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纷来沓至
慈恩寺塔下密室内，龙鹰与法明隔桌而坐，说出宇文朔对独孤血案的新发现。
法明沉吟半晌，好整以暇的道:“当年邪帝、僧王、胖公公皆认为血案的动机，是大江联在栽赃嫁祸师姐，制造师姐为剿除魔门余孽残暴妄杀的假象，以动荡朝野。想不到北帮这群兔崽子漂亮的玩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成功的把康老怪、方阎皇的注意力吸引到大江联一边去，此消彼长之下，大江联江北地盘被他们暗中悉数接收。对方手段高明，且是连环计。”
龙鹰如回家般娴熟的从桌上提起茶具，给自己倒上一杯香茗，边喝边道:“从布局到作案，对方有一整套行动纲领，显示出庞大的组织构架和形势洞察能力。老宗没这构架实力，否则当年不用依附武三思臀后拍马；老田亦没有这个局势洞察，否则不会现在回洛阳给宗晋卿和白牙等收尸。但在老宗和老田背后，定然有一个底蕴深厚的隐藏势力在运筹，这股势力比老田更了解大江联软肋，比老宗更了解武曌和圣门的渊源，才能瞒天过海一击中的。”
“九野望。”法明从牙齿缝中崩出三个字。
龙鹰从法明心情的细微波动中，感知他并不认识此人，但见猎心喜之心溢于言表。暗忖老九你这回有难了。
再啜口香茗，龙鹰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所以查出此人来历非常关键，可以从他身上找出北帮幕后隐藏的是何方妖孽，绝不止是东突厥默啜，和大明尊教叛徒余孽殿阶堂等人那么简单。”顿了顿，一字一顿的道“我有九成把握，九野望就是当年对独孤善明兜售《统御万法根源智经》的人！”
法明先是愕然，然后长笑道:“蛇有蛇道，可能真被康老怪押中了。为何本阎皇肯先入为主？听完后面的话老怪自会明白……”露出回忆神色，接着道“当年我盘问独孤善明乃弟时，曾要求他详细解释是如何看破那行脚商谎报身份，还判断并非波斯人而是来自大食。乃弟告诉我，他小妾就是波斯进贡来的美女，当时也陪伴在侧。当时波斯小妾提醒他要小心奸商，因为正统的波斯人禁酒，也不会用无礼目光盯着美丽年轻的女人，最重要的是银货两讫后断不会竖起拇指表示满意，在波斯文化中这是等同中土市井骂娘般的侮辱行为，只有黑衣大食才喜欢做此手势。那行脚商当然全中。”
龙鹰对大食了解不多，只知道是来自遥远西方的强大文明，波斯的萨珊王朝亦被它所灭，波斯南面的天竺因为早陷入内乱，对此外敌更是不战自溃，这也是天竺第一高手觅难天出走中土，在洱海高原恋栈不去的重要原因。但龙鹰对黑衣大食这个称谓却是第一次听闻，忙进行追问。
法明表示这方面也所知不多，只知道大食也与突厥人一般分为东西势力，早年在鸿胪寺听来访的胡僧提过大食分白衣，绿衣和黑衣势力，黑衣大食最为势大。
这方面找到曾翻跃过葱岭，游遍西域三十六国的天师席遥，定有更深的见解和介绍。
龙鹰把杯中剩余的香茗一口喝尽，满怀期待的道:“本老怪现在只希望这聪慧的波斯女，问出了奸商的名字”。
法明终于说出名字，二人再秘议一番，分头而去。
回到落花小筑时，夕阳刚从长安城西面地平线落下，龙鹰吩咐侍女从厨房端来几分简单的面点充做晚膳。
龙鹰用膳的地点是小筑西面精致的小花园，今天是一个星稀也不见月的夜晚，风凉籁静，预示着未来几天会有一场大雪。
三天后就是十五月圆之夜，当降大雪，为龙鹰与台勒虚云约定合诛九卜女的日子，不知无暇现在芳踪何处？
无暇这段时间可能比龙鹰还忙碌，既要潜入相府窃听情报，又要跟踪鬼魅般行藏飘忽的九卜女。龙鹰心忖如自己还打着蹭个家常菜，或霸占香床的如意算盘去见佳人，很大可能把人惹毛。
