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之光
消毒水的气味像把钝刀，狠狠剜着林夏干涸的鼻腔。她盯着头顶惨白的无影灯，意识在麻醉消退的浪潮里浮沉。石膏裹住的右腿仿佛坠着千斤重的铅块，可这份钝痛竟让她感到莫名安心——至少真实得触手可及，不像陈默那些裹着蜜糖的利刃，总能精准扎进她最脆弱的神经。
"别紧张，我先清理伤口。"陆川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沾了碘伏，棉签划过擦伤处时，林夏下意识绷紧脊背。主治医师的目光从口罩上方投来，像是能看穿她蜷缩的防备："疼就抓着我的手腕。"他的袖口掠过淡淡的雪松香，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意外抚平了她狂跳的心脏。
纱布层层缠绕时，林夏盯着男人专注的侧脸。他指节修长，动作却带着外科医生特有的稳当，石膏绷带浸透冷水后覆在皮肤上，凉意顺着神经末梢攀爬。"这是高分子材料，轻便透气。"陆川边塑形边解释，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脚踝，"但尽量别沾水，我可不想看到漂亮的石膏变成调色盘。"
这句玩笑让林夏喉间溢出轻笑，转瞬又被涌来的陌生情绪哽住。上一次有人用这样温和的语气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陈默总说她的笑声刺耳，说她的存在就该悄无声息。而此刻，石膏包裹的不仅是骨折的右腿，更像是给她千疮百孔的心筑了道临时防线。
完成包扎时，陆川突然按住她想要坐起的肩膀："别动，我来调整床头。"电动床缓缓升起的间隙，林夏瞥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接下来三个月，"他递过呼叫铃，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掌心，"有任何不适，随时找我。"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林夏盯着新打的石膏发呆。白色绷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医用记号笔写着「2025.5.10 陆川」，像是某种郑重的承诺。她动了动脚趾，除了轻微的胀痛，竟感受到久违的自由——至少这只脚，再也不会被陈默用"穿高跟鞋更漂亮"的借口束缚。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正巧落在石膏表面。林夏伸手触碰那片温热，忽然想起陆川调整病床时，镜片反光下藏不住的心疼。或许，这场坠落真的让她跌进了光里。

微光渐暖
住院的第七天，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石膏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林夏刚睁开眼，就看见陆川倚在门框上，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彩铅，晨间查房的病历夹变成了素描本。
“偷看病人睡觉，陆医生这算失职吗？”她笑着打趣，发现枕边多了杯温度刚好的温水。
陆川坐到床边，指尖划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你昨晚疼醒三次，都以为我没发现？”他翻开素描本，画纸上躺着只蜷成毛球的橘猫，脖颈处别着石膏造型的项圈，“康复训练太枯燥，打算每天送你个小礼物。”
林夏捧着本子，眼眶突然发烫。这些天他总会变魔术般掏出薄荷糖缓解她的焦虑，在深夜查房时悄悄调暗走廊的灯，甚至为了让她多吃几口饭，笨拙地手绘营养餐谱。当他说“我心疼”时，那双眼睛比手术灯下的无影灯还要明亮。
出院那日，陆川开着副驾堆满鲜花的车来接她。“临时宿舍还满意吗？”他带着她走进复式公寓，二楼的画室朝南，画架上摆着未完成的石膏静物，飘窗铺着柔软的垫子，旁边放着猫抓板。“等你拆了石膏，我们就去领养橘猫。”
暮色漫进客厅时，林夏窝在陆川怀里，听他讲述医学生时代的糗事。窗外的城市霓虹渐次亮起，她忽然转头吻住他的下颌：“陆医生，你知道吗？你递来的不只是石膏绷带，是把我从深渊里拽出来的绳索。”
陆川回吻她的发顶，指腹轻轻摩挲她掌心的旧茧——那是陈默用“弹钢琴才优雅”强迫她留下的印记。“以后你的人生，由我们共同执笔。”他拿起彩铅，在石膏表面画了道彩虹，颜料未干的痕迹，像极了他们刚刚开始的、鲜活的未来。

