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好冰冷，我看到有白色的雪花缀上了你的羽毛，那可是冬季的飞雪在空中飘？”
        “是的，我听到白雪皇后那银色雪橇的呼啸，河流和大地已经被她纯白的裙角覆盖，一切静悄悄。”
        “刺骨的寒风莫非已卷过每只树梢？我听不到孩子们风铃颤动般的欢笑。”
        “冬天已经到来了啊，那铅灰色的天空映出了河流深色的倒影，你的同伴如今藏匿在这白茫茫的地下，等待来年春日，布谷鸟的第一声啼叫。”

        《夜莺》，一直都是挑最喜欢的一篇童话，他总是一遍遍地读着那个故事，然后听到有些安静又色彩鲜艳的旋律从心中流淌而过，铅灰色的悲伤好似透明的溪流。


        夜莺。
        也是挑在那开满了血红雪白的蔷薇的玻璃温室里见到了残，脑海中闪现出的第一个词。
        初见残，挑被他背后明亮的阳光晃了眼。
        那些高大透明的落地玻璃，仿佛是个巨大的水晶鸟笼，禁锢了那金发的孩子身后的光，也锁住了那孩子苍蓝色双眼里的天空。
        挑一直都相信，那一刻，他在残身后看到了一对雪白耀眼的翅膀，安静地收拢，上面挂着光的锁链，丰满美丽的羽翼无法伸展。
那时候，12岁的挑被传为皇国的钢琴巧手天使，他灵巧的手指弹奏出的乐曲，能引来成群的鸟儿落在窗台上歌唱。


        12岁的生日那天，挑在皇宫的金色大厅里将一首《花之华尔兹》演奏的满室飘洒花香。于是高高在上的父王对挑点头微笑，他说，挑，你长大了。去皇宫的后殿看看吧，若你与那架放在“水晶宫”里的“雪之声”有缘，我便允许你在正午时分自由出入后殿将它弹奏。

        毫无疑问，挑与那架名为“雪之声”的白色钢琴是有缘的。
也许已经没有人说得清那皇宫后殿的花园构建有多复杂，也没有人知道传说中芳华万千的王后曾经亲手照顾的温室在什么地方，然而当挑顺着花圃间隐约的痕迹穿过一道又一道爬满藤蔓的篱笆和墙壁后，他已经站在了那座“水晶宫”的玻璃门前。
        推门走进去，大片大片的蔷薇红白映衬曼延，盛开成袭人的浓烈，然后挑看到有人，在一片耀眼的蔷薇花海中回身，金灿灿的额发下掩映着一对蓝宝石般的眸子，在血红雪白的鲜艳花朵背景下，安静一如幽远森林最深处的湖面上树冠的倒影。
那一瞬间，挑失了神。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方清澈柔和的声音这样询问，挑急忙为自己一直盯着对方看的失态行礼，然后回答。
        “我是雄大寺挑，是父王允许我进入皇宫后殿，我在找传说的那架钢琴‘雪之声’。”
        顺着那太阳发色的孩子远去的目光，挑看到雪一样干净的白色三角钢琴被大从的蔷薇包围着，静静立在那里恍若冰晶。
        身后传来轻轻的笑，清澈好听的声音。
        “我叫残，是‘雪之声’的主人。”


        送给尊贵的国王的精美礼物中，有一只小小的夜莺。
使臣告诉皇帝，这，是世界上歌声最美丽的鸟儿。
        国王拿起纯金的权杖命令：
        “夜莺，我命令你歌唱，为了我的皇冠，还有这金色的皇宫。”
        然而夜莺依旧安静，拢起了翅膀，遮住自己日暮时分的云朵那样浅灰的眼睛。
        “恕我不能，尊贵的国王。我只为了爱而歌唱，您的王冠和皇宫是那样灿烂夺目，但都不是我的心爱。”


        童话读了许多遍，每个句子都已刻在心田，即使挑其实从未真正听过童话中的夜莺歌唱。
        挑时常在想，若是童话中的夜莺，也许会拥有与残相同的眼睛。
        那样轻盈的目光，总是透过宫殿高高的屋顶仰望天空，仿佛下一刻就会追逐着飞鸟急急掠过苍穹的影子飞翔的不见踪迹。
        之后每日的正午，挑会抱着乐谱独自进宫，带着些微雀跃和拥有了秘密的兴奋。
        残说过，他是偷偷跑去“水晶宫”的，所以他们的会面，挑没告诉过任何人。
        他只是对母亲微笑，说，我找到了——夜莺。