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授权书

“还剩几天。”
“……一个月。”
“够了。”
“若当如此，尸魂界定保万世安定。”
“那便是好。只是，你还记得条件吧。”
山本颔首，火光飒飒地曳曳摇摇，像是战死的红色骑士，在火焰中遇焰重生。
半晌，他开口：“……那不是你能掌握的东西。”
“我答应过你，不会损失半点灵力。我既如是说过，便不会违背。”
看着眼前的黑色影子，山本迟疑而后果决地，蜷缩起腰板，眉额与地面平行，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是无奈又染上凄寒的叹息。
“副总队长。”迎面的死神停下脚步一一颔首，黑崎一护随之点头以示还礼。“去朽木宅吗，副总队长？”胆子大一点的死神上前搭话，“六番队队长最近像是特别忙啊。”黑崎一护发出低沉的笑声：“啊，十三队里只剩下他肯这么用功，六番队倒是要成了办公队了。我这便前去邀他一同歇息，若是他病倒了……”那死神与黑崎一护一同笑起来，“这护庭十三队倒是麻烦了。”
那死神往后退了半步，颔首道：“那您便去吧，我身上还有公务，便不同您前去了。”黑崎一护点点头，浅浅地笑了一记，转身便离开。那死神并未马上离开，怯懦地望了那渐远的影子一眼，惶惑似的偏了偏头。
……说起来，副总队长在接下这个职务之后，到底是改变了什么呢。
朽木宅。
“这次前来所为何事？”朽木白哉面前一秉四角纹龙桌，一盏黑花白底素罩灯，几沓略显凌乱的公文，对于来人却无半分纳入眼中。黑崎一护倒也乐得自在，他折起身子探着头去看朽木白哉的公文，眉眼挤在一起像是未明的月亮，进而使得门上的两道影子融在一起，成了怪物般的滑稽摸样。
“几天了？”
“不过一日。”
黑崎一护发出低沉的笑声，听来像是树林里呼啸的风：“若是我帮你批了这余下的文件，你陪我解闷好吗？”朽木白哉不领他的情，三两笔勾勾画画，竟像是未有听闻过一般：“我本剩得不多，又何必偏要屈尊你来帮忙。”黑崎一护只是笑，他慢慢地直起身子来：“若是命令呢？”
晚上的双极山自是极冷的，且不说这极高的地势，四周草木不生，更是谈不上半点诗情画意，倒是如是一副丑样子愁煞人得很。
“哦？不满意？”黑崎一护顺势坐下来。
“岂敢。”朽木白哉学着他的样子将斩魄刀搁在一边，叠着腿坐下来。
“你本没有表情，又不言语，如今一身戾气竟是要勒死我一般，想察觉不到都难。”
“只是副总队长连杯酒水都不肯拿，实在冷得很。”
一护笑起来：“我现世尸魂界两边跑着，哪有空闲去学喝酒？酒水却也是百害无利，索性不去理它也好。”
风把沙子扬了起来，四散扬起的沙子又融进黑暗里，不复现其踪迹。
“白哉，你说这里是不是丑的很？”
“……”
“如果有点亮色，会不会好看一些？”黑崎一护微微张开五指，昏暗的光线使他的指缝模糊起来，像只带着蹼的爪子。然后他笑起来，头发顺着乖戾的风摇摆起来。朽木白哉摸不透他的意思，便也耐着性子陪他耗着。半晌，黑崎一护看向他，嘴角维持着之前的弯曲。
“白哉，开卍解吧。”
“……”
又是他的笑声。
“我想看花。”


朽木白哉站起来：“你在斩杀我的尊严。”
黑崎一护却是不恼，他对着朽木白哉颔首笑道：“你不喜欢花？”
“我不会服从愚蠢之人的命令。”
“我本以为你会喜欢。”
“你确是在斩杀我的尊严。”
沉吟了片刻，黑崎一护将一条腿屈起来，像是低声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却总归带一点轻轻浅浅的笑意，道：“那……我帮你开如何？”
朽木白哉尚未明白过来，黑崎一护便将他的手攒住，正欲挣脱之际，只觉得一股子劲儿的灵压从手掌心里破风而入，以奔腾之势咬住四肢百脉继而攀沿而上。朽木白哉心里暗叫一声不妙，后背竟是里沁出冷汗来，他本能将手往后缩，无奈黑崎一护解放灵压将他的肢体压制住，再也动弹不得。他此前从未听闻有将灵压灌入对手体内的术法，如今亲身体验一番，只是觉得阴风四起，邪门得很。如此这般，朽木白哉只得咬紧了牙与黑崎一护僵持着，纵是将全身的灵压顺手鱼贯而上，却也不得半分优势，那黑崎一护只消握着他的手屈了一膝坐着，悠然自得，沉然一笑，恰如夜里摆尾的黑猫一般。
“嗯？”黑崎一护道了一声。
朽木白哉随即抬眼去看，只见他点头笑了一笑：“哎呀，找到了。”
还不得其中要领，只见身边的斩魄刀从刀鞘中冲出 ，继而溶进地里，波澜曳曳，像是一池湖被争食的锦鲤扰了安静。
……他是什么怪物？！
千本樱景严散开的时候，朽木白哉惊得眼皮微颤，眼前神态安详而略显愉悦的黑崎一护简直就像是个从未见过的怪物，给他一种致死的压迫感。
无伤区的范围有意识地被扩大，四周缠绕着樱花一般的刀刃，看起来妖冶得很，只是朽木白哉心里冰凉一片。如果黑崎一护要杀他，他必然是难逃一死。只是——他抬眼看向黑崎一护——脸上依然是安详的、愉悦的神色。
没有杀意。
“白哉？”
“嗯？”他下意识应了一声，眼睛眯起来看向对方。
“啊哈哈，”那人却突然拉着他的手笑起来，两条腿一起屈起来，像是玩游戏耍赖的小娃娃，“什么呀，原来你还有意识啊。”
