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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胖子，张起灵抱着那只箱子带回宿舍，一路走得小心翼翼，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感觉不对，其实里面根本不会有什么一碰就碎的东西。他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回，将纸箱放在桌上。灯光下，纸箱颜色泛黄，但看得出保存很完好，开口用宽胶带封着，正面还贴着张字条。熟悉的瘦金体。刺痛了他的眼睛。
“如有机会，请务必转交小哥。吴邪。”
只有十二个字而已。平白的祈使句，字面上几乎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张起灵却无法自已地想象着吴邪写下这张纸条时的表情。想来也不可能是笑着的。可是那是那么温暖的笑容，太可惜了。眼前栩栩如生地浮现出吴邪皱着眉头的样子。在……愤怒吗？
还是……伤心？
“胖子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高级知识分子脑子里都想的啥，我以前就说，天真就跟个林黛玉似地，见天琢磨些有的没的，我看着就够呛，结果你比他心思还多。我是不知道到底咋回事，也不会硬要问，不管怎么样，我胖子都是你俩的兄弟。小哥，我就想跟你说一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你现在好好的，天真也好好的，这不就结了嘛？这人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别想太多。”
胖子离开前这样对他说，他当时并没有回答，只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胖子总是一语说到关键的地方。求而不得是最苦，但首先总要有个求的资格。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然而光阴流转，终觉忘却反倒更难。
将纸条小心地揭下来放到一边，用小刀划开封口。最上面是一件用白色塑料泡沫仔细地包着的东西。张起灵不用拆封就知道那是什么。
有一天晚上，他陪吴邪出去买宵夜，回来路上遇到几个打劫的。其实只是几个混混而已，当然被他轻松放倒了。吴家上下很是把他感激了一通，吴三省一甩手就给了他们一笔“压惊费”，吴邪用这些钱托胖子去买了配件，亲手组了这台掌上电脑。跟吴邪原来那台的外壳是相同式样，只是颜色不同，因此还被胖子打趣说是情侣款。
那是张起灵收到的第一件礼物。也是他拥有过的所有物品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小哥，这是我自己挑的配件，自己装起来的。”吴邪得意的笑眯眯的脸仿佛近在眼前般清晰，“保证比外面卖的便宜又好用。只此一台的绝版货！”
张起灵把泡沫拆开，给电脑接上电源。开机的时候反应很慢，但居然还能用。系统当然还是当年的样子，他试了一下，竟还可以兼容。连上内网，立刻弹出了邮件提示。
咚，咚！张起灵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鼓动的声音。
“11月10日08:00，第2停机坪**，前往MPRP（月球长期居留工程）总部。”

忘记打TBC了，到五楼为止第一章完，前几章字数比较少。没用测试器，最后一句的星号词是
集（清蒸蟹）合
今天第一天，晚饭过后再贴一章
@鼠标Basara 亲是第一个点进来的，虽然是插也感谢啦！因为看你是手机回复的所以没用楼中楼，手机能看到艾特吗？

第2章 恨君不似江楼月
MPRP总部应该建在哪里这个问题，曾引发过一场旷日持久的争论。这项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巨大工程，其潜在的科研价值、政治意义和经济利益都难以估量，没有哪一个国家能不为之动心。最公平的选择当然是公海或者南极洲，但显然在海上人工填出一片足够大的陆地，或者在冰盖上架设火箭发射台都是疯子才会做出的行为。最终还是选在美国，毕竟这里航天技术成熟，经验丰富，而且联合国总部也在美国。总部的核心是理事会和控制中心，也有实验基地，另外还有数个技术中心和发射塔分布在全球各地，悬浮在同步卫星轨道上的三个空间站也是MPRP的组成部分。
张起灵他们的新任务是试飞MPRP开发的一种新型空天飞机。MPRP很重视这个项目，除了美国总部之外，他们还将其所属的多个发射基地都列入了实验范围，因此他们这些从各国征募来的航天员也跟着项目组奔走于世界各地。
张起灵跟地面指挥台确认了一遍情况，然后开始操纵飞机回转。下方厚厚的云层完全遮蔽了俯瞰的视线，身边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如水一般将飞机完全浸没。这是他多年来看惯的风景——他一时几乎有点想不起来这里是哪个国家，反正不管在哪里，天空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连同挤满了不同肤色男女的基地，和通讯频道中千篇一律的使用同一种语言的口令，都在模糊着国家之间的界线。人类在他心目中逐渐混同成一个概念。世界这么小，为什么还有遥不可及的东西。
