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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席绢-巧妇伴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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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0-12-09 16:54回复
    第二章
      
         打洛阳赶一批镖银前来泉州,拿到丰厚的酬庸之后已近黄昏时刻。舒大鸿戴上斗笠,站定在树旁,抚着他的爱马。
         在“远扬镖局”的大门口,一群临时受聘的镖师们正在互相道别。由于这次押镖的银两过于巨大,才会临时聘请十位来自江湖、又兼具正直特质的人士来护镖以壮声势让颤觎的宵小不敢打任何邪念。总算,都告一个段落,分了大笔钱财过个一两年好日子不必愁,许多人已吆喝着要上妓院快活一番了。
         本是道别的门口,霎时响起了呼朋引伴的叫声,恨不得立即冲向妓院去当火山孝子把个把月赚来的血污钱全数卖力地奉献在花街柳巷中“老刘,你说咱们上哪儿好?是“天艳楼”
         还是“绝丽阁”?听说泉州的大美人全在那儿了。”
         “老方呀!得了,惦惦咱们的钱袋,还不够给下人、老鹌打赏哩!还不如上“红花院”
         住个十天半个月。女人呀,关了灯都没差了啦!”
         轰然大笑夹杂无限暧昧,人人的情绪全上了最亢奋处纷纷上马,往红灯高挂的柳巷而去。
         不一会,大票人全走光了。一直沉默站在树旁的舒大鸿也跨上马,一张平稳实的面孔上简单俐落地表现出四个字——“平凡普通”。
         当然也别怪人家那些“大侠”们让他落单,在洛阳时,要不是某位“侠士”临时不参加了,出了个缺上让他这个没没无闻的人捡了个便宜,他根本讨不到这个高报酬的好差事做;人家图的也不过是他壮硕耐用的体格好支使。
         社会是现实的,有名有号的人通吃天下,籍籍无名者靠边站都嫌碍眼,所以“出名”是闯江湖的人必做的事;无论好名坏名,出名就是熬出头了。


    8楼2010-12-11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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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话说得一票色男人退了三大步,只敢流口水。不敢说话。
           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的老鸨是唯一得意的人:“两位大爷,老身也不喊价了,请齐二公子放心,老身会好好调教她的,让她再也不敢冒犯二公子。还有,各位大爷,这女人大家都想要,何不让她待在“红花院”,供大家享用呢?别争了吧!”
           “那她什么时候可以接客了?”其中有人忙不迭地问。
           “很快,很快!现在就先请各位大爷移到前门去光临本店,张三、李四!请大爷们到前厅,叫丫头们伺候。”
           “是!”
           那位保镳很快地领了一票人到前院去。
           “两位大爷,怎么不见二公子来呢?”
           两名壮仆狠瞪了地上的季潋滟一眼……
           “本来要来的,但因身体不适先回别业休息了。”
           这种解释换来季潋滟一声冷笑,含着无比的嘲讽。
           “你笑什么,贱……”惨叫声取代了原本会有的巴掌声。
           就见原本伸手要打人的一名壮汉趺在地上哀号,以左手扶着软绵绵的右手。
           另一名壮汉与妓院的打手全跑了过去,有人喝着……
           “谁?出来!”
           一人一马,缓缓由黑暗中走出来,硕大的体型,灰色短衣打扮,三分像江湖人、七分像苦力,厚棉袄的内里甚至由几处破洞口露出头来,一看便知是中下等身家的江湖浪人,而那平凡的面孔镶着好欺负的憨厚,更让那批打手由心中轻视了起来。
           “喂!小子,没事闪一边凉快,别坏了大爷的事,滚开!”
           舒大鸿走近那些人,不自禁地低头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不经意一看,却差点使眼珠子掉下来!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像仙女似的。想也没想,就要伸手扶起她,当然有人伸手打来,企图阻止,但都被他随手一挥,打到树上纳凉去了“姑娘,你还好吧?”
           “死不了!放开我!”又是一个登徒子,如果她还有力气一定也会狠得他绝子绝孙,可惜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吐出几个字而已了。软弱的身体无力地借他手劲扶持,她只有以仅剩的力气瞪人,一双美目直往他脸上射利刀,不过这木讷的男人恐怕迟钝得连理解也不能。
           “放开她!要玩她,改日来“红花院”光顾就行了。”老鸨走过来叫着。
           一百两银子晃在老鸨面前。
           “给你。我买她。”
           “一百两就妄想买走她?喂!你这小子得失心疯了?老娘我才用三百两买过来,你这混帐竟妄想……”。
           “我还有一匹马、一把剑,共值七十两。”舒大鸿又将腰间的软剑解下,顺便指着不远处的老马。
           几个打手不客气地围住他。
         


