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无论是在身份，地位，物种起源，抑或是在对爱情的理解上，与贫穷的蝙蝠村都毫无相似之处的雾城切尔西堡，也正在上上下下齐心协力地忙乎着同一件事情：大婚。
“他终将会后悔的，”特里管家刚刚在侧厢房里这样安慰哭哭啼啼地前来观礼的母猫兰帕德小姐，“我们切尔西堡的独特血统，注定了只有跟相似的人结合才会幸福。”
不过焦急的准新郎德罗巴此刻哪里听得进这些肺腑良言？这只往日一向蛮横跋扈的大黑猫，正为着迎合新婚妻子的口味，竭力学习着优雅的各种礼仪。
“以及那些要人命的浪漫招式！”他双爪翻飞出一连串花哨的鞠躬礼后，满意地扯扯领结。
“啧啧啧，将会有多令人难忘的高难度床上舞蹈啊！”接过熏着猫公主最爱香味的手帕擦擦臭汗，一边打量着七八个正为他最后一次修改结婚礼服的珍珠鸡仆人，忍不住想哼哼小曲儿，“哦……哦……我的小美人啊……我就要带你去那最美的天堂……哦……哦哦……”
而现实中，那位冰山美人的冷脸似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德罗巴乐观地想，你看，他对我态度，可是越来越好了呢！
“喵，你再有钱也还是下流胚。”昨日的探望中，猫公主这样朝德罗巴啐道。
这大白猫虽然身陷囹圄，却依然神色傲岸，虽束缚以手铐脚镣，却像是佩戴高级珠宝一样怡然。这弄得德罗巴倒不好下狠手用强了，仿佛，得到猫公主心底的肯定，比占有他的身体更为要紧。
于是只得一改作风，“美人儿！你喜欢我怎么样，我都可以改嘛！”
“喵？真的？”猫公主动动胡须，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吧，你去将上流猫世界的九九八十一式鞠躬礼给我学来，我就答应你！”
“一言为定？”
“喵，如果明天能看到的话！”再不搭理，猫公主背过身去，抻着锁链，用力够墙边的一个毛线球玩。
于是那夜，大黑猫就拉着特里管家一直演练，以自打出生来就从未有过的学习热情，在天亮之前，硬是背会了上流猫世界由于过分无聊而早已失传的九九八十一式鞠躬礼。他迎着朝霞，冲精疲力竭的管家亢奋地笑笑，“这下子，我看那冷冰冰的美人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107.“瞧瞧!是不是很上流社会呢？”眼花缭乱的整套动作之后，德罗巴做了个漂亮的收式。
“少爷，我们切尔西堡本来就是正统的上流社会，只不过，对爱情更单刀直入，而不是像他们马德里虚情假意的贵族圈子……”
“特里，你先下去！”德罗巴都懒得回头看那言逆耳的管家，只顾半跪着向前探身，对猫公主咧嘴谄笑道，“美人儿啊，简直神迹一般呐，连我都一夜学完这难弄的招式了！你看，你不是也该慷慨地，嗯，对我的一片赤诚有些个点滴的回应啊？”
“喵？才不会！”猫公主看都不看这大黑猫一眼，只自顾把手铐脚镣玩得丁玲咣当一阵乱响，“呀，昨天忘记跟你说清楚了呢——我的意思是，即便，你，在一夜间就学全了上流猫世界九九八十一式鞠躬礼，我也不会搭理你的！”
“——喵，记清楚啦！永远，你在我心中，永远就是个把人绑来了然后又装模作样学什么上流礼仪强抢贵族猫还不够还指望人家喜欢上你这张恶心脸的，下流下贱的……”
“够啦！够啦！”德罗巴气得胡须一阵乱舞，那重重垂下的三角眼霎时充满了因为爱情假象冲昏头脑而久违了的狠毒之色。他欺身上前，在只离猫公主脸上白毛半厘米的地方停住，握起的拳头捏得咯噔咯噔直响，“你——你就不怕，把我惹毛了——”
“喵，随便。”猫公主微微耸肩，好像只是某个下午茶聚会时感叹天气不太好还不能去游泳一样轻松。
“喵，对了，你能离我远一点么？呀，没人告诉过你么，你即使用上十斤花露水漱口也掩饰不了昨夜吃了土拨鼠内脏果酱的腥臭气味么？”
然后就低头继续欣赏自己美丽的爪子，一副宣告“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的架势。
“很好......很好......”德罗巴满脸抽搐地用力挤出一个狞笑，他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后退去，“你就嘴硬吧！好啊，既然不需要温情脉脉的伪装，那我就正是通知你好啦——三天之后！大婚！——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可惜这猫公主连假装害怕的表情也懒得配合做出，他只竖了竖小巧的白耳朵，转身咿呀咿呀地唱起小曲儿来。