当初在山南驿初遇无暇，她对追捕龙鹰的行动都显得意兴阑珊，没亲自出手参与，这次为何对九卜女格外针对，在行动上明显付出了非比寻常的耐心？李显的生死该和杨清仁的存亡般，于她是漠不关心的事。
僻静的花园有利龙鹰思考的运转，他开始把近段雪花般絮状的各种事理，分轻重大小整理消化。
大食的概况除了天师，还可问博真，寻宝狂在那待过好长一段日子。
龙鹰脑海中浮现出初识无暇和博真记忆片段。记忆的画卷里，那年山南驿大雪飘零，博真这凶神一样的家伙正在山南驿酒肆内与人掰手腕赚金子。酒桌另一边，无暇与无弥将丰满撩人的身体紧裹在连斗篷的棉袍里，一绿一白，只露出风情万种的花容，像雪夜里诱人的美丽幽灵，依傍在气质华贵的俏公子杰天行，也就是鸟妖身侧。那时自己还一度把鸟妖误解成仗义疏财的玉面孟尝，差点被其所趁。
怎也没想到，最后凶神竟化敌为友，艳女和俏公子却化友为敌，诸中恩怨错综复杂，一死方休，五六年后终于在边城驿得以彻底了断。
奇怪的是无暇为什么会参与其中，她并不是鸟妖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天性邪恶之人，这点从她奉师命杀无弥却不忍下手就可以看出。她这样的性格应该不会热衷参与追捕铸剑大师胜渡的行动，有鸟妖无弥已绰绰有余。
很有一种可能，就是无暇无弥鸟妖三人，当时是提前约好在山南驿附近进行不可告人的密会，无暇恰逢其会，临时助拳。
这才能解释当时无暇为何没有出手，若她出手缠住龙鹰，龙鹰自顾不暇很可能让鸟妖得手，擒住胜渡。
若默啜在阵前挂出胜渡首级，对龙鹰的打击会如天山上的雪崩，仇恨将淹没龙鹰所有的理智，尤过于击杀达达。
脑际轰的一震，仔细回忆，当时的无暇无弥白袍绿衣相衬，竟和法明提到的白衣大食，绿衣大食充满了神秘的契合意味。
霎时间，龙鹰也分不出这是来自魔种的灵兆，还是荒唐的穿凿附会。
杰天行和寄尘子当是化名，鸟妖很可能和黑衣大食大有勾连。博真说鸟妖来自高昌，七十年前李世民派侯君集灭高昌国，后在此设西域都护府，当地人多以阚、张、马和曲为姓，这可能是一条线索，也可能是鸟妖生前布的烟雾弹。
嘿，定要想法设法，炮制出真正使无暇玉心失守的情境出来，哪怕是片刻光景，方好进行套话，不着痕迹的套出死鬼鸟妖更多信息。
边城驿既是一个旧的了断，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李隆基和商豫的脚步声传来。
商豫得知小敏儿随符太去洱海高原接团回飞马牧场，欢喜雀跃，真心替她高兴。
李隆基捧着头道:“知鹰爷此时想找个僻静地方休息，但有件紧迫又离谱的事情，不得不来叨烦。哈，来时豫大姐和小王打赌，说先不透露信息，鹰爷至少能将事情猜出一半？小王不是低估鹰爷才敢应赌，因事情太过于出乎常理，根本不可能推理出来。”
龙鹰心中一动，心忖契机来了，好整以暇的道:“我只能猜到紧迫那一半，该是为明早贤首举办的荼毘法会，代表天子出席的李裹儿托你传话，央我一路随行当她保镖。韦后视我如眼中钉，她女儿却把我当救命符，这母女可算离谱？哈，你指的离谱当然不是她们。”
既然明天安乐也出席，那现在正对其“大肆贿赂”的临淄王陪护左右是理所应当。而时值两大老妖在长安城外“肆虐”，又有采花和夺帅凶名的三在相府门外离奇暴毙，高调行事惯了的李裹儿也不敢不把防卫等级提到最高标准，有玩命郎陪护在侧自然是首选。如范轻舟抽不开身，她肯定也有备选，如河间王杨清仁，或再次一点的长安帮大龙头翟无念，再或关中同乡会会长褚允联，义堂大当家石清流等等。
龙鹰能推理出整件事也属侥幸，关键在白天由宇文朔给他及时恶补了荼毘是什么东西。
