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当站在箭亭前的空地上，被明亮的日光晃了眼时，我无端想起唐人张志和的这句诗。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令，也是游山玩水的好时节。我本应乘船下江南，或是西行入川藏，最不济也得在怀柔纵情山野，而非傻愣愣地端着这张长弓，像个木头人一般，空费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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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幼稚的不满在胸腔下积聚，并开始不知第多少次的怨天尤人，指责父亲的不近人情，鄙薄世家的阿谀奉承，好似这般张牙舞爪的叫嚣才能显得自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那一个。然而，直到手腕酸疼，脚下也没挪动分寸。盖是X阿哥实在忒会折磨人，昨日不过就是同N阿哥多说了几句话，今儿便被他晾在这儿罚站。若是此刻再偷懒溜号被他抓着，还不指定得遭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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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真不愧是金枝玉叶啊，就练个箭，也搞这么大的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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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血脉，金贵得很，出行随扈的奴才自有规制定数，开路的要有，遮阳扇风的要有，还得有几个什么也不干就是跟着的。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姗姗来迟，更显得我像个傻子了。于是乎，不出意外的，对这位破灭自己逍遥美梦的罪魁祸首，又少了三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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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X阿哥。【直到爱新觉罗惟为的脸近在眼前了，才低下头来，盯着人的鞋尖儿，干巴巴地问了安，毫无诚心。】您的弓，哦，还有箭。【还是干巴巴的一句，甚至于尾音里还隐约透露出些许置气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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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并非是不善言辞的人，只是四周巍峨的殿宇太过于肃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便不想也不愿多言。悄悄抬了抬头，向X阿哥身后看去，那些个奴才都也是没个活人生气样儿的。什么紫禁城，分明就是个金子做的囚笼、牢狱！】

【乾西四所的日子过的很是无趣，睁眼起便是上书房，加之布库房、箭亭二者用以调剂，算来算去的，日复一日的重复，颇没意思。打破僵局的，是新伴读的入宫。除却他之外，业已换了三人，多是以性子不合，或是过于顽劣的理由打发了去，无人在意的一处，又怎的知晓言语之下的真假。皇嗣的一句话，便是盖下定论，披上顽劣不堪驱除离宫的名头，想必往后数年，皆得背负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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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又换了用一位更有意思的。顶着日头晒了许久，方才姗姗来迟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么，跟个被霜打了似的。【多少问的明知故问。】很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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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了弓掂了掂，虚拉了一二，转了一圈儿反回了他面前，弓角一处抬起他的下颌，眉一挑，道。】见着这么没精神，我寻思着要不寻个乐子来玩，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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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儿，一边唤人递上羽箭，眸光一掠，扫过众人，唇角扬起，似笑非笑的模样。指尖轻点弓身，好似认真思索一般，转看武聂仇非。】过几日师父就要考核箭术，只是我嘛——学艺不精，多少也不成，我想着考核一事，只怕是要落个下乘了，也不知是对着那靶心红点瞄不准、看不清呢，还是单纯就技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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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日日对着那靶心练着也颇没意思，不如寻几个人来顶着练练手，兴许换了个人，这射箭的手就不歪了。【丝毫未曾在意那些个奴才的意思，挑眉看他，话锋一转儿。】就是不知，你箭术如何？要不，我们比一比练练看？我见着师父夸你颇有天赋，也让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瞧瞧，天赋二字，当是如何个厉害？

【箭靶立于我的身后，爱新觉罗惟为的目光似如飞箭，穿透我的眉心，直击靶中红心。何必使自己陷入针尖对麦芒的境地呢？况且，我所谓的针锋相对，在二十阿哥眼中十有八九不过是以卵击石。向旁侧后撤一步的动作行云流水，那张颐指气使的脸消失于视野之内，我盯着远处鎏金屋脊上的瑞兽，并不为“天赋”的夸赞而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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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避忌爱新觉罗惟为的视线，他不需要我的真心，只是要看到我的臣服。】二十阿哥，您这是拿崇大人的客气话当真了，我的天资自是不比您的。【虚脾假心的褒扬之下乃是不怀好意的试探，无心与人虚与委蛇，索性戳破了他的伪饰。】您呢，不是技术不成，纯粹是心不在焉罢了。【漫长的等待消弭了我的耐心，破罐子破摔好歹也算是一种解脱。】时辰不早了，您还练吗？【左右受考校的人是爱新觉罗惟为，而非是我，即便他射十箭、箭箭脱靶，也非我颜面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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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克制不住泛滥无用的同情心，尽管我并不否认、甚至极为赞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我给您举靶。【自以为是的上位者假象出救世主的角色，实则在场并无人等待他的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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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直的脊背下并没有什么宁折不弯的傲骨，假使我当真有这稀罕东西，便不会妥协于父亲的意思，入宫做阿哥伴读。】我相信您的箭术不至于要了我的命。【仿佛是入了一场赌局般，膺中的隐秘处有不可名状的情绪在沸腾、叫嚣，明媚的暖阳在这时候也显得苍白而平淡。我想象着爱新觉罗惟为射出箭矢后的结局，可锐利的箭镞刺破空气后一头扎入虚无，让人捉摸不透最后的答案。】

哦？【他的步步退让，却是勾得人步步紧逼，愈是退缩的猎物，或是说——看起来是在退缩的模样，实际上在他的眼里，未必把自己尊于上，傲骨如此，也当是一节节的打碎了，碾碎在自己面前的，才最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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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这射箭一事，最为忌讳的就是心不在焉，你说是不是？心不定，眼中无物，方才射不准，箭上没个准头儿的，一不小心，也就偏斜了去，也不知道会中了个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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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应了话来，没得“天赋”的人，顺着他的话搭了腔。】我听闻崇大人与你是同族，却又不是一个姓氏的，这是为何。【似是问出疑惑。】他夸你有天赋，必然也是真的，这举贤不避亲，让我多同你学习一二，这箭上得把准头练出来了，偏是我这个手啊，弯弓搭箭的，没个劲儿，一松开吧，羽箭偏不往靶心去，多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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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物无趣一般的。】练，自然是要练的，这练的不好了，明日可就丢人了，丢人了嘛——我这心里头就不痛快，也就要让别人也与我一齐不痛快了。你说，我是练呢，还是不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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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抛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指尖微捻这羽箭。一旁的小太监们业已是哆嗦的不敢出声儿，生怕一个不注意，真引了主子们的瞩目，拎到这前头儿当靶子去。横出一道儿的——这武聂仇非多少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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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眯了眸子看他，影影绰绰的金线晃了一下眼儿。】我这十有八九不中的箭术，要不得人命儿，但是这一偏斜了去，一不小心的穿了眼睛鼻子的，可就不好说了。【唇角一勾，偏了偏头看他，又问了一句，极为认真的。】确定你来？

【我很少在他的眼中看到如此认真的情绪，反而生出了打趣的心思。】自然。若是您真是一箭把我射成了独眼龙，也是我的福气，免了一辈子劳碌命，早日回家享清福。【在旁人听来许是离经叛道，但这实打实的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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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在这儿呆站了许多，又同爱新觉罗惟为费了诸多口舌，眼下不说嗓子冒烟儿，也是嘴皮儿发干，欲发无心废话，索性动了动腿脚，迈步向箭靶处走去。】二十阿哥，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