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驶出学校。车窗外灰色的天空,来往的车辆,熟悉的建筑,出现、过去,出现、过去,出现、过去……车厢内母亲絮絮谈论着成绩的声音越来越少地飘进我的耳朵,知道我觉得这个世界那么安静,直到我听见眼泪落在手臂上滚烫的声音。
有时候,人的内心是不能够安静下来的。而它一旦安静下来,许多被掩盖的麻木的神经便会苏醒过来,跟着脉搏的节奏,突突地刺激着太阳穴。我的心像是一座荒芜的山丘,漫过一阵阵排名、成绩、文理分科和离别的风沙;当沙砾吹进眼中,便逼出了眼泪。
仿佛母亲惊恐地低声对父亲说:“他哭了。”然后一下子更静了,风沙更狂野,眼泪更肆虐,吹斜。
风沙终于平静下来,在山丘堆积成一个土包,那里埋葬着我的高一。
我凝望着这坟,闭上了眼。
【奠】
我看到了你,在晚自习下课打铃的一刹那,你叹了口气,继续奋笔疾书。只过了十五分钟,你放下了笔,眨了眨眼睛,看向窗外,漆黑一片。
我走到你身边,轻轻地说:“明知道今天作业这么多,为何还要在中午看报、睡觉?语文、数学、音乐、政治,节节都是作业课,你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下课十分钟,为何不借阅别人的试卷救济你未解出的数学难题?又何必浪费一整节晚自习——那本是别人做参考书的时间,结果还是要向别人问,到最后连作业都玩不成。你,在坚持什么?”
你抬起头来看看我说:“我在坚持我自己。一个尖子生的学习方式或许不是我这样的,上课完成作业,下课分享难题,自修课做参考书,一天的生活基本上就是题。但如果那样的话,你还能在这里看到我吗?”
我说:“其实许多人也在坚持。”
你笑了:“但他们打游戏、打牌、谈胖、踩脚,而我注视、写诗、思考、感知。”
我说:“所以你更孤独。”
你说:“所以你能在这里看到我。谢谢你,你的出现肯定了我的选择。”
一下子成了白天,我看到你上交了文理分科志愿,看到她翕动着嘴唇告诉你她去读文科。
你一声不响地走到我身边,说:“你有没有舍不得她?”
我说:“我是舍不得他们。”
你看看周围,说:“是啊,那些人。”
我说:“我留在这里,你,照顾好他们。”
你笑了,走出教室,化成一缕光。
再见。我终究要送走你。
【奠】
这时眼前又出现一个人。
我说:“你来了。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2012.7.5初稿
2012.8.2改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