李隆基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商豫，露出服气了的表情，从怀内取出一支锦盒奉上。后者喜孜孜结过，对龙鹰撒娇笑道:“师傅勿怪，豫儿不是拿你落筹，而是为了给敏儿妹子赢下大汉宝墓中淘出的珍品珠花。她非常喜欢呵，只是不好意思讨要。”
龙鹰想起船上博真捉弄小敏儿，着她女扮男装随符太进扬州逛青楼，在众人起哄中小敏儿追着博真锤打嬉闹的欢乐情景。
李似乎也回忆起当时的动人气氛，好半晌才接着道:“另一半离谱，是释道世大师半年坐化前，说出最后愿望，竟是请长安第一名妓纪梦为其在身后的法会上奏琴一曲。名妓若来为高僧悼念送行，荒诞不经，古未有之。”说到这里，李以掌拍额，抱头道:“更离谱的来了，二个月前纪梦答应了参会演奏，还提前透露，要弹的曲目为《霓虹羽衣曲》。此曲是小王几年前为展纨绔子弟之风故意所作，调性……有些夸张，于春风楼内征歌逐色大为应景，实不宜放在庄重严肃的荼毘法会上献宝，而贤首一月前竟然默许了。”
纪梦提前把曲目告知，也许是想要主办方知难而退。主办方默许的态度，表现出对紀梦的重视态度，使其势在必行，也激起长安好事者如蚁附膻，奔走相告，一时间各种护花团自发组织，声势直追由关中剑派子弟组建的安乐天团。
龙鹰安忖这就叫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想起自己在紀梦那都吃过闭门羹，龙鹰摸头道:“你和纪梦见过面吗？听起来她似乎很早就和你相熟，或她就想予旁人这类感觉。”
李隆基叹道“只为应酬武延秀，在秦淮楼邂逅过一次，当时还是武延秀苦苦央求，清韵推脱不下才引来相见。武延秀那小子在她面前是真不济事，魂儿和酒都洒到楼外。”
龙鹰注意道：“你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李隆基知道龙鹰问题的关键，仔细想了想后，道：“此女无论歌喉还是琴箫技艺，皆达乐理天才之境，怕是百年前传说中的石美人石青璇也不过于此。小王听过她绕梁三日的箫技后，也差点深陷于父王那种中邪的情绪。不过因预先知道她与霜荞的大江联大有瓜葛，故能抵抗心魔。”
一旁的商豫看了一眼龙鹰，小心翼翼的道:“卫大哥却说不会有事，有他们四个够了，徒儿才守在楼外。不要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人呵，人家和敏儿一样，打死也不进那种地方的。”
龙鹰心忖卫抗素来谨慎，他说没危险肯定是特定情境下的经验感受。女帝亲自调教出来的十八铁卫，在面对九野望和八沙般级数的偷袭高手时，尚可应付裕如，已充分证明了团队的敏锐和坚韧性。
事后的发展也确是有惊无险，由纪梦歌喉对相王李旦破开心灵堤坝之后，霜荞十七岁的“表妹”都谨，以声色洪流侵入中兴庆宫，搅浑池水。幸好这波声色浪潮适可而止，对三郎李隆基稍作试探既撤兵而去，可能还在兴庆宫遇袭事件中暗中与符太、十八铁卫等协力抗敌。这大概就是李隆基真命天子的气运了。
李隆基对纪梦和清韵的观感，又和符太侧重不同。符太侧重的腔音的细节，李隆基侧重于纪梦乐理技艺的超卓。
由于霜荞无心的漏底，可以显示纪梦虽和台勒虚云也脱不了关系，但应和无暇一样，身份地位高于霜荞，柔夫人诸女，有自己特立独行的一套行事标准，不用受谁约束。龙鹰这么想是有根据的，秦淮楼和香霸的因如赌坊隐有打对台关系就是例证。
明早这场神鬼聚集的法会终引起龙鹰的兴趣，安乐这个时候来求援，对龙鹰而言是打瞌睡遇到枕头，正好再卖个人情。再问道:“安乐约我们在哪碰头，何时出发？”
李隆基道:“清晨辰时由安化门出城，只十五里地，半个时辰既可到达华严宗。”
和李隆基订好时间，夜露渐起，花园墙外传来打更人敲更声，已是夜半丑时。
李隆基和商豫刚走，龙鹰施展身法又往无暇香居掠去。
