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宇豪哥保释出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左右了。在这里，这是个很早的时间，街道上只有24H的便利店开着，实在买不到豆腐汤之类的东西，姜宇豪就给了我一杯罐装咖啡。
这也叫入乡随俗，是不是？
我很幸运，没有喝酒，这让我的证言可信度提高了很多。
最后双方决定和解，我没留下任何麻烦的案底影响我下次的入境。
“你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宇豪哥显得非常不解和郁闷。我朝他笑笑，没有上他的车，伸手招来一辆TAXI。
“抱歉，我想起还有个地方必须去看看。”
白仁姬的屋子从外面看，一点灯火都没有。
大门出乎意料地是开着的。我皱起眉轻声迈进屋子，反手把门锁好。
脚下再迈一步，就踢到一个玻璃瓶，咕噜噜地转向一旁。
我打开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冰柜的门开着，东西扔了一地，流理台上东倒西歪的都是酒瓶。满室狼藉。
沙发上是她的外套，皱巴巴地揉成一团，茶几上全是倒掉的啤酒罐，她脸色苍白地缩在沙发里，双目紧闭，根本没发现屋子里有人来访。
我过去推推白仁姬，才发觉她的身体冰凉，额头和脸颊却在发烫。
我把她抱起来，喊了两声她的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承认，那一刻，她把我吓坏了。
送她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在后悔，不该让她一个人离开那里的。
白仁姬在医院里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她睁开双眼迷茫地看着四周，几秒后才确定自己在医院。
看到我的时候，她的表情明显很吃惊，随后不得不压下表情摆出镇定的样子问我：“我怎么在这里？”
“我送你来的。”我感到很疲倦，十多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了，“医生说你有点低烧，然后酗酒得有点过分，待会儿要做个血液测试，看有没有酒精中毒。”
“啊？”她想了想，随即把手臂上的点滴拔下来，“不需要了，我要回家。”
我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得留下来，你的身体现在很差。”
她明显很讨厌我拉住她，转身不耐烦地用另一只手来摆脱我的手。然而，触碰到我的肌肤时猛然想起昨夜的事情，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想一只竖起自己全身毛的猫，一下子柔和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小心地问：“昨天，你没什么事吧？”
“啊——”我意识到自己有些逾矩，连忙松手，然后回答道，“没事了，对方喝醉了又先动手，我基本算是自卫。”
我没有把她的事情说出来。
说起来，那时她也算在帮我。
“这样啊！”仁姬常常地舒出一口气，脸上轻松不少，随即冷下脸瞥了我一眼，“那我回去了。”
一转头就走。变脸的速度比天气还快。
这就是所谓的女演员吗？
“需要我去警局把事情的经过重新的，详细的再说一遍吗？”
我在她身后微笑着，大声地用国语问她。
果然，她停下了脚步，狠狠地转身瞪着我。
“姜承豪！”

“不要当成是为我，就当做是为了惠珍吧。”
气氛一下子诡异的安静下来。我也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站在门口。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宇豪哥问仁姬：“听承豪说的么？”
“嗯。过了这么久还怀念着亡妻，真令人感动。”仁姬突然温柔下来，“对不起，我做不了别人的替身。但是对于姜宇豪先生来说，多少能为这个名字做点事，内心才会安慰吧。”
“我会考虑下的。”
“作为保证——”白仁姬顿了顿，我从门缝里看见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放到宇豪哥面前，“这是存折和印章，这个账户从我到美国开始每月就有资金汇进来，我把这个作为投资和违约金的抵押。这样的话，姜宇豪先生也就能信任我了吧。”
“只是——”她停了停，像鼓足了勇气说，“只是在一年期限到约之前，我希望您可以不动用这笔钱。怎么说呢，很伤我的自尊。若是一年后我失败了，我也不会再回来，那时就把钱拿出来尽量避免损失吧。”
“你怎么说服宇豪哥的。”送白仁姬回去的路上，我装作不知道的问她。
仁姬讽刺着：“你觉得呢？拿我自己去跟他换钱？”
我一脚踩下刹车，车子哐当停在了减速带前，我使劲转了两次钥匙，车子熄火了。
心情糟透了。
“怎么，很讨厌?”仁姬冷笑起来，“你之前来找我说惠珍的事情时，不就在暗示这个么？姜承豪，你一开始来这里就不是找老朋友叙旧的——当然，我们也不算朋友——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总不是给堂兄介绍女友这种烂理由吧。”
“钱，为了钱！这总可以了吧。”我猛得拍了拍方向盘，扭头望着窗外：“我从女演员白仁姬小姐身上看到了商机，想依赖着女演员挣钱不可以吗？你瞧，没有白仁姬小姐，我们怎么可能从姜宇豪这里拿到两百万的投资。”
“你生气了？”白仁姬笑起来，“我逗你呢。其实我们彼此坦白些，对大家都好。至少心里舒服。开车吧。”她发动了引擎。
车子终于又行驶起来，经历了几分钟的沉默后，我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
这次白仁姬没有敷衍我，她说：
“我告诉他做不了别人的替身。我是白仁姬，惠珍这个名字，很早之前就被我自己抛弃了。”
“这样他也帮你？”
“他没有吃亏，我让他做的只是举手之劳，反而自己却欠了他很大一个人情。而且，他这么做也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了自己——”
呐，姜承豪，那个叫惠珍的女孩，结婚后不幸福吧。
