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明知不爱(温八)
感情，说断就断。
一如日本腾飞的经济，不过是泡沫一场。
可就是有人看不清，拼命为此付出代价。
「说的就是你啊……八奈见。」
我坐在床前，掐着一根不常抽的软盒细烟。
八奈见坐在另一头，低沉着头，长而密集的蓝发遮住了她的表情。
雾云缭绕的烟尘成为隔开我们的可悲屏障。
「为了他……值吗？」
是啊？值吗？
为了一个不断欺骗你，不断背叛你，甚至把你这个妻子都当做筹码扔进赌桌的滚蛋，真的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吗？
八奈见……
我猛地嘬了一口烟，浓郁的尼古丁刺痛着我的身心。
我本不爱抽烟的，今夜却让我时时刻刻离不开这种东西所带来的逃避感。
「……没什么好说的。」八奈见嘶哑着低沉地嗓音，从床上站起来，动作间露出了憔悴的脸庞。「这就是你们……你想要的吧？得到我……然后饶他一命。」
八奈见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羞于启齿，而是因为贫血而导致的无力。
从她收到那个人被扣留下后就再没吃过东西吧？
明明都脸色苍白了，却还在逞强着保护那个男人……
真是个笨蛋。
我按住八奈见伸向她自己衣带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你走吧……就当是我吃了个亏……」
「我不！！」八奈见忽然激动起来，她用力地扯着我的手，剧烈的情绪波动令她惨白的脸上多了一丝丝血色，「你还是不肯放过他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他？！！得到我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我的命吗？」
她的嘴唇发抖，干涩的唇瓣渗出鲜红的血液。红透了的双眼充满了嫉恨与厌恶，她死死盯着我，好似盯着一个仇人一般……
不，我就是她的仇人。
那件事再怎么说也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我那时……
……不，没有如果。
我没有资格去替别人遐想，能做得只有勉强地活着。被当成目标也好，被嫉恨也好……
总好过没人承担这份罪责。
「好……」八奈见忽然甩开我的手，「……我的命给你！！」
她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向卫浴的玻璃门撞去！
「……杏菜！！！！！」
我大惊失色，睁大眼睛，根本来不及拉住她，伸出去的两只手都只抓住了虚无的空气——
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脑袋撞上坚硬的玻璃，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可怜的躯体倒在地上，暗红色的血线顺着玻璃绽开的裂纹潄潄而下。
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渗入了玻璃，有的沿着醒目的血迹流到八奈见的……身上……
「杏……杏菜……？！！」
我慌忙地扑过去，全然不顾鲜血染红了昂贵的西装与皮鞋。从血滩里抱起已经十分虚弱的八奈见，血液混杂着地上的水迹污染了她的蓝发，凌乱的发梢之下狰狞地伤口粘黏着血肉和头发……
「去，去医院……去医院！我带去医院……？！」
染血的手死死拉住我的衣袖，被头发埋住的脸庞颤抖着张开嘴巴。
八奈见不让我走。
「……够了……你……你知道的……我的体质……一，一但出血……呃……就是止不住的……我……我……呃，呃！！……」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血水，剧烈的疼痛令她面目狰狞。抓住我衣服的手越发沉重，仿佛随时会失去力气一样，拼命地抓紧所能抓到的东西……
我心中绞痛不已，连忙握紧八奈见正在逐渐失去体温的手掌。
「别说傻话了！！一，一定有的治！！……有的治……」
我如何能不知道，即使是现在，对于这种状况也很难处理。更何况……根本来不及送到医院……
该死……
我痛苦地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血肉之中，流出丝丝暗红色的血液。
你怎么那么傻？……就为了他？那个混蛋……你就这么爱他？
「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别废话！！呃……把，把耳朵……耳朵附过来……我……我……有话……对，对你说……」
八奈见微弱的声音从嘴缝中挤出来，从发丝之下露出的眼睛里透露着深深的执念。
「好，好！……你别激动……我听你的……」
我赶忙按照她所说的，俯下身子，令耳朵离她更近一些。
她辛苦地喘了两口气，憋足了力气才堪堪开口。
「……温，温水啊……最后一次叫你“温水君”吧……温水君……哼……事到如今了……竟然还有些怀念……明明……明明都……呵……假，假如……假如那天……“假男朋友”……再问你一次的话……会不会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可，可惜……」
八奈见眼睛忽露精光，面容好似完全正常了一般生机勃勃。她喘着气，被鲜血染红的手紧紧拽住我的衬衫与领带。