      10楼2010-12-11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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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死二楞子,打得你满地找牙后,看你还敢不敢撒野。别跟他说了!上!。”
             “再多我就没有了!”边说的同时,一手拦扶着佳人、一手开打。
             外表平凡到极点的舒大鸿武功可不马虎,随随便便七、八个打手全躺在地上,吓得鸨母全身发软跌坐在地,恐惧地瞪着眼前的大汉。
             “来,给你。”他将一百两与一把剑交到她手中……“好,这姑娘是我的人了。-说完双手抱起季潋滟转身要走。“等一等,你得搜出那恶仆身上的借条。”天哪上这男人以为带人走就没事了吗?
             “哦。”他又转身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打手,不知该怎么开口请人家自动奉上。
             “呃………那个……”
             “鸨母,还不快搜出借条给我!当心他将你的脏店砸为平地!”季潋滟怒叱含威地叫了声。
             就见鸨母吓得半死,爬到齐家仆人身边搜出一些借条,双手含抖呈上来。只求快快送走这尊煞神。
             季潋滟伸手接过,抬头瞪向抱着她的男人道:“还不快走?”
             “哦,好。”他楞楞地应着,快步转身离去。临走时看向他的爱马,依依不舍地点了一下头。但他不能想更多了,扫视怀中佳人身上的伤口,他得快些处理才行。
             好美丽的姑娘,就是看来有点泼辣,瞪得人心慌慌。


        11楼2010-12-11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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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老实头已把本色表露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了!他甚至宁愿自己不吃也要让他带回来的小动物吃饱;季潋滟看着直想抓块石头往他头上砸。谁见过猫狗吃肉、主人啃骨头的怪事?他就是!
               并不是她没有爱心,以前她也养了一些被丢弃的小动物,但当时她有能力,此刻呢,下一餐还不知在哪里,他老兄居然……气得全身发抖不足以愤,她只有将鞋子一脱往他呆脸砸脚印才有一点点灭火。虽然他没有饿着她,但她就是气他,气得想对他又踢又咬。
               她丢出的鞋子没机会飞到他脸上,他伸手接住,看了看,发现没有坏……“丢给我干什么?又没有坏。而且我对针线活不在行,赶明儿我打些鱼去卖,看能不能再替你买一双新的,看来你不太喜欢这种黑鞋子。”否则也不会乱丢。他肯定地想。但没有胆去说上这女人看来随时都准备喷火,他才不会笨得去引燃她的火气。
               但他仍是引燃了。
               “我不要鞋子!”
               “好,好,那我拿去丢!”他连忙往门外一丢。
               “舒大鸿,你……气死我了,我是说我不要新鞋子!没要你丢我的鞋子!你”“你这娘们真奇怪,天天生气,莫名其妙。”他抱怨地走到门口去捡回她那只快被雪淹没的鞋子。拍乾净走到她面前蹲着道:“你这样我怎么替你找婆家?”
               听到他不悦的嘟嚷声,她心情竟好了不少;懂得生气,表示他还有救,不会动不动就让人吃死。
              


          16楼2010-12-11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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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什么婆家?”她冷淡地问。
                 他搔搔一头乱发:“哦,那个……咱们孤男寡女总是不妥,而你总得找个夫家才行,否则独自一人,日后再有痞子什么的上门掳你去卖,你也求救无门,所以,我在离开泉州之前,得替你找个夫家。”
                 “要不要顺便决定我得生几个孩子呀?”
                 “哦,一男一女就好了。”他回得很顺。
                 “去你的!我的事不必你管。想走就走,滚到天边去死!”她粗鲁地伸手要打人。
                 “唉,你这样嫁不掉的,温柔一点。”
                 “嫁不掉又怎样!难道会死赖着你?”
                 “我是没差啦,可是你可能不要就是了。”他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所以从来不妄想。
                 “我当然不要!嫁你只会饿死!”
                 他辩驳:“我会打猎,也会打渔。”
                 “我不会嫁你,你少作梦了!”
                 他点头,但接着又担心道……“可是,如果没一个男人敢要你怎么办?”
                 “那我去当尼姑也不要你!”她凶巴巴地回答。这次成功地捏住他手臂,拧了一把。
                 可惜他看起来不会痛,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面对这种少根筋的男人,会被气死的恐怕只有她而已。恨恨地抓过他手掌咬了一轮齿印,才丢开他手,搂着他的大棉袄,倒身在乾草堆上休息,不愿理他。
                 可以想见此刻的舒大鸿一定是满脸无辜地瞪她背影,怎么也想不出她在气什么。幻想出他的拙样,竟是忍不住涌上无限笑意,偷偷流泻在唇角,扬成优美的弧度。
                 这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二楞子。