德罗巴气得浑身发抖，为了避免自己狂躁地撕碎新娘子，只好猛地转身向外奔去。直到跑出地牢好远，他颅内还在突突作响。
倒是猫公主哼哼的几句歌词，就像讨厌的苍蝇嗡嗡一样，一直爬附在他脑际。
“——从前有只灰王子，他本事饭量大——”


108.“维亚，你该不会是，真的不想我了吧，喵……”
虽然地牢里分不清白天黑夜，但从铁栏杆外侍卫们渐渐稀少掉的对话声和偶尔响起又猛然惊停的呼噜声，猫公主判断这会儿想必月已西沉。
喵，倒是不用在德罗巴的手下面前装那无所谓的样子了，猫公主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有些累，但就是全无睡意。
其实他并非完全不惧怕那关于婚礼的恫吓，在侍卫们盯梢得不那么严的时候，一想到什么将和那大黑猫双双进入洞房的恐怖画面，他还是会忍不住瑟瑟发抖。但是，只要想到维亚，只要想到那小灰鼠一定会在最后关头飞身来救，他就像沙漠里口渴的的旅人望见海市蜃楼，心中腾起挨下去的勇气。
但现在，婚期越来越近了，那支撑他的幻景倒越来越模糊稀薄起来。
“维亚，维亚，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曾经咒语般灵验的这句话，好像也渐渐失去了最初的魔力。他也许从未认真想过，自己凭什么，就认定小灰鼠一定会来救他。
那，那是因为，因为你说过的嘛，维亚，你自己说过的，要保护我的嘛，喵……难道都是假的么…… 喵......
他清楚地记得在热带海岛度假时，那小灰鼠是怎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挺身为他解围，而在海上小屋那雾气腾腾的大浴缸里，又是怎样腆着红红的醉脸，轻轻，但清晰地，说要保护自己一辈子。
喵！说话不算话的大坏蛋！猫公主愤恨地踢了踢墙根，“嗷——”猛地吃痛又怕引来侍卫，只得赶紧咬下嘴唇，“喵……喵……”
疼得就像——就像在蝙蝠村那时候一样。
“走开！快走开！”他尖叫着驱赶脑海中那一生都不愿再想起的讨厌画面。
那小灰鼠惨淡的小脸却一再顽强地浮上来，挂着好像从认识以来就从未散去的愁云。
“猫公主，我们不能在一起。”
维亚，维亚，不要这样说嘛，好不好，喵……
你是在怪我没有认真说我爱你么？喵......人家心里说了好几遍了呢！
还是在怪，我太迟钝，一直没有发现你那么痛苦地爱着我......
喵！不要痛苦！我只要你快乐！
但是，是要和我在一起的快乐嘛！
如果能够再见面，我一定好好地说我爱你！
——然后一直好好地爱下去！
还，能，能够的吧？喵......
猫公主泪腺阵阵酸胀，委屈得只想跺脚。
快点来救我吧！维亚！时间不多了呢！喵！


灰王子赶紧来救美嗷！

116.“好痴心的小老鼠哦。”佩德罗朝身边的玛塔叹了口气。此刻他双爪撑着窗台，看那只傻乎乎的小灰鼠，正心急火燎地飞奔过后院，冲进另一头的小屋里去。
就在刚才，在震惊地得知猫公主走失的惊天消息，又连抓带绕地从佩德罗嘴里再挖不出其他线索之后，那小灰鼠维亚，仿佛就在一秒之间下了决心，原地蹦起，冲出房间。
“你说，他该不是马上收拾行李英雄救美去吧？”
“哼，佩德罗，要我说，你根本就不应该告诉维亚的！”玛塔撇撇嘴，“他如果永远不知道这些，不是更好么？”
“玛塔，你太狭隘啦，”佩德罗心中想的，则是自己毕竟收了猫公主那么多好处，“咳咳，书上说，要成全有情之人嘛！”
“不知道你看的哪本破书上说的！”玛塔翻翻白眼。转而，他望着维亚消失掉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维亚啊，谁知道等待着你的是什么呢？祝一切好运吧。”
那血冲头顶的小灰鼠，正埋身收拾行李。他掂量掂量手中的攀岩钩，又瞅了瞅桌子上的手电筒，觉得还是都带上更稳妥。啊，还有柜子里那支十字镐，恐怕也还是带上的为好。于是当机立断，把小背包中的衣服又掏出两件，好全数塞下这些工具。
“哦！玛塔，我现在没时间听你的劝告!”敲开门的声音也没有令他停下来，“我要去办的事实在太过紧急——”
“都想清楚了么？”并不是玛塔那肉声肉气的音色，这沉稳声音的主人正靠着门框，定定地看着他。
“华，华金老师！”还是有点害怕，但迫切的使命感令维亚的腰挺得比平日都更直些，“您不必来劝说我，我已经决定——”
“哦，不要着急。我并不想劝说你，我的孩子。”华金悲悯地看着这爱徒满面通红的样子，“我只是来提醒你，你将要走的这条道路，将比任何崎岖的山路都更难些。”
“我，我现在只想赶紧找到他——至于其他的......”