朽木白哉吓得全身一抖。
“队长级的灵压我确不应该小看。”黑崎一护的神情温和又淡然，像是多年前入战时对战友承诺一般。他将握住朽木白哉的手紧了紧，往上抬了抬，露出与年龄相悖的，邀请一般的优雅神色。他的眼睛依然含着淡淡的笑意，像是与故友偶然相会一般的平凡。
“……卍解。”
之后的事情朽木白哉便不记得了，他只晓得在那一瞬间洪水猛兽一般的灵压挤进五脏六腑，血液扭曲得像是要从眼睛里流出来。失去意识的时候，他隐隐看到面前的影子似乎缓缓站了起来。
同样的，朽木露琪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夜晚只是匆匆一瞥，竟是看到双极山上盘旋着大哥的千本樱。或者说不止如此。那规模，分明是卍解。而当她和阿散井恋次一路冲到双极山上时，只是看到黑崎一护架着朽木白哉往回走。
分明是一副什么都结束了的样子。
至于问黑崎一护，他也什么都不说，神色安详又含着微笑：“只是你大哥累坏了，刚才多亏了他。”
问题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但是朽木露琪亚一点都不想相信。她看着黑崎一护衣冠整洁又不气不喘的样子，分明与她失去意识的大哥形成鲜明对比。她还记得黑崎一护刚刚成为副总队长时候，看到同伴与敌人搏击，恨不得飞身而上却被总队长以职务之责的理由生生按住的发狂样子，直到后来，黑崎一护逐渐也便麻木——或者说是沉稳下来。他面对事情有了更好的，更全面的看待，甚至于比起朽木露琪亚都有了更深的城府和思考。那个时候的朽木露琪亚就不停地在想，让他成为副总队长，是否真的正确。他失去的，未免也太多了。
最后是黑崎一护架着白哉回到了宅子里，吩咐好了一些事宜便转头离开了。朽木露琪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几次想要笑出声来。装什么阔啊，臭小子，背影一副诀别样。


他非常想要挣扎，但是身体好像陷在泥淖里面。
动弹不得。
直到后来，他连意识也模糊得像是一副糊掉的画。
耳边是压抑的风声，非常孤寂又无能为力的悲痛感。
‘呵呵。’
然后他听到一阵沉沉的笑声，像是树林里呼啸而过的风。
‘白哉，腰再抬起来一点。’
出乎白哉意料之外的是，先来找他的是黑崎一护。队长会议结束之后他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黑崎一护，下意识就把握住斩魄刀的手紧了紧。
这家伙是个怪物。
如是想着，只是黑崎一护毫不在意一般，冲他点点头，问道：“现在好点了吗。”朽木白哉眉心一紧：“也许你该跟我说清楚。”黑崎一护笑道：“不过是取点东西，现在已经拿到了。”朽木白哉将刀抽出了半寸。那人见他如此，又道：“放心，绝无损你的尊严。”朽木白哉正欲开口，却又被对方打断。
“诶？”
说着，对方抬起手往自己的鬓角伸过去。
朽木白哉正要闪避，却又听到那人的笑声。
“啊哈，别动。”
折腾了半天，黑崎一护笨手笨脚地把什么东西从自己鬓角解了下来，伸手放到朽木白哉面前。朽木白哉抬眼看到后，也是觉得奇怪。
躺在黑崎一护手里的，是略微蜷曲的，幼细的一小片樱花。
“哎呀呀，昨天是什么时候吹到头发上去了呢，”黑崎一护偏过头笑道，“双极山那样的地方。”说完后，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多有趣的笑话。
“无聊至极。”朽木白哉把刀推回刀鞘。正欲离开，又听到身后的人问道：“白哉，不邀我去宅子里坐会儿吗？”朽木白哉正要拒绝，沉吟了半晌，道：“若你肯将昨晚的术法说清楚。”黑崎一护眯着眼睛笑了笑：“啊。”
嘴上是如是说着，朽木白哉却未有半分将黑崎一护看作是客人的诚意。进了宅子，朽木白哉道：“你先随这些仆人去花园坐着，我片刻就来。”黑崎一护颔了颔首，表示同意，便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佛龛。
朽木白哉庄重地上好一炷香，然后端正地坐好。
“啊哈。”又是那人地笑声，朽木白哉不由得回过头去看。
黑崎一护倚在门框上，神情依然是温和而淡然：“我本以为你是去换身衣服，一路跟着，竟是到佛龛来了。”他走进去，白色的袍子拖到地板上，发出簌簌的声响。而后他从抽屉里拿了三两根香，微微在火上烘了一烘，便复又跪坐着退了回去，专注而温柔地，冲着照片中的女人虔诚地颔首鞠躬。朽木白哉也不言语，只是闭目养神一般，淡然又冷漠。
“绯真死了很久了。”听闻此处，朽木白哉的手指略微抖了一抖。“温柔地，艳丽的，值得保护的，”黑崎一护看着朽木白哉，又笑起来，“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
“可是我不喜欢她。我不喜欢一直为自己找借口的人。是女人也不行，弱小也不行。就是无法喜欢。”
“……”
“像这样无用的人，”黑崎一护笑起来，温柔又亲切的口吻，“又何必活着呢。”
“千本樱景严。”
