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荡起教皇厅窗内的长长帷帘，我睁开惺松的睡眼，从伏着的大书桌面上抬起头来，烛光剧烈摇曳着，我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地从脸上拂过。抬起手来掠了掠飞扬的乱发，我习惯地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大镜子，镜中人报我以懒懒的瞥视，漆黑的发丝从他的指间逸出来，在苍白的脸颊前飘荡着，微眯起血红瞳孔的双眼，宽大的教皇法衣的袖子滑落到手肘下，露出苍白的手臂。 
我渴。 
镜中人浅浅地笑了，然后他站起身来，懒懒地欠伸，然后把目光投向帘隙间微弱的月光。 
是时候了。没办法，我渴。 
风鼓荡着帷帘，烛火猛地闪动了一下，熄灭了。 
脚下厚厚的地毯真是软和，一步，一步，我象行走在云端。 

小鹿一般纯善的眼睛，有点惊恐，也有点迷惘地看着我，刚从梦中被惊醒的少女微张着的淡红的唇里轻轻吐出低呼：“教皇？……” 
我微笑，向她伸出手。 
还记得白天时她在殿里为我唱歌，我的眼光从反射着红酒动荡不定光芒的金杯上沿向她投去时，看到她白皙得几乎要透明的肌肤，欲融的雪一样的颈项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她的歌声宛如天籁。 
她怯怯地把柔软的手放到我的掌心里，站起来，倾身向我。 
带着百合花芬芳气息的歌声曾从那如此优美的喉嗓中唱出来…… 
细细的银链子断开，无声地落到厚厚的地毯上。 
她的颈子如雪般洁净，却没有雪的冰冷。是温暖的。玲珑的血脉在白皙的皮肤下诱人地跳动。我闭上眼睛享受着带着百合花芬芳气息的暖流。 

夜风里吹来双鱼宫玫瑰园的浓郁香气，我在教皇厅的最后一级石阶上站了片刻，月光暗淡微弱，我的影子印在青石的地面上。 
一道斜斜的黑影穿越我的影子，在划了个半弧后再次旋飞着回来。 
我抬头，看着那只美丽的蝙蝠披着月光绕我斜飞，仿佛向我作无声地礼敬。 
轻轻地合上眼，发丝被风吹得掠过我的嘴唇，激起残余的一丝百合花微腥的芬芳。 
暗淡的月光与玫瑰园的花香一齐被教皇厅的门关在了外面。 
帷帘静垂，黑暗的厅内弥漫着蜡烛熄灭时的气味。 

※ ※ ※ 

把撒加从梦中惊醒的是教皇厅外传来的惊慌喧哗声。 
好象睡了很久呢，撒加想。也许是昨天晚上喝了好几杯酒的缘故吧，睡得真沉。 
头痛欲裂，但是心中却有微妙的满足感，好象在酣醉里曾做了一个很好的梦一样。只是记不起梦境里的情景。 
阳光穿窗照进来，明亮而干净。撒加拉开窗帷，当全身沐浴在这光芒下时，突然有丝丝的心悸，仿佛觉得被阳光照射下的皮肤生出轻微的刺痛之感。 
下意识地把海蓝色的长发向后捋去的同时，撒加从窗边退开去，避开这过于强烈的光芒。 
对住镜子要把教皇法冠戴上，然而无由的，拿着法冠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 
撒加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唇角有一抹诡异的殷红色。 
一丝不能置信的颤栗传遍了撒加的全身，教皇法冠从刹时无力的手里掉落到地毯上，没有发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