“……速度、装载量和稳定性上都是革齤命性的突破。如果试验成功，我们的设想是将其用于地月之间的定期载客航班……”
关于新型飞机的详细介绍他并没有听进去多少，这几句话却好似击打在他的心上。他有些怀疑自己作为空天飞机驾驶员一直备受赞赏的心理素质是否真的坚不可摧。


因为在返航前飞机还要进行检修，参加第一次试航的航天员们被获准在月球上自由休假两天。吴邪带着张起灵在基地里四处参观。月球基地的主体部分位于地下，在没有大气层的星球上这种建筑是最佳选择。整个基地相当于在月球岩层内掏出的一个结构复杂的孔洞，从总体上说这确是一座非常伟大的建筑，然则条件所限，建筑内部的走道和房间都显得非常狭窄。不过对习惯了航天器和空间站的张起灵来说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空气意外地很清新，除了先进的循环系统外，可能还拜整个基地内四处可见的绿色植物所赐。
走道足够容纳两人并行，不过张起灵一直走在吴邪侧后方半步的地方。吴邪来到月球的时候年纪还小，而低重力下又比较容易长高，原来比张起灵矮半个头的个子现在似乎比他还要高了一点，原本稚嫩的少年面孔亦有了分明的棱角。不过比起一直接受训练的张起灵，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只有那副笑容似乎永远不变。他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旁边的各种设施，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张起灵的时候，脸上就是那样的笑容。
这根本就是他们原来的相处模式。
第一次见到吴邪的那天，杭州正是最热的时候。柏油路面上热气蒸腾，视野中的事物都波浪状扭曲起来。十四岁的吴邪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车后捆着张起灵的行李——其实只有一个旅行袋而已，吴邪却坚持要尽地主之谊，不肯让张起灵自己提着。尽管热得无精打采，而且对方的回应难称热情，吴邪仍努力地试图跟张起灵搭话，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看他。有一点面对陌生人的小心翼翼，但却无法抑制好奇心，亮晶晶的眼神就像小动物一样——那样子他现在还记得。
那时候吴邪的父亲在帝都，母亲在西安工作，两人都忙得顾不上儿子，只好把他送回杭州读高中，委托两个弟弟照看，至少环境熟悉。可惜吴二白常年在外面跑，吴三省的古董生意有些少儿不宜的成分，吴三省只好在吴邪要上的高中附近给他另买了房子。让张起灵去合住自然也是吴三省的安排，差不多也就是个找个人照顾自己侄子的意思。张起灵知道吴邪从未把自己当成保镖或者伙计，但他一直履行着这份职责，只要吴邪出门，他都会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吴邪开始的时候很不适应，但后来也渐渐习惯，并找到了自己的方式，他会走在前面，但时不时会回头来跟张起灵说话，即使对方并不答话。这并不容易，没有几个人能在得不到回应，甚至根本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进去的情况下坚持说话，何况吴邪原本并不是话多的人。张起灵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学会去回应。而吴邪这份回头的坚持，竟是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从未变过。
张起灵想，为什么吴邪总是能做到他根本不敢奢望的事。拿到那台旧电脑后，他找回了自己原来的电子邮箱，那也是吴邪帮他申请的，永久性的，十年没用过还能打开。里面满满的未读邮件，基本都是吴邪发来的，每年的元旦、春节、中秋、张起灵的生日，整整十年的祝福邮件，一封不少。他们认识才多久？从相识到分开也就两年多。现在也是如此，吴邪甚至没有提起他当年不告而别的事，只是很自然地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接纳了他。
他看着吴邪的背影，觉得心里轻松起来，多年来心头压着的一个什么东西仿佛突然烟消云散。
前面的吴邪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张起灵没有防备，差点撞到他身上。离得这样近，身高差不多的两人几乎鼻子碰着鼻子，呼吸可闻。
“小哥，跟我回家吧。”吴邪说。

夜里，一轮圆月高挂天际。张小哥看着月亮，忽然发现月轮中心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原来天真在月亮上！想到那个平时爱热闹的人独自在月亮上有多寂寞，他就觉得心痛极了。