            17楼2010-12-11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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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一整天走下来,如果说舒大鸿以前对季潋滟仅仅是敬畏,在今天以后,他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替他剔除了三户不值得帮助的人家,保留了八户染病或孤苦的老人家,不但留下银两,也承诺会每日途来饭菜与药。在他眼中很“苛刻”的女人,居然在该大方时,不下于他,并且十分地有计画,简直像是保证会助人到病好为止,或欠收的佃农度过冬天时日。以往他只会送钱而已,对他人的病痛一点也没辙。
                   花了一个早上弄妥了这些人家。他们逛到了衙门的公告处,去看悬赏的告示。
                   有一百两的江洋大盗,有某员外提供五百两要求抓的采花大盗,也有一些十两、三十两什么的小偷之类。昨日他捉的那一个便值四十两,而且被烤鸭店的老板领走了。
                   当然,下一站则是攻到烤鸭店。
                   在季潋滔滔不绝的娇声中度过了一个时辰,迷迷糊糊走出人家店铺的舒大鸿只知道包袱中多了五十两银子,以及十只烤鸭,而那老板连同客人全被骂得屁也不敢放一个,就甘拜下风地捧出银两送瘟神,并且反省自己是否真有人家骂的那么坏。看来会连作好几天恶梦。
                   然后,季大姑娘告诉他,以后抓大盗赚银子比较快,不许他再表示除暴安良的那套说辞,眼前赚钱要紧;与其留赏银给官府做善事,不如自己来。
                   在经过打铁时,看到他的大刀流落到此地拍卖,也不过多看了一眼,便被精明的店主缠住,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拿五十两出来买,无法脱身之余,他挺不好意思告诉店主,那把大刀他用三十两买来,而且还是被骗买贵了。但也根本轮不到他开口,季潋滟便把五只烤鸭交给他,要他去分赠给城东贫户区的幼童吃。
                   结果,等他赶回来时,只听到美人儿叱出的结语:“五两!成交。”
                   然后也看到店主如丧考妣的脸泛青,差点没哭出来似的。
                   据说一把不算差的大刀被她嫌到最后像是一只锈得快化成灰的烂铁片,可怕的是,她有法子让所有人包括店主也那么以为着,最后只求有人愿意收购这把烂铁,倒贴也没关系。
                   成交后,店主才如恶梦初醒,槌胸顿足不休。
                   好……可怕的女人啊!千万千万不要与她为敌。他心中猛喘气,不敢相信光靠一张嘴就可以这么强悍。
                   采买好所有的药材与布料、棉絮,已过黄昏,城门已关,于是他们便决定在城中住一宿。
                   将药材一一分送贫病的人家。由于那些人生的病都挺寻常,当年父亲大病时,她看过不少医书,约略懂得一些药性,这些还难不倒她。
                   忙完一切,夜色已墨透,看来又要下雪了。
                   “我看到那边有一间破屋子……”
                   他的声音被她瞪掉。
                   “不,咱们住客栈。”她笑得很甜、很柔,也很不允许反对。
                   “客栈?”他这辈子没住过那种地方,小时候只有被拎着衣领踢出来的分。
                   “我们有银子,为何不住客栈?”拖着他,她坚定地往一家看来客人挺多,里边也乾净的店面走去。
                   一见客人光临,门房店小二明眼一瞧知道是没什么身家的人,但不至于会白吃白喝,倒也算慧地迎上去招呼……“二位爷,里边坐,是要吃饭还是住……”声音中断于看清那较瘦小的人不是男子,反是一名着男装且俏丽清艳的大美人而怔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全忘了。“要住宿,也要用晚膳,中等房两间。”她坐在靠窗的桌子旁,不理会店小二的呆楞,迳自道:“先来一道佛跳墙、淡糟炒鲜笋、小糟鸡丁,再来一盅清汤鱼丸,然后三人份的白饭。记住了吗?”美目望了过去,自是一道凌厉的气势。
              