“其他的也不是不可以想的。”华金微微苦笑，“好吧，别忘了正事——我今天来，是给你带一个东西。”
他一直背在身后的爪子向前摊开，维亚探身，能瞅见那里面团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那纸条发黄且皱，也不知道存了多久。上面是花哨的拉丁斜体字写成的一连串复杂的姓氏，维亚古文学得并不好，只认得出为首的那个名字，卡西。
“去找这一位吧，也许会对你有帮助。”并没有跑步过来，但华金的气息突然变得紧紧涩涩的。
“哦，华金师父，这是谁呢？”
维亚疑惑地抬眼望去，只见那长着浣熊模样的棕老鼠一脸灰暗。他突然想起，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这位师父，在发呆的时候，就经常这样一幅表情。
“那是，那是一只猫。”华金的声音暗哑无力，用力扯起的笑意听着更像哀鸣。
“那是，那是上一位，蝙蝠村失传手艺的，品尝者。”


117．远郊客运的拥挤和辗转总是令有急事的人发疯。小灰鼠维亚身处挤得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内，闷得满头冒汗。
好几次，他都有冲动要扒开横在他与车窗之间那几只肥胖的瓦伦西亚大种肉鹅。“干脆跳出去好啦！”他绝望地看着窗外的景致正以缓慢到可恨的速度向后移动，认真地这样盘算道，“没准徒步跑着去都要快得多！”
不敢奢望像猫公主那样拥有私人飞机，只好幻想自己胁下长出飞鼠般的双翼。“可是都没有！”双爪强按住自己焦虑得直打抖的膝盖，剩不了多少的理智告诉他，还是乖乖留在车中——即使速度慢得令他崩溃。
待这一天中最后一班进城的公交车终于傍着夕阳驶达马德里时，那小灰鼠简直是连滚带爬地头一个拱开车门。他捏捏小罩衫内袋中薄薄的全部积蓄，一咬牙伸爪子拦下一辆出租车。
“到金王子街的托雷斯府！请，请尽量开快点吧！拜托！”他根本听不进那土豚司机嘴里嘟嘟哝哝什么“这会儿可是首都周五下午的晚高峰呐！”在走走停停地横穿了大半个市区后，终于在约莫还有三个街区的地方，忍无可忍地结账下车。
甚至顾不上数数找回的零钱是否够数，就猛扎进下班的人流车流间一路飞奔。跑到一段熟悉的街道时，他隐约看到马路对面，有一间没有灯火的黯淡店铺，门前贴着醒目地查封布条。
那是巴萨巴萨点心店。心被猛一下堵了起来，维亚甚至感到眼底有些酸胀。
不过他奔跑的速度只略略停滞，甩甩头就就继续向前，“对不住啦，只好回头再来关心你吧，梅西。”
眼下还是先打听到到猫公主的准确消息为是。好在再转个街角就是托雷斯府了，当这小灰鼠远远地看到那堂皇的大门前闪着白光的阔气长台阶，总算觉得一天的奔波能够稍稍喘息一下了。
那总是熠熠生辉的托雷斯府，如今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憔悴。维亚记起佩德罗讲述的那些误会，在离大门还有六七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决定先观察一会儿。
这时门前一阵喧哗，小灰鼠赶紧躲进旁边垃圾桶的暗影中。
“警长啊，有什么进展，请马上通知我们！”一个苍老的身影送出门来，“您，还有弟兄们的辛苦费，自是不会少的！”
维亚认出那是府上的管家，那老年旱獭正恭送一头脑满肠肥的豪猪出门。“当然竭尽全力！”那豪猪拍片胸脯，“我们一定会找回托雷斯少爷的！”
果真如此！维亚原本残留的幻想就这样被打压下去，一股更真切的不安即刻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真的，真的失踪啦！


119.“呼——不会，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几个街区之外，小灰鼠维亚终于停下脚步。在一处阴暗的后巷里，他弯腰撑着跑疼了的肚子，大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时不时地，还警惕地猛回头看看，确定追兵没有杀来。
嗯，失踪——一直找不着人——佩德罗只是告诉了猫公主去蝙蝠村找我，而我和猫公主在蝙蝠村也见面了——那么，是他离开以后才……
那是多么漆黑的一个夜晚啊，维亚不敢仔细去回想。
猫公主那神色凄然地消失在夜色中的样子，就像一件无声的钝器，重重地砸向他的心脏。
而他甚至没脸叫喊疼痛，“都是我不好！”他蜷起小爪子，用力捶打着面前的房墙，“都怪我这只叫他伤心的没用老鼠！”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最后，他是不是还怀着对我伤心失望的心情......不不不,千万别！千万不能......
