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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的府邸从外面看还是很不错的，可里面，只能用空旷来形容。
Fuji大人领着我进去，他脱下被雨水湿透而变得沉重的披风，甩了一下头发。等一下，Echizen，我去给你找一身合适的干爽衣服。
我忍不住疑惑的张望，没有别人了吗？
没有。
Fuji大人很快就给我拿来的衣服，虽然有些陈旧，有些掉色，可是都很干净，没有一丝皱褶。
我换好衣服出来，Fuji大人也已穿上了轻便的服装。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头发是栗色的，很清爽的那种，我知道那种颜色在夏天的阳光里会很漂亮。
来，Echizen，虽然这房子里没什么东西，但还是蛮大的，我来带你四处看看。
我忍不住想，这个大祭司难不成不食人间烟火？看看，这完全不像人住的地方，虽然干净，可还是空旷的奇怪。冰帝这样富足的国家，大祭司却困难成这样，不合情理啊。
呵呵，我这里虽然简陋了点，可还是能住，不是么？我也不太喜欢那些豪华的装饰。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怎么样，Echizen，得学会照顾自己呀。
哼，Made made dane。我脱口而出，然后猛地发现自己的话太不逊了。抱歉，大人。
可是你看起来没什么道歉的意思呐，他说。我一窘，他就笑了。不用那么拘谨嘛，Echizen，而且你也用不着叫我大人。他歪了一下头。你可以叫我Fuji，没什么的。
不合礼数，大人。我回答，尽量做的淡淡的，可我想我的眼睛一定还是出卖了我，因为他笑得更厉害了。
其实看你的神色，就好像你一直就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他说着推开了一扇门。
进来看看吧，这里是我的书房。
书房很黑，他径自穿过房间走到壁炉边生起了火，昏暗的橘红色柔光在房间里铺展开。我好奇的四处看，这恐怕是整个府上东西最多的房间了。一排排书架一直到了屋顶，甚至还有个扶梯。然后我突然看见——
在我左手边的那面墙上，有一把剑。
旧银镶嵌的，好似藤萝缠绕的装饰，锋芒内敛，我在一瞬间恍了神。我，似乎认识它……等等，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拥有祭司身份的人的家里的东西。
哎？Echizen，怎么了？他走过来，站在我身侧。很漂亮，是不是？
你怎么会有一把剑？
这不重要。他轻描淡写地说。你是认识它的吧，Echizen。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
好像自己是透明的。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似乎很清瘦，很苍白，但仍可以看出眉眼间无比的清丽。
笑容依旧温婉柔和。
很让人安心的那种。
我直了一下身子，告诉他，我不喜欢这里。言下之意是我也不讨厌。
我知道，Ryoma。他忽然换了称呼。我也不喜欢，但是，这里是唯一有权利不必上战场的地方。他忽然笑出声来。同时还可以得知很多有关战争的情报呢。
我想我的大脑一定死机了。我不知道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是无心之语还是一种暗示。
半晌，我才开口。战争…是一定会打起来么？
咦？你在说什么啊？现在都什么情况了？是个人都知道了。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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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喜欢去的是他的书房。他总是整天整天呆在里面，静静的看书，或者沉思，就那样一动不动。
我去那里，是去看那把剑，它的光芒让我着迷。
呐，Echizen，对这把剑感兴趣？
嗯。
那你会使剑么？
当然会。
我看你在这里也呆得满无聊的，不然我给你找把剑玩玩？
好。
我想，是不是我眼睛里的渴望太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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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递给我的那把剑并不是悬挂在书房里的那把，不过我也很满足了。
我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开始每天每天努力练剑。
我有好几次在花园练剑时看见他的目光从书房的窗户里透出来。阳光在玻璃上反射进我眼睛，刺痛。那些如同水波般的光让我看不清他的瞳色。
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像是在看什么人。
那不是我。
他透过我，看着什么人。
我突然觉得很不高兴。
我拿着剑进了他的书房，他微微的颦眉。Echizen，不要把剑带到书房里来。
那那个呢？我侧了一下头，示意墙上的那把剑。
不一样。是我听错了么？我似乎听见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不一样的。
大人，我希望和你比剑。
他没有一点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
Echizen，我是个祭司。
我知道。
所以呐——
那不重要。我打断他。你当然是剑士，我才不管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和我比剑。
聪明。他好像赞叹般地说。可是呢，Echizen，很抱歉，你还是年轻了些。
大人，和我比剑。我坚持。
他咯咯的笑出了声。真是固执的小孩，看来，不和你比一场你是不会放过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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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想过大人这样文弱的人拿起剑时的气势这么强。
我感到自己骨子里的剑士的血在翻涌着，沸腾着。而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按捺不住，先出手了。
用力的一刺，却被他轻描淡写的避开。
上步，错身。
长剑的锋芒划出一道虹光。
我咬牙，一拧身。
剑尖斜斜的在我右胸划过，布帛“嘶啦”的一响。
再次攻上前。
终于“咣”的一声，我的剑砸落在地面上，而他手里的长剑已放在我的脖颈上。
大人冷冰冰的看着我。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本应是水或者天空，可是此刻，却有冻结的火焰在燃烧的，不烫，却恐怖。有雪白的光从他身上流水般淌出来，虽锋芒内敛，可是仍…
就像那把剑。
或者说，它，就像他。
正常人也许都会吓到魂飞魄散了吧，但那实在不是我的风格。于是我倔强的抬起头，对上他碎蓝琉璃一般的瞳仁，不去想琉璃碎了后会不会扎人。我说，我会打败你的。
他笑了。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藏起了琉璃碎片，柔和的弧度泛上他的脸颊。呵呵，这样才像是Echizen的个性啊。
你说是不是？
他抬起头，看向我的身后。
Ato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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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从前就见过Fuji大人。
是在一次祭祀仪式上。
他穿着雪白的长袍，缓缓地登上高台，站在那里，对着苍蓝的天空深展开双臂。
一个拥抱的姿势。
下面的民众痴狂的望着他们最崇敬的大祭司。
我跟在我最崇敬的那个人后面。那个人抬起头看Fuji大人，一向清冷的眼睛放出炽烈的光。
而我竟然以为那只是太阳的反光。