从此以后，张小哥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摆上天真以前喜欢吃的点心水果，然后就看着月亮发呆。村里的人看着他的样子都觉万分不忍，于是有人告诉他，北边的雪山里有一位万奴王，可以帮人实现各种不可思议的愿望。
于是我们的张小哥又一次背上行囊踏上了旅途。他走过许多路途，来到寒冷北方的山里。山里的路非常难走而且危险，张小哥走过雪地，爬过裂隙，打败了人面怪鸟和巨大蚰蜒，终于见到了长着十二只手的万奴王。张小哥向他陈述了自己的愿望。
万奴王回答：“如果你付出乌金硬弓作为代价，我可以送你到月亮上去。但我没有飞升的药，无法让你保持人形上天，幸好你有麒麟之血，可以化为麒麟之形，这样你愿意吗？”
张小哥说：“只要能到月亮上去，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于是万奴王收下黑金弓，给了张小哥一瓶药水。小哥喝下去，便觉得身体发热，接着开始发生变化，渐渐缩小成一只兔子大小的白色小麒麟。原来小哥虽然是名青年，但以麒麟的年龄来计算，他不过是个幼崽而已。小麒麟的两只小龙角还没有长开，软软地垂着，倒像是两只耳朵，加上身上覆盖的柔软绒毛，看起来就像一只小兔子。
麒麟兔子慢慢向上升去，终于来到了月宫。他往四周看了一圈，便看见小天真托着下巴坐在宫殿大门外的台阶上。他高兴地跑过去，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他这才想起来万奴王说过，他现在的麒麟身体太小，还不能说人话。
天真听到动静低头一看，一个白色毛茸茸的小家伙正定定地注视自己。他把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手轻轻抚摸它的背。小哥从来没有离天真那么近过，他觉得幸福极了，他紧紧地靠在天真怀里，用小脑袋亲热地蹭着他。
天真摸着他的毛自语道：“真可爱，你是从哪里跑来的呢？是天上的仙兔吗？不过这个耳朵……看起来不太像耳朵？”
他再仔细一看，那不是两只没成形的小犄角吗？重新打量着小家伙，发现它根本不是一只兔子，样子却熟悉，他努力回想着，啊，这就像小哥身上纹身的缩小版！
他高兴地把小麒麟抱在胸前：“你是一只小麒麟吗？太好了，小哥也有麒麟之血呢。你长大后是不是也会像小哥一样，威武又勇敢呢？”
就这样两人又一起在月宫里生活下来。自从麒麟兔子来了之后，小天真又逐渐变得开朗起来，不再整天坐在屋里发呆，有时候也抱着小麒麟出去走走。天上的仙子们都很喜欢洁白的毛茸茸的小麒麟，不过他们都看不出来它的身份，只以为他是一只小兔子。于是天宫里都在传说，月宫里的仙人养了一只如玉般洁白的兔子，那个仙人给它取名小麒麟。
小哥本人自然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他觉得每天被天真抱在怀里，就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了。万奴王对他说过，变成麒麟之形之后，他会像一只真正的麒麟那样生长，等长到足够大的时候，他的法力会渐渐增加，然后就可以说话甚至化为人形了。在天真的精心照料下，小麒麟长得很快，他幸福而热切地期盼着，有一天能亲口告诉他的天真，自己喜欢他。
张起灵从甜蜜的梦境中醒来，睁眼看到的是宿舍空白的天花板。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航班昨天刚从月球返航，而自己竟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番外完

以下咆哮慎~
话说，我写得真的有那么差吗？放眼望去瓶邪吧里还有比这更冷清的楼吗！哪怕点一下顶也行啊GN们！或者如果觉得实在写得不行，进来骂几句也能让我这帖子不要沉那么快啊！虽然说已经写完的文不存在坑不坑的问题，但如果不是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我真的会有弃了这楼的冲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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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答谢在这艰难困苦中曾经支持过偶的GN们（点顶的筒子们不一定全，尽量吧），艾特完后贴今日正文更新，有空时可来观看……
@鼠标Basara
@godless·king
@茵原夏至
@绯云骑
@累☆想睡
@ぬ风流月№
@纳兰凝冰
@唯爱无邪
@四月的季风 

第5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张起灵走后，吴邪就有些坐立不安，手头的工作也做不下去，老是不停地犯各种小错。有心去别的地方转转找点其他事情干，又怕张起灵回来找不到他。一直这样折腾到晚上下班，张起灵都没有回来。吴邪无精打采地回到住处，一开门却发现张起灵站在灶台边，桌上已经摆了两盘菜。吴邪不知为何只觉脚下发软，他倒在一张椅子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给门上的指纹锁加了张起灵的认证的。