黑崎一护将右手高高地举起来，几片刀刃遵从他灵力的导向从指缝里滑了出去。他咯咯地笑出声来，一派被逗笑了了的样子。
“好容易的卍解，”他颔首笑道，“我昨日求了你半天，却还非得自己动手不可。”
朽木白哉不再说话，嘴角紧紧地抿在一起，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像是受了奇大的侮辱。
“我不曾损你的尊严。”黑崎一护敛了笑容。
“她便是我的尊严。”朽木白哉也不肯退让。
黑崎一护愣了一会儿，然后复又笑道：“啊，她是你的尊严。”见朽木白哉依旧不肯收刀，黑崎一护道：“这是绯真的佛龛。”
朽木白哉这才把刀收住。
黑崎一护站起来，向前移了两步走到朽木白哉身边：“白哉。”
朽木白哉心里一阵警觉。
“白哉，我果然没有做错。”他俯下身子如是耳闻。
末了，那人便走出去。
朽木白哉眯着眼睛顺着望过去。
窗外，恰是一派草长莺飞。


“六番队队长。”
他点点头，以示回礼，然后继续往会议室赶过去。
总队长讲了什么他难得没有听进去。这两天的黑崎一护不免太过奇怪，以至流露出危险的气息，他甚至想过眼前的黑崎一护是否已被白一护吞噬而代替，只不过——
‘白哉，我果然没有做错。’
一副温柔的样子。
“那么，副总队长，你意下如何？”山本转向黑崎一护。
黑崎一护随即笑起来：“你们饶了我吧，出谋划策做决断，这可不是我擅长的。”闻言，几个队长都笑起来。狛村左阵笑着搭话：“岂不是同剑八如出一辙了？”黑崎一护笑起来摆摆手：“搞不定这方面还不如他呢。”卯之花烈捂着嘴笑一笑：“您可是副总队长呢，如您所说，岂不是指山本总队长看错了人？”黑崎一护挠着后脑勺，牙齿缝里尽是彻头彻尾的笑意：“承蒙关怀。不过，只是为想守护的东西而战罢了。”
分明是过去的黑崎一护。
这样想着，竟觉得头痛起来，朽木白哉正盘算着这会议几时结束，却看到那白色的、傻笑着的影子微微晃了一晃。
果然是很蹊跷。
在黑崎一护倒下的一瞬间，卯之花烈便第一时间冲上去为他治疗，队长们几乎乱成了一团。正如日番谷冬狮郎所说。开玩笑的吧。所幸似乎情况并不严重，不消多时黑崎一护便醒了过来。“副总队长……”卯之花烈欲言又止，显是想继续说下去，却被黑崎一护拍了拍肩膀，生生把话压了下去。
山本总队长脸上一片阴云，他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副总队长现已无事，会议就此散去吧。副总队长，你且暂留片刻。”各队长一一行过礼便往回走，朽木白哉觉得不妥，便站在门外候着。“六番队队长，不走？”卯之花烈问道。朽木白哉向她点一点头，道：“我与副总队长有事商议。”卯之花烈笑起来：“那便是好。不过……”说着，她脸上浮出忧虑的神色：“六番队队长，切要提醒副总队长注意身体啊。”纵是觉得奇怪，朽木白哉也未有多想，便点头以示明白。
等了许多时，尚不见黑崎一护出来，正欲离开，却听到里面出来山本总队长的声音。
朽木白哉顿了顿，决定听下去。
你用了‘那个’吧。
……嗯。
这便是代价。
不过一月而已，所耗灵力也无几。不劳操心。
……我说的不是为了‘那件事’。
那为何事？
之后是模糊的响声，朽木白哉听不真切，心里觉得一阵烦躁。
即使不为‘它’，也切望你珍惜光阴。
然后是黑崎一护的笑声。
……光阴那种东西，我不是早就没了吗。
朽木白哉心里像是穿出个洞来，他眼下觉得一阵惶恐从脚底爬上来。尸魂界里竟有他所未闻的东西，而这他所不闻的东西，黑崎一护却似是了如指掌。只怕那少年当真是个怪物，只是山本总队长却又像是对他百般敬畏又歉疚的样子，全然是放下了尊严。
“那个”是什么？
“那件事”又是什么？
为什么黑崎一护会说他失去了光阴？莫不是人之将死？
越来越多的疑问让他觉得头痛欲裂。正要离开，却又听到门被人拉开的声音。他抬眼去看，见是黑崎一护一脸诧异地望着他。朽木白哉尚未想到如何开口，黑崎一护便先笑起来：“也怪我疏忽，本答应了你解释，却现下又失了约。”朽木白哉这才想起来，前天晚上的怪事，终因二人的不快而延迟了解释的机会。
“白哉。”黑崎一护微微俯下身子。人类少年时候总是风吹一般的成长，现下黑崎一护竟也高出他半个头来。
“白哉，这已是第二天了。”淡然的，却又略带威严的语气。
他抬眼等他的下文。
“只消明天啊白哉，”他的笑容渐渐显露出来，“只消明天，一切便可知晓。”
朽木白哉心生愠怒，只觉得黑崎一护在卖关子，索性转身拂袖而去。不出两步，却又听闻黑崎一护的声音：
“……或者，一切已无须知晓。”
朽木白哉回头，却略带惊异地看到那少年的脸。
分明是温柔，可是凄哀的神色。


“大人？”
朽木白哉抬起眼睛，看到仆人侧着半个身子从门里滑稽地探进来，两道眉毛像是被烤弯的蜡烛，乱七八遭地折在一起。
他应了一声，继而问是否有事。
那仆人慌忙地鞠了一躬，反手在衣服上蹭了一蹭，蹩着脚挪到房间里面，手指因为紧张而胡乱地绞着，像是被思春的少女搅乱的绣线。
“大人……池子里，有怪事儿。”
朽木白哉抬起头，嗯了一声。
确实是非常奇怪的。