              25楼2010-12-18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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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双手插腰,对他道:“我警告你,下回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站在我这边,不许对那些不值得的人同情。我季潋滟,仰不愧天、俯不祚地,纵有一张利舌,也不会胡乱欺凌他人,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他连忙点头,见她神色已霁,便小声辩解道:“我也知道你不会胡乱欺人,可是,当你咄咄逼人到使他们吓个半死时,我仍是会忍不住同情他们。”别人占他便宜,他不是不知道的,只是,凡事何必太在意?
                     她看着他,沉吟了会,雪花飘在她发梢也不自觉。望入他拙面孔上那双黑眸,那样的炯亮分明,除了是有深厚武功修为外,也代表了不太笨,也许反应并不是立即的,但久了也不会不明白自己吃了亏。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心头太软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是宁可人负他,他也不负人的。
                     在她神游太虚时,舒大鸿双手背在身后绞动着,不敢有丝毫大意让手指禁不住“鸡婆”
                     去拂掉她身上的雪。可是他一颗心就是容不得冰雪在她身上停驻,会着凉的。终于,他还是忍不住,轻手轻脚地移近她,代她拂去头发肩上的雪……希望她不会当成他在轻薄。
                     “舒大鸿——”她轻声开口。
                     他连忙跳开,叫道:“我没有、我不是……”
                     她疑惑地看他,什么呀?他的脸怎么红了?
                     “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你这个人,我也怀疑你这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话完,她才觉得冷,搓着双臂,走入小屋中烤火去了,留下心跳神速又一头雾水的舒大鸿楞在雪地中。
                     在数日的寻访下来,终于在县北相中了一间屋子,格局方正、光线明亮,屋主于半年前搬到洛阳定居,只须稍事整顿便可以住人。雇人打理整顿,允诺过年前一天可以让他们搬进去住,总共花了八十两银子。在季潋滟的计算下,一分也不差。
                     快过年了,舒大鸿的工作更多,因为他耐用又不怕苦,比寻常壮工可多做上两倍的工作;要不是后来都由季潋滟出马议价,他更可是一个超廉价劳工。白天当劳工,晚上顺便清除县内宵小盗匪之类的人渣,有些偷儿并不在县衙的悬赏之列,但要有季大小姐出马,挣个一二十两不是问题。
                     她是季潋滟,曾被留云县上流社会封为第一美人,但见过她的人毕竟不多,更别说她以男装打扮游走于市井问还会有人认得她了。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的,居然传说她早已尾随父母,赴阴间相会去了,留下无聊人士闲时津津乐道于季家一门烈火性格、宁死不屈的故事。
                     而这个事件再度被提起,正因为泉州首富二公子遭毒蛇咬死而轩然一时。人们向来偏爱有神话性的故事二这一则自然也被神化了。
                     那齐二公子被一只毒性甚遽的红艳小蛇一咬而亡命,而死亡之处,正巧在季氏夫妇合葬的山坡上,于是,又产生了一则“恶有恶报”的神话轶事,人们都说那红蛇一定是季家千金的化身,寻仇而来的。
                     在过年之前,这事最为出名。
                     传入她耳中,已是事件发生多日之后。她听了亦快意也遗憾,那齐天授竟没等到她上门寻仇便遭天谴而亡!不过,这股灭门之恨,并不会因为他死而一笔勾消,她仍是要报仇,直到齐家垮台,否则她的恨永世不能消。只是齐天授死得太快,折损她报仇的满足感。
                     拎了两壶酒上山,一壶孝敬在父母坟头,一壶让自己喝个酩酊,可惜她生来不容易醉,也只落了个微醺而已。
                     被她赶下山的老黄马,再度来到时,载着舒大鸿前来。
                     夜已深沉,雪没大地,被月色映出银光灼灼,她步履不稳,趴跌入他宽广温暖的怀中。
                