张起灵把两个空碗放在饭桌上，走到吴邪面前弯腰看他。“怎么了？不舒服？”
吴邪用右手捂着脸，微弱地摇摇头。张起灵突然将手附上他的额头，冷冰冰地还带着水珠，吴邪给冻得缩了一下，感觉精神了一点。他放下右手坐直了一些，张起灵却没有收手，他只好就着被人捂着前额的姿势含含糊糊地说：“小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开完会之后去检测飞机了，还试了下你们这边研制的一种新型号。”张起灵说完才收回手，“没发烧就好，先吃饭，晚上早点睡。”
“我没事。”吴邪站起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哥大概是觉得工作结束的时候自己也该快下班了，所以直接回来了，没去找他。自己明明没生病，在这里悲春伤秋地真是可笑。他走到书桌前去看自己养的花，关上氙灯，拿起旁边的喷壶，仔细一看白鹤芋的盆里已经添过水，地上放的龟背竹也打理过，连桌子好像都擦了一遍，不由得吃了一惊，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讪讪地回去坐下，张起灵已经把汤碗端上桌，给他碗里添了饭，递给他一双筷子。
吴邪只好闷头吃饭。张起灵还给他夹菜，这简直是添乱，吴邪只觉得像是一脑袋的面粉被兜头浇了盆凉水，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糊状物。昨天他就问了张起灵这些年的经历，其实比他想象的简单，无非就是换了个地方把高中读完，大学考的是军校，当了飞行员，然后经过选拔成了空天飞机驾驶员，开始接受宇航训练，再之后参加了MPRP的项目，来到月球，与他重逢。每一步好像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张起灵没有家人提供经济支持，上军校自然是最佳选择，他身体素质好、反应灵活、视力优秀，当飞行员很合适，再往后这些选拔则不是个人力量能够控制的事了。当他在月球正面停滞不动的时候，张起灵在一步步地向他靠近——这样的念头只要一浮上来就让心脏怦怦乱跳，他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然而一旦想到就甩不开，不管怎么转移注意力都没用，想着到底是冥冥之中注定还是张起灵有意为之——他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矫情的一天！
浑浑噩噩地把一整碗饭都吃进肚子，张起灵拿走空碗给他添上，又把碗塞回他手里，他又呆呆地继续吃。直到一顿饭快吃完，他才慢慢缓过神来，然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菜的味道比昨天好了不少，忍不住笑了：“小哥你终于适应那些月球调料了吗？”
“嗯。”张起灵好像也笑了一下，起身收拾碗筷。
吴邪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这话没头没尾，时机也未免太晚了点，简直浑身冒傻气。他气得在心里挠墙，一下子趴倒在餐桌上，侧脸贴着冰凉的桌面，无声地叹了口气。张起灵把餐具洗干净放好，又转回来，摸摸他露在外面的那边耳朵，低声问：“今天怎么了？工作很忙？”
“没事的，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就好了。”
张起灵停了一下，然后退开了。刚才被他挡住的灯光照到吴邪脸上，他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跟张起灵说了什么。吴邪一阵恐慌，想也没想就去抓张起灵的手臂，他忘了自己刚才是斜坐着的，这一扑就失去平衡，连人带椅子向地面倒去。幸好张起灵反应快，听到动静一回头，立刻后跨一步，一条腿挡住椅子，一把将他拉起来。吴邪也顾不上别的，伸手就拽住他的衣袖，有些慌张地说：“小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他说着就觉得茫然，慢慢松开手，缩回椅子上，两眼望着膝上摊开的手掌：“你不要走。能见到你，其实我真的很高兴的。我一直担心，那时候说过的话，如果我没有做到怎么办，如果你真的……”他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那个词是禁忌，他总忍不住害怕说出口之后会不会一语成谶。但是说不清楚又令他觉得恐慌，怕张起灵不明白他的意思，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词句，他紧张得双手握在一起，手指发抖。
“我明白。”张起灵向他靠近了一点，“不会的。”
吴邪的头抵在对方的肚子上，硬硬的都是肌肉，并没有多舒服，但他终于觉得安心下来。

吴邪做了一整晚的梦，许多以为已经忘记的片段交替在他脑中出现。
