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条,我做不到。”许久的沉默之后,少年缓缓摇头。 “你……果真如此?”沈珀眸中神色急剧变化,咬牙问道。 少年点头,眸中有叹息的眼神一闪而过:“果真如此。”
“啪”的一声,少年脸上多了五道血红指痕。沈珀浑身颤抖,盯着眼前的少年,蓦然大笑,“好!好!我沈珀的儿子,如今居然会因为一个所谓的江湖知己丢下一切,嗬,怕是你沈云陌的名字,要流芳千古了!”笑声戛然而止,沈珀眼神冰冷,拂袖道,“从今往后,沈云陌不再是沈家之人,永世不可踏入沈府一步!”
“爹!”一旁站立的人群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惊呼出声,上前跪倒在沈珀身前,急急道,“爹,哥哥毕竟是您的儿子,他纵然是错,您念在父子之情也不必如此动怒……”话未说完,少年就打断了她,摇头道,“阿纤,不必求他,他心意已决,是不会改变的。”
“可是……”少女犹带稚气的清丽脸庞上笼着一层哀戚,跪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无悲无喜的少年与怒火中烧的沈珀,一时不知所措。
“都给我出去!”正茫然间,沈珀一声断喝,拂袖转身,声音中有隐隐颤抖,“明日之前离开沈府,若今后再在此见到你,休怪我不念昔日父子之情!”
人群噤若寒蝉地散去,少女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侍婢走过来将她拉起,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她才皱着秀气的柳眉走向门外,一边还不住地回头张望。待到少女离开,少年垂下眼帘,屈身向背对着他的沈珀跪了下来,语调带些苍凉:“爹……后会无期。”而后起身,径直离去。
当那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没有人看见,那半生戎马的坚韧男人的脸上,有一滴泪水长划而过。
黄昏时分。 锦衣的少女在楼阁转角处拦住了一人一剑,正要离去的少年,看着他,咬着唇问道:“哥……你真的要走么?”
少年一笑,抬手抚了抚少女的长发,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我沈云陌也算不得什么君子,但既然已经选择,就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说实话,离开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是我现在留下了,你觉得你哥哥真是那种领着几万精兵对皇帝无条件效忠的人么?”
“可是如果你走了,那我以后……”少女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他,漂亮的眸子里神色纷乱。
“所以啊,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阿潋还小,我又不在身边,以后你闯了祸没人再为你收拾烂摊子了,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出门肯定吃大亏。”少年抬头望了望天色,蓦地扬眉一笑,道:“天色不早,肚子饿了。不如我们到云湘楼上吃顿好的,就当给我践行如何?”
“好啊!”少女雀跃一声,又回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笑道,“自从上个月和你偷溜出去被爹逮到之后我就没出过将军府了,再不出去晒晒太阳,我都要发霉了。”
夕阳渐沉,在余晖下,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悄无声息,从侧门溜了出去。
精致的各色菜肴摆了半桌,少年满足地长叹一声:“如此美味,可惜此生却只能吃到这最后一次了。”
“你本可以有机会天天来这里享受的。”少女喝着雨前龙井,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少年摸了摸鼻子,笑道:“不过听说南疆女子也是别有风情啊,看来此行不亏。”
“你要去南疆?”少女皱了皱眉,“倒是符合你一贯作风。”
“南疆偏远,却比中原自由得多。这么多年中原的名山大川江流湖海都踏遍了,唯独没有去过南疆,在那里终老,听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少年却是难得地认真说道,“诶,我说要给你讲个故事吧。”
半年前,洛阳。
正值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洛阳城的大街上挤满了慕名而来的人。除了洛阳薛家的宅院做了花会的会场之外,道旁每隔二十丈就有一个卖花的小铺,一时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沈云陌敲着一把折扇,悠然行于人潮之中。走了片刻,忽然在一个花铺前停下脚步,看着一株微带绿意的白牡丹,”哗啦“一声展开折扇,对着一旁一个红衣的高挑女子笑道:“这株牡丹素瓣带绿,天然成韵,倒是难得的佳品。这位姑娘,在下说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