白仁姬侧过脸问我，有那么瞬间，我的脸色大约很难看。“我想也是的，姜宇豪那样的人，看上去很有修养很自持，可是，生活里一定不会少女人。还好，有点良心，前妻去世后知道内疚。你觉得他是在怀念，不对，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点而已。”白仁姬淡淡地说，“人都是这样的，连自己生下的孩子都可以抛弃，还有什么感情能坚持长久！”
车到她的家门口了。
她打开车门走了几步，又扭转身对我说：“你自己先回国吧，我大概两个月后再回去。”
“你在这里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接了部电影，拍完了才能走？”
“还要在这里拍电影？”
“放心，是部简单的商业电影，不过投资和宣传很大，好莱坞巨片。”仁姬朝我耸耸肩，“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势利的，若是你完蛋了，全都恨不得一个个拥上来踩你两下；所以哪怕真的不顺利，面子还是要装的，至少回国谈代言费的时候才能多给自己挣点钱。要是成功的话，我也能摇身一变成国际巨星了。”她干笑两声，“多么荒唐。”
“仁姬，我们会成功的。”我看着她，无比坚定地说。
是的，那刻我真的信心满满。
因为我真的意识到，眼前站的不是一个渐渐被人遗忘的女演员，而是一个漂亮敏感又聪明的女人。
也许女演员白仁姬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作为女人的白仁姬，为我指明了一条前途无比光明的道路。
金民才先生，或许你不能相信，
但是在遥远的美国，在还没有认识您之前，我已经有那种预感，
我一定，能让白仁姬成为您的妻子。
以上，就是我和白仁姬在美国所有的故事。
相信您看完我的陈述，可以明白，关于媒体上白仁姬小姐与姜宇豪先生的那些绯闻，完全是谣言。
我很抱歉之前的谎言给您带来的困扰。
以上，出自姜承豪亲笔。

秋天的时候，白仁姬打理好美国的一切，踏上归途。从机场大厅走出来的她，看上去风光无限，一副墨镜遮面和戴着鸭舌帽的装扮也不妨碍姜承豪在人群里发现她。
姜承豪想，应该带一束花来，因为女人大抵是喜欢这种虚荣的表示。但是他又不知道该选哪种，于是很保守的选择了花店职员的建议——玫瑰。
结果，白仁姬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感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滑稽。
作为一个工作上的搭档，送一束火红的玫瑰实在过于突兀了。仁姬礼节性地笑笑，接过花却说：“下次不要买这种，我不喜欢。”
接着她又看到了姜承豪的车。
“这车的颜色我也不喜欢。”
她继续挑刺。
一路上，承豪都没有出声，安静地做着司机该做的事情。


在真淑确定仁姬无事才肯离开后，仁姬才松了口气，撑起无力的身体走向卧室。一进洗漱室，她便忍不住趴在洗手盆上呕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般，即使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也感觉里面全都是浓腥味的海水，恨不得呕出来才舒服。
身体卷起莫名的抽疼，头叶沉沉的没有力量。
她摸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烫得厉害。
果然还是发烧了吗？
姜承豪在外面敲房门。
他还没回去么？
白仁姬关上水龙头，擦擦脸强打起精神站起来开门冷冷地说：“你也该回去了。”承豪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下，出其不意地伸手探上她的额头，然后一副了然的样子：“哎，果然还是发烧了。”他叹了口气，“这么冷的天能不生病吗？你那么忍着，就是担心真淑小姐留下来照顾你而忽略自己的家庭吧。”
“跟你没关系。”仁姬冷冷地推开他。
“白仁姬小姐。如果你明天病假，我们的工作日程就要开天窗了。”姜承豪抱着双臂，很郑重地说道。
“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就病倒的人。”
“那么现在，要量体温么？”
白仁姬发誓，姜承豪最后的表情，贼得非常之讨厌。可惜她病得时候战斗力总是大幅减弱，非但没办法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扔出去，反而看着他登堂入室，抱着食材，药物还有一叠工作资料进入她的地盘。
他给她煮了热粥，监视着她好好吃完，又嘱咐她吃药，最后看着她入睡才关灯关上房门。整个过程如同一位严格的老师管着淘气的学生，让她好生无语。药力深沉，仁姬上床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熟了。
姜承豪却不敢离开，生怕她有什么意外，于是脱了外衣裹着她家的毛毯，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做了一夜的企划，到天明时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相反，张室长就是在美梦里被陌生的号码吵醒的。也许就是因为如此，他迷糊糊间就把白仁姬的新地址告诉了对方。
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可看看手机上对方的名字，内心又安定下来。
管他俩呢，他从蔚山开车回来快累死了，继续睡回笼觉。
就这样，一下飞机的金民才在机场的24H便利店看到印有白仁姬封面的时尚杂志的同时，轻松地就问到了她现在的住址。
毫不犹豫的，走出机场他就伸手拦了计程车。

三天后，尹娜英才得知金民才回国的消息，她照例打电话去美国的公寓询问民才的近况，被同室的朴珉宇告之民才早就回国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民才也不是一直待在美国，偶尔也会抽时间回国检查一下自己在国内的高尔夫球场生意以及其他零散的投资。不过没有那次像这次回来的这么突然。娜英的眼皮一跳。直觉里已经找到了答案。
因为仁姬，因为她回来了。