「……可惜没有如果，也不会有如果……因为……」
八奈见突然猛地抬起一直藏在怀里的右手，手里紧紧攥着从卫浴门上扣下来的玻璃块，狠狠地朝我露出的脖颈扎去……
——「我恨你！」
一瞬间，血流如注。
血液大量流失带来的缺氧感几乎是瞬间就充斥了我的大脑，即使是用手捂着也根本不济于事。
等待我的只有死亡。
要说意想不到吗？
我竟然对此没有任何意外。
八奈见啊……一直都是如此呢……即使面临死亡，也不会对恨之入骨的人报以温柔。
要说是好性格么？……如果恨得不是我就好了……
我也不禁自私的想。
可我已经失去了想象的权利，那是只有还能活着的人的特权啊……
我倒在八奈见染血的怀里，意识已经接近迷离。
在朦胧中，我用尽气力靠着她的胸口，握紧就在我脖子前的她的手。
「……尽管我……没资格……可我还是想不通……」
含着腥臭的液体说话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我最后摩挲着她手上一直戴着的镀金戒指，意识与嘴里的话语一同逝去。
「你究竟……有那么……爱他……么………………」
我的手指跌落，虚无的躯干无法支撑血肉的动作。
八奈见靠着满地碎屑与血凃，面容上的潮红已经消失殆尽，一切都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的恩赐罢了……
真的是恩赐吗……
她没空，也没那个精力去想那些。
她望着那个倒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嘴巴微张……
但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
在无声之中，她眼中的光芒连同生机一并消散。
狭小的房间里，狼藉地血泊中，两个不知几多忧愁爱恨的人平等地抱在一起死去。
也许明天就会被警戒线所代替，但至少……此刻是恒久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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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黑暗以一种泥潭式的形态将我包裹，虚无地迷醉感令我昏昏欲睡……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本以为死之后，大概就是六感皆无，或者更加不可描述的存在……
可现在，不仅我还有意识，有想法。
甚至能感受到浑身上下的酸痛与劳苦……
不对……
我……
……为什么会感受到身体？
忽然一阵眩晕，眼前逐渐显露出刺眼的光芒——
我茫然地睁开眼睛，一个高挑潇洒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一身纯白色的白大褂随意地套在华丽时尚地衣裙之上，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浓妆艳抹地面容令她即不像一个医生，也不像一个老师……
她正拉开窗帘的一角，刺眼的光芒就是来自于窗外盛极的阳光。
「小，小拔小夜……」
下意识地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非常稚嫩。
不像一个闯荡社会多年的大叔，反倒像一个少年，就像……
……高中时期的自己？！
「阿拉～我有说可以直呼老师的姓名吗？」小拔老师捂着红唇，妩媚地笑着，「不过是温水同学的话……可以是特例哦？」
我惊愕地盯着她的脸。
真的是小拔……老师？
印象里她不是在我们毕业后就结婚离开了爱知县么？虽然之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过面……但也不该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化吧？她还是和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脑子混乱是一回事，嘴上应答又是另一回事。
多年的社会经验，令我学会了即使在思考问题时也能漂亮地进行言语回应。
「不，还是免了吧……女人似豺虎，碰不起也惹不起……？！」
我突然收声。
不由自主地就把作为成年人时的惯用话术，说了出来……
但既然我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那么还是不要表现地太奇怪为好……
「……温水同学？」小拔老师眨巴着眼睛，显然没能从学生的口出狂言中反应过来。
我急忙出声找补。
「呃……我的意思是……我爸爸是这么教育我的。」
「哦……」小拔老师似信非信地点头，露出古怪地表情「那令尊还真是……有见解。」
呵呵呵……我尴尬地赔笑。
都是早年不懂事的经历遗留下的毛病，后来年纪大了也没必要在意。现在回到了少年时期，问题一下子明显很多……
还是改掉这个毛病为好。
「……别的怎么样都好，看你恢复地差不多了，老师我就不留你了哦？」小拔老师恢复平时的样子，脱线地坐在我的床边，毫不在意与学生的距离是不是太过火。「可不要再次在教室走廊昏倒了哦？扶你过来很麻烦的……害得我错过了完美的约会时间！」
啊……原来我是因为这个才到保健室的吗？
印象里，有发生这样的事吗？
……已经记不清了。