维亚很想嚎啕大哭，但理智又告诉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和感情的来奢侈浪费。千般焦急在心头像虫蚁似的爬来爬去，但眼下还是必须收敛心智。
“咦，这个是......”紊乱的心跳逐渐镇定下来，而逐渐适应了黑暗的视力，即刻被眼前钉在墙上的一张纸所吸引。
那是一张通缉令，上面印着的是佩德罗的头像。正规的方体大字写得清清楚楚：绑架嫌疑犯，黑老鼠，重金悬赏。
其实如果不是一路奔跑得太匆忙，这小灰鼠应该早就发现这贴的满城都是的官方告示了。
“哦，所以托雷斯府上的人才会误会我，”他托腮思忖，“他们这会儿想必又去报警了。那么，我要是抛头露面地到处打探消息的话，恐怕也会招来相似的麻烦......”
“......而且，如果连警局都查不到消息，那说明正规渠道已行不通，那么......”
虽然脑袋里一团乱糟糟，但维亚始终隐约感到有一丝光明在指引着他，就像这错综复杂的陋巷里总是昏昏存在的指路灯......
等等！陋巷？
那隐约的光明一下子在心中变得通透敞亮起来，“我！我怎么早没想到！汇集三教九流的下城！”
马上被唤起的记忆，是上次在下城求神问卜的景象。那一次为爱情困惑求解的经过还历历在目，而眼下要去解救的事也更加迫在眉睫。
“我早该想到的！笨蛋！”维亚一阵顿足，骂自己的声音却充满喜悦。他感觉刚跑累了的小腿，已经重新充满力气。
“我要去找瓜迪奥拉居士！他一定会知道答案的！”


120.摇曳的灯火迷醉浪子的心神，下城的夜晚永远比白天更动人。在蜘蛛巷尾，终年烟雾缭绕的拉玛西亚神仙坊里，长时间静伏如雕像般的老年陆龟轻轻叩齿。
“瞧这晚风吹来的阵阵柔情！亲爱的穆里尼奥啊，我猜大概有客人要来了吧。”
这陆龟抬起皴裂的老爪子，轻抚一下宝座旁开始冒起白烟的水晶球，里面影影绰绰的像是一只小灰鼠的模样，“而且似乎是一位故人呢。”
身畔雕花柱头上的猫头鹰，照例只抖了抖脏白色的翅膀。
“哦？呵呵，不能怪你这魔力鸟对来人漠不关心，换做谁，几百年来天天欣赏这些旷男怨女倾诉衷肠的表演，也会同样厌倦得很的。”
“啊，虽然他们的可笑心事和我们努力散布的谣言不无关联......”老年陆龟无声地咧咧嘴，“真是扯远了......不过，这位小朋友的诉求，或许跟你前些日子偶遇到的那件事情有关呢。”
正美滋滋地盘算这回的情报能够开个什么样的高价，一只灰团团的小东西就拱开门帘扑了进来，
“——请问瓜迪奥拉居士在么……啊！居士！您在！谢天谢地！”
“果然是你呀。”看清了座下是那一只眼睛乌溜溜的小灰鼠，老年陆龟颔首道，“我的孩子，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再回来求助于我的。”
——你这小灰鼠，这次总算准备好要掏钱了吧？
“哦！是的！居士，请帮助我吧！”维亚眼泪汪汪地哀求道，“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啧啧啧，在爱中昏了头的人们总说愿意付出一切，但也要看看自己荷包里到底能付出什么吧？”瓜迪奥拉假装这是在对那只猫头鹰说话，转头面对维亚时，又换上了那种慈悲的假笑，“孩子，我当然是愿意帮助你的。”
“——让我猜猜，还是为那只美丽的大白猫吧？”瓜迪奥拉眨眨眼睛，“不过恕我直言，那位美人儿的追求者着实不少，每个为寻到方法都在我这开出好了价钱。哎呀，我是看你诚心又可爱，好吧，如果你真是那么渴望得到他的话——”
“不不不！居士！我不是想得到他！”好像这么想想都叫人羞愧，小灰鼠赶紧红着脸辩白道，“我，我从未想得到他！我哪里配得上......啊，我是说，他现在身处危难,我只是想要救他！去求您......”
“很有趣......很特别......居然不想得到他......可惜当时你是没有看到水晶球里的预言，要不然的话......”那老年陆龟小声嘀咕着。
“什么预言？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哦......哈哈哈哈，没什么！”瓜迪奥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心下当然清楚，对这种可怜小灰鼠的一丝感动还是不足以撼动他一贯精明的生意经的，“你刚才好像说，你愿意付出一切......”
