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烟花会在皇城的上空绽放,呵,那是一场最美好的梦。
我很安分。
安分到宫中的人无比的讶异,桀骜不顺的岚妃不过是到冷宫走了一转,出来时已便不一样,低眉顺目的,不骄不纵,温婉帖服的跟在皇后的身后,也会颐和气指,像最标准的宫中人,帝王妃。
但我不争宠,永远安静丅坐在冀阳宫中,等候我的帝来临。他若到来,便是一晚的承欢侍宴,他若不到来,我便是泡上一壶银针,对月独坐,月下凄芜庭院中影子绰绰幢幢,谁在不远处凝望我。
只是一步的距离,我要用一生走完,那么近,而时间又那么漫长。
浅浅,你,寂不寂寞?
我带着微笑喝下皇后赐予的药。感觉它在肚子里翻腾,微微一簇火在燃烧着我的所有所有,以后以后,竟还是能微笑得安然,“谢姐姐为妹妹多想。”
她看我饶有兴味,眼里还是有一丝惊讶我的服从。那么一碗药,断绝了我的以后,也稳固了她这个六宫之首。“妹妹,不想穿上我这身凤袍?”
哦,凤冠凤袍,六宫之首,与他同坐,共享天下。呵,我曾经最美的梦,枕着他的臂弯入睡,梦里听得他唤我一声皇后,便是梦醒了也能笑千遍百遍。而当我明白我也不过是一个玩具,他的一个棋子时,再没有了任何的希冀。
我不能通过他的试炼,他要的不是女人,是另一个自己。
流掉的帝裔带走了我的心,冷宫凄凄的寒气,送走了我生命的所有美好,唯有浅浅,陪着我笑。 不过她也不在了。
“妹妹,只想活着。”我无惧对上她的眼眸,用这么大的赌注换取了她的信任,不能再怀上帝裔的妃子,她便是能放心,让我去受宠幸。
活着,这么几年吧,浅浅,我为你,造一场烟花,即使睡着了,那时也定当要醒来观看。
然后,温暖我的未明夜。
帝与后之间,我是妃。
棋盘之上,我是棋。
可是谁才是暗地里的操纵者?谁才是身在局中而不知?
刘家失势,我代皇后赐刘贵妃一丈白绫,曾经伤害过浅浅的她,对着我千般诅咒,怨恨之极,“岚若轻,你不得好死。”
呵,当然,我必将不得好死,但是刘贵妃你,比我先死,这不已是够了?
白绫绕过她的脖子。他曾说这后宫中最美丽的脖子,像是轻轻一折便要断碎般。我在此刻才知道它是柔韧的,映照着主人倔强的个性。
白绫收紧收紧,她高贵典雅的面容已是憋红一片,眼里爬满血丝,在我手上不断抓挠的双手无法解开那条缠得紧紧的白绫,死死盯着我的眼珠里,到最后一刻,仍是我平静至极的面容。
我不让她倒在地上,抱着她仍有温热的躯体,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在这里,记住,我一生一世都在这里。”
大殿上,跪伏着的一众奴才,颤抖着身子,沉默寂静而无声。
浅浅死时,熹微宫里低低悲戚的哀泣,回响几天仍是不能平静。
我放下了那条白绫,瞬间溢满殿楼的风将它吹远,却还是被庭院内一棵已枯死的树挡下,那蔓延至宫外的枝桠,将白绫,紧紧缠绕。
有风也无法飞,有路也走不出,这里是所有人的最后。
我离开时,回望那帝御笔亲题的“彩云阁”,今天之后,便又是一个荒废的宫殿。
生命也是一场荒芜,盛大的荒芜,于我。
这夜我陪他喝酒,一杯一杯的斟酌,他永远不会醉,他始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