朽木白哉把腰弯折起来，站在桥上探着眼睛去看那池子里边突然出现的窟窿。虽未至盛夏，春天里荷花的叶子也应该是密密麻麻地交叠起来，偏偏只是这方圆不足半米的地方，荷叶的茎茎叶叶全然枯死，半点征兆也没有。他想了想，把手展开，倒是一点灵压也没有感觉到。分明是不足为道的小事情，只是最近遇上的怪事实在太多，神经已经无时不刻地崩了起来。如此想着，他愈发弯低了身子要去瞧个大概。
咦。
他一顿，旁边的仆人更是被他吓得跳了起来。
“你下去看一看。”话音未落，那小仆役的脸便整个垮塌下来，仿佛是遇上了多大的仇怨。显然是不想去的，只是碍于朽木白哉，硬着头皮也必须得走这一遭，恐惧让他的腿脚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哀怨地、嗔怪地看了主子一眼，便哆哆嗦嗦地下水了。
“看仔细一点。”无论如何，池子里出现血腥味也太奇怪了。仆人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用双手努力地摸索着。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显是带着哭腔的。
“等一下，”朽木白哉把头探了探，“那个是什么？”
仆人用脚碰了碰，仰着头道：“大人，不过是一块石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朽木白哉看着他鼻涕都要流出来的丑陋样子，叹了口气，终于离开了。
如获大赦的仆人半哭着从池子里分离地爬上来，靠着桥墩似是啜泣又似是喘息。“诶？”他把右脚蜷起来，眯着眼睛想要看仔细一点。
脚上的话，怎么会有红色的东西？


另一边，朽木白哉滑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黑崎一护盘着腿倚在他的案桌旁边侧着身子，左手草草地翻整他批好的卷宗；见是主人回来了，便坐正了身子，笑着喊了他一声。朽木白哉看了他一眼，也算是示意。
“这两天朽木宅倒是跑得挺勤。”
黑崎一护低低地笑起来：“副总队长终归是个闲职，平日里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倒是春天来了，尸魂界里熟识的地方也只有朽木宅子里面郁郁葱葱一片，赏心悦目得很。”
朽木白哉点点头：“你想我领你转转，又何必绕着弯子说话。”
两个人四下里逛着。平时便本无什么交集，现下更是找不着话匣子能打开。只是春天的时候的气温也渐趋回升，也总不至在两人之间结出冰来——黑崎一护如是想着，心里愉悦了不少。
“白哉，”黑崎一护转过头，“我刚来的时候你不在，莫不是又去了绯真的佛龛？”
朽木白哉沉默了片刻，便将先前仆人所遇的怪事大致倒了出来。“不过是下人的瞎闹腾罢了。”最后他如是说道。
出乎意料的是，黑崎一护并没有在说话，走了两三步之后，更是停了下来。朽木白哉有点摸不着头脑，便向他看过去。
“诶诶，起风了。”黑崎一护突然笑起来，把手伸向前方，张开五指又合上。他的骨节分明，手指又长，如此一般如同正握着刀把一样，很是有一股风味。
他咯咯地笑起来，道：“这风倒是有劲儿，闭了眼还觉得像是有人在卍解似的。”
“现在尸魂界正值太平，并无战斗之类。”
“不的。我适才翻了你的公文卷宗，上个月又死了十几个死神。”
“不过是小小的战斗，既是死神，即该有死去的觉悟。”
黑崎一护不再答话，他的嘴唇像是刀锋一般划出一种温柔的形状，含着尚欲开放的笑意，继而又阖上眼睛，看去像是初生婴儿一般祥和的神态。
然后他转过身来：“白哉，你知道的，我不希望死人了。”
……非常不希望。
所以，只要再死一个就够了。


他实在是非常讨厌抱着天真幻想的人，现实是没有糖果屋供以居住并且玩乐的。但是非常糟糕的是，黑崎一护说话的语气就如同悬浮在上空的将死之人一般。简直是希望完全决裂的感觉。
朽木白哉重新在案桌前坐了下来，就着没用完的灯顺手打开卷宗，只是不消多时，那烛火突然晃了晃，继而消失了。
朽木白哉顿了一下。
瞬步。
微弱可是无至于感受不到的灵压，浓重的血腥味。他把刀握在手里，咬着牙朝着池塘逼近，远远地即能听到反复迭起的水面翻滚的声音。池塘的中心形成低压中心，四周的风像是被饕鬄咬住一般向中间拖去，翻滚不停的水面乍看去像是无数个人影在池水中上下翻腾。怪物，怪物出来吧。朽木白哉朝池塘中心劈过去，逼近的一瞬间那池水却突然炸开了来，讶异之余，他已然放开了力道向目标砍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温柔的，艳丽的。’
波光粼粼。
……‘值得被保护的。’
一整个春天就融化在那双眼睛里。
朽木白哉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然后，他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声音。
“……白哉大人。”


“你们怎么会有现世的药物？”