“包括生命！”
身边的魔力鸟都被震得哆嗦了一下，这小灰鼠倒是神色泰然。好像冲出口的这句话甚至不算什么誓言，只不过是一直等在嘴边的一句普通言语罢了。


121.——嗷，生命，美丽的字眼，但又能值几个钱……
瓜迪奥拉腹中这样嗤笑，面上却保持悲悯，“我感人的孩子啊……”
他一面应付着，一面却开始另一种思路——这小灰鼠情的叮当响，就是倾家荡产怕也拿不出几个铜子儿的，倒不如先收下他这条命，到时候叫那只有钱的猫公主来赎的话——
“那还不是要多少是多少！”他兴奋得甚至脱口而出，好在那只懵懂的小老鼠大概是听不懂的吧。什么？万一失败了？就当做是千年一遇的做点善事的冲动好啦。
不然消息停在手中也会烂掉的嘛！“啊，我的孩子!你那简直能感动神明的想法当然能打动我，我又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
“你只需签下这张协议……”一声口哨，那猫头鹰早飞身衔来一张金色纸笺，动作很是熟练，似乎经常从事这种工作一样，“啊，不用着急支付，你只要在愿望达成以后来兑现就可以了！”瓜迪奥拉眨眨眼睛，“我相信你是说话算话的呢！”
“当然！——这样就可以了吗！”那小灰鼠甚至没细细阅读卖身契上的条款，就歪七扭八地签上大名。心中还默念，多么感谢上帝啊，居然遇到这么热心的居士！“那么，我现在可以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了么？”
“竭尽所能地给你帮助！”十分满意地瞅了几遍签好字的契约，瓜迪奥拉挥一挥爪子，叫他的魔力鸟爬附到水晶球上。
“哦——请看，这是一座小山坡——”水晶球里的视野和高空俯瞰的鸟类别无二致，“看到那只大白猫了没？你看他身不由己的样子——嗷，果然啊，旁边是两个凶恶的家伙——”
“他们走向那儿——哦，是那煞气森森的城堡——”瓜迪奥拉耐心解说道，“看那城头的黑色骷髅旗啊——”
“到底是哪里！”那小灰鼠焦急地尖叫道，虽然那水晶球里的幻象他根本看不明白。
“——嘘！请看！方圆数公里内的死寂，甚至连我的魔力鸟都不敢继续上前——空气中迷漫的嗜血的狂热，再没有其他地方会这样邪恶——”瓜迪奥拉戏剧性地低沉下声音，好叫那吐出来的名字更加吓人。
“雾城，切尔西堡，有去无回的地方。”


122.众人口中恐怖的切尔西堡，眼下到处都洋溢着喜色，就连城头黑色旗帜上的绣着的骷髅，好像都在咧嘴大笑。唯一与欢庆色彩不符的只有那依旧常年阴森的地牢，而里面关押的，却恰恰是那即将到来的隆重庆典的主角。
猫公主盯着自己因好多天没有做保养而稍显暗淡的爪子正出神，若不是被准点送饭的守卫那吧唧吧唧的脚步打扰，他恐怕能够一直这么发呆下去。
“请慢用。”盘子从铁栅门下方的一个小扁方口子递进来，那山猫卫兵便垂手倒退着出去。他倒不是害怕这骄横的囚徒，而是早有同僚，因为忍不住的垂涎目光而被大黑将军拖去挖掉眼珠，前车之鉴，不可再犯。
于是猫公主总可以安安静静地进餐。为了保证这大白猫在大婚时皮光水滑，饭菜是不会差的。而猫公主本人在经过最初象征性地绝食两顿就饿得头晕眼花之后，也不再对香喷喷的油煎三文鱼较劲了。
“喵，绑架我的又不是这美味的午餐，”他津津有味地舔舔唇边最后一点肉屑，安慰自己这与骑士小说中英雄气节不符的行为，“喵，如果真的饿死在这地牢里，还不知道被怎么传扬出去呢？——被大黑猫蹂躏至死？！”
——喵！才不要才不要！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好好保持体力，直到那小灰鼠来救——
哼！猫公主恨恨地踢了几下墙根——维亚！你还不快来！哼！来了我要先狠狠捶你一顿！问你早干嘛去啦！喵！
唉，其实，不捶你也行，只要你来嘛！喵……
这吃饱喝足的猫公主又开始百转千回地绕着心思，所以他一时没注意听那些侍卫们午后聊天的内容。等他注意到这回新换来的侍卫口音很耳熟的时候，人家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
“马克莱莱，我以为经过这次的大功你早升职了呢？”其中一个问道，“怎么还到地牢来干这苦差事？”
“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另一个声音正是猫公主熟悉的，“大婚在即，按礼节怎么可以没有娘家人呢？”
“哦！所以你和科尔是来——”头一个侍卫如梦方醒，“嘿嘿嘿，来和新娘子熟悉熟悉培养感情？”