他推开三叔的店门，空调的凉气扑面而来。他叫了一声三叔，从柜台后面冒出一个从没见过的少年，年纪大概跟自己差不多，个子很高，面无表情，近乎黑色的虹膜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深邃。
他生日那天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她手上的实验今天就要出结果，明天再给他打回来便匆匆挂断。他握着话筒发了半天呆，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被他在心里取名闷油瓶的张起灵端着一碗面站在他身后。
他们已经在山里走了大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胖子走在最前面，嘴里哼着什么歌，难听得很，他实在忍不下去，往前追了两步想去踹他，结果脚下一滑。还没来得及害怕，后面就有人托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对那个人笑，林子里传来鸟儿婉转的啼声。
跟他们这个年纪的其他月球移民一样，他的大学课程也是在工作中完成的——移民刚开始的时候，工作多得似乎永远完不成，人手总是不足，几乎每一个活人都必须参与劳动。专业都是浮云，哪里缺人手就得往哪去，一个人也许今天还在维护火箭发射台，明天就得去种菜。那时候什么思乡之情都抵不过创业的激情和高强度的工作。有一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很久没有想起地球上的朋友了。他慌张地打碎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拿到大学毕业证那天，小花拉着他一起去二号基地。中心广场上有一个白人青年在出售用月岩和陨石雕刻的工艺品。他看到一个深黑色造型简洁的花瓶，那黑曜石般的色泽让他想起那个人的眼睛。后来他在这个瓶子里种了白鹤芋。
接到吴一穷病危的消息，他失魂落魄地往三号基地赶。交通工具只有地铁，因为人少，所以发车频率不高。他跑到车站的时候，上一班车刚开走两分钟。他一个人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玻璃窗外就是黑黢黢的轨道。手机响了几次，他不敢去看，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眼前的那片黑暗。周围一片静寂，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尽管一晚上没睡好，吴邪早上醒来的时候却很精神。他向“广寒宫”那边请了假，张起灵陪他去给亲友挑选礼物，直到解雨臣打电话来催，他们又匆匆忙忙地赶回宇航中心。因为是试航，飞机并没有搭载乘客，现在则是塞满了别人托他们带的各种礼物，几个人又一通忙乱地把东西都贴好地址标签，一一装箱固定好。
飞机是下午返航的，那时吴邪已经回去工作了。昨天耽误了不少进度，早上又没来，他忙得天昏地暗。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他的亢奋劲已经过了，累得往床上一倒就不想动，昏暗寂静的房间终于让他产生一些实感。昨天这个时候那个人还在这里给他做饭，现在却已经在38万多公里之外了。手机响了一声，是张起灵的邮件。
“已平安到达，勿念。容后联络。”
他笑起来，松了口气。
第5章完 全文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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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自己很喜欢的一章，祝大家食用愉快~！

@月落华裳 掌百好像看不到楼中楼？保险点用艾特了。谢谢亲支持 ╭(╯3╰)╮我会加油的

艾特回复手机党
@3分钟热度的人 谢谢亲的支持~关于虐的问题，本文不能说是纯甜文，毕竟距离是很残酷的东西，但也不会往虐了写，我本意是写一篇温馨的文，希望瓶邪在我这个架空的世界能得到盗墓本传里得不到的幸福。所以我希望大家看文的时候是感到开心的，但也不能保证没有我没意识到的虐点？亲觉得哪里虐到了呢？欢迎提出来讨论~~
@遂伊 谢亲的支持~叫我阿景就好，亲怎么称呼？

第6章 往事飘然去不回
胖子接到张起灵电话的时候很是大惊小怪了一阵。
“我说小哥，你这可就不仗义了。之前你自己交待不要把你的下落透露给天真的，我给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都不松口，结果一转头你俩连面都见上了，还给胖爷来个暗渡陈仓怎么的？”
他嚷了一会儿，结果似乎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改不过来跟吴邪什么都敢说但在张起灵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习惯，渐渐也就消停了，最后还是跑了一趟来取吴邪给吴家人捎的东西，当然里面也没漏掉他的那份。
