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林打叶子牌打得可能并不认真，也可能算计得太认真，总之她总会输掉，这样在以福晋之间的私事为筹的赛局里，她会一边把眼皮下的叶子牌推开，一边把她同显王的相遇相知的故事摆出来，而此刻她讲的却是都城隍庙——自己曾在显王那里听到过，大致相仿，只是并不够细腻。故事被她拉得长，日头已向晚，连着廊下红灯笼都已张起，如同昭乌达盟草场上，那会彻夜烧着的篝火红彤彤映照在巴林的面颊上，也像是江南的渔火照进自己眼里，对于故事的细节走向并不纳罕，但作为听众却有些好奇地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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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满名叫阿斯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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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显王的关系如今更像是同僚，两个人都在为着周府与显王府的明面上的关系，在蜜沈香嫋的鸳鸯帐后“耕耘播种”，在那种卖力与承受相对的时刻，彼此都是沉默得更多些，而当“花径”里的密语结束时，甚至会梳洗打扮齐整，相对而坐着，那时候反倒是话会多些，显王会谈起嘉瞻福晋的玉佩、周皎的琵琶与小巴林的情书，而自己听得多，说得少，但也是会偶尔提起过去在另一座王邸的生活，这就像是两位官员态度谨肃地结束政务上的交谈，不免寒暄起来，客气间交换着各自的家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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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自己对于显王的身份认知更靠近“嘉瞻雪聊的爱人、周皎倾慕的男人、巴林右旗的女婿”，而对于周家，他只需要仍旧是显王爱新觉罗存昂，这就已经足够。接下来的话也让并不相熟的福晋们窃笑，针对着这种被窝里睡出来的不亲昵也不健康的关系，一半是在可怜不得宠，余下一半是在嘲讽自己的“故作姿态”——两种情绪与猜测截然，却都不是自己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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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和他并不太熟悉。

【叶子戏真好玩，这是我在东陆土地上踅摸到为数不多的、有趣的玩物。虽然我总输、学习地还不至透澈，但我喜欢，就像我喜欢阿斯罕，喜欢到可以为他留在北京城，可以和他的妻妾住在同一屋檐下——喜欢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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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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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字如重锤击心，差点就把“他没告诉你吗？”的话一股脑倒出，盖因左手位的满人福晋连吃掉我几张牌，惊骇之余注意到掩口胡卢而笑的女人们兴奋得过头的眼神——又来了，又是那种轻蔑的、不友善的，如同箭镞般锋芒逼人的目光，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该觉察出了罢！甫一开始踏进帝京裙钗珠翠之间的巴林海别，也接受过类似的目光，和暗自讥诮异乡人的诸多言论。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斧和大钺的娇小姐，我才不屑一顾！即便许嫁阿斯罕日久，同“她们”亦有一道难以逾越的深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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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找齐牌搭子不太容易的缘由，只在吊诡气氛里翻了个白眼，忍住探问大周氏的好奇心】噢——阿、斯、罕，是正直的意思呢！很好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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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拊髀雀跃似的解释着，实则并不需要她的附和或假装的认同。尽管我疑惑她满不在乎的态度——这太奇怪了，没有人能不爱阿斯罕——爱新觉罗存昂在自己心中本就是很好很好的，这点毋庸置疑。却也并非心怀俯矜，高居临下地对大周氏继续表达看法，只是呵有实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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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慢慢的，也就会熟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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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我之前也不知道，你竟然会打叶子牌，【牌过半旬已至剑拔弩张之境，一掷乾坤，祭出一张万万贯花色，天魁星呼和义宋江对着众人瞠目而视，惹得小巴林的声音也为他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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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打得这么厉害！

【巴林具有草原动物的敏锐直觉，但她不知道脂粉堆里的目箭与讥诮比嫩草更倒伏不定，一盏茶前，她们会因为巴林不识相的不肯喂牌而窃窃，想要将她排挤出去，但此时，她们情绪诉诸的对象却不只是她，她们不仅吃下接连几枚好牌，还探听到一道好笑的消息。虽然此时，另一位“接纳者”正低着鬓和眼，好似混无感知涌动的暗流，状若一门心思地扑在研究面前的那副牌上，只在巴林回答时，会稍稍侧过面颊以表达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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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巴林雀跃的答语，自己已经很迅速地将阿斯罕与显王联系上，却不能将它背后的寓意冠在他身上，因为腊月群臣酺宴后，在借着年关回周府短暂小住几日间，本被摒翳在交换政见的交流外的自己，读到了写在父兄眉眼间的喜悦情绪，显王有野心与实力，他也向他的父皇展现了野心与实力，所以他不是一个正直的人，这也是自己父兄在欣喜的原因——人品并不能加重皇权的分量。但这显然与海林塑造出的“阿斯罕”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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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误会了，就像她现在错打出一张万贯。她不知道，牌桌上的人都想着做螳螂后的黄雀，在另一张权利牌桌上的她的阿斯罕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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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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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轻响。被手里的牌压在最下面，原要为自己反身获胜成为重筹的那张空荡瓶，就在此刻提前被自己丢了出去，失去了能赢的必定，但也将巴林挽救出必输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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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认识，远比我和他认识更短。这说明相比我和他，你都是个更用心的人。

福晋读过汉人的诗和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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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递出的问题在此处戛然，就像点起一盏烛灯，也在同时点起牌桌上其他福晋们“看戏”的兴致，她们都知晓，草原来的明威福晋最擅斗蟋蟀与猜枚，兴许她连同出一枝的满人的故事都不尽上心，更何况南汉精妙的诗与复杂的史。但自己用自问自答的方式截断了她们的乐子】用心其实有两种寓意，它在汉人的历史里也有不同的轨迹，当一个人用心去读懂另外一个人时，他或许也在用心去达成一个自私利己的目的。但你的用心不同，是纯粹的，而我、显王和北京城里的人都学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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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氏族从不会将自家格格们放进同一座王府，此刻在西山别院的牌局便很难凑出一双同父同母、同巢同穴的“玉麒麟”，所以她将这一副麒麟双枪的牌送给谁，其实已经不言自明。但如若没用错心，身侧的另外一位福晋正缺这一枚牌，可是自己不曾转手用巴林递来的“玫瑰”为旁人鬓边添彩，虽然自己眼下并不缺这枚牌。手指将那麒麟双枪挟住，动作与接下来的话语都如出一辙的坚定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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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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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显王监国，终究追寻着高欢的步伐，在政治舞台上从名不见经转的小吏走到鹓班鹭序之首，他的同僚们很少会再提起他的母妃，这也导致他们的妻妾也鲜少再提起我的上一重身份。但自己从不会畏惧她们，也不会畏惧显王，更不会畏惧让过去的自己走出来】毕竟我曾经是荣王府上的福晋，也可以和其他几位福晋这般，来一起凑局。只要有缘与有心，总会有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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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当初你和显王也毫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