“那是不假！不过我们还有其他任务，”第三个同样熟悉的声音令猫公主彻底认真地竖起耳朵，“我们或许能开导开导这大白猫，好让他在明天的大婚上，摆出高高兴兴的表情。”
“是的，我们要告诉这猫公主，趁早别做白日梦啦，那位他心心念念的小老鼠勇士，是不会来救他的。”
那个叫马克莱莱的笑得一喘一喘，“那位所谓的灰王子，在猫公主一离开小村庄后，就和别的老鼠结婚啦！”


124.猫公主梦中那绝情的主人公，眼下却正为找不着爱人抓耳挠腮。走出拉玛西亚神仙坊的小灰鼠维亚，脚步变得更为沉重。
没花一分钱——好吧，虽然是暂时的——又得到了猫公主的准确下落，本是进展神速的事。但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只感到小心脏突突狂跳得更慌张了。
镇定啊！他告诫自己。好吧，就算那是个人人听了都闻风丧胆可怕的地方，就算是没有人指点应该如何前往——
“指路可又是另一个项收费项目了，而我并不认为你有两条命可以抵押，我亲爱的孩子。”瓜迪奥拉居士就这样笑眯眯地不再搭理他，示意那魔力鸟呼扇着脏脏的翅膀送客出门，浑不管这小灰鼠在夜色中举目四望的无助。
“啊，起码知道了方向！”小爪子蜷起的拳头砸了砸胸脯，维亚这样给自己打气，“不管哪大黑猫德罗巴是不是要吃了他，猫公主在那种鬼地方多呆哪怕一刻也是不能被容忍的！”
他掌心用力摁了摁眼眶，赶紧禁止自己想象猫公主受酷刑的诸般景象，免得又要浪费时间在流眼泪上，“现在要分秒必争！”
——但是，从何入手？——雾城，切尔西堡——那么远的地方，坐车肯定是来不及的，究竟怎样去最快——
飞机!——没错！那铁皮做的速度最快的大鸟！但是机票……
马上想起自己坐过那样灵活快捷的私人小飞机，啊，可是上哪里去借呢？托雷斯府那边是不好去露面的，那么……
“喵，色吉奥会从别处出发与我们会合。”
对啊！猫公主当时带维亚度假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那么那位叫色吉奥的拉布拉多犬必然也是拥有一架——
思绪还在飞转，腿脚早迫不及待地飞奔起来。维亚并没有去过拉毛丝府，他只隐约记得玛塔的外面送货单上有过这个地址。
“但愿没有记错！”身体立刻全速启动。
灯火绚烂的马德里大街上，一条灰色的小闪电横冲直撞。多少只贵妇犬们尖叫着避让，继而又怒气冲冲抱怨，“哪里来的乡下冒失家伙，竟踩脏了我的长裙！”
她们自然不会了解，这微不足道的小老鼠，此刻是怀着怎样一颗焦急而无畏的心。

125.“——什，什么！你说的是，切尔西堡？！”
竭力拖长的腔调也掩饰不住音色里的恐惧，那拉布拉多犬从绣金丝沙发上差点一下子栽倒下来，身边的绿画眉仆人赶紧上前去扶，不过他踉跄抖落的雪茄烟灰，早把脚下的塞维利亚棕地毯烧出好几个小洞洞。
“没错，据说是个很可怕的地方。”维亚瞅了一眼色吉奥仍在颤抖的爪子，不免有些失望。
他原以为，只有自己这种卑微的底层小老鼠才会对那大黑猫胆战心惊，而只要找到拉毛丝府这样实力足以匹敌的大贵族，就应该再不畏惧。“没想到连色吉奥少爷你也……”
“哪里，哪里的话！我们上流社会哪里会怕那种乡下暴发户！”呵呵呵呵几声，色吉奥夸张地耸肩笑道， “呀，你不该不会是以为，我会害怕那一只，很，唔，很威武的大黑猫吧？”
“但愿做出错误衡量的只是我低贱的胆怯之心，”不是的话最好！维亚心想，那就请你赶快拿出点办法吧！“色吉奥少爷，我相信我会得到我想要的帮助的。”
“啊啊啊，借点路费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谁叫我和Nino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呢？不过利息的话......”
“只是借用一下你的私人飞机！”
“什？什么？！”
“我知道那个租金会很贵......”维亚低头搅着爪子，盘算着这些债要做多少年的糕点才能还清，“不过请看在猫公主他正深处危难......”
“不是不是！你搞错重点了小老鼠！我一点也不心疼费用！”
“那就是能借给我啦！实在是太感谢......”
“我说完了么？！我说不能借！”色吉奥瞪眼道。
但迎着他的是小灰鼠那先是失望后转成鄙视的目光，于是赶紧躲闪道，“咳咳，我的意思是，钱不是问题，但你知道，我的飞机上有拉毛丝府的族徽，我可不想和切尔西堡的人真正结下什么梁子......”