其时张起灵已经回到国内。正如黑眼镜所言，军方并不愿意让他加入MPRP。黑眼镜后来还打听到，有风声说国内在实验可搭载武器的空天飞机，所以空天飞机驾驶员是稀缺人才，现在放人难度确实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MPRP这个项目时间很紧，要现招募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显然不现实，而各国都有意在十周年互访项目里掺一脚，自然也要有所表示。因此上层还是同意将张起灵暂借给MPRP，但那边没有任务的时候他还要回到原部队服役，他的军衔和待遇也原样保留。其实在哪里呆着对张起灵区别不大，日常任务无非就是那些，早已习惯了的。唯一不同的是他和吴邪恢复了规律的联络。
胖子把东西运走后的第三天，又给张起灵打来电话，说起吴三爷托他转告，有事希望能面见张起灵。
张起灵趁休假的时候回了一趟杭州。自吴邪去月球之后，他也再没有踏足过杭州的土地。这座古老的城市在这十年间似乎并无太多变化，西湖边依旧游人如织，倒是环境治理颇见成效，空气感觉相当清新。吴三省约见他的地方是位于西泠印社的一家小铺子，这是吴邪的爷爷留下来的老店面，分给了吴邪的，不过一直是吴三省在代管，吴邪走之后吴三省也一直把它归在自己的盘口下打理，但账目是分开的，有盈利都给吴邪存着。吴邪在杭州住的时候特别喜欢这个铺子，有空就要过来待一会儿，张起灵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他。
吴三省比十年前老了不少，据胖子说他已慢慢收了长沙的盘口，打算只留下杭州的铺子养老。张起灵进门的时候，他正坐在内堂的椅子上喝茶。放下茶杯，他定定地看了张起灵一阵，直到旁边的伙计都紧张起来，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挥手把伙计打发出去，示意张起灵坐下。
“张家小哥，也长这么大了。大侄子也有这么高了吧，视频里到底不比在眼前看得清楚。”吴三省摇摇头，给自己杯子里续了水，又给张起灵倒了一杯，“老大就这么去了，也没见上一面。也不知道我合眼之前还能再见到大侄子不。”明白张起灵的性格，吴三省也不指望他回答，自顾感叹了一番，又接下去说：“找你来，是有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我觉得还是当面交代一下的好。”

这话奇异地并没有在张起灵心里引起什么波澜，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有几分惊讶。或许事情已经过去得太久，连浮土都被风雨冲刷成了坚实的硬泥，即使有风吹过都无法再扬起尘灰。
父亲张瑞桐在幼年张起灵心目中就像一个谜团。平常他就是一位普通的父亲，会教张起灵功课，给他买东西，和他说话，送他去学校。但他每天教张起灵练功夫的时候却似乎突然戴上了一张陌生而恐怖的面具。张起灵练功的时候其实很认真，从不叫苦，也不追问那些莫名其妙的技能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但不管他如何努力，父亲总是疾言厉色，暴躁异常。
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后回到家里，左等右等却不见父母回来。小张起灵独自坐在屋中，平生第一次体验到焦灼的含义。直到邻居的大伯来敲门，领着他到医院，他在那里见到母亲蒙着白布的尸体。
葬礼结束之后，他站在父亲身边一起等着母亲的骨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捧出来一个黑色的盒子。张起灵想起刚才在外面看到一株盛开的琼花，他想摘一枝跟母亲放在一起。他跑出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不见踪影。
之后他在福利院长大，生活乏善可陈却也平静无波。他不喜与人交流，每天总是独自练着父亲教他的那些功夫，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至少它们让他的个子长得很快，而且打起架来附近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长大成人，离开这里独自生活，但吴三省突然出现，把他接到杭州。
他再次见到张瑞桐，对方却已不认得他。吴三省告诉他，吴家的伙计几年前发现张瑞桐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你还太小，也不知道道上的事，我就没详细说。我家伙计是在一个斗附近找到他的，发现的时候就他一个，昏在地上，我们就把他救回来了。我猜到他是东北张家的人，就把他留下了。”
张起灵点点头，这些内容他后来基本上也猜到了。想来失忆的父亲也只剩下倒斗这项技能，至少吴三省待他并不苛刻，而且当时这些其实也已经不重要了——张瑞桐已是弥留之际，所有前尘往事很快都要尘归尘土归土。很难得的，张瑞桐并非死于倒斗造成的伤害，而只是普通的疾病，虽然以他那个年纪来说实在太早，至少算是自然死亡。