***

***

Fuji，真奇怪那些人为什么管你叫天才，其实是个傻得要命的家伙。Atobe王看也不看我，对大人说道。
呐，也不是我想要的嘛。Fuji大人轻松的耸耸肩。
少装蒜！我头一次发现Atobe王的目光那么犀利。没错，他是很像他。
Fuji大人不说话。
但。
Fuji大人偏过头。
他不是他。
Atobe王突然走过来抓住Fuji大人的肩。
你这个家伙，怎么就是没法醒过来？
我转身打算离开。
你这个傻瓜…
在我隐入大祭司府的大门时，听见后面Atobe王隐隐约约的叹息。
你要记住，他是敌人，Tezuka Kunimitsu是敌人……

***

***

Fuji大人说得没错，大祭司的府邸是个既不用参加战争，又能够得知战争的情报的地方。
Fuji大人似乎与那些高层的交情都很好，他们时不时的会造访，谈论那些事情。
而且住在这里，非常自由。
我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

***

我和他一起躺在花园的草地上。
阳光很苍白。
不是雨后，泥土没有香气，草也是。
不是个好天气。
不是个好日子。
到现在，我都一直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一个梦。那些模糊不清的话，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说过；那些无力的笑容，我不知道有没有在他的脸上绽放过；那些早就遗忘的故事，我不知道有没有发生过。
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和他相遇时是怎样的一个日子。
晴，或者阴；雨，或者雪。
栗色头发的少年宽松的白袖拂过面，扬起温婉的眉眼。
小小的调侃在另一个少年平淡的表情上不起作用，栗发少年轻轻皱了一下鼻子，下一秒对面人的棱角柔和下来。
他没有回头，对着自己身后一步之遥的他说，真正的你究竟在哪里？他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少年狠狠砸落的泪珠。从此再没有可能看到。
他把少年一如他表情般冰冷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个时候没有人说话。
除了名字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少年，把手叠放在一起。没有离别礼物，也没有赠言。握一下手，转身，不回头。
我还是弄不清，这些究竟有没有发生过。
我是局外人，所以我永远都不懂。
甚至他们不知是朋友，知己，抑或是…情人？
哈哈，枉自猜测，枉自猜测。
我翻过身，看着旁边的Fuji大人。我说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
他眨巴着眼睛看我，你和他真的很像，Atobe说得对。我都没发现。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是你没有发现，还是一直就把我当成他。
对，不是问号，是句号。
这个认知刺的我心脏狠狠痛起来。
可我却在等到他回答之前就落荒而逃。
一直在我眼前放映的，是他那对水蓝色的眼睛，太干净透明，复杂的情绪全部一览无余，在我面前无辜的眨啊眨。

***

***

战局僵持着。
现下冰帝与青学虽不分高下，但…我肯定，冰帝正渐落下风。
那些来到这里的高层，都面色凝重，即使是那个总是一幅无赖样的大人也不再轻松。
那天我所在阴影里，听见他们谈了公事之后忽然说起Fuji大人。
Fuji，其实真的是个很固执的人呢。
还不…只是个苯小孩…
他们说了很多，我都不记得了。

