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3.
之后的几天并没有什么意外,有恩嘎托罗在,大海上便不存在能困住他们的东西。而在这几天,恩嘎托罗也见证了塔玛作为一名船长的能力。船上的所有船员都对他充满崇敬,但他也没什么船长的架子,反而与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连恩嘎托罗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身上确实有一股别样的魅力。唯一有些问题的是,他是不是与自己的妻子走得太近了?
最初只是看到他们偶尔会聊天,后来他们聊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聊越起劲。恩嘎托罗注意到,与那个男人在一起时,自己的妻子似乎连笑得都更多了。这让自出生以来就少有情绪波动的他心情长久的无法保持平静,似乎有一块巨石横亘在心间。尤其是想到,那个叫塔玛的男人,在启航前似乎将另一个人(Ruaeo)的妻子也拐上了船,他就更加觉得不安了。
或许只是误会呢。他这样安慰着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呢。
海上的日子就这样过着,虽然有些许不同,但大体上并没有什么差别,直到···
那是一个繁星闪烁的夜晚,恩嘎托罗站在桅杆上,通过观星为船指引航向。这本没什么,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是这么做的,但不知为何,他今夜感觉格外地静不下心,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这不应该,哪怕他们现在离那个大漩涡很近,但有他在,他们不存在掉进去的可能。问题不在这里,那难道是···
恩嘎托罗将目光投向了船长室。
就只是确认一下,也好让自己心安。说服自己后,恩嘎托罗径直朝那里走去,然而···
当他打开船长室的门时,赫然发现自己的妻子正与那个家伙待在一起。
一时间,怒火焚毁了恩嘎托罗的理智。那两个人似乎在试图说些什么,但他现在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毁灭,让这讨厌的一切都毁灭吧!他已经受够了。莫名其妙地被拐,莫名其妙的航海,现在,连自己的妻子都···
恩嘎托罗飞回了桅杆上,剧烈的魔力在他周围波动着,正如翻滚着怒浪的大海。神秘的咒语被恩嘎托罗咏唱着,强风将他们带离了原本的航线,直直地冲向了那深蓝色的绝望。乌云在恩嘎托罗的呼喊中遮盖了天空,暴风雨汹涌而来。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船上的众人,随后他们便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世界末日般的一幕。有人在绝望地哀嚎,有人在虔诚的祈祷,还有人在做无谓的挣扎,但那都与恩嘎托罗无关了,愤怒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现在仿佛要将数十年以来的情感全部宣泄出来一般。
按理来说不该这样的,他并不爱他的妻子,连他都不清楚他为何会如此愤怒。但那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将眼前的一切全部破坏。全都葬身大海吧!
“已经够了吧。”沉静的男声传来,声音不大,却穿透了轰鸣的雷声与怒海的涛声,准确无误地传入恩嘎托罗耳中。哈,开什么玩笑,这仅仅这是个开始而已,漩涡的巨口才刚刚张开,我的愤怒也远没有结束,怎么可能够了。
“已经够了吧。”仍然是那道声音。真是不可思议,刚刚还混乱不堪的船,现在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下来了,船员们都用尽全力抵御着这场天灾。这样的统率力,真是个厉害的人啊。但是,还远不能结束。才仅仅是漩涡的外缘,离中心还远着呢。
“已经够了吧!”声音再次传来,不同于之前,这次要更加洪亮,也更富有情绪。那是什么,愤怒吗?还是悲伤?不论如何,这声音让恩嘎托罗的理智稍微回归了一些。恍惚中,他看向了声音的主人,正是塔玛。看着他那如大海般蔚蓝的眸子,不知为何,恩嘎托罗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明明应该更愤怒才对。
“看看你的周围吧。”塔玛平静的说道,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听到这句话,恩嘎托罗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四周。穿上可以说是一片狼藉,漩涡巨大的离心力不时将一些船员甩入冰冷的大海,孩童的啼哭声不绝于耳。是啊,这不只是一艘探险船,更是一艘移民船啊,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回过神的恩嘎托罗赶紧念起了咒语,将他们带离这个漩涡。
随后的几天,阿拉瓦号在一片沉默的氛围中靠了岸,抵达了他们梦想中的长白云之乡。
绊4.
下了船的恩嘎托罗一言不发,似乎有什么心事。见此,他的妻子仿佛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耳语道:“塔玛大人他,其实一直很关心你。他看出你身上存在什么问题,所以向我打听,想要更加了解你一些。那天,我们就正在商量对策,没想到你会突然发那么大脾气,”说到这儿,她笑了笑,“连我都是第一次见你那样子呢,原来我对你还挺重要的吗?”小小的开了个玩笑,她接着说,“无论你信不信,事实确实是这样的。我倒不是想求你改变对我的态度什么的,毕竟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应一下塔玛大人的善意。毕竟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关心过你心理问题的人。”
听完妻子的话,恩嘎托罗全身剧烈的震耸了一下。他自然听得出妻子的话没有半句谎言,但这让他更加不知该怎么面对塔玛了。看着正笑着与船员商量如何探险的塔玛,恩嘎托罗表情复杂地上前,正想说些什么,结果被塔玛抢先一步打断了,
“哟,吾之大祭师呀,看来是已经准备好了吧。那么事不宜迟,我们一起来探险吧!”塔玛露出了如太阳般灿烂的笑脸。看着这样的塔玛,恩嘎托罗不知为何也笑了,那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这样笑。他感觉自己确实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心中有什么东西似乎融化了。
“嗯,是啊,一起去探险吧!”
之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无论是雪山借火,还是塔玛之死,都让恩嘎托罗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人了。会像正常人一样笑,也会像正常人一样感到悲伤。但有一点他始终不解——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些异于常人的差异。
而他弄清真相,是在他收到来自妹妹的书信后。
得知妹妹在故乡被妹夫(Manaia)的部落欺负的消息,已经获得人心的恩嘎托罗毫不犹豫的率领部下杀了回去,为妹妹复仇。
再次回到熟悉的故乡,恩嘎托罗的心中有不少的感慨,毕竟这里承载了他人生至少一半的回忆,只是他之前都没能发现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
见到饱经欺凌的妹妹,恩嘎托罗不禁潸然泪下,但他很快也察觉到了不对。这样的情绪波动,哪怕是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也不对劲,太过强烈了。似乎从小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妹妹,恩嘎托罗总有对他来说堪称异常的关心。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也是为了对付想报复回来的马纳亚部落,恩嘎托罗与妹妹一起主持了一个仪式。前所未有的暴风雨降临,终结了所有前来寻仇的人,那样的威力连恩嘎托罗都感到战栗。这绝不是在当前这个神秘消退的环境下可以由人力施展出的,哪怕是作为大祭师的恩嘎托罗也做不到。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现在的恩嘎托罗并不完整,他曾经缺失了作为人最重要的要素,也就是情感。但那个要素并不是完全缺失了,而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个体成立了,也就是他的妹妹。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
联想到自己姓氏中的‘兰吉’(Rangi),恩嘎托罗抬头看向了天空。
如果这一切确实是您做的,那么请见证吧,我已经做出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