慈恩寺塔下密室内，龙鹰与法明隔桌而坐，说出宇文朔对独孤血案的新发现。
法明沉吟半晌，好整以暇的道:“当年邪帝、僧王、胖公公皆认为血案的动机，是大江联在栽赃嫁祸师姐，制造师姐为剿除魔门余孽残暴妄杀的假象，以动荡朝野。想不到北帮这群兔崽子漂亮的玩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成功的把康老怪、方阎皇的注意力吸引到大江联一边去，此消彼长之下，大江联江北地盘被他们暗中悉数接收。对方手段高明，且是连环计。”
龙鹰如回家般娴熟的从桌上提起茶具，给自己倒上一杯香茗，边喝边道:“从布局到作案，对方有一整套行动纲领，显示出庞大的组织构架和形势洞察能力。老宗没这构架实力，否则当年不用依附武三思臀后拍马；老田亦没有这个局势洞察，否则不会现在回洛阳给宗晋卿和白牙等收尸。但在老宗和老田背后，定然有一个底蕴深厚的隐藏势力在运筹，这股势力比老田更了解大江联软肋，比老宗更了解武曌和圣门的渊源，才能瞒天过海一击中的。”
“九野望。”法明从牙齿缝中崩出三个字。
龙鹰从法明心情的细微波动中，感知他并不认识此人，但见猎心喜之心溢于言表。暗忖老九你这回有难了。
再啜口香茗，龙鹰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所以查出此人来历非常关键，可以从他身上找出北帮幕后隐藏的是何方妖孽，绝不止是东突厥默啜，和大明尊教叛徒余孽殿阶堂等人那么简单。”顿了顿，一字一顿的道“我有九成把握，九野望就是当年对独孤善明兜售《统御万法根源智经》的人！”
法明先是愕然，然后长笑道:“蛇有蛇道，可能真被康老怪押中了。为何本阎皇肯先入为主？听完后面的话老怪自会明白……”露出回忆神色，接着道“当年我盘问独孤善明乃弟时，曾要求他详细解释是如何看破那行脚商谎报身份，还判断并非波斯人而是来自大食。乃弟告诉我，他小妾就是波斯进贡来的美女，当时也陪伴在侧。当时波斯小妾提醒他要小心奸商，因为正统的波斯人禁酒，也不会用无礼目光盯着美丽年轻的女人，最重要的是银货两讫后断不会竖起拇指表示满意，在波斯文化中这是等同中土市井骂娘般的侮辱行为，只有黑衣大食才喜欢做此手势。那行脚商当然全中。”
龙鹰对大食了解不多，只知道是来自遥远西方的强大文明，波斯的萨珊王朝亦被它所灭，波斯南面的天竺因为早陷入内乱，对此外敌更是不战自溃，这也是天竺第一高手觅难天出走中土，在洱海高原恋栈不去的重要原因。但龙鹰对黑衣大食这个称谓却是第一次听闻，忙进行追问。
法明表示这方面也所知不多，只知道大食也与突厥人一般分为东西势力，早年在鸿胪寺听来访的胡僧提过大食分白衣，绿衣和黑衣势力，黑衣大食最为势大。
这方面找到曾翻跃过葱岭，游遍西域三十六国的天师席遥，定有更深的见解和介绍。
龙鹰把杯中剩余的香茗一口喝尽，满怀期待的道:“本老怪现在只希望这聪慧的波斯女，问出了奸商的名字”。
法明终于说出名字，二人再秘议一番，分头而去。
回到落花小筑时，夕阳刚从长安城西面地平线落下，龙鹰吩咐侍女从厨房端来几分简单的面点充做晚膳。
龙鹰用膳的地点是小筑西面精致的小花园，今天是一个星稀也不见月的夜晚，风凉籁静，预示着未来几天会有一场大雪。
三天后就是十五月圆之夜，当降大雪，为龙鹰与台勒虚云约定合诛九卜女的日子，不知无暇现在芳踪何处？
无暇这段时间可能比龙鹰还忙碌，既要潜入相府窃听情报，又要跟踪鬼魅般行藏飘忽的九卜女。龙鹰心忖如自己还打着蹭个家常菜，或霸占香床的如意算盘去见佳人，很大可能把人惹毛。
当初在山南驿初遇无暇，她对追捕龙鹰的行动都显得意兴阑珊，没亲自出手参与，这次为何对九卜女格外针对，在行动上明显付出了非比寻常的耐心？李显的生死该和杨清仁的存亡般，于她是漠不关心的事。