“民才，回来了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她给儿子打电话，询问到了他现在的住处，“家里有的是房子，住在酒店里像什么话。收拾下，回来住，我都把你的房间整理好了。”
娜英的语气很温柔，却不容人拒绝。
金民才在电话的另一端苦笑，柔柔地回答：“妈妈，我现在工作上比较忙。再说了，也不是我一个人住酒店，合资人都在这里。等我完成手上这个企划，马上就回来。”
“真的？”娜英对着镜子微微努嘴，往脸上上妆，“那好，随你吧。可是，今天晚上爷爷家里家庭聚餐，你一定要来哦。老人家可是很想你的。”
“哦。”
江南金家豪宅，难得热闹的一个晚上，除了二儿子金英俊分居中的妻子，外派到南非的小儿子外，一个大家庭济济一堂。
老会长金泰镇坐在首席，左手边是三个儿子，右手边是妻子和孙儿们，媳妇们则退到厨房做事。虽然之前为了大西洋集团闹得很不愉快，在时间里金钱的权衡下，也能各自调整好心态笑脸相对。
金泰镇非常高兴，用慈爱的目光盯着最爱的末孙民才。他对民才的爱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儿子，这是在场的人心知肚明的。
“民才，这次回来就不要回美国了。你看你爸爸，在美国学习了那么多年，最后不还是回来住么？我们就该待在自己的国家才对。”
“好的，爷爷。”民才喝着汤，笑着回答。
姜夫人也趁机问道：“民才，待在国外这么久，有没有找个外国女朋友啊？”
“妈妈，您在说什么啊!我们民才忙着学习和工作，哪有这个时间？”娜英端着菜出来，听到婆婆这么问，赶紧抢在前面帮儿子回答。“再说，民才也不会喜欢外国女孩子的，对不对？”
金民才还没回答，堂兄胜才就笑出来：“民才，你那么刻苦啊！这种年纪，辛苦了哦。”他天性有些口无遮拦，又不太喜欢小婶娜英对儿子的自傲，便忍不住揶揄两句，被奶奶瞪了一眼后才乖乖闭嘴吃饭。
金英民放下手里的酒，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微笑着，神情复杂。
金民才微笑着说：“我没有妈妈希望的那么勤奋学习。不过大部分的时间确实都用在旅行和摄影上，去了很多地方，还要给杂志做专栏，所以没时间找女朋友。”
“过得很充实啊。”英民微微颔首，目光却转移到妻子身上。娜英注意到英民看着自己，也转过头看着他。她从丈夫的目光里，读出一个问题：
“他这样忙碌，真的不要紧吗？”
这个问题，娜英何尝不想问？
可是她怕，怕答案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所以下次看着儿子微笑的脸庞时，内心更多的是充满不安。
“趁着年轻，好好的出去拓展眼界和历练一下，是很好的人生经验。”金泰镇会长在最后做个总结，结束了这次家庭聚餐。
大家三三两两地出门，金胜才没有跟父亲回家，反而搂过民才的肩膀，学着祖父的语气说：“嘿，趁这年轻，好好出去玩一下放松一下，才是很好的人生经验吧。”他把车钥匙塞到民才手里，轻声咬耳朵：“为了庆祝你回家，我和成才哥哥已经订了CLUB，没有大人在场，我们好好HAPPY下。
“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两年多秘书室工作的结果。”民才笑着开堂兄玩笑。他很清楚，金胜才人生里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朝九晚五的正常工作里。当年他们一起上班时，他就在哀叹自己的生活白白浪费了。
金胜才倒觉得这是炫耀的成本，更何况，他本来就在这点上擅长。“嗯，秘书室不是要负责招待客户么，托这个福我认识很多好地方呢，以后带你去玩。”父母分居后，没有了强势母亲的逼迫，他活得倒是如鱼得水。
其实每个人，只要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都能做的不错。
尹娜英跟着金英民最后出来，看着民才坐上胜才的跑车很奇怪，大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小婶，我们就以年轻人的方式庆祝下。”胜才把民才推进车子关上车门，转身到另一边打开坐进去，“放心，我们不会把您的民才吃掉的。”
“这孩子！”娜英轻声抱怨句，听到丈夫说由他们去吧，也没再说什么。
对于民才，娜英是有信心的。
金胜才新买的跑车非常有型，一路开到酒店中心广场十分之拉风，
PALAZZ酒店是江南区非常有名地标，高耸豪华大楼，既有高档的餐厅，也有奢华至极的私人会所。门厅里站着一排门童，等着为酒店的客人泊车。
金家孩子的一排车依次停在门口时，会所的负责人已经等在那里了。金民才的车最后到，把钥匙交给门童后在门口顿了顿，抬头仰望了下漆黑的夜幕。
就在这个的夜晚，他看见了白仁姬。
没有预备，没有掩饰，没有各种复杂的想法，单纯的，以一个恋爱中男人的身份，邂逅了他无法忘记的爱人。

白仁姬走进餐厅往窗边最僻静的角落走去，一眼就看到新任的朴德诚会长坐在位置上朝自己尴尬地笑。黑色的西服还未脱去，想来他也是匆匆赶来。
仁姬脱下墨镜，不在意地朝自己的父亲笑笑，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啪”香槟酒在众人的欢呼声里喷涌而出，民才望着杯子里金黄透明的液体发呆，他的对面，胜才握着麦克风在大声的唱歌。
他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朴德诚点了套餐，仁姬吃得心不在焉，和民才预料之外的邂逅让她整个人有点不在状态，完全没有发现对面的父亲在用餐时一直在观察自己。朴德诚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仁姬是来找自己叙旧的，对于仁姬，他确实会偶尔有那么点小小的内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也愿意用金钱来尽量给予弥补，但在父亲刚刚过世急需老婆娘家财力支持的关口，他可不希望闹出什么私生女要求认亲的戏码。
毕竟，这孩子是尹娜英自作主张生下来的。
说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什么，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听到白仁姬开口问自己要钱，朴德诚吓了一跳，倒不是给不起，只是这笔数目着实很大。