“所以你就眼看着猫公主他——”
“哎呀！谁知道呢，没准嫁到切尔西堡是件好事呢！德罗巴那么有钱......”看那小灰鼠怒发冲冠好像要一巴掌打过来的样子，色吉奥简直忘记自己是条体型大得多的拉布拉多犬了，“喂喂喂！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维亚慢慢松开捏起的拳头，他明白现在不是教训猫公主不仗义朋友的时候。
只得起身离开。快要走出大门时，一股失望和焦躁又重新涌上心头，他跺着脚嘟哝道，“那我该怎么办？能想到的方法只有这个了，没有飞机，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呢？华金老师给我那个名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又去哪里找这位什么卡西大人......”
“你说谁？卡西！那位猫王子？！”
色吉奥冲出来，突然咧嘴大笑。他看起来是那么如释重负，大概因为这个充满力量的能够帮助小灰鼠的名字，令他能抵消很多对朋友袖手旁观的羞愧感，“早说啊，我可以告诉你他住在哪里！”
“——这位猫王子，卡西大人，他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126．当维亚站在那座看起来巍峨而冰冷的大宅子前，正有些紧张地想征求一下色吉奥意见的时候，转身发现拉毛丝少爷那性能良好的跑车早飞速离开了。深深夜色中，只隐约听见远去的发动机轰鸣声，和那句或许压根就不存在的“祝你好运”。
“真是遗憾，猫公主的朋友也就这点胆量。不过，好歹他把我送来了。”维亚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现在不是抱怨大白猫交友不慎的时候，他将长时间顾不得打理的小刘海尽量捋得平顺一些，然后清了清嗓子，踮起脚尖要去够那大门上的铜质雕花门环。
谁知小爪子还没碰上去，门就无声地向内旋开了。刚要惊呼，“请往里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缥缈声音，吓得这小灰鼠赶紧闭上嘴巴。
若是在平时，这连听蝙蝠村鬼故事都吓得要捂眼睛的小灰鼠，早就溜回自己被窝蒙上脑袋了。但现在，只得擦擦冷汗，硬着头皮继续前行。经过门厅，经过挂满画框的长廊，他甚至打量不出这只燃着微光的屋子到底有多大，只听凭那每到拐弯处就响起的声音的指引，也不知走到了这迷宫的哪个深处。
“主人，他到了。”正思索着，那个声音又响起，与此同时好像撞上了什么厚重的帷幕，维亚赶紧刹住脚步。
再无声响，维亚感觉狂跳的小心脏就要蹦出嗓子眼。“进来吧。”那里屋的声音倒也不似什么吃人的鬼怪。维亚咬咬牙，斜着身子趟了进去。
“请，请问，您是卡西先生么？”
“噫！——”
“——上一次听到我的名字被这样直呼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二十年前？被那个傻小子？”那卡西先生背身坐在扶手椅里，只隐约能看出他的轮廓。语调中倒也没有被冒犯的生气，只是那略带一丝笑意的声音，听起来却没有什么真正的高兴。
“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只读您的名字的，”维亚赶紧解释，“只是华金师父交给我的那一大串姓氏，我只认得这两个字，啊抱歉我的拉丁文学学得很差.......”
“果然是他。”
维亚眼前一花，只见那扶手椅一下子转了过来，同时椅子旁的落地灯也被打开。这下他总算看清了那只猫的模样。
银灰色的毛发，几乎看不出年龄的身形。高贵，冷傲的眼睛，丝毫看不出悲喜。那尖尖的嘴角慢慢咧出一个勉强能称为微笑的角度。他对维亚说，“小朋友，想必你也来自那个盛产傻瓜小老鼠的村庄吧。”
“难道华金那个笨蛋没有跟你说么？”卡西的眼睛黑得一望不到尽头，“我就是那蝙蝠村失传手艺的最后一位品尝者。”


127.——所以，我，我就要被吃掉了么？
最初狂涌而出的冷汗蒸发后，维亚倒渐渐没有那么害怕了。私下的静默正不怀好意地等待着，而他自己的心跳听起来却越来越平静。
也许从蝙蝠村出发的那一刻起，他就抱有必死的决心。
如果真的为猫公主而死，那，那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吧......
“只是想不到会这么快，我都没来得及最后见到他一面呢。”苦笑一下，但也没什么过多抱怨，“嗯，其实见不见得着，也没什么大关系，只要他最终能脱险……”
“脸上怎么青一块红一块的？”望着那小灰鼠扭成一团的小脸，卡西饶有兴味地咂咂嘴，“难道在担心我会吃掉你么？真不愧是那个笨蛋的徒弟，和他当年的傻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声音却变得寂寥起来。
“啊？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您竟不吃我么？”长期在锱铢必较的梅西手下打工，维亚难以想象会有那么便宜的买卖，他不敢相信地仰起头，“那，那您是愿意，白白地帮助我么？”
赶紧简短地说完解救猫公主的计划，维亚等来的却是卡西懒懒散散的犹豫，“啊！卡西大人，请您帮助我吧！”
“按说嘛，你都做好要为那只大白猫去死的准备了，我应该感动得马上伸出援手，”卡西慢慢拖着嗓音，“但可惜啊，到了我这个年龄，对这种可歌可泣的故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了。”
“什么！”维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明明是有能力的——”
“那又怎样？这与我什么相关？”卡西将转动座椅，再不看这可怜巴巴的小灰鼠，“本来我该劝你，别妄想高攀什么猫公主。不过瞧你这傻样，我也懒得费口舌。”
他摇头晃脑地感叹，“哎呀，华金这倒霉蛋，几十年不见了就给我带来这么无聊的一只小灰鼠......”