温柔岁月
暮色染透客厅纱帘时，林夏总爱歪在陆川怀里看他翻医学文献。石膏腿搁在软垫上，依然会时不时泛起钻心的疼。每当这时，陆川就会放下手中的资料，轻轻将她的腿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他的掌心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从脚踝开始，沿着石膏边缘的皮肤一寸寸按压。拇指在酸痛处打着圈，力度不轻不重，像是要把每一丝疼痛都揉碎。林夏疼得皱眉时，他就会低下头，在石膏表面轻轻落下一吻：“我的小勇士再忍忍。”
换短石膏那日，陆川亲自操刀。他戴着医用口罩，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的阴影，小心翼翼地用专业工具拆除旧石膏。“马上就能看到更漂亮的小腿了。”他笑着说，语气里带着期待。
新石膏只打到膝盖下方，轻便了许多。林夏的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能拄着拐杖在屋里慢慢踱步。陆川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眼神里满是关切。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林夏坐在飘窗上晒太阳，陆川突然凑过来，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石膏脚：“听说这只脚最近总欺负我的小朋友？”不等林夏反应，他又用鼻尖蹭了蹭石膏表面：“再不听话，我可要惩罚你了哦。”
说着，他的手指突然钻进石膏边缘的缝隙，轻轻挠了挠里面的皮肤。林夏痒得大笑，想要缩脚却被他稳稳握住：“别动，医生在做康复检查。”
笑声回荡在房间里，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林夏望着眼前这个认真“检查”的男人，心里满是温暖。那些曾以为永远不会消散的阴霾，正在陆川日复一日的温柔里，悄然化作点点星光。

暗涌
初春的风裹着玉兰香钻进鼻腔，林夏拄着拐杖慢慢挪到便利店门口。这是她拆换短石膏后第一次独自出门，掌心沁出的薄汗把拐杖握柄浸得发潮。当玻璃门映出那个熟悉的影子时，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陈默已经堵在了面前。
“你果然在这。”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西装袖口沾着可疑的酒渍，“我找了你整整三个街区。”林夏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货架，罐装饮料在身后发出不安的晃动。
陈默突然单膝跪地，抓着她的石膏边缘不肯松手：“我错了，夏夏！那些话都是气话，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他身上浓重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肤。林夏拼命挣扎，拐杖“啪嗒”掉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放开！”她的尖叫引来路人侧目，陈默却变本加厉地拽住她完好的左腿。纠缠间，林夏余光瞥见脚下松动的地砖，想要提醒却为时过晚——陈默猛地起身拉扯，她的石膏脚正巧踩上那块翘起的砖头，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摔去。
剧痛从尾椎炸开，林夏眼前一片雪白。朦胧中，陈默惊慌失措的脸忽远忽近，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坠楼的雨夜——原来挣脱的枷锁，仍能在暗处伸出利爪。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林夏颤抖着摸出手机。锁屏壁纸是陆川画的石膏猫，此刻却在泪光中晕成模糊的色块。她按下紧急呼叫键，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陆川……我又摔倒了。”

护佑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街道，陆川几乎是撞开车门冲了过来。白大褂下摆被风掀起，他蹲下身时，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手指却克制地悬在林夏颤抖的肩膀上方：“别碰，先别动。”他声音发颤，喉结上下滚动，迅速掏出手机联系急救中心，同时脱下外套盖在林夏身上。
陈默还呆坐在一旁，脸上血色尽失。陆川转头看向他，目光冰冷如刃：“你对她做了什么？”不等回答，他又将注意力转回林夏，指尖轻轻擦去她额角的冷汗，“别怕，我在。”救护车的蓝光中，他始终握着她的手，拇指一下下抚过她的手背，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和勇气都传递过去。
急诊室的无影灯下，陆川全程守在门外，指节捏得发白。当林夏被推出来时，他立刻上前，听到医生说只是尾椎骨挫伤，石膏未受严重影响，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回到病房，他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将林夏的腿轻轻放在枕头上，检查石膏是否有裂痕，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对不起……”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陆川立刻用指尖拭去她的泪水，俯身贴住她的额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的语气里满是自责，却又坚定地说，“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深夜的病房里，陆川搬来躺椅守在床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疲惫的脸上，他却固执地不肯闭眼，时不时伸手探探林夏的体温，确认她是否安睡。而林夏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打着石膏的脚上，像是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所有伤害隔绝在外。