仁姬切着自己盘子里的肉，哪怕不吃，也一刀一刀细细地切下去：“叔叔你刚才没在听么？我想拍电影，找人投资电影。您以前不是说过的吗，只要我想拍电影，您总会帮忙的。”她抬起脸朝德诚轻蔑又妖娆地一笑：“还是说，叔叔现在连这个都不想做了？”
朴德诚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拿起餐巾抹了抹唇：“不是不行，不过我现在手头比较紧——”
“常年在东大门放债的财务公司一半的资金都在您那里。”白仁姬很清楚地指出父亲的生计。虽说也是有钱人家，朴家却一直以放高利贷为生。看来吝啬已经从营生渗透进了骨子里。
朴德诚也不瞒女儿：“话是这样。不过你也知道，你的爷爷，就是我家老头子刚刚才去世，很多资金现在都不方便经手。”
“朴老会长在世的时候，我别说问你要钱了，只怕活在这世界上都是不被允许的吧。”仁姬用嘲讽的口吻说道，
“老会长去世了，叔叔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叔叔除了我没有其他的孩子，再过个几十年叔叔去世了，那些钱也会是我的。所以，不要觉得我是在问您要钱，就当成提前提取吧”
尹娜英曾经这么开玩笑地对仁姬说过，等你老爸那边归天之后，你也能成为富翁了。原模原样的话今天由白仁姬嘴里奉送给朴德诚，噎得他整张脸涨成猪肝色。
朴德诚突然觉得，白仁姬就是另一个尹娜英，向他来讨债的尹娜英。


金民才大步走进餐厅，略微一扫，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白仁姬和一个男人在说话。
他们的样子看上去十分亲密。
在白仁姬右后侧不远处，果然有个人样子十分鬼祟。
他快步走上前，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直接覆盖到仁姬的头上，抓起她的胳膊拉着她迅速转身往外走。
白仁姬正说着投资的事情，感觉有人突然站到自己身后，还没怎么反应呢，就被人拽起胳膊往外走。等她看清楚是金民才正欲开口问他为什么，门口处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拿着照相机朝他们猛拍。那个原先坐在她身后的男人也跟了上来，不知怎么变出一只相机照着他们拍。
餐厅里的侍应连忙上来阻止，仁姬下意识地缩回身子用民才的衣服挡住自己的脸，民才侧过身用身体挡住了菲林。等侍应上来阻止的空隙里拉着仁姬就闪入了电梯。
电梯刚到底楼大厅时，他们远远就看见大堂正门那边涌上来好多娱记。金民才下意识地抓住白仁姬的手，带着她往反方向的门厅那边跑。
还好，车钥匙在他手里，他们出了自动门，就赶到停车场驱车离开这里。
仁姬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酒店，一口气才平下来。这事态莫名的发展让她很糊涂，更让她为难的是，现在她坐上了金民才的车。
车子在道路上飞驰，民才不时从反光镜里小心地观察仁姬的神色，用沉默代替了解释。
世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巧合，也许这就是某些人被之为缘分的东西。金民才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豪华的酒店里，她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拉着他就跑，然而可怜巴巴地哀求：请你当我几分钟的男友。
荒诞到不可思议的邂逅。
娜英妈妈后来对他说：“民才，你总是太过单纯了。”
那么现在他的出现，在仁姬看来是否处心积虑？
然而他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忍受不了一群人在包厢里喝酒唱歌而溜出来透气，碰巧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听到一个人在打电话，听到那个人兴奋地说“你的消息果然没错，白仁姬在这里跟财阀见面啊，朴德诚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保不定这会儿已经开好房间了。这可是独家啊，大独家新闻。我的人都在里面盯着了”，于是他什么都没想，直接就冲进了餐厅，把仁姬给带了出来。


“停车，我要下车。”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后，仁姬就开始要求下车。民才没有理会，继续沉默着踩油门。车子一路飞奔到汉江边无路可走了才停下来。这时的白仁姬已经气鼓鼓地沉着脸，等他车子一停就去推门。
车门锁了。
仁姬生气地转头对民才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民才拔了钥匙，没说话。
白仁姬最怕他这个样子了，收敛起自己的脾气，语气顿时柔和起来：“民才，让我下车。”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民才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所以不打电话，也不通知我你回国了。就算我去找你，你也躲起来不见我。”
仁姬语塞，脑筋飞快地绕到另一个话题，她继续放低自己的姿态，用几乎可怜的语气说：“我们今天捅的篓子还不够大吗？民才，我累了，我不想再做以前的白仁姬，我只想演戏，好好工作，不想再出现这样那样的绯闻了。”
金民才抬起脸，朝仁姬眨了两下眼睛，没预料地就笑了起来：“捅都捅了，现在也没办法啦。反正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的。”他笑得事不关己，真让白仁姬恨不得踹他一脚。“机会难得，我们在这里喝杯咖啡怎么样？天气太冷了，你在车上等我，我去买咖啡。”
还没等白仁姬拒绝，金民才就跑下了车。
仁姬闷闷地坐在位置上，身上只有民才的西装，才发现自己的手袋拉在酒店餐厅。摇开车窗，汉江上孤冷的风直钻进来，吹得人心寒。想到民才穿着单薄的衣衫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买咖啡，仁姬不自觉就攥紧了手里的西服。
十多分钟后，民才握着两杯咖啡跑回来，仁姬连忙下车，先把西服递给他。