“药物？不是啦不是啦，这个袋子里面是血哦，”一个死神接过话头，“副总队长据说是要去砍虚的时候，凌空跳起来却突然失去了意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奇怪的是，他流出体表的血似乎就消失了一般，体内的血量也不会增加，反而还有逐渐减少的趋势……似乎凌空跳起至于失去意识也是重度贫血造成的。”那死神忧虑地看了旁边的垃圾桶一眼。里面是不久拆下的绷带，明显有使用的痕迹，但是上面的血液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不翼而飞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
朽木白哉十分的困扰，又觉得半个月前黑崎一护那些奇奇怪怪的表现，总是觉得事情非常的不寻常。正思考着，一只地狱蝶这个时候从窗口飞进来，停在其中一个死神手上。
“各队伤亡严重，急需后勤部队治疗！”他紧急地大喊道。继而他把眼光落在旁边躺着的黑崎一护身上，眼里流露出困扰又疑惑的神情。
朽木白哉道：“先去吧，我在这里不会有事。”
几个死神相对着点点头，便向门口走去。
糟糕！
朽木白哉蓦地回过头，只看见刚刚还困扰着、鲜活着的身体，此时此刻随着一道绵长的红痕绵软地倒在地上，他顺着门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
他捏紧了刀柄，并且随时准备劈砍。这个时候突然前方涌过来一阵乱七八糟的气流，将他包裹起来。那风实是粘稠，以至于难以看清对方，警觉之际，那风却蓦地停了下来。朽木白哉往四周一看，却看到自己依然被困进了一个异空间。
他站在一个池塘上的长廊上，四下里开满了荷花，清风徐徐水光潋潋。他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的小个子。金色的短头发，妖冶漂亮的眼睛，白底镶金单穿小褂，下边儿一抹白色小短裤，手腕处和半只耳朵被白色的假面包裹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确是瘦弱而诡谲。
朽木白哉警觉地看了一眼背后，黑崎一护正倒在他身后不远的地上熟睡。
“哥哥。”对面的小个子突然开了口。
“哥哥，我跑不快。”面无表情地，眼睛里却有着艳丽而柔弱的光影。
“所以我无法在抢走你身后的人的同时保证不被你抓到，”他顿了一下，“所以哥哥，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朽木白哉完全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我响传的能力被用来堵住我身上的洞了，已经不能再用了。”
这家伙身上没有洞？！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他的话我不会交给你。”
仍是面无表情的少年。
“那哥哥，”他说话时的语速很慢，像是吐着一支歌子一般，“我便只能杀了你了。”

朽木白哉拧了一下眉，抽手拔出斩魄刀。
嗯？
他诧异地看到将自己的刀弹回来的那处空间，简直就像是在狭窄的地方挥刀撞到了墙壁一般，下意识地，他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对方如他所愿 走到长廊边缘，将整具身体贴向前方，一层非常不引人注意的金色涟漪在他碰触“墙壁”的地方慢慢荡开。
那少年不过十岁模样，却有着漂亮的艳丽腰身，眼睛里半掩着妖冶淡漠的颜色，朽木白哉只觉得心下一凉。
“哥哥，这个不是‘空间’哦，”歌唱般缓慢的声音，“只是普通的‘空间’而已。”
也就是说他现在正被关在一个匣子里面？四周沉浮的荷花不过是装饰用的拙劣的幻觉，就像是匣子内部的浮雕一般？
晃神之际，那少年身形一动，已然冲到自己面前，朽木白哉下意识去挡，却看到自己的刀隔着那人的手卡在半空中动弹不得。他分明有砍中什么。皱着眉头，朽木白哉往后跳出几米，拉开距离。
“小鬼，你用的是什么。”
“哥哥，你看不到吗。”那少年慢慢地把手收回来，然后举起右手，“那哥哥，现在呢。”举起的右手，迎着光分明看到有一层薄薄的方形玻璃状物体贴合在手掌上——或者说这分明就是灵压的聚集体，但是密度太小，以至于难以用肉眼识别。
密度小，也就是说……
朽木白哉快速地闪过去，刚刚他呆过的地方发出一阵微妙的响声，随即他狠决地看着面前的小小影子，那人微微地摆动了一下腰身，映着光线隐约看到刚刚分散的玻璃又聚集起来。
“真聪明，哥哥，”他的脸上不带波纹，“这么轻巧的东西自然是脆弱，只要我手心里涌出灵压将它打碎，即可将它化成雾状进行攻击。”
朽木白哉手里的刀一紧。
然后白色的影子跳起来，朽木白哉用刀子狠狠地劈过去，二人破如闪电，急迅如风，只是空间过于狭小，刀刀无法竭尽全力，手臂的肌肉也无法活跃到极致。该死的小鬼。如是想着，他手下的刀也愈发凌厉起来，刀刃几是咬着着对方的脸挥过，释放的剑压却又被灵压弹了回来，他咬着牙齿攻击，但那少年更像一条游于池水的蛇，灵动而富有变换。