长夜守护
凌晨两点十七分，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被急促的喘息打断。林夏猛然睁眼，尾椎骨传来的钝痛如潮水般漫过神经，右腿打着石膏的部位也开始钻心的刺痛，像是有无数细针在骨头缝里搅动。她蜷缩着身子，试图缓解疼痛，却不小心牵动伤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脚心也湿漉漉的，冷汗顺着石膏边缘渗进去，黏腻的不适感让她更加烦躁。她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生怕吵醒守在一旁的陆川。但轻微的抽气声还是惊动了那个浅眠的男人。
“又疼了？”陆川几乎是瞬间坐直身子，躺椅在地面划出细微声响。他探手摸了摸林夏的额头，指腹擦过她鬓角的冷汗，“体温正常...”话音未落，他的掌心已经覆上她的石膏脚，轻轻揉捏脚心的位置，“是这里吗？”
林夏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陆川立刻起身打开恒温壶，将温热的毛巾仔细叠好，隔着石膏敷在她疼痛最剧烈的部位。“忍一忍，热敷能缓解肌肉痉挛。”他的声音裹着浓重的困意，却温柔得像是哄着哭闹的孩子。
处理完脚部，他又小心翼翼地帮林夏调整姿势，在尾椎处垫上柔软的记忆棉垫。指尖隔着睡裙轻轻按压穴位，力度由轻到重，“疼就说，别硬撑。”陆川忽然俯身，在她发烫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你疼，我会更疼。”
林夏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攥着他的袖口不肯松手。陆川就这么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边轻声安慰，一边用棉签蘸着温水喂她服下止痛药，直到她在药物作用和温柔的安抚中重新陷入浅眠。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映照着男人疲惫却专注的侧脸，他仍保持着随时准备起身的姿势，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破晓
晨光穿透纱帘时，陆川正跪在床边给林夏按摩脚踝。拆除旧石膏后，她的皮肤因长期包裹变得苍白脆弱，脚踝处还留着陈默拉扯时的淤青。他指尖悬在伤痕上方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转而用指腹轻轻按压涌泉穴。
“痒......”林夏缩了缩脚趾，细碎的笑声撞碎在晨间静谧里。陆川抬头看她泛红的眼角，突然俯身亲吻那片淤青：“很快就会消失的。”他声音闷闷的，带着未说出口的心疼。这些天他总在深夜翻看医学文献，寻找能加速疤痕淡化的疗法，连早餐都换成了富含胶原蛋白的银耳羹。
起诉准备期间，陆川把书房改成临时办公室。林夏坐在轮椅上整理证据时，他就站在身后揉她僵硬的肩颈，目光扫过她膝盖上的病历本，每处“软组织挫伤”的诊断都像扎在他心口的刺。当她颤抖着点开陈默的威胁录音，他会立刻关掉播放键，将人圈在怀里：“剩下的交给我。”
某个加班的深夜，陆川端着热牛奶推开书房门，看见林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月光勾勒出她小腿的轮廓，曾经纤细的脚踝如今裹着纱布，像朵被暴雨打蔫的花。他轻轻抱起她走向卧室，途中林夏迷糊地蹭了蹭他的胸口：“陆医生，我不怕了。”
庭审前夜，陆川将新配的止痛药放在她枕边，又把防过敏的薰衣草眼罩塞进她手心。林夏突然拽住他的白大褂下摆：“要是我在法庭上哭怎么办？”他单膝跪地与她平视，指腹擦过她眼下的阴影：“我会在旁听席第一排，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陆川望着她熟睡的侧脸，伸手轻轻盖住那双曾被伤害的脚。指腹抚过纱布边缘时，他在心底发誓：往后余生，要让这双脚只踏过春风与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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