“谢谢。”她接过咖啡时小声地道谢。民才笑笑，和她并肩靠在车上望着江面上璀璨的灯景。
他以为自己会有一堆话要跟她说的，但真的站在她身边，他才发觉，那些相思的话已经不重要了。即使两个人只是默默地站着，只要能彼此靠近，呼吸着同样的风，看着同样的风景，就已经足够。时间的距离并没有加深他们彼此间的生疏感，相反，更让他们怀念当初彼此相爱的日子。
那些短暂，却快乐的时光。


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金英民最近醒的都比较早。他在黑暗里挣扎起其实，看看钟只有两点多，不禁叹了口气。嘴巴干得厉害，他轻轻起床走出房间给自己倒一杯水。
流理台上放着一只高脚酒杯，里面点燃着一支蜡烛，金民才坐在边上，若有所思地往另一只高脚杯里倒酒。
英民看到儿子在家，有些讶异。
“你到现在还有睡吗？”他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民才身边坐下。
民才点点头：“太晚了，睡不着，就回家里来了。”
英民发现儿子的神态似乎很疲倦，拍拍他的肩膀：“少喝点，早点睡吧。”
“嗯。”民才含糊地应了声，喝了口酒，把脑袋支在胳膊上，像是在问父亲又像是自言自语着，“爸爸，如果感觉自己心里破了一个洞，我要怎么办呢？”
金英民本来已经起身要离开了，听到儿子的话，又不自觉坐了回来。
“民才——”
“爸爸跟我说过吧，爱一个人，有时不一定非要拥有对方，有时，放手也是一种爱。我爱仁姬，但也爱妈妈，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所以我听爸爸的话，放手让仁姬离开。那时候，我真的很痛苦，感觉世界怎么样都无所谓了。那时候妈妈对我说，我还太年轻才会有那样的想法，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英民默默听着，用手抚摸过儿子的头，感觉他的样子看上去好孤单。
民才侧过脑袋靠在胳膊上，目光涣散在空中，继续道：“妈妈是对的，爱情不一定是生活的全部。当初我以为我会痛苦到忍不下去，可事实上我也过来了。很忙的工作，拼命地赚钱，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去旅行，学习，我的生活没有因为仁姬的离开而空虚。但是，爸爸，我只是看上去过得很好而已，只有我知道，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破了一个洞。”
民才笑起来，对自己很无奈。
“不大的洞，但是填不满。为什么呢？我想了很久，今天终于知道了答案。这个地方，住着一个东西，叫欲望。想要那个人的欲望，没有得到前永远不会满足的欲望，虽然害怕到战战兢兢也不能放弃的欲望，像怪物一样滋生出来，没有办法控制的欲望。”
“它每天都在问我：为什么你不可以得到完美的幸福？”
金民才问这句话时，英民突然觉得羞愧，似乎儿子在质问的是自己。他理解那种渴望的感觉，尤其当你爱上一个人却总是看不清前路时，焦躁和不安总是充斥心头，于是变得愤怒，对自己愤怒，对自己周遭的一切愤怒。
然而民才连愤怒的立场都没有，要他如何去恨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自己也爱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两年前唯一的转捩点是娜英决定带着钱离开。然而他用爱留下了妻子，无形中逼得儿子必须放手。
为什么他们会成为这样的一家人?
金英民无力地躲过儿子的问题，只能说：民才，你醉了。


白仁姬走进餐厅往窗边最僻静的角落走去，一眼就看到新任的朴德诚会长坐在位置上朝自己尴尬地笑。黑色的西服还未脱去，想来他也是匆匆赶来。
仁姬脱下墨镜，不在意地朝自己的父亲笑笑，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啪”香槟酒在众人的欢呼声里喷涌而出，民才望着杯子里金黄透明的液体发呆，他的对面，胜才握着麦克风在大声的唱歌。
他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朴德诚点了套餐，仁姬吃得心不在焉，和民才预料之外的邂逅让她整个人有点不在状态，完全没有发现对面的父亲在用餐时一直在观察自己。朴德诚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仁姬是来找自己叙旧的，对于仁姬，他确实会偶尔有那么点小小的内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也愿意用金钱来尽量给予弥补，但在父亲刚刚过世急需老婆娘家财力支持的关口，他可不希望闹出什么私生女要求认亲的戏码。
毕竟，这孩子是尹娜英自作主张生下来的。
说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什么，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听到白仁姬开口问自己要钱，朴德诚吓了一跳，倒不是给不起，只是这笔数目着实很大。
仁姬切着自己盘子里的肉，哪怕不吃，也一刀一刀细细地切下去：“叔叔你刚才没在听么？我想拍电影，找人投资电影。您以前不是说过的吗，只要我想拍电影，您总会帮忙的。”她抬起脸朝德诚轻蔑又妖娆地一笑：“还是说，叔叔现在连这个都不想做了？”
朴德诚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拿起餐巾抹了抹唇：“不是不行，不过我现在手头比较紧——”
“常年在东大门放债的财务公司一半的资金都在您那里。”白仁姬很清楚地指出父亲的生计。虽说也是有钱人家，朴家却一直以放高利贷为生。看来吝啬已经从营生渗透进了骨子里。
朴德诚也不瞒女儿：“话是这样。不过你也知道，你的爷爷，就是我家老头子刚刚才去世，很多资金现在都不方便经手。”
“朴老会长在世的时候，我别说问你要钱了，只怕活在这世界上都是不被允许的吧。”仁姬用嘲讽的口吻说道，
“老会长去世了，叔叔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叔叔除了我没有其他的孩子，再过个几十年叔叔去世了，那些钱也会是我的。所以，不要觉得我是在问您要钱，就当成提前提取吧”