总之，还是弄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为好。
「小拔老师，今……」
「老师今天不留你哦～接下来还有约会呢，我得补补妆！……扶你的时候蹭掉了不少……」
小拔老师十分干脆地下达了逐客令，理由竟然是约会……
老师到底是有多少个约会啊……饶是现在的我都觉得汗颜。
「温水同学要是想留的话～下次另找机会也～可～以～哦～」
小拔老师眯着眼睛，一副盯上了猎物似的表情。
我连忙拒绝，起身下床准备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可不想在这里失去童贞……
「等等……」小拔老师忽然开口，吓得我一个激灵。
回过头，才发现，老师正拎着一份打包好的便当盒。
「忘记拿走你的东西啦……难不成想中午饿一顿么？……就是你想，我也不会允许的。我可不想自己的学生因为不吃午饭而再次以同样的方式回到保健室……」
小拔老师将便当盒丢给我，冲我眨眨眼睛，「我还是希望你是自己主动来比较好～」
便当盒……是啊，高中时期还有这样的习惯呢。
这么说来……
「老师，谢谢你！」
我向小拔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郑重地道谢，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这熟悉又陌生的保健室。
小拔小夜坐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已经门口。许久以后，轻轻笑着摇头。将荒唐的想法，抛诸脑后。
「变了一个人什么的，怎么也不可能吧？……诶？！要迟到了，先补补妆～」
◎
我抱着便当盒，在一众陌生又亲切的景色中穿行。路线熟悉又陌生，几次都差点走错。好在根据已经模糊不已的印象，在午休结束前找到了那本以为再也没机会再来到的地方——
紧急逃生楼梯。
踏上一节一节楼梯，我的内心也在不断地打鼓。
往事如电影一般随着我不断向上的身影而在我脑中播放……
『温水君，这个可以抵多少呢？』
『我，被甩了啊——』
『至今为止谢谢了，还挺开心的。再见』
『接着，温水君。跟我道歉』
『你就是这种地方，温水君』
『接下来也拜托你了呦，作为被甩的伙伴』
……
是啊……是有过这样的事呢。在那个时候……
我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她，会不会在那里呢？
……毕竟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身处何种年代，或早或晚，也许自己这个时候自己还没有认识她？也许这个时候已经没在和她呆在一块儿了？……
太多的可能性了……
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期待，即使心中的情感如此复杂……我仍想再见一见她——
我踏上最后一节楼梯，眼前辽阔的天空与天台的灰度相分隔，青与灰色在一幅动态的图卷面前泾渭分明。
只有一个身影，在其中联通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将图画的氛围推向最高潮。
她蓝色的发丝随风飘扬纷飞，随之露出的侧脸映照着顶头的光辉，红润而富有生机。
那一定是绝美的。
也只有她能给留下我如此深刻的印象——
八奈见杏菜。
……在上一辈子亲手杀死我的人。
她好似注意到了我，理了理稍显杂乱的鬓发，将其捋到耳后。仿若梦境照进现实一般……
「今天太晚啦……温水君」
「啊，啊……中途被老师叫去了，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回过神的我，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靠在同一处栏杆上。
「老师喔……是有什么事么？」
「没啦……被叮嘱了学习之类的」
「哦……好孩子的烦恼呢」
「也许吧」
盯着天空的我们，小小地沉默着。却和心情无关，只是单纯地安静着。像无数个陪伴在一起的日夜，总有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停留在一起的时候。
最是安逸，最是瑕然的时刻。
我竟然能有再次感受这的一天啊……
如果这样的机会……
能留给她就好了。
「……所以，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事情的全部？」
八奈见忽然开口，内容却是没头没尾的问话。
也许是她默认了自己一定知道是在指什么吧？可……现在的我完全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毕竟连这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什，什么事……」
「嗯……温水君是在装傻吗？」八奈见皱着鼻子，生气的样子与后来一样的可爱。只是没了复杂的过去，显得十分干净又真挚。
「没啊……」
「是嘛？」
八奈见盯着我，怀疑地上下打量着我。估计是真的没发觉我在撒谎，没一会儿就放弃了追问。
「……算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说温水君，下次可不许把我置之事外哦？我怎么说也是当事人之一吧？」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再说什么，但既然会这么说，大概根本不是当事人吧……
