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个傻瓜居然一身湿透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时真的是完全愣住了,盯着伞还问了句“你没有带伞吗”,理所当然得到杰希一个夸张的白眼。
“——你看不到伞吗难道你以为这种鬼天气撑伞会有用吗?”
他说的时候没有停顿,一口气说完后一直在喘,该是跑上楼梯所致。
而我仍是怔怔反应不过来。
接着他开始质问我。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问我难道不知道他会担心,等等等等。
于是我向他解释手机在静音档没有注意,他听罢却突然地生起气来。
“李炜你是怎样,”他站在我面前,很狼狈,可是从未如此有气势,“你父母或许可以放心你,我却不能。跟我说你有约,今天不和我一起回去了,现在却在这种天气里呆坐在这里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到底拿不拿我当朋友当铁哥们?”
我看着他,看他抬手轻轻地抹去眼镜镜片上的雨水,看他眼里满满的认真以及细小的担忧愤怒受伤,忽然心疼无以复加。
鬼使神差地,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抱住了他。
我想他应该是感觉到我在发抖,所以一下子慌了神,忙回抱住我不住地说着什么。没听清楚,因为思绪纷杂。
我知道自己在颤抖,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就像有一条藤蔓绞缠上来,不断地生长不断地生长,直到把刺痛遍及全身仍不愿停止,几乎要冲破了身体。
我只能死死地抱住他,是否弄痛了他,我顾不上。
能被记得的仅仅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譬如他穿着单薄的衬衫,湿透后紧贴着身体,模糊了他的体温;譬如那时尚矮我半个头的他微微仰着头来抱我,说话时气息喷在我的右耳,嘴唇有触到过耳朵;又譬如他走进教室时打开的日光灯突然闪烁起来,然后在一次闪电后颓然地熄灭光亮。
我试着说些什么让他不要担心,可是一开口道出的却是他的名,接着我着了魔一般开始一遍遍地唤他的名,杰希杰希杰希杰希,就这样很轻很轻地一遍遍唤。
依然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只能辨别他的语气很是急迫慌张。
在心中慢慢明晰的情感像是蝴蝶终于破出厚茧想要迎接明媚的阳光,可是残酷的现实就像这无月的夜一样将它的梦境狠狠划破。
于是终于明了,谭杰希这三个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终于看清,原来过往以为的对友情的占有欲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一刹那的恍悟就好像鹰隼被推下悬崖终于学会了展翅,只是我却反而叹惋,失去了撒娇依赖的权力。
已经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打打闹闹肆无忌惮,因为这禁忌的情感等同于一个屏障,对方或许永远看不到,自己却一定望而怯步。
悲哀的是,我的那只蝴蝶早在破茧之时便已折了翼,无力远翔。
也不知后来是怎么冷静下来的,结果那时杰希已经不知所措。忽然有一点坏心为能如此影响他而自得,当然,没有表现出来。
想看时间于是取出手机,推开滑盖,骤亮的背景色还有那三十几个未接来电触目惊心。偏过头去,看到他略显无奈的表情。
风又起了。由于眼眶湿润的缘故,所以觉得凉凉的。
本来不急着走,因为杰希身上的衣服没有干,出去吹风肯定会着凉,后来却在他的执意下,雨刚停便出了教室。
一路上我握着他的手,他不知怎的好像很自然似的回握着我的。经过一对老夫妇的时候听到了叹息声,紧接着被旁边的几个女孩子偷偷地指指点点说了什么。
我下意识要抽手,他困惑地看我一眼,然后给了我一个笑容。
手被攥着,没有放开。
谭杰希,你果然是迟钝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