尹娜英曾经这么开玩笑地对仁姬说过，等你老爸那边归天之后，你也能成为富翁了。原模原样的话今天由白仁姬嘴里奉送给朴德诚，噎得他整张脸涨成猪肝色。
朴德诚突然觉得，白仁姬就是另一个尹娜英，向他来讨债的尹娜英。
金民才大步走进餐厅，略微一扫，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白仁姬和一个男人在说话。
他们的样子看上去十分亲密。
在白仁姬右后侧不远处，果然有个人样子十分鬼祟。
他快步走上前，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直接覆盖到仁姬的头上，抓起她的胳膊拉着她迅速转身往外走。
白仁姬正说着投资的事情，感觉有人突然站到自己身后，还没怎么反应呢，就被人拽起胳膊往外走。等她看清楚是金民才正欲开口问他为什么，门口处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拿着照相机朝他们猛拍。那个原先坐在她身后的男人也跟了上来，不知怎么变出一只相机照着他们拍。
餐厅里的侍应连忙上来阻止，仁姬下意识地缩回身子用民才的衣服挡住自己的脸，民才侧过身用身体挡住了菲林。等侍应上来阻止的空隙里拉着仁姬就闪入了电梯。
电梯刚到底楼大厅时，他们远远就看见大堂正门那边涌上来好多娱记。金民才下意识地抓住白仁姬的手，带着她往反方向的门厅那边跑。
还好，车钥匙在他手里，他们出了自动门，就赶到停车场驱车离开这里。
仁姬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酒店，一口气才平下来。这事态莫名的发展让她很糊涂，更让她为难的是，现在她坐上了金民才的车。
车子在道路上飞驰，民才不时从反光镜里小心地观察仁姬的神色，用沉默代替了解释。
世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巧合，也许这就是某些人被之为缘分的东西。金民才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豪华的酒店里，她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拉着他就跑，然而可怜巴巴地哀求：请你当我几分钟的男友。


然而总是要见的。
他们曾经是相爱的恋人，现在又是毫无血缘的家人，难道还能装成不曾见过的路人么？
金民才突然睁开了眼，目光柔和地看着仁姬。仁姬没有惊讶，她早就知道他是装睡。不点醒，只不过希望把分别的时候延迟些。
“仁姬——”民才温柔地唤她的名字，她却朝他笑笑，挣开他的怀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晚安！”她朝他摆摆手，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他加上句：“民才，如果只是想找人恋爱的话，拜托不要再来找我了，好不好？”
看到金民才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白仁姬继续笑着。
她无法告诉他后半句话：
不要让我起贪念。
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金英民最近醒的都比较早。他在黑暗里挣扎起其实，看看钟只有两点多，不禁叹了口气。嘴巴干得厉害，他轻轻起床走出房间给自己倒一杯水。
流理台上放着一只高脚酒杯，里面点燃着一支蜡烛，金民才坐在边上，若有所思地往另一只高脚杯里倒酒。
英民看到儿子在家，有些讶异。
“你到现在还有睡吗？”他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民才身边坐下。
民才点点头：“太晚了，睡不着，就回家里来了。”
英民发现儿子的神态似乎很疲倦，拍拍他的肩膀：“少喝点，早点睡吧。”
“嗯。”民才含糊地应了声，喝了口酒，把脑袋支在胳膊上，像是在问父亲又像是自言自语着，“爸爸，如果感觉自己心里破了一个洞，我要怎么办呢？”
金英民本来已经起身要离开了，听到儿子的话，又不自觉坐了回来。
“民才——”
“爸爸跟我说过吧，爱一个人，有时不一定非要拥有对方，有时，放手也是一种爱。我爱仁姬，但也爱妈妈，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所以我听爸爸的话，放手让仁姬离开。那时候，我真的很痛苦，感觉世界怎么样都无所谓了。那时候妈妈对我说，我还太年轻才会有那样的想法，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英民默默听着，用手抚摸过儿子的头，感觉他的样子看上去好孤单。
民才侧过脑袋靠在胳膊上，目光涣散在空中，继续道：“妈妈是对的，爱情不一定是生活的全部。当初我以为我会痛苦到忍不下去，可事实上我也过来了。很忙的工作，拼命地赚钱，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去旅行，学习，我的生活没有因为仁姬的离开而空虚。但是，爸爸，我只是看上去过得很好而已，只有我知道，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破了一个洞。”
民才笑起来，对自己很无奈。
“不大的洞，但是填不满。为什么呢？我想了很久，今天终于知道了答案。这个地方，住着一个东西，叫欲望。想要那个人的欲望，没有得到前永远不会满足的欲望，虽然害怕到战战兢兢也不能放弃的欲望，像怪物一样滋生出来，没有办法控制的欲望。”
“它每天都在问我：为什么你不可以得到完美的幸福？”
金民才问这句话时，英民突然觉得羞愧，似乎儿子在质问的是自己。他理解那种渴望的感觉，尤其当你爱上一个人却总是看不清前路时，焦躁和不安总是充斥心头，于是变得愤怒，对自己愤怒，对自己周遭的一切愤怒。
然而民才连愤怒的立场都没有，要他如何去恨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自己也爱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两年前唯一的转捩点是娜英决定带着钱离开。然而他用爱留下了妻子，无形中逼得儿子必须放手。
为什么他们会成为这样的一家人?