不过想归想，我还是陪着笑，毕竟现在自己的情况不比当初，不能对自己不确定的事太过出挑。
我们再次以沉默相对，视线的方向换成了地面的操场。
不同的人们在下面挥洒着汗水，阳光向上的精神在我看来是弥足珍贵的东西。到我那个年纪，才会发现年轻时的精力是多么重要。
没能在其中看到稍微熟悉的身影，有些失落。
回过头的时候，八奈见已经开始吃起了午餐。
「……竟然不叫我，自己吃哦？」
「时间不太够了喔，都是等你搞的啦」
「说是这么说的啦，可……」
「我说温水君啊……」八奈见忽然表情严肃了起来。
竟然用这招啊……该说不愧是八奈见呢？
不过我并不讨厌。
「干嘛突然正儿八经起来？」
「……我交到了男朋友。」
我睁大眼睛，强烈的即视感忽然涌上心头。
这熟悉的对话……该不是……？！
「……呃，祝贺你？」我小心试探。
「不是啦……我没找到男朋友。」
八奈见扭捏地低下头。
「我之前在ins上表现得太张扬，结果大家都以为我真的有了男朋友。还说……下次聚会让我带上男朋友一起去。」
果然。
果然就是那个时候。
是要假装男朋友的那件事么……
我暗自咬着牙，不堪的往事突入心头。
曾经的那个时候，本以为只是玩笑话。却没成想，她真的在某一天找了一个人做假男友。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还好……
只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她认识了他——他后来的那位丈夫，一个在赌场拿妻女当赌注的畜牲。
很大程度上，八奈见悲拗的人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我恨我那个时候什么都没察觉，等到我有所了解的时候，她已经深陷其中……
假如……假如那个时候没能认识他的话……
假如她干脆没有去找其他人的话……
说不定……我看着眼前小小烦恼着的八奈见，内心充满了犹豫。
要说的话，眼前不就是那种机会吗？
拉住她，劝告她，阻止她，告诉她一切的一切，让她逃离一切痛苦……
……可那样的话，不就意味着历史被改变了吗？
这样真的可以么？
也，也许顺应世界发展的话，自己可以实现上辈子没能实现的事业……也许可以小小的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经商？参政？……假如根据上辈子记忆走的话，我可以有无数种可能……甚至……实现更多更重要的遗憾……
「啊……忘记了。」八奈见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从自己的食盒中夹出一个可爱的开花香肠，抵到我的嘴边。
「啊——」
「啊……」
嘴里被塞进了食物，香肠的香味与别的什么味道混杂在一起，说不上来的恶心……
可我仔细地咀嚼着，一点都不想浪费。
大概是有洋葱段吧……鼻尖的酸涩被我归为其中。
「今天刚好有做小香肠，就特别给你尝尝哦？……说来这次的社刊我也有写到小香肠哦，回头给你看看。嗯……这样看来你还蛮幸运的嘛，要是晚上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喔？……因为光是中午我就能一个人全部吃掉！嘿嘿，我可没有光吃哦？八奈见减肥法大胜利！我可是真的有掉秤哦……」
喋喋不休的话语像狂风一般吹入我的心底，眼神始终不离那仍旧开朗的面孔半点。
是了，什么更多的遗憾……我啊，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么？
我得到了确信。
如果说有什么事，是我一定要做的话，对现在的我来说，一定只有一件——
「八奈见同学！」
「……诶？……什么？」被我唐突打断的八奈见茫然地眨着眼睛。
那就是……
——「……请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保护【我的】八奈见杏菜。
「诶……诶？！什，什么？！……温水同学没发烧……」
我进一步凑近八奈见，与她坐在同一阶台阶上。
几乎要贴上八奈见的脸的时候，才终于停下。
我再次郑重地宣布——
「让我来做你的男朋友吧！」
太阳稍稍偏离云朵，从即将步入阴霾的境地中脱离出来。光线重新照向世间，其中一束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我们的身上。奇怪的角度下，连中午都能在我们的脚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世界，有着什么被悄悄改变了。
我如此确信着。
◎
(未完)

温八温八温八

呱

cy

写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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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咋没看明白你想写啥

日不能寐

插眼

插个眼👁👁

cy

不过我感觉这个剧情有个bug，如果老八真的误入歧途，即使当时温水反应不过来，但是草芥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