僻静的花园有利龙鹰思考的运转，他开始把近段雪花般絮状的各种事理，分轻重大小整理消化。
大食的概况除了天师，还可问博真，寻宝狂在那待过好长一段日子。
龙鹰脑海中浮现出初识无暇和博真记忆片段。记忆的画卷里，那年山南驿大雪飘零，博真这凶神一样的家伙正在山南驿酒肆内与人掰手腕赚金子。酒桌另一边，无暇与无弥将丰满撩人的身体紧裹在连斗篷的棉袍里，一绿一白，只露出风情万种的花容，像雪夜里诱人的美丽幽灵，依傍在气质华贵的俏公子杰天行，也就是鸟妖身侧。那时自己还一度把鸟妖误解成仗义疏财的玉面孟尝，差点被其所趁。
怎也没想到，最后凶神竟化敌为友，艳女和俏公子却化友为敌，诸中恩怨错综复杂，一死方休，五六年后终于在边城驿得以彻底了断。
奇怪的是无暇为什么会参与其中，她并不是鸟妖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天性邪恶之人，这点从她奉师命杀无弥却不忍下手就可以看出。她这样的性格应该不会热衷参与追捕铸剑大师胜渡的行动，有鸟妖无弥已绰绰有余。
很有一种可能，就是无暇无弥鸟妖三人，当时是提前约好在山南驿附近进行不可告人的密会，无暇恰逢其会，临时助拳。
这才能解释当时无暇为何没有出手，若她出手缠住龙鹰，龙鹰自顾不暇很可能让鸟妖得手，擒住胜渡。
若默啜在阵前挂出胜渡首级，对龙鹰的打击会如天山上的雪崩，仇恨将淹没龙鹰所有的理智，尤过于击杀达达。
脑际轰的一震，仔细回忆，当时的无暇无弥白袍绿衣相衬，竟和法明提到的白衣大食，绿衣大食充满了神秘的契合意味。
霎时间，龙鹰也分不出这是来自魔种的灵兆，还是荒唐的穿凿附会。
杰天行和寄尘子当是化名，鸟妖很可能和黑衣大食大有勾连。博真说鸟妖来自高昌，七十年前李世民派侯君集灭高昌国，后在此设西域都护府，当地人多以阚、张、马和曲为姓，这可能是一条线索，也可能是鸟妖生前布的烟雾弹。
嘿，定要想法设法，炮制出真正使无暇玉心失守的情境出来，哪怕是片刻光景，方好进行套话，不着痕迹的套出死鬼鸟妖更多信息。
边城驿既是一个旧的了断，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李隆基和商豫的脚步声传来。
商豫得知小敏儿随符太去洱海高原接团回飞马牧场，欢喜雀跃，真心替她高兴。
李隆基捧着头道:“知鹰爷此时想找个僻静地方休息，但有件紧迫又离谱的事情，不得不来叨烦。哈，来时豫大姐和小王打赌，说先不透露信息，鹰爷至少能将事情猜出一半？小王不是低估鹰爷才敢应赌，因事情太过于出乎常理，根本不可能推理出来。”
龙鹰心中一动，心忖契机来了，好整以暇的道:“我只能猜到紧迫那一半，该是为明早贤首举办的荼毘法会，代表天子出席的李裹儿托你传话，央我一路随行当她保镖。韦后视我如眼中钉，她女儿却把我当救命符，这母女可算离谱？哈，你指的离谱当然不是她们。”
既然明天安乐也出席，那现在正对其“大肆贿赂”的临淄王陪护左右是理所应当。而时值两大老妖在长安城外“肆虐”，又有采花和夺帅凶名的三在相府门外离奇暴毙，高调行事惯了的李裹儿也不敢不把防卫等级提到最高标准，有玩命郎陪护在侧自然是首选。如范轻舟抽不开身，她肯定也有备选，如河间王杨清仁，或再次一点的长安帮大龙头翟无念，再或关中同乡会会长褚允联，义堂大当家石清流等等。
龙鹰能推理出整件事也属侥幸，关键在白天由宇文朔给他及时恶补了荼毘是什么东西。
李隆基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商豫，露出服气了的表情，从怀内取出一支锦盒奉上。后者喜孜孜结过，对龙鹰撒娇笑道:“师傅勿怪，豫儿不是拿你落筹，而是为了给敏儿妹子赢下大汉宝墓中淘出的珍品珠花。她非常喜欢呵，只是不好意思讨要。”