金英民无力地躲过儿子的问题，只能说：民才，你醉了。

朴德诚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向来利益至上。父亲在世时他时常从内心埋怨老父过于吝啬直到临死才肯交出手中的资产，不过真的办完父亲葬礼，内心不由翻出一股悲秋之意。
近日来，来去花天酒地也兴致缺缺。他突然想到：自己到底是老了吧。
现在的妻子完全是商业联姻，夫妻之情一向淡漠，又没有小孩，年轻时尚觉没有拖累，年纪一大就落寞起来。
这种时候，无论是上门讨债的仁姬还是兴师问罪的娜英，都不会让他觉得讨厌。
准备着白仁姬的电影投资时，尹娜英约他见面，他反而有点小期待。
还是那个老地方，干净利落的桌面上两杯咖啡。尹娜英和他，分坐两端。
听了朴德诚说了那夜和仁姬的见面，娜英心里真的相信民才和仁姬的相遇确实是巧合：“这么说，她真的要你给她电影投资了。”
朴德诚白了她一眼：“可不是么，她都说到那份上了。再说了，你怎么跟孩子说话的！”
“我说了什么？”娜英唇角一扬，笑得冷然又轻蔑。
“‘你亲生老爸那边没有小孩，等他死了，他手里的钱就能给你了，你到那时也是富翁了。’别说你没说过那种话。”想到这里，朴德诚就气结。
娜英的笑意扩大，嘲弄着注视对面的男人：“让我想想，哦，说不定说过。你也知道，那孩子也时常把我气得要死，可能吧，有次被她气急了就实话实说了。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么？看在扔掉她二十多年的份上，现在花点钱是应该的。”
“话能这么说么！”德诚不满地说道，“再说了，我当初又没要你把孩子生下来。”
“现在说这样的话有用吗？”尹娜英加重语气狠狠地反问他，看到德诚心虚地喝咖啡后才惊觉在这样的话题是纠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啜了口咖啡，放柔口吻又问：“你会帮她吗？要不我也出点钱吧，她现在都不想见我了，要帮她也没有办法——”
“那点钱我还是有的，当然，你要出份子我没意见。”朴德诚缓了缓，才想明白娜英后半句话的意思，“为了你那个挂名儿子，你们还要做冤家么？你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么？仁姬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本来准备信口开河讲下去，讲着讲着突然发现娜英没有接话只用冷冷的脸看着自己，才发觉可能失言，遂该了话题方向，只提出一种在他看来合理的建议：
“其实吧，白仁姬这个身份，和你儿子在一起是没问题的吧。”
尹娜英扑哧笑出来，但是笑得人浑身发毛：“没养过孩子看上去活得还真轻松。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你这么幼稚。”
“幼稚？”
“还好没有和朴德诚君一起生活，要不我现在百分之百是个疯子了。”
娜英不理会他，拿起手机给张室长打电话。
“张室长，我想了解下仁姬现在那个合伙人的情况。”
三天后，姜承豪开车载着白仁姬去和投资人见面。他们见面的地点是一所非常僻静的高级餐厅。


当店里穿着传统服饰显得彬彬有礼的招待小姐帮他们拉开VIP间的纸门，弯腰请他们入座时，白仁姬就愣在门口了。
金民才就坐在里面。长期生活在美国的他还不怎么适应传统餐厅里的正坐，于是打圈着双腿十分闲适地靠在桌边在研究菜谱。
听到门口有声音，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因为来的是仁姬，他没有起身，仅仅伸出手臂指着对面的位置说：“快坐吧。”
姜承豪从后面把白仁姬轻轻推了进来，很惊讶金民才没有避嫌的态度。
他本以为，有自己这个外人在场，金民才会表现得更加生疏点。哪怕他一开始接到对方的电话说要投资时就已经了然金民才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见白仁姬。
白仁姬看了眼姜承豪，脸色不悦。承豪摊了摊手，意思你也没问对方是谁。他早就找好了搪塞之词，仁姬心中明白，当下无语，坐下。
“仁姬，你想点什么？”民才看上去挺开心，把菜单递给了白仁姬。
姜承豪清了清嗓子，自己被当透明有些尴尬，就开口介绍：“金民才先生愿意为我们的工作室制作的电影投资。我想你们彼此都很熟悉了，也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很正常的话语，但是在此时的仁姬听来，多少刺耳。
于是她扭过头吩咐承豪：“没有酒吗？你去点些酒过来。”
姜承豪不至于那么没有眼力架，讪讪起身就出去点菜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仁姬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直直的，浑身都是拒绝的气息。
“民才，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金民才淡然一笑，为她倒茶：“我知道。”
这句话，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让仁姬不由蹙起眉，她想了想，开口说出自己的理由：“民才，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你不是我需要的人。我是女演员，我也喜欢演戏，这是我现在唯一剩下的梦想了。”
“我知道，仁姬。”金民才还是那句话。
仁姬摇摇头：“你不懂。我是演员，我想一直拍电影下去，制作电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需要的是能给我强大支持的财阀，而不是财阀三代。你根本负担不起我的未来，你明白吗？”
