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诗人的无奈和悲哀》 (2010-11-18 16:33:22)
诗人的无奈和悲哀
——关于《老农告状歌》
七言古风《老农告状歌》写于1995年年底,先投稿到《诗刊》,久无回音,只好再投《长白山诗词》,并很快刊发。刊发后,该诗的编辑就受到某些省一级老干部的批评,说这样把现实写得一团漆黑的诗,怎么能发表呢?你们的政治觉悟太低了云云。《长白山诗词》发表该诗一年多以后,不知《诗刊》的哪位编辑,从积压的稿件中,又把它翻出来,发表在1997年的第8期上,使它在更广的范围产生了更大的反响,有很多人竟然可以背诵出来。当时还在中国新诗研究所供职的毛翰先生也很偏爱,不但谬夸其堪与杜甫的“三吏三别”媲美,而且将其选入《1997卷 . 中国诗歌年鉴》,并在其后与吕进等人合著的《文化转型与中国新诗》一书中,全诗加以引用和评析。该诗后来还被收入《二十世纪诗歌选萃》一书中。
这首诗近来不知怎么被该诗发生地的农民们读到了,于是我就连续接到几个河南打来的电话,我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电话的内容相同,即告诉我15年前我所写的那首诗中的那位老农被村干部集体谋杀的事儿,处理结果仍然不能令死者家属和村里人满意,而且“公仆”们似乎更加猖狂了,似乎还有翻案的动向,希望我能继续加以关注和干涉!电话中还说,村里或已经或准备把我那首长诗刻成巨碑,永久地立在村中(我没听清楚到底是已刻还是准备刻)。
这样的求告,真是让我既很悲哀,又很无奈。作为一个诗人,敢把它写出来,并且侥幸地发表在国家最高级别的诗歌刊物《诗刊》上,我已经尽力,再无别的能耐了。但听着那无助的充满期待的语气,真希望自己能再助他们一臂之力,让死者瞑目安息,让死者的家属能得到相应的物质补偿和精神安慰,让农民们既能活得富裕又能活得尊严……可我毕竟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也是知道中国的诗人在整个社会中的分量和影响力的。我只能满怀愧疚地一遍遍向他解释:我只是一个诗人,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希望他们能够理解和谅解,并希望他们可以继续求助新闻媒体。对于刻诗碑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我没有表态。
2010、11、18
附:
老农告状歌
谁为天下可怜人? 莫过河南陈重申!
一生辛勤种五谷,四季秕糠和泪吞。
去岁血泪换白条,饥儿饿女声嗷嗷;
今年小麦才脱粒,摊派提留又相逼!
加减乘除一计算,粮未入仓已去半!
目瞪口呆齿发寒,天上赤日正炎炎。
赤日炎炎早象生,秋禾半死心魂惊。
心惊心碎心不平,血写状书向上呈。
状写农民苦不堪,谁是当年包青天?
市里省里都告遍,苍天无耳听不见。
赤脚归来眉未展,又接通知加罚款。
告状惹怒村支书,骂你多嘴老村夫。
不去添花去抹黑,岂能容你乱饶舌?!
坏我仕途罪不恕,无权如何先致富?
如今官仓养硕鼠,贪官污吏多难数。
公费嫖娼亦平常,我辈只是小蚂蝗。
吸你点血算个六,为官谁比百姓瘦?
支书村长开个会,定你破坏形象罪。
人民代表一举手,代表人民灭你口。
村夜沉沉寂无声,流萤明灭似幽灵。
幽灵藏在阴影后,绞索暗中结死扣。
勒断喉咙作榜样,试看谁还敢告状?
一条麻袋装死尸,沉进水底鬼不知。
飞蛾扑火反烧身,告状不成先断魂。
魂哭魂泣魂不散,化作旋风团团转。
村前村后喊冤屈,白天黑夜声断续。
复变露珠千千眼,悬望儿孙泪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