                28楼2010-12-19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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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做什么?不是去抓宵小了?”眯着眼仰望他,见着他眼中满溢的关切。
                       他一手扶住她,一手搔头:“汪捕头说小偷都被我抓光了,其他还没落网的,大概也搬走了。”
                       轻轻笑着,推离他胸膛,蹒跚而行,要不是有他亦步亦趋,她怕是免不了又会跌倒几次的。
                       “这是我爹娘的坟。我一直以为我再度前来时,必定是报仇之后,但我毕竟没有我自以为的那么坚强。他们一同走了,留下我无依无靠一个人,还险些被卖入妓院,他们竟不担心我会有什么不堪的下场,我好气他们……齐家之外,我最痛恨的人就是他们!”
                       “你醉了,我们回去吧……”他低声哄着。她此刻的脆弱反而使他害怕,但她心中深埋的怨,若不倾吐出来也不好,只是……他不要她哭、不要她无助,宁愿她天天破口大骂、活力十足地让人抱头鼠窜……反正,唉……反正,他就是不要她表现出正常女子的娇弱样。
                       季潋滟抓开他双手上让自己往雪堆中跌去,吓得舒大鸿忙要倾前扶她,反而被她一同抓跌在地上。她笑着压住他的挣扎,上半身躺在他胸膛,叫道:“瞧,有月亮哩。”
                       再六天便是除夕了,十二月天仍可见到月亮倒也稀奇,消瘦的月牙光颤巍巍地垂成下弦状,犹如一只芭蕉。
                       办翻个身,支起一肘,与他面孔对视,她轻道:“舒大鸿,你是个大笨蛋。”
                       “你骂我!”他张口控诉。
                       她伸手捞了把雪印在他颊上,然后也将自己的粉颊贴在其上。
                       “我一直在想,回报恩人的方式。一直以来,听了不少传奇轶事,都说女人被救了得以身相许,其实我是不屑的,说得好像女人除了身体,无其它方式回报。为什么你硬是与其他男人不同呢?我知道我长得不错,男人见了我都会想沾我;虽有暴烈性格令人退避三舍,但他们都想要我的身体,今日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救了我,大抵不会放过一亲芳泽的机会。你呀,大笨蛋一个,好机会也不会把握!反正咱们共宿破庙近一个月,全天下再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了。”
                       舒大鸿间言而笑,双手枕于脑后:“既然你不想嫁我,我自是不会对你逾短。管他人说些什么,日后娶你的男人自会明白你的清白。我也不是和尚,对女色当然会心动,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我能碰的女人,身分上、外貌上,都是不配的。”
                       “是吗?那么……”她突然正视他,并且很大胆地问:“对于那些你认为能碰的女人,你碰过吗?”
                       她的口气可疑地包含着妒意,醋味浓到向来迟钝的舒大鸿也隐约感觉得到。
                       即使不明白她何来这种口吻,但舒大鸿仍无比庆幸自己不曾有过女人,没银子上娼馆,自然也不会有女人前来委身。他敢拿命发誓,一旦他的答案是“碰过”的话,那他今晚可能会成为这山丘上第三个被埋的死人,而那可能的机率是百分之两百。
                       “你说呀!”她伸手槌了他胸膛一记。
                       “没有啦!”他面红耳赤地低叫。
                       他的回答取悦了她,捧住他面孔,仗着微醺的胆,她在几近昏沉入睡前,将她柔软的红唇印上他的嘴,啄了一下后,任自己陷入黑甜乡中,大作美梦去了……
                       留下被吓得全身僵直的舒大鸿无语问苍天……真是……真是……天理何在呀!
                    