金民才平静地注视着仁姬，感觉有回到两年多前，她还是那样，但至少自己不会那般伤自尊了：“我很清楚，仁姬，从以前就很清楚。可能我现在离你想象中的目标还有差距，但我一直在努力。就算没有大西洋集团，我现在也有能力为你投资电影，让你拍你喜欢的电影。所以仁姬你不用有负担，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你这样我怎么会没有负担！”
白仁姬还想说什么，姜承豪已经推门走了进来。于是她立刻闭嘴，扭头看向另一边。
承豪也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安静地坐下。侍女敲门进来开始摆放菜式和酒。
姜承豪首先给金民才倒酒，民才端起酒杯边接着边问他：“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吧。”
“环境非常幽静，菜肴也非常美味。”承豪半跪着伸长身体倒酒，随口说，“刚才走进来，看到不少名流呢。”
“这家店的口碑还是不错的。”金民才看着酒杯被斟满，“这几年的盈利也不错。很高兴你喜欢这里，以后喜欢的话可以一直来，我会给你们留一间位置。”
这回是姜承豪吃惊了：“您是这里的店主？”
金民才羞涩地笑笑：“可以这么说吧，二年前这里经营上出现了问题，我就买了下来。不过具体的管理还是原来的主人。”说着这话时，他的眼角飘向桌子对面，显然这话是说给白仁姬听的。
白仁姬却不说话，径自拿起酒给自己倒。
一杯灌了下去，又是一杯。
金民才看着她，也不阻止。他知道她心里难受。其实她难过，他更难过。
姜承豪看着有些发懵，终于忍不住把仁姬的杯子给夺了下来。“好了，你忘记医生的嘱咐了么？都说了要你戒酒了。”
金民才听了，侧过脸看了眼承豪，很意外他和仁姬的关系比他估计得亲密许多。
仁姬站了起来，冷然道：“我要回去了。”
“仁姬！”承豪对她使眼色，示意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冒着得罪投资人的风险抽身离开，白仁姬没有理会：“我会让真淑来接我的，你陪他好了。”说着，她就自顾自往外走。


民才愣了愣，望着桌子上空空的酒杯，突然站了起来，说声抱歉，就跟着跑了出去。
天色开始发暗，冷风拂过庭院，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不期而遇了。
民才快步追上，从背后喊着仁姬的名字。仁姬没有停下，反而越走越快，边走边不停地拨通真淑的手机。
眼看她快要走出去了，金民才加快步伐从旁边抄近路拦到她面前。
“仁姬！”
也许是因为喝酒的原因，白仁姬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难受得快掉出眼泪来。她努力控制情绪，对他说：“让我走。”
“对不起，让你这么难受。”民才低下头，握住仁姬冰凉的手，不想白仁姬却抽了出来：“知道难受干嘛还要见面。”
“不见面一样也难受啊！”金民才说这句时，觉得嘴里苦苦的。
“可是仁姬，比起现在，我觉得见不到你的痛苦更难以忍受。你知道吗，那两年我在美国是怎么生活过来的？”
“我不想知道。民才，请你不要这样了。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我是你姐姐，只要她在那个家里，我永远都是你姐姐。哪怕她离开了，我也不是可以配得上你家世的女人，我也不想进入那样的家庭，活得和她一样。所以，不要见面了，这只是在浪费时间。”
“我没有办法，仁姬，我没有办法只把你当作姐姐。不，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不曾是我的姐姐。”这一次，金民才倒是表现得很坚决。
白仁姬无奈地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民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捧住仁姬的脸庞，温暖的手心里捧着她小小的头颅，见她没有避开，像得到鼓励的糖果一样鼓足勇气出其然地把仁姬紧紧抱住。
白仁姬第一反应是挣扎，无奈他抱得好紧，把脑袋抵在她的右肩，让她动弹不得。于是她放弃了，静静地任由他抱住。
“仁姬，我是大人了，是可以保护你的男人，不是孩子，不是天使，更不是弟弟。我知道也许自己这么说很自私。但是求你，求你在我没有收回我的感情之前，不要到任何一个人的身边去。也许我们真的有天会成为家人，但在那之前，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我不能没有好好努力过一次就放弃，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会后悔的。所以，为了我，留在这里，不要再离开了。”
不可抑制的，白仁姬的眼泪落了出来。
但她知道，那泪珠里，喜悦多过悲伤，哪怕知道这是不对的，还是那么开心。
稍微这片刻，就让她沉浸在金民才的怀抱着，伴着漫天细细碎碎的雪。
这么多年，这是白仁姬最喜欢的一场初雪。
远处的门廊檐下，姜承豪看着抱住白仁姬的金民才，默默转身走回屋内。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孤单，想起那年离开的惠珍。
身边的公文包里，有一个信封，里面装满了他现在最喜欢的钱。
因为白仁姬，他再次得到的意外之财。
里面还有一份资料，是他托在美国的朋友做的调查：
金民才的父亲金英民在美国生活了不少年，有人记得他当年和一个女人同居。据说，那个女人后来还生下了他的小孩。
跟情人生下了孩子，抛弃了她又娶了妻子生下了独生子。
姜承豪叹了口气，对着空气冷笑起来。
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孽缘呢。金民才先生，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