“我估计你应该也能猜到，你爸到吴家之后我就查过他的底。”
这是自然的事，张起灵其实没什么怨恨。张瑞桐反正已经不记得他，当时就告诉他你有一个儿子也不见得会把事情变得更好，会让他更快崩溃也说不定。至少吴三省能想到让他见父亲最后一面，还安排了他后面的生活，亦算得上是仁至义尽。若事情能在这里画下句点，未尝称不上圆满，张瑞桐终于解脱了他的痛苦去与他的妻子团聚，而张起灵也可以开始他的有吴邪和胖子陪伴的新的生活。然而仍有谜团未解，魔盒就摆在那里，不论当事人有无此意愿，该打开的时候始终是关不住的。
高二的时候，张家人找到了张起灵，表示希望接他回本家生活。他拒绝了，然而张家人诡异的态度和作风令他如鲠在喉，想起小时候父亲那种简直称得上精神分裂的行为更让他难以释怀。见到吴三省后他已明白张瑞桐当年教他的是倒斗功夫，但当时张瑞桐已离开张家不再下斗，有一份普通的体面工作，到底是什么想法在逼迫他将这些教给唯一的儿子？
“那时候你和大侄子去查过张家的事吧？大致的事我估计你也知道了。”
张起灵点头。吴邪和胖子陪他完成了这一次旅程，途中亦算是险象环生，幸好最后三人都安然无恙。他们查到倒斗世家张家似乎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为了这个目的，整个家族的行事都极为诡秘，家族成员从小都要接受严格训练，而且一般不与外族通婚。连军方对他的背景调查都只查到父亲为止，根本没有查到张家这层，可见其隐蔽程度。由此推测，张瑞桐应该是为了跟他母亲在一起才离开家的，简单来说就是私奔，但对儿子可能无法逃离家族使命的担忧一直纠缠着他，所以他一面教儿子功夫希望他有自保能力，一面又尽力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


“那你知不知道你爸在你母亲去世之后，来吴家之前在干什么？”
他倒是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潜意识里默认他在帮别人倒斗。
吴三省摇了摇头。“你爸应该是自己去把张家的秘密破坏掉了。否则你想张家人为什么后来就没再找过你？”
张起灵浑身一震。他的确没想到会是这样！吴三省推测破坏那个秘密的效果可能要过一些时间才能显现出来，所以张家人刚开始没有察觉，后来终于发现家族使命已没有存在意义，所以也就对张起灵放任自流了。
“之后张家慢慢在道上销声匿迹了，我才想到事情应该是这样。你跟我大侄子投缘，我也就把你当半个吴家人，估摸着这事可能是你的心结，所以一直想告诉你一声，只是这些年都找不到你。你爸应该是为了你才去做这件事，想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结果他活了下来但是失忆了。” 吴三省一副颇为感叹的样子，“你是不是也担心失忆症的事？”
张起灵愣了一下，望向吴三省，没想到他连这件事都知道。张家人来找他的时候，提到过张家很多人都有一种失魂症，不知何时就会发作。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他一直无法摆脱这个最大的梦魇。他一生中能够抓住的东西太少，对真正珍惜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然而失忆这把利剑悬于头顶，不知何时就会夺走他拥有的一切。所以当他的太阳离开他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笼罩在这个阴影里，转身离开，不敢去追逐那份光芒。
“道上有传闻的。我后来也专门打听了一下，还找医生咨询过。他们估计这可能是一种遗传病，张家族内通婚，得遗传病的几率自然高。你母亲不是张家人，你有这个什么，疾病基因的可能小得多。而且我总结下打听来的消息，张家人出这个问题主要是在斗里，斗里的东西不能以常理推测，可能是看到什么受了刺激才犯病的，你爸不也是这样？所以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担心的。”
张起灵想起自己到月球的第一天晚上，吴邪喝醉了，抓着自己的胳膊，有点激动地低声说小哥对不起，要是我不在的时候你真的消失了，但是我却没发现怎么办。
他向吴三省表示了谢意。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拥有这么多了。
第6章完 全文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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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根据《藏海花》，感觉小哥的生父应该是董灿？但董灿是化名，实在不知道他叫张什么，所以这里随便借用了一个张家人的名字，反正不影响剧情，大家凑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