                  29楼2010-12-19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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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除夕前两天,风雪大作,舒大鸿没有入城上工,随时飞上屋顶铲雪,怕积雪压垮破庙不甚牢固的屋顶;有空暇时,更钉了一扇木门挡风雪。忙里忙外、忙上忙下,他就是不敢停下来休息,怕前日那一吻又来困扰他的心神。
                         屋里那个女人倒好,吻了他之后一睡了之,好似根本不记得她“轻薄”过他了个一乾二净。谁教他是那晚没喝酒的人,那夜的记忆清晰得让他每一想起就心跳神速,都快蹦出喉头了。他真担心这样下去,他还能不能活到明年。
                         谁说季潋滟不记得的?才怪。
                         瞧了眼那个苦恼写满面的拙男子,偷偷暗笑。那样突如其来的冲动、突如其来的一吻,她其实也惊于自己的大胆,可是事后芳心暗喜不已,丝毫没有懊悔的迹象,她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这一生,怕是非得与他共度不行了。
                         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居然是与他。
                         日后的生活必定是值得期待的。
                         见他挥汗如雨地进来,扛着斧头又要往外走。她开口叫住他:“快吃中饭了,别出去。”
                         “可是柴薪快用完了,我……”
                         “过来坐。”她的口气威严。
                         他只得讪讪然地放下工具,坐在火堆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让眼睛乱瞟。
                         “为什么不敢看我?”她心知肚明却仍要逗他。
                         “呃……那个……男女授受……”
                         “呸。”她淡淡地开口。很轻很柔,很优雅地“呸”了一声。
                         他忍不住开口纠正:“女人家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拿瓢子搅动火堆上的大汤锅,里头的杂烩面已煮好,香味四溢。她盛了两碗在一边放凉。
                         “你一点也没有女人家的样子。”口拙的他指不出具体的例证,当然也不敢说出那一吻的事,怕反而被她咬成色狼。
                         她爬到他身边坐着,道:“没有女人的样子?我不美吗?我的身段像男人吗?我的力气有你大吗?”
                         真是要命,舒大鸿忍住喷鼻血的冲动,连忙别过脸。他竟呆呆地随她的话而看向她美艳面孔与婀娜身材,厚大的冬衣包不住女体优美的曲线,尤其在这两日强烈意识到她是“女人”的情况下,他一颗噗通乱跳的心便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自从被这“妖女”吻去了之后,他就变得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一定病了,病得很重,快要死掉了!他一定是活不到二十六岁了。
                         本想再度逗他的季潋滟因门板传来敲打声而作罢。她起身道:“外边有人?”
                         舒大鸿压住她肩:“我去看。”也许是熊或其他猛兽,不能大意,荒郊野外,哪里有人会来?会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角色。身处江湖多年,这点警戒心不可或缺。
                         打开门缝,见着了一名男子扶着一名女子,伤痕累累地立于外边,他立即拉开“你们怎么了?”
                         由声音轻易可辨,舒大鸿其善心又大量泛滥了。
                         “在下姓范,单名衡。与未婚妻前来留云县途中遭仇家埋伏,能否借我俩取暖待一会。
                         待我的手下前来,我们便不打扰。”
                         “快进来,快进来。”
                         让他们进来后,本欲关上门的舒大鸿见他们骑来的马也受了点伤,当下提了药箱就出去了。
                         一接触到温暖,昏迷中娇弱的美人缓缓转醒:“衡哥……”
                    


                    30楼2010-12-20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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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风,没事了。”他紧紧搂住。
                           “她也受伤了吗?”季潋滟冷不防问了句,让那两名你侬我侬的落难鸳鸯们注意一下有她这个外人在场,不宜有火辣的表演示人,免得惹人还没吃饱就反胃。
                           两双眼睛望向她,也在一瞬间瞪大!
                           好美艳迫人的女子!而身上那股威仪使得她的美艳不会流俗,反而更添几分丽色。使人目眩神迷……
                           范衡收摄心神,庄重道:“在下范衡,忝为“远扬镖局”的少主。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名为路雅风。”
                           合着看他们,的确是俊男美女的配对。她只是点点头,心头突然想起那远扬镖局正是舒大鸿上回保一趟镖银前来泉州的老板,据说此镖局为京师第一大家,在江湖上颇有声望,算是大户人家了。
                           自然,他们的衣着也充满了贵气,即使眼前血污狼狈。
                           “你受伤了,她呢?”她又问。
                           “她没事,只是被血腥场面吓着了。”
                           不知是真的没用,还是扮柔弱是闺秀必备条件。不过季潋滟不以为然便是了。
                           而那男的受了伤而不急着包扎,那么她也不必多事了,怎么可以打搅人家扮英雄呢?流血到死算了。
                           将两碗微温的面放在他们面前:“不嫌弃的话请用。荒郊野外,没哈好东西招待。”
                           “请别这么说,在下感激不尽,哪能讲嫌弃!”范衡连忙拱手,小心端了一碗给未婚妻,自己才就着碗沿咕噜一大口汤面暖身子。
                           身家垣赫的子弟,幸好仍懂一些人情世故,否则只能当个败家子了。
                           季潋滟直到此刻才算对他们评估完毕,认为舒大鸿这次的烂好心没被躇蹋。起身道:
                           “你们慢用,别客气,我出去一会。”
                           带她倩影消失在门后,温婉娇弱的路雅风之低声问着:“衡哥,他们好似怪怪的……”
                           范衡添了块木材,才看着门板:“没事的,我已放出烽哨火炮,待会泉州总部会有人来。而我看,那男子的脸憨厚,像是农人苦力,不会有事的。”
                           “但那姑娘并不简单呀。”路雅风细声道:“她太美丽,不似住在这种地方的人。”细心的她早已发现未婚夫不寻常的眸光在那女子身上多停驻了几分,那是以往不曾有过的事呀!
                           范衡微微一笑,不语。
                          
                          