自己郑重紧急的心事，在这本指望能帮上忙的大人物口中被随意戏谑，一股冲天的热血涌上头顶，也不管自己几斤几两，维亚只想扑上前去用力掐掐这银色的大猫。
呸呸呸！就他！还有脸老提华金？
——慢着，华金，故人，蝙蝠村失传手艺——
——那失传手艺，其实并不见得是真正血肉模糊的点心,而是，而是......
心念电转间，维亚读懂了记忆中华金总是失神的表情和此刻卡西寂寞的眼神。
“哼！难怪华金师父几十年不愿意见你呢！”他搜刮词句，力图能最接近地戳中卡西的心，如果能成功激怒的话——
“我知道啦！因为你根本就不配——你，你根本是个胆小的，配不上华金一辈子的思念的——大混蛋！”
“你说什么？一辈子的思念？”
维亚满意地看到那只银色大猫弓起身子敏捷地跳跃过来，那抵住他胸口的爪子显得那么烦躁。
那是常年死水被炸开的暴怒，卡西怒目圆睁，嘶哑着声音吼道，“还说什么配不上？！你懂什么！你这什么都不懂的小老鼠！”


128.“我懂！”想直击内心，就要让猜测的语调也显得肯定，“你，你就是当年负心薄幸的那只猫吧？”
“什么负心——”卡西那深黑色的双瞳骤然眯成一条细缝，“他居然跟你说，是我负心？！”
“可不是么！”维亚信口开河地乘胜追击，“你当年负心，伤害了他，是不是！还喝了他的血做的什么最美味的点心，是不是？”
“一派胡言！华金绝对不会那样说我的！你就编吧，小老鼠！”咆哮的口气依旧很愤怒，神色倒是缓和了，“哼，你要不相信，我倒是不介意当着你的面去和他对质。”
“——我倒一直很想问问，是谁，当年听信那什么该死的古老传说，然后送我一份狗屁最美味的点心，”卡西的神思早已不在爪子下的小灰鼠身上，“哼，也不知到底当年是谁先退缩的……”
“不管你们当年是谁先退缩的，我只知道跟养尊处优毛光水滑的卡西大人比起来，华金师父他一直过得很苦！”维亚朗声说道。而如他预料一般，那银色大猫的眼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松动了。
“你说，他，他过得很苦......”卡西放开维亚，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他跌坐在深陷的高背椅里，动作尚能保持稳重，叹出的气息却早已散乱，“谁叫他，自作自受......”
“那么您现在是否重新愿意帮助我......”维亚翻身坐起，一边理理自己的领子。
“......自作自受啊......”可那银色大猫却还沉浸在对往事的无限追悔中。
“那好吧！告辞啦！”维亚跳起来拍拍屁股，他一步一挪地向外走去，脚步故意踏得很响，只为掩饰对自己这一冒险尝试的担忧。
“好啊！我可算能回去告诉华金，他半辈子心心念念的那位什么猫王子，原来只是个陷在过往失败中裹足不前的家伙！啊？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是别人当年胆怯，那么现在呢，有一只勇敢的需要帮助的小老鼠在他面前，他却只会说说大话，什么都不愿做......”
都快退出大门了，维亚甚至不确定这些激将的话还能否被卡西听到。他对自己说，维亚啊千万不要灰心，再想别的办法好了。一面大着嗓门，喊着最后几句也许同时也是自己真心的话。
“啊！我真是替华金师父不值啊，居然一辈子爱着那样一只无信无义自私自利的——”
“够了够了！别再说了！”
在就要碰着大门的时刻，那回应果然来到。维亚满意地回过身去，看那气冲冲跑出来的银色大猫，“嘻嘻，我就知道，华金师父的眼光一定错不了......”
“不许再提他！”卡西将头扭开，不去看维亚那笑眯眯的讨厌样子，“哼，我答应帮忙就是啦！但说好了，我不过就是看你这只小老鼠可怜而已......”
“是是是！”维亚高兴得简直想跳上去亲卡西一口。
这时，后半夜的微风将大门吹开，而他们同时抬头，发现月早西沉。
“啊！要快！”刚刚获得帮助的喜悦马上被新的愁云冲散，那小灰鼠立刻又没有心情大笑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