他的刀再一次与少年手中的物体对峙。
“哥哥，没用的。”
那玻璃般的物件再次如风般消散。
“你在跟谁说话。”
千本樱的刀刃霎时碎开，像是从刀萼里炸开一般嘶吼着冲出绯红的亡灵般的影子，将那至死不松口舌的主人咬到腹里。影子开始急剧缩小，最后压缩成近于扭曲的形状，滑稽又恰使人不寒而栗，像是散着蛇发的妖妇一般张狂而阴郁。
朽木白哉从纠缠中脱身而出，向后跃出几米，煞是只双足点地的鹤，脸上是淡漠的神色。
“你的年少与无知，我本不想与之纠缠，只是你却对我的尊严挥刀而向，便是寻死之为。即使如此，我又何必不遂你愿。”如是说着，他便要转过身子离开，一时间竟发现空间里的空气灵压一齐扭曲起来，不免回头去看。
千本樱并没有听从他的召唤回到刀鞘。
朽木白哉心下一凉，即刻便要强行将其召回，手正要落到刀鞘上，便看到千本樱的形态缓缓地展开变化，仿佛要熔铸成一个新的物件。随着时间的迅疾扭转，变化竟是渐次迅猛起来。
那是刀。
他所坚信的已至死不疑的少年，扛着由他的千本樱熔铸的巨大的刀，被雾化的灵压纠缠包裹的千本樱，现下已然是他的东西。少年悬在半空中，脊背略微地弯曲起来，像是天神一般俯瞰着他。
“哥哥，我说过的，没用的，对不对。”
朽木白哉突然感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从骨骼深处长出倒刺卡住血肉，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发动白雷的鬼道，但是咒语未尽，那把刀已然冲他劈砍下来，而刀后的脸，却分明是淡漠而祥和的神情。
他难道就要至此死去？
一声巨响，一把庞阔霸道的刀横在他面前，从那上面他看到了自己不甘的眼睛。
朽木白哉顺着刀身往后面望过去，霎时间瞪大了双眼。
“黑崎……一护？”


@孤狼之焰
@小野猫gy
@罂弥
@保保饭
@liangcook
@假言真语
一直很佩服小瓜的文笔，写得太好了。
PS：文还没转载完，有事，回来再转。。。。。。。。。 

黑崎一护右臂直直地抻着，眼睛里有疲惫又凌冽的神光，对于朽木白哉的惊讶似乎无暇去顾。然后他轻轻抬了一下右手，少年便扛着手里的大刀往后跃去。
“一，我还是没有赶到你醒之前带走你。”那少年的声音里抖出极其不符的落寞。
“白哉，你到我身后去，这里有我。”
朽木白哉的声音沉下来，“小鬼，轮不到你来说教。弱者就在旁边歇着。”
“你的千本樱已经不是你的了。”黑崎一护的声音因为疲惫而略显喑哑，倒是有些张狂跋扈的颜色。
“我有鬼道。”
“那就是没有胜算了，”黑崎一护顿了一顿，说话间已经开了卍解，“我的体力支持不了多久，只能在这场战斗里帮你夺回刀子。你的战力还留着有用，就先呆着。”
“抵过你受伤的体质。”
一时间，朽木白哉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错愕地、惊恐地低下头，看到黑色的天锁斩月贯穿了自己小腿的腿骨。由于太过于惊恐，以至于浑身开始发抖。骨头碎裂的声音，鲜血迸出的声音，让他一度失去听觉。
“现在你受伤了。”
黑崎一护向后张开五指，天锁斩月霎时从朽木白哉的腿里抽出来。
朽木白哉强撑着用一只脚站立，过于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受伤的腿骨几近粉碎，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的黑崎一护。这根本不是成长，简直是异变，亦或是，那时的黑崎一护早就死在成为副总队长的那一天了。
“一，真温柔。”少年的声音淡漠得没有色彩。
“为了不让他继续受伤，似乎总是不计代价。今天是，那件事也……呃。”少年费力地截住叫嚣着张开嘴试图咬住自己右手的黑刀，吃力地还击。
“没用的。”裹着千本樱的大刀碎裂开来，绯红的影子和透明的雾气霎时间弥散开来。
“啧，真厉害，这样也能用。”过于狭小的空间黑崎一护避闪不及，险险挨了几刀，落到地面上。
少年收回大刀：“一，现在的你是打不过我的。过来，跟我走。”黑崎一护的眼睛里流露出厌烦的神色，搭拉着半边脑袋戚了一声。
“我又不是你的人，小鬼。”
“可是我是你的人。”
嗯？
这下连朽木白哉也吃了一惊。黑崎一护先是一愣，然后右手挥起刀来：“我管你。”
少年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却又迟迟不肯拿出雾化的本领，单是拿着大刀费力地扛着，毕竟是幼细的身体，难得吃得消黑崎一护的砍法，每招都勉强挨过，手腕处却已是殷红。分明是在庇护着他。如是想着，朽木白哉陷入了沉思。
被逼到绝境，少年咬着牙，再一次实现雾化。
呵。
黑崎一突然笑出声来。
继而是强烈得足以撼动整个空间的灵压，朽木白哉尚未知晓个大概，便感觉被少年雾化的灵压混乱扭曲起来。
等等……千本樱？
黑崎一护扬起手来，千本樱便魂归到他身边，形成无伤区极小的屏障。他的脸上显露出霸道又年轻的笑容，分明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一，你明白，把千本樱分离出来你依然打不过我。”少年紧紧眉头。