                      31楼2010-12-20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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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
                             依然下雪,但风势已减缓。季潋滟来到另一间破屋子,目前权充马房的地方。
                             一匹受着轻伤,通体雪白的骏马已被包扎完毕,正依着舒大鸿的手掌磨躇着。
                             “你怎么过来了?”见她没有披大氅出来,他脱下大袄给她披着。
                             “好骏的马儿,我喜欢。”她双手搔着马鬃,立在他身边。
                             舒大鸿被她的说辞弄得心惊,低呼道:“你不可以挟恩向人要报酬!”
                             “我会做这种没品的事吗?”她睨他。
                             她会。但他没胆据实说出口,有前例可循,她向是不吃亏的。施恩的对象是穷人也就算了,但倘若是富人,那么她大抵是不会放过的。她说这叫“劫富济贫”以平衡世间悬殊的贫富差距。
                             “反正……不行啦。”
                           


                        32楼2010-12-20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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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吐出一口气,看向舒大鸿满是汗水的脸上正溢满焦急:“你还好吧?没事吧?我动作太慢了,对不起。”
                               她抖着双手搂紧他:“是谁想杀我们?”
                               “我会保护你,别怕。谁也杀不了我们。”
                               这种高难度的问题当然不必指望由他来解答,季潋滟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待她心情全平静后,不难找出支使者。
                               “他们都没死吧?”她低问。
                               “嗯。”但躺个半年不能下炕是免不了的。就是因为不愿杀人才动作这么慢,否则一手一个的宰掉,花不了什么时间,也不会让妻子受攻击,瞧瞧她……哇!
                               舒大鸿此刻才发现妻子的裙不见了,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一双修长雪白的美腿,仅剩的布料只掩住半截大腿而已,他看得眼光都直了。
                               季潋滟顺着他呆楞的目光看下去,忍不住娇叱道:“登徒子,看什么。还不快些去把马车找回来,要是害我着凉了,头一个不饶你!”
                               “哦!哦!”他连忙起身要去找马车,不过跨了几大步之后,竟又冲了回来,脱下他的外袍给她套上。虽然不会有人看见,但他就是见不得她有任何露出来的肌肤。
                          


