真的。只要还想着对方带来的那些快乐,就一定会重逢吧。对不对?
                      “然后呢?”
                      顾笙看着最后一章的小说下读者的评论,一群人吵着问她要后续。
                      “然后呢?顾笙和许白果有没有住在一起,像顾笙以前期望的那样一起工作?”
                      “然后呢?顾笙和许白果不会谈恋爱吗?她们两个要凑一起孤独终老?”
                      “然后呢?第二天起床是不是超级甜,作者大大我想看甜甜的日常!”
                      “然后呢?我以前也有这样的好朋友,但是后来绝交了。看到这个突然好想她啊!”
                      “然后呢?……”
                      顾笙关上电脑,喝了一口手边刚刚冲好的咖啡。从前她不爱喝咖啡,但工作以后,却时常需要咖啡来提神。她抿着嘴里的苦涩,心里的思绪也变得明朗起来。
                      有什么“然后”呢?
                      小说就是小说,现实生活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没有共同圈子,没几个共同朋友,生活的地方也相差几千公里的两个人,真的还会在没有任何约定的情况下再次重逢吧?
                      而且那个地方还那么巧是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而且许白果还会什么都不说就跟她回家?
                      而且还会特意拖到很晚在她家留宿,好有独处的时间?
                      因为真实的世界并不会有这种好事发生,所以才需要小说啊。才需要在小说的世界里,为两个人补写一个圆满的结局,好让主角不会那么难过。
                      这些都是假的吗?
                      也不是。
                      那些伤心难过是真的,绝交说的狠话是真的,经常吵架是真的,一别两宽也是真的。残酷的悲观的才是真的,美好的只不过是我编造出来的罢了。
                      顾笙又抿了一口咖啡,浓烈的苦味缓缓的顺着嘴唇划进了心里。她摇了摇头,关掉了电脑屏幕。
                      fin.
                      ------------------------------------------------
                      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顾笙拿着没有喝完的半杯咖啡,起身倒进厨房的洗水池里。
                      有一个人从门口进来,一只手拎着一个女式小黑包,另一只手提着一袋青菜。
                      她把包放在鞋架上,弯腰换上摆在门口的那双蓝色的拖鞋。
                      “回来了?”顾笙从厨房出来,接过对方手里的菜,“你买了什么?今晚吃红烧茄子吗,我今天刚刷到的新的菜谱。”
                      “就你那只会煮火锅的厨艺。”对方轻笑一声,穿好了蓝色的拖鞋,“我来做吧,你去洗碗。”
                      “我今天不想洗碗嘛!”
                      “我怕你把厨房给烧了。”
                      “你放屁,我从来没有!许白果!!!!”
                      小说就是小说,现实生活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没有共同圈子,没几个共同朋友,生活的地方也相差几千公里的两个人,真的还会在没有任何约定的情况下再次重逢吧?
                      而且那个地方还那么巧是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而且许白果还会什么都不说就跟她回家?
                      而且还会特意拖到很晚在她家留宿,好有独处的时间?
                      因为真实的世界并不会有这种好事发生,所以才需要小说啊。
                      因为真实的世界里,顾笙和许白果,绝不会靠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不期而遇和好啊。
                      互相在乎的两个人,总会和好的。
                      而且,并不能和好如初。
                      当然是比之前更好呀。
                      end.


                      IP属地:四川11楼2024-10-22 01:1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