“我早知道你的必杀是雾化灵压，但是要将本来就幼细的灵压打散成雾状本身就是灵压的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此时杀伤力虽然巨大，于你，风险却也越高。我当时便奇怪，虚的斩魄刀应该不会有类似始解的能力才对，而夸张的力量表现，加之你如此焦灼地想要带走我，我便更加肯定，这就是你的归刃。”
“那又如何。”
“我一直在想，你是怎么控制这么幼细的灵压的。于你来说，只要稍不留神，本来凝聚的灵压很容易消散，我刚刚和你交手，发现你技艺尚未纯熟，但是凝聚状态下的灵压也一直没有消散减弱的痕迹。谁给你这么持久而又定时定量的灵压呢？为什么会这么精确呢？”
“……”
“我在想，这个空间，是不是也是你归刃的一部分呢。”
少年的身形抖了一抖。
“知道也也晚了。”
“不晚，”黑崎一护右手将天锁斩月举起来，与地面平行，“你猜，我把千本樱用灵压缚回来是为了什么？”
又是把灵压实体化？！朽木白哉很是吃惊。
这时候，环绕在黑崎一护身边的千本樱突然朝他身后聚集起来，形成一座天然的屏障，把朽木白哉隔离在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里。
“为什么这个空间是你归刃的一部分。”
“……”
“为什么你能得到如此精准的灵压供给。”
“……”
“为什么你的归刃乍一看如此渺小。”
“……”
“是因为，”黑崎一护抬起左手，声音因为虚化的假面而变得模糊不清，“我们所置身的这个空间，就是你的刀里吧。”


少年瞪大了眼睛。
“漂亮的小鬼，要是我现在往你的刀里注入过量的灵压，你觉得会怎样？”如是说着，黑崎一护把天锁斩月投掷到自己的脚下，那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月牙天冲。
之后的事也不必多有赘述，朽木白哉总是再任性也知道黑崎一护虚化下来体力绝对不支，便咬了牙把千本樱往自己身边裹，好保存自己的战斗力。待到混乱过去，朽木白哉把千本樱收回，一看到外面的景象不由得心里一颤。
他一直以为只是空间内部的战斗很激烈而已，不想空间解除后，之前所在的医务室已然因为外部的其他攻击而整个儿塌陷下来，目前他所在的位置也不过是崩塌空间中遗留下来的头盖骨一般被七七八八的堆砌物勉强支撑的，只供苟延残喘的小地界而已。
他突然一拳砸在地上。
前方的黑崎一护依然背对着他站着，灵压的余韵把他的衣摆略略地扬起来，做出一副衣衫上的黑色即将铺天盖地的唬人架势。但是显然的，这样威风的黑崎一护已经站立得很勉强了。朽木白哉正要开口喊他，却又被细小的动静把话吞了回去。他定睛一看，前面不逾几米的地方，瓦砾正微弱地抖动着。
紧接着，金色的小头颅露了出来。
“回去，我不杀你。”黑崎一护道。
小小的头颅略微摆动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睛看着黑崎一护，他张开嘴巴，但是血液比满腹的言语更快地从嘴里冒出来。他痛苦地趴在地上喘息。
黑崎一护显得有些不忍心，但是迟迟不敢有动作。
少年往前费力地爬出来一点，腰腹上留下被瓦砾划出的血印子，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将死而令人怜惜的蛇，眼睛里却又隐隐看得到果决的颜色。
“一……你过来这边。”
黑崎一护没有动。
“当我求你，一……我这副丑样子已经伤不了你了。”
黑崎一护还是动容了，他强撑着走了过去，然后在少年面前蹲下身子。
“更低一点。”
“黑崎一护！”见那人还要折下腰杆，朽木白哉不由得大喊了一声。黑崎一护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迟疑地，如那少年所言弯下腰去。
少年用手紧紧攥住黑崎一护的袖子，让上面沾上尘埃和血迹，继而他把腰往上费力地抬起来，头向上仰着，然后向前慢慢地靠近。
朽木白哉和黑崎一护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少年，在亲吻黑崎一护的眉心。
“一，虚圈的王没有了，你成为我们的王吧。”
“你……你在说什么……”黑崎一护的声音抖起来。
“我好想你成为王，如果是你，我无论如何都可以……”黑崎一护很想推开面前的人，但是他的手却又马上失去了挣开这副清癯肩膀的力气，慢慢地垂到地上。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黑崎一护垂下眼睛。
少年叹息了一声，召唤出黑腔。
“一，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王。”被黑腔吞噬之前，少年如是耳语。