                          40楼2011-01-01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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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关上布时,她巧笑道:“看你们挺辛苦,衣着这般褴褛,赏你们十两过日子吧!毕竟,是当年这位大婶不要我家相公,才得以让我嫁他,过着少奶奶的好日子。多谢了。”将十两银子丢在黄沙地,上车,娇声道:“上路,别让几只走狗误了咱们的游兴。”
                                 当然,呆楞屈身在路边,受尽奚落嘲弄的夫妻,是不会有人同情他们的。
                                 季潋滟在生气,非常地生气。生气的程度中更参了些许醋的浓度,而气的对象当然是舒大鸿那个大笨蛋。
                                 回长安后,她坐在床头,死瞪着那个被她瞪到手足无措的舒大鸿。
                                 舒大鸿觉得有义务解释些什么:“她……她是我的同乡啦。六年前我因为看她嫁不掉,很可怜,才说要娶她的,结果她要了我三十两之后,才骂我不要脸,居然妄想娶她,所以我就……呃……逃过一劫了。”
                                 季潋滟差点笑了出来,连忙侧过脸,继续努力地生气。切记!切记!不可以太快给他看到好脸色,否则她身为妻子的面子往哪儿摆?老天爷,那女人曾经有机会成为他的妻子?拜托!人丑且痴肥不算大过,毕竟父母所生,奈何不得人!但那种低劣的品行、粗鄙可耻的心态、穷凶恶极的恶妇状,居然……居然……哼!她季潋滟居然捡了那女人不屑的男人当丈夫!那是否表示在舒大鸿眼中,她与那鄙妇的等级相同了?
                                 死舒大鸿,六年前的眼睛是长在脚底板吗?混帐透顶!连带使得她这个“舒夫人”位置廉价无比。他他他!怎么可以想过要娶那种专剥人皮、吃人血的女人?如果他当年真的娶了,只怕今天的舒大鸿会变成六岁——死了之后立即投胎转世出生,刚好六岁。被那女人在一年内榨去了命!哼!
                                 见妻子脸色依然沉重,他又道:“你别气呀,我又没有娶到她。我要是知道当初那个相命的没有诓我,我就会一直等,等到你出现呀!因为他跟我说我会在二十五、六岁时娶到一个大美人,而且为我兴家立业生小孩,但是,他会那么说也有可能是我把乞讨来的食物分他吃,才对我说好话的呀。因为,如果他真的算命算得很准,怎么会可能比一个乞丐还落魄?
                                 一定是算不准才没饭吃。哎呀……总之,我没想到会娶到你啦,我又不是什么名人,也没有钱,又长得平凡,其实本来就该与张阿满那种女人配一对才是。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嫁我——”“你是说,是我硬凑上来迫你接受我喽?”住在小河东边的狮子开始吼叫。
                                 “不是,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呸!谁喜欢你来着!”怒火染红了双颊,娇叱道:“是你偷偷爱我才对!”
                                 “我哪有……哦!”反驳声被一记石榴打中而住口。
                                 “你没有!”大美人威胁地逼近,为了面子问题,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屈打成招。
                                 幸好幸好!舒大鸿这一点点脸色还算会看。
                                 “好吧!我有偷偷爱你啦!”而且这真的说出了一点点事实。
                                 “『好吧』?这是什么狗屁的附加叹息词?你根本没有诚意!”她就是存心要给他难看。
                                 “怎样才叫有诚意?”哦,老天!劈下一道雷来摆平他这个难缠的娘子吧!不然劈昏他也可以。
                                 季潋滟突然问道:“以前你练功时,你认为最难挺最久的动作是哪一种?”
                                 “一指点地的倒立,做什么?”
                                 她淡淡一笑,妩媚极了:“那,你现在就做给我看。”
                                 “哦。”
                                 就见他,轻易一个后空翻,伸出食指支撑着,整个硕大的身子便直挺挺地倒立着,丝毫不见动摇。
                                 她蹲下来:“很好,你就给我这样立着别动,并且要大声喊叫“我爱季潋滟”一千遍,才可以下来。”
                                 “你……你……我叫不出口!”面孔很快地充血。
                                 她低哼!
                                 “那你就别想起来。我现在要去用午膳了,等我回来再想想如何罚你。”话完走向门口。
                                 舒大鸿急得大叫:“我撑不了几个时辰呀!如果你都没有回来呢?”这种姿势不能运功助力,否则会血气逆转,恐怕会岔气而走火入魔,所以他只能以耐力支撑。一时之间不会难受,但久了他就完了。他就怕老婆大人故意不回房。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是死了也不许躺着死,也得给我倒立着死。”
                                 佳人远去,留下哀叫连连,却一点也不敢偷工减料的舒大鸿。唉……


                            51楼2011-01-01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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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大鸿回想了下,这可得由他七岁时说起了。
                                   “七岁时,与爹去猎狐,结果我跌入了其他猎户的陷阱中,被铁齿夹断腿骨,差点废了右脚踝,幸好后来接好了骨,二、三个月后又能跑跳了。后来我爹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要比别人更能忍,以后受伤了,伤口比这次还轻的,全不许叫痛。也真奇怪,受过那样的痛,便觉得日后受了什么伤痛都不算什么了。然后随着我爹娘相继猎熊不成反而被熊追落山谷死亡,我跟了乞丐师父之后,常也有受伤的机会,更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了。”
                                   她圈住他颈子,身子依在他背后问:“如果有痛到不能忍受的时候呢?”
                                   “那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哭,然后快找草药敷上。”其实自从他学成武功之后,已没有什么受伤机会了,目前为止所谓的“伤”都是拜娇妻所赐。当她气起来时咬人、人、捏人……哎!都是小意思而已。常是她香汗淋漓气喘不已,而他还无所觉咧。
                                   季潋滟笑道:“真不明白你这样的人。在八岁失去双亲,成长期间受尽嘲弄奚落,竟还这般乐观,以天下安乐为己任。为什么没有变成一个孤僻的怪物呢?”
                                   “也不全是坏记忆,至少老乞丐师父,以及某些人对我都不错,当然也有把我们当下丅贱丅人看待的。我是觉得,一个人落难了,遭遇了困难已经很可怜了,怎么还有人在一边幸灾乐祸?所以我就决定,一旦我身上有钱,见着了可怜人,一定鼎力以助,不去嘲弄人家。”他不好意思地搔着头:“不过,我一向不会赚银子,要助人也有限。”
                                   她推了他一下:“你呀!别哪天把我卖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会啦。”
                                   随便一句戏言,哪里知道日后当真会兑现。此时亲亲爱爱的闲聊,谁也没搁在心上。不过,日后还会不会有这等好风光,那就……嘿嘿,鬼才知道喽!


                              53楼2011-01-01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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