龙鹰想起船上博真捉弄小敏儿，着她女扮男装随符太进扬州逛青楼，在众人起哄中小敏儿追着博真锤打嬉闹的欢乐情景。
李似乎也回忆起当时的动人气氛，好半晌才接着道:“另一半离谱，是释道世大师半年坐化前，说出最后愿望，竟是请长安第一名妓纪梦为其在身后的法会上奏琴一曲。名妓若来为高僧悼念送行，荒诞不经，古未有之。”说到这里，李以掌拍额，抱头道:“更离谱的来了，二个月前纪梦答应了参会演奏，还提前透露，要弹的曲目为《霓虹羽衣曲》。此曲是小王几年前为展纨绔子弟之风故意所作，调性……有些夸张，于春风楼内征歌逐色大为应景，实不宜放在庄重严肃的荼毘法会上献宝，而贤首一月前竟然默许了。”
纪梦提前把曲目告知，也许是想要主办方知难而退。主办方默许的态度，表现出对紀梦的重视态度，使其势在必行，也激起长安好事者如蚁附膻，奔走相告，一时间各种护花团自发组织，声势直追由关中剑派子弟组建的安乐天团。
龙鹰安忖这就叫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想起自己在紀梦那都吃过闭门羹，龙鹰摸头道:“你和纪梦见过面吗？听起来她似乎很早就和你相熟，或她就想予旁人这类感觉。”
李隆基叹道“只为应酬武延秀，在秦淮楼邂逅过一次，当时还是武延秀苦苦央求，清韵推脱不下才引来相见。武延秀那小子在她面前是真不济事，魂儿和酒都洒到楼外。”
龙鹰注意道：“你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李隆基知道龙鹰问题的关键，仔细想了想后，道：“此女无论歌喉还是琴箫技艺，皆达乐理天才之境，怕是百年前传说中的石美人石青璇也不过于此。小王听过她绕梁三日的箫技后，也差点深陷于父王那种中邪的情绪。不过因预先知道她与霜荞的大江联大有瓜葛，故能抵抗心魔。”
一旁的商豫看了一眼龙鹰，小心翼翼的道:“卫大哥却说不会有事，有他们四个够了，徒儿才守在楼外。不要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人呵，人家和敏儿一样，打死也不进那种地方的。”
龙鹰心忖卫抗素来谨慎，他说没危险肯定是特定情境下的经验感受。女帝亲自调教出来的十八铁卫，在面对九野望和八沙般级数的偷袭高手时，尚可应付裕如，已充分证明了团队的敏锐和坚韧性。
事后的发展也确是有惊无险，由纪梦歌喉对相王李旦破开心灵堤坝之后，霜荞十七岁的“表妹”都谨，以声色洪流侵入中兴庆宫，搅浑池水。幸好这波声色浪潮适可而止，对三郎李隆基稍作试探既撤兵而去，可能还在兴庆宫遇袭事件中暗中与符太、十八铁卫等协力抗敌。这大概就是李隆基真命天子的气运了。
李隆基对纪梦和清韵的观感，又和符太侧重不同。符太侧重的腔音的细节，李隆基侧重于纪梦乐理技艺的超卓。
由于霜荞无心的漏底，可以显示纪梦虽和台勒虚云也脱不了关系，但应和无暇一样，身份地位高于霜荞，柔夫人诸女，有自己特立独行的一套行事标准，不用受谁约束。龙鹰这么想是有根据的，秦淮楼和香霸的因如赌坊隐有打对台关系就是例证。
明早这场神鬼聚集的法会终引起龙鹰的兴趣，安乐这个时候来求援，对龙鹰而言是打瞌睡遇到枕头，正好再卖个人情。再问道:“安乐约我们在哪碰头，何时出发？”
李隆基道:“清晨辰时由安化门出城，只十五里地，半个时辰既可到达华严宗。”
和李隆基订好时间，夜露渐起，花园墙外传来打更人敲更声，已是夜半丑时。
李隆基和商豫刚走，龙鹰施展身法又往无暇香居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