这下麻烦大了。黑崎一护笑起来，突然朝后面直直地躺下去，朽木白哉见状发动瞬步，硬生生把黑崎一护给接下了。他让黑崎一护躺在地上，看了一眼近于密闭的小小空间和流血不止的自己的左腿，非常的烦闷。


“假的吧？”黑崎一护露出非常孩子气的表情，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绯真，“只是看到了那双眼睛就认出我了吗？”
绯真被他逗笑了，用右手掩着嘴角笑道：“啊，真的哦。”
“这一点和露琪亚很像哦，”黑崎一护露出柔和的颜色，“果真是非常睿智的。”
这个时候，绯真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来。
黑崎一护把右手举起来，摸摸绯真的发尾，“抱歉，绯真。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让你和她相见。我的脑子很笨，想不出来好办法，但是我又并不能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他的声音非常的低沉，像是风吹过树林一样：“没有考虑周到就让你这样出现，绯真，我非常的抱歉。”
……但是，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绯真笑起来：“大人，你让我能够重生已是天大的恩赐了，又怎么敢乞求更多呢，”她顿了顿，又道，“遇到大人，便已是逢着天大的幸运了。”
黑崎一护笑了笑：“绯真，我虽然无法让你们姐妹相见，但我会承诺你，会带你去离露琪亚最近的地方，这样可好？”
绯真知道他只是在让她宽心，摇摇头道：“不敢再麻烦大人了。”
黑崎一护也不说话，只是非常温和地笑着，突然他“嗯”了一声。
“诶？”绯真不解道。
“按照时间和能力的话，现在应该打完了才是……”话音未落，便听到木门推开的声音，黑崎一护侧着脑袋，看到朽木白哉一身是血地回来了。
黑崎一护看着他着一副狼狈样子打趣道：“这幅鬼样子也该休整休整再给夫人看才是，邋邋遢遢得算是怎么一个样子。”朽木白哉没有说话，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然后两只眉毛皱了起来。
见他这幅样子，黑崎一护也严肃下来，沉吟道：“又受伤了？”说着，他望向之前被斩月洞穿的小腿处，衣服的间隙里，可以看到那里的肌肤已经平整了，显然受过了井上织姬的拒绝治疗。
朽木白哉有些踌躇道：“你衣服上的血……”
黑崎一护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衣襟，卍解后的衣服上面已经只剩下战斗时候不多的尘埃，血液已经一滴不剩了。然后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速度真快。”
“卍解状态怎么不解除。”
黑崎一护眯起眼睛，笑：“答应过你要保护绯真的。”绯真听闻也急切起来。
“你并不是刚醒不久，”朽木白哉道，“你没睡过。”
黑崎一护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和他聊了很久的天？”朽木白哉看向绯真，“不是叫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吗？！绯真，你怎么这么任性？！”绯真闻言，嗫喏地低下头，不敢再开口，倒是黑崎一护皱着眉头，说了朽木白哉两句。
“那你就由着她的性子？”他看起来很不高兴。
“白哉，夫妻之谊，相敬之道，现在绯真一回来，你便忘了个精光？”黑崎一护也板着一张脸，不肯让步。
两人僵持了半天。
最后还是黑崎一护让步：“别说了，我现在得先回现世去，夏礼和游子还等着我呢，别误了门禁。你去睡一会儿，也别气着绯真。”说着，就要从绯真的腿上坐起来，吃力地使着劲儿，身后的女人赶忙扶着把他抻起。
“先治疗。”朽木白哉也退了一步。
黑崎一护有些意外，先是顿了顿，然后笑出声来，“好，听你的，先治疗。”
朽木白哉点点头，把黑崎一护的胳膊攥到手里：“我送你过去。”说着，就要搀扶着他往门外走。“做什么呀，”黑崎一护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没到那个程度。”朽木白哉不听他的话，固执地把他的左臂架到自己脖子上，黑崎一护见状也让着他，笑着任他乱来。
“诶等等。”
朽木白哉停下脚步看着他。
黑崎一护半个身子被朽木白哉往身上架，看起来很是滑稽。他吃力地往后回过头去。“绯真，”他道，“我说过的话，真的算数哦。”语毕，便被朽木白哉催促着离开了。
绯真侧着脑袋，温驯地坐在垫子上。
她红色的裙衫上开满了无数朵不败的花。
两棵遒劲的树相互搀扶着，走出门去。
绯真的脸慢慢地红了，随即这种红色感染到她的眼睛里面，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好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