***

***

在一个暴风雨的晚上，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Fuji大人把他带到了书房。
来人除下黑色的斗篷，露出一头酒红色头发。
啊，我知道他！我在角落里一惊，是那个Kikumaru大人。是…一个人口中的Eiji。
他的呼吸很急促。
Fuji，我该怎么办？
Fuji大人走上前，将他的挚友，这个始终如同孩童般单纯的人搂在怀里。
Kikumaru大人在哭。这令我很难相信，但那不时的抽噎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的过分。Kikumaru大人是我所见过的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人，所以的不快一转身就会忘记，像是…耀眼的花灯一般。
可是现在他在哭，有泪无声。
Fuji，Fuji，Fuji。
我真的是无路可退了。
我该怎么办呢Fuji，我从来没想过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是故意的啊。
我只不过是不小心喜欢上了他，而他恰好是敌人啊。
我，我们，都无路可退了…
我缓缓的闭上眼。
的确，一切只是不小心，只是恰好。所谓造化弄人……
谁都没有故意要做错什么。
良久，只有颓然的风雨声。
Fuji大人忽然走到一边。他用墙壁上挂着的那把剑指着Kikumaru大人的咽喉。
Fuji…Kikumaru大人睁大了眼睛。
Fuji大人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形，一道闪电划过，映着他脸上冰冷的神色，透出了无形的压力。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逃。
半个月后，Kikumaru Eiji被控告为叛国罪，判处死刑。
据说他是在去往青学的路上被抓获的，也有说是在青学境内被探子抓获的，情况并不清楚，但却与青学有着不少牵连。
我感到自己握着剑的手很疼，是握的太紧了。
我说，是你吧。
Fuji大人看着窗外的天空，很讽刺，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晴天。他说，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
是我。但结局都是一样的，又有什么关系？
他难道不是你的好朋友。
是最好的。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由你来比较好？
Ryoma，你还年轻。
……
那个Oishi，他做不到的。他们都做不到。他们注定要背负很多东西，而且，放不下。
……
他不能带Eiji走。Ryoma，我们谁都逃不了。
你知道？
我知道。Fuji大人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我知道。那么这就是定论了。这一刻，我们谁也改变不了，谁都逃不掉。

***

***

我走入书房，突然发现Fuji大人换上了一件雪白的长袍。
我挑眉。你终于也要上战场了？
是鼓舞士气啦！嗯…祈求胜利？他满脸玩味的笑容。
拜托，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啊。
啊，是啊。他漫不经心的答道，闭上了眼，用手抚摸着胸前的银扣。
上战场，不危险么？
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让人猜不透的笑容。是啊，那又怎样？说不定可以看见他哦。Ryoma，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哦。

***

***

Fuji大人出现在战场上时，士兵欢声雷动。
他果然有很高的威望。
之后一连八天，冰帝全军振奋，有胜无败。
而我却痛苦的想，青学怎么可能容忍。
果不其然，就在Fuji大人前往最前线的那天。在清晨，他独自一人登上了高台，像是在静静的等待着。
我躲在后面，看见风把他雪白的长袍掀开，猎猎作响。
从前一直挂在他书房墙壁上的那把剑现在挂在他的腰间。
他眺望着地平线。直到一个戎装男子缓缓出现。
他闭上眼。
箭在弦，弓扯满，“嗖”的破空之声，Fuji大人的胸膛被贯穿。
其实只是一个瞬间而已。
我冲上高台，Fuji大人缓缓的，缓缓的倒下来。他看见我，笑了，是我见过得最漂亮的笑容。
Ryoma，其实…我的这…一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不好的事…情哦。
我说，我知道。
每一件事都不后悔，所以没有什么是不好的。全部都是上天的赏赐，所以没有什么是不好的。所有发生的一切，没有什么是不好的。
他最后对我说，Ryoma，回家吧。
他什么都知道。

***

***

我拔出Fuji大人腰间的剑，指向射死Fuji大人的那个男人。
他冷冰冰的说，Echizen，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可以跟我回去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Tezuka Kunimitsu。
我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
我说，我要杀了你。
一丝诧异闪过他的眼睛，随即他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他笑了，平日坚毅的薄唇上扬，线条顿时柔和下来，绽放出漂亮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
他说，如你所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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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我擦干长剑上的血，喉头涌上一股血腥味，很恶心。
现在我要走了。
在现实面前，我也同样输的片甲不留。
我唯一的幸运是可以走，但这也是我唯一的不幸。
Tezuka大人不能带Fuji大人走，Oishi大人不能带Kikumaru大人走。
我可以走，但注定带不走我